《九州牧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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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牧云录-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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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脸,从鼻音里哼出一声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嗯”来,态度明摆着对他不屑一顾。

面对这样待遇,好在张牧云早在罗州市井摸爬滚打中适应这等局面。谁让“万般求己易,开口告人难”呢?求人之时,也只好忍气吞声了。

也许真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当这样转悠搭讪到十几天后,这片风景都快看腻时,正遇得一事,机会便终于来啦!

第16章 莺声流韵,草海雪雀穿云

这些天里,牧云以小小机关,捕得一只小黄鹂,便编了一个草秆笼子装了,得空便托着它去藏幽阁附近的山路林泉间遛鸟玩。这一天清晨,洗漱完毕,他又告别绿漪和幽萝,从小女娃的手里抢过那只草秆笼,提溜着这只形单影孤的黄鹂鸟便往藏幽阁而行。

沿石径下了不语崖,离开坐忘峰,刚走到玉女峰山岭的小道上,远远地竟见到那屈梦湄正沿着山道走下来。

“咦?这个书呆,怎么今日敢出门,还走这么远的道儿?”

在牧云心里,已把“书痴”这样文绉绉的用词翻译成口语。

“屈师姐,真巧啊!”

当屈梦湄走到近前,他又跟往常一样,腆着脸跟她陪笑打招呼。

“嗯。”

美人书呆又是看也不看他,轻轻应了声便步履匆匆地往山岭下走去。

当她从身边走过时,牧云发现原来她背上背着一只竹篾编成的小书奁。

“她这是要去哪儿?”

牧云赶紧蹑足潜踪,远远地缀在屈梦湄的后面,一路往山下行去。

追随着屈梦湄绰约娉婷的背影,一路迤逦,转眼便离开了玉女峰,反倒拐入坐忘峰的山路上。沿着小径,绕山盘旋而下,不久又离了坐忘峰,往南边一片山谷而行。坐忘峰的南边,先是一片十里方圆的草海。五月季节,草木葳蕤,浩大的草场中野草连绵成片,碧叶修长,随风披靡。一身浅蓝裙衫的少女背着书奁,不断地从青草碧野中掠草择路而行;那灵动飘逸的身姿,落在尾行之人的眼里,仿佛是飘飘缈缈、朦朦胧胧的龙宫仙子,正在碧浪翻滚的海涛之上翩跹翱行。

草野之南,是一片连绵的群山。从草野出来,随着屈梦湄左拐右拐,不多久便到了一处山坳里。山坳中到处生长着矮小的灌木丛,生机勃勃,从它们间的浅草地里穿行而过,几经绕行,不久便到了一处朝南的流瀑山涧里。

因为是第一次来,牧云分外留心记路;刚进山涧时他便看到入山小径旁埋着一块半截入土的石碑,上面錾刻着三个字:“鸣玉涧”,那涧字半入土中。想必,“鸣玉”便是此间山涧之名了。略往前行,见这鸣玉涧坐北朝南,与以前幕阜山中的山涧相似,也是高崖耸峙,一道水瀑从高崖上跌落,如白练般急泻在崖前的深潭中,飞珠溅玉。

而瀑布流泻的山潭面积并不小,约有两三亩见方。山潭中,被飞瀑冲击的地方白浪翻滚,泡沫四散,离落瀑点稍远地方的水质颇为清澄,色泽湛碧,十分澄澈。和其他山潭略有不同,有一条清溪从鸣玉涧潭中引出,一路湍流,蜿蜒没入南面的山林草甸,不知流往何处。

再说屈梦湄,到了鸣玉涧,她便沿清溪往南走了十几步。那里有一棵大柳树,树下有一块磨盘大小的白石,屈梦湄便在白石上卸下了书奁,然后自己也坐下来,在书奁中抽出一本书册,便坐在这白石上慢慢地翻看起来。

“奇怪!”

见她如此举动,牧云心想道:

“不过就是看书而已,为何翻山越岭走这么多路?”

他觉得屈梦湄此举有些反常,便耐下心来,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后面,隐下身形耐心观察。

果不其然,那屈梦湄看不多久,便一把丢下书,窈窕的身形霍然站起,转而双目紧瞑,两只素手交错轻挥,口角翕动,显然正在念咒作法。

“是甚邪术?”

见此举动,牧云一惊,不由想起以前看的那些章回话本来,胡思乱想道:

“在这样荒僻之处偷偷练功,莫非她在修炼什么邪术?”

心中转念,牧云赶忙揉揉眼睛,放亮眼神,一动不动地凝视作法少女。

稍待片刻,那屈梦湄大概准备已毕,双手秀如葱管的纤指忽然向上一扬,檀口樱唇中娇声叱喝:

“神鸟有灵,雪雀现形!”

牧云闻言,吃了一惊,定睛看去,见得在屈梦湄高挑的手指尖旁,随着呼喝之声,忽然间凭空出现了雪团,也就拇指大小。在和煦的春风中转眼坠下,无力地掉在地上,转瞬消融无形。

“噗哧!”

操着好大的心事等待惊世骇俗的场面,谁知等来的却是这样有气无力的结果,顿时牧云忍俊不禁,一个不小心,便噗哧一声乐出声来!

“谁?!”

施法不得力,听觉却灵敏。屈梦湄霍然转身,一双妙目紧紧盯向牧云这里。

见被发现,隐身树后的少年赶紧拿手指敲敲另一只手提着的鸟笼框。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调教这些天,小黄鹂果然没让他失望。轻叩之下,小鸟儿当即会意,张喙啭舌,当即便卖力地叫了起来:

—》文》—“嘘呖呖……嘘噫谷……呖呖呖呖……”

—》人》—“嘿嘿——”正自得意,冷不防却听那女子又喝道:

—》书》—“别学鸟叫了。刚才那声笑,我都听到了,出来吧!”

—》屋》—见得如此,牧云只好从大槐树后转出,一手高举鸟笼,另一手指着笼中黄鹂,嬉皮笑脸地道:

“冤枉,我可没学鸟叫。这只小黄鹂,方才不知为何竟叫了。”

“哼!”

屈梦湄一声冷哼,欲待发作,却忽然记起,此时正身在茫茫荒郊野外。这无赖少年,尾随而来,显然不怀好意。念及此情,虽然心中恚怒,屈梦湄只得压了压嗓门,平静说道:

“这么巧?在这里也碰到你。来遛鸟么?嗯,这鸣玉涧的环境倒是合适。”

“非也!”

牧云斩钉截铁答道。

见得他这样神气,屈梦湄一惊,有些慌乱,勉强又说道:

“那是来踏春赏景?鸣玉涧流溪飞瀑,景色倒算委羽一绝。”

“也不是!”

“……那你来此地究竟做什么?”

忽然间,屈梦湄好生后悔。她悔不该今日只顾搜寻水灵充沛之地,着急习练法技,竟然被这样危险人物跟踪,却懵然无觉。一时间,她那颗芳心如小鹿般乱撞,腿脚发软,十分懊恼。这时候,却听得牧云施礼说道:

“梦湄师姐,我真个是一心向学。今日来,也是想寻个机会,找师姐求个情,能让我瞅瞅妙华宫的藏书。”

“嗤——”

刚听牧云这般要求,屈梦湄的第一反应便是嗤之以鼻。不过,眼角的余光再次望一望苍茫无人的荒山野岭,她只得又转了语调,和声道:

“这样啊。没想到你竟有这等向学之心……”

正在拉长语调,拖延时间,屈梦湄一眼看见身旁白石上自己搁置的那本书,顿时灵机一动,心生一计,对牧云款款说道:

“既然如此,你只要能读懂这本小册子中的法技,我便想办法让你得偿所愿。”

“真的?”

“当然!”

“好嘞!”

见冰冷如雪的书痴师姐终于松口,张牧云大喜过望,高叫道:

“我一定全力以赴!”

说着话他赶忙急奔过来,一把将石上的书册攥在手中。这时屈梦湄警惕地侧侧身,退后一步,注意和少年保持着距离。

“《雪雀穿云诀》?”

牧云看着手中书册封面,问屈梦湄道:

“师姐,这书难吗?”

“不难。”

屈梦湄若无其事地道:

“这才十几页,能难到哪儿去?”

“那倒是。”

张牧云道:

“那就请师姐稍等片刻!”

于是他便抱着书册满怀信心地到一旁观看去了。

“嘿嘿……”

望着张牧云的背影,屈梦湄的嘴角却浮现几分嘲讽的笑容:

“也是憨人。不难?才怪!师门绝技‘雪雀穿云诀’,就连我屈梦湄都参研了好几个月,却还毫无头绪,就凭你想参悟出来?”

妙华美女书痴洋洋得意,便准备耐心等上一段时间,然后好好欣赏一下这妄人的倒霉窘相——谁知正在这时,却听得那边的少年忽然叫她:

“师姐,你这册子是不是印错了?”

“嗯?”

“要召唤雪雀,运行水灵,为何从‘兑端’穴位游经之后,不走‘神庭’却走‘水沟’?”

第17章 无心启衅,筑冰堤于邻水

“你在说什么呀?”

听牧云说出这句话,屈梦湄心里一动,似乎想到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到。

她走近几步,想要跟牧云问个究竟,却不料少年已走向溪边,一边走一边笑着跟她说道:

“说了你也不信,这便演示给你看。”

“喂……咦?等等!你说要演示?”

屈梦湄有点吃惊:

“我只不过让你读懂文句意思而已,能这样已不错,怎么你还想演示?你——”

长久养成的眼高于顶的脾气正要发作,想讽刺几句,只是这时恰抬眼望去,屈梦湄见那个已走过去的少年背影,竟是英挺秀拔,晨光笼罩下伫立于清溪之侧,竟看出些丰神俊雅。于是屈梦湄已到口边的一句讽刺话儿,忽又咽了回去,只在心中说道:

“反正无事,且先看看你是不是诳我。”

再说牧云,此时已大步流星地走到流水潺潺的清溪边。他先立定思索,闭目凝神回忆《雪雀穿云诀》的要诀。经过这番回想,再结合自己对水灵之术的理解,他认定此书中对水灵之气行经经脉路径的描述,自“兑端”开始,确实错了。

思想已毕,牧云再无迟疑,心形守一,神游阴阳,气凝太极,霎时气海丹田中修炼蕴藏的水灵法力开始由静转动,由慢转快,沿体内经脉路线流转,无比的轻滑迅疾。

依雪雀穿云诀要义,转眼灵术已成,在屈梦湄的注视下,牧云蓦然睁开双眼,抬起右手,对着溪中流水的方向掌心朝上轻轻一托,仿佛溪中隐藏着有生命的精灵,他正在无比优雅对它们延请。

“咦?他在做什么?”

见他这般作为,屈梦湄满腹疑团:

“在作法么?怎么这么简单?”

久在道门,她何时见过这样简洁作法的?往日见过的那些道家高人,要作法必先踽步,手仗法器,火烧灵符,再口念咒语。往往却还得设法坛,摆祭品,哪有眼前少年举手投足这般轻易!

心中狐疑,她便顺牧云手势向溪中望去——这一望,她却大吃一惊!原来山溪活水,清音淙淙,湍流不息,但时刻流动的溪水中这时却有一团澄水凝滞不行。如雏鸟初孕,先崭露头角,渐有眉目,渐伸尾足,渐展双翼,再生羽毛,直至最后浑身透明水色渐渐凝结,转眼白茫茫皓洁凝如霜雪。

既已成型,便脱颖而出;水质生成的雪白云雀随着召唤之人的手掌招摇,于奔流溪水中左右摇摆挣扎了两回,便忽然一昂头,双翅一振,霎时间挣脱流水束缚,展翅飞向了天空的方向!

“怎么样?”

雪白如玉的水冷之雀绕指飞翔,牧云望着屈梦湄,含笑说道:

“是这样雪雀么?怎么样,没骗你吧!”

“怎、怎么会……”

目睹奇景,屈梦湄张口结舌,平时口舌便给,这时应答少年却结结巴巴如同口吃一样。

“屈师姐,这算我读懂册中法技么?”

“你、你……”

屈梦湄口张得如同能放入一颗鸡蛋,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见她如此,牧云哈哈大笑,玩笑之心一起便大声说道:

“莫非一只不够么?也罢也罢,一只不算全懂,那就再多来几只吧!”

说罢一振衣袖,双手在空中乱舞,还编了个谣儿怪腔怪调地唱道:

“溪里的鸟儿,快来快来,树上筑巢,云间翱翔。”

随着他口中乱呼,忽然间只听得“泼剌剌”一连声水响,几乎有二三十只雪色云雀泼水而出,振翅飞翔,在少年和屈梦湄头顶上乱飞乱舞,那乱糟糟的情形犹如捅破马蜂窝后群蜂飞集一样!

见得这样景象,屈梦湄脸色惨白,如同痴傻,立在原地做声不得。身临其境,她整个人只有心思还能运转:

“他、他是什么人?不对不对,是、是什么怪物?这一身瞬发法力,几乎赶得上掌门师叔,真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呀!”

也难怪屈梦湄震惊。当事人自己并不完全知晓,但此时他一身水灵修为,何止赶得上掌门师叔晴羽仙子;得天书、悟洞庭、公主言传身教、再经历关外侯的血火磨砺,此时牧云水灵术的修为已臻宗师境界。放眼天下,也只有晴羽仙子这类的名门道派掌门,若专研水灵法术,堪能与他比肩。

青青翠谷,雪雀乱舞,牧云则神态嘻然,在漫天飞鸟中对着屈梦湄嬉皮笑脸:

“怎么样?屈师姐,这样总行了吧。”

“唉!”

如同被他这一句话惊醒,屈梦湄抬起头,看清眼前场景,她不由得长叹一声,幽幽吟得一诗:

“乘风而举,与飞鸟俱。

一举千里,吾思吾虑。”

“哈,是吟诗么?”

维持着漫天飞鸟的情状,牧云却好像还漫不经心。他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我没怎么读过书,不似你能出口成章、见景生情。要我说这眼前之景的话,却只能说说旧句——”

溪畔春风里,牧云认真吟诵一诗,屈梦湄侧耳聆听,却听他诵的是: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当此之时,牧云洋洋得意,只觉得果然也自学过诗书,自己说的四句中,有鸟、有河、有女、有君子,正是十分应景。他在这边得意,那边博学多智的才女,却忽然红了脸,粉靥飞霞,双颊桃红,一时间竟羞眉低脸。

“你这人,乱读诗……果然以后要多读些书的……”

才女晕生双颊,低低说出这句话,也不敢看牧云。这时张牧云却兴高采烈,浑没听到这低语,只顾在那儿施展手段。他心念动处,挥手指挥,那些冰雪云雀呼啦啦全都飞上蓝天,在蔚蓝湛碧的天空背景下,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

“你看你看,它们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

牧云兴奋地大叫。屈梦湄闻言,抬头朝天上看去,见到少年这样炫耀的作法结果,却“噗哧”笑了出来,有点哭笑不得道:

“它们又不是大雁,为何会飞成这样行列?”

“哦哦,对对!”

画蛇添足的少年脸上有点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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