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牧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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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牧云录-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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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怠慢。虽然承平已久,他们还是很快作出了反应。

也在六月底,接到朝廷急诏的镇东侯和镇北侯,开始拿着陛下紧急送来的另一半虎符,调动起麾下精锐的军卒。镇东侯薛仁显,调集五万精兵从青州出发,镇北侯杜崇佑,招齐七万兵马从雍州出发,中原王朝这两支离战争爆发地最近的重兵,开始日夜兼程地行军了。

当青州兵、雍州兵到达关外侯镇守之地凉州境内,已经是七月初了。等他们赶到居延一线时,那鞮汗山防线早已被打破,关外侯最重要的屯兵城之一,居延,已被九幽军团重重包围了。

镇东侯、镇北侯的援军到来,在这时候,无论是居延城还是凉州其他各地军民,甚至包括关外侯自己在内,都觉得十分振奋。战事终于要迎来了转机了!

只是,当这些人中的幸存者日后回想起来,却会笃定地知道,那个数万里之外的朝廷,至少在这时候,还是对战事的严重性严重地认识不足。朝廷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这次没有派任何法力强大的护国圣教团来。

这不,常规的精锐部队到来后的半月间,王朝军虽然偶有小胜,总体来说,却是溃不成军!

到七月中,镇东侯薛仁显的五万青州兵,只不过经过了两次发生在湖边的战役,便全军覆没了。居延泽一役,青州兵陷入九幽人的包围,约两万军士死伤在居延泽的滩涂上,场面凄惨不堪,半个居延泽的湖水都被染红了。冥泽一役,青州兵则与九幽白骨军团正面决战,只不过杀敌五百,自损一千,战事结束后,从此这冥泽大湖上空永远呼啸的寒风里,多了三万青州英灵的日夜号哭。而那位戎马一生的镇东大将薛君侯,也在此役中以身殉国,转入轮回去了。

与此同时,另一支夏侯勇赖为救命稻草的镇北侯杜崇佑部,表现却与奋勇接战的镇东侯相反。

除了开始几场小仗,杜崇佑还能勇猛精进;待见得九幽军团的强大后,杜君侯就变得畏首畏尾。雍州军不仅策应不力,间接导致了镇东侯的失败,等他们的统帅见到昔日兄弟镇东侯战死沙场之后,这位杜崇佑杜侯爷便彻底丧了胆、灰了心。

此后,杜崇佑的态度变得十分暧昧,无论那个同殿称臣的关外侯怎么哀求、许诺、献礼,甚至搬出了王法皇命来威逼,都不能让他再真正引兵抗敌。

就这样,转眼之间,青州兵覆灭,雍州兵不抵抗,过不了多久,这关外侯世代浴血奋战、历经上百年时间艰难累积打下来的塞外江山,节节沦陷。

当然,很显然,在这种时候,自然不可能有人会去琢磨研究,这位拥有血魂晶王的夏侯勇,今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相比此时此地的烽火北疆,那座南国的仙山中则继续着一贯的风轻云淡。纵然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偶然有些忧思,那最多也只不过是初尝了相思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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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衣冠矫饰,横眉冷看妖踪

自牧云起思慕下山之心,又过了五六天,这一日正是七月十四。

这日清晨,牧云在石坪边拿着水瓢和着岩盐漱口。一边漱口,一边看着远近山间的白雾浮动,阵阵的清风从山林中吹来,吹起了衣襟,甚是舒畅。正惬意间,牧云却忽听得“呱呱”几声,猛回头一看,两只黑漆漆的大老鸹正从岭下的松林中飞来,就在自己一回头间从头顶飞过,“呱——呱——”,近在咫尺两声畅快的大叫,尔后如两朵黑云,忽上忽下地直往远处山野中飞去。

“大吉大利!”

牧云有时也颇迷信,大清早听见乌鸦叫,颇觉晦气。赶忙吐掉一口水,叫了两声大吉大利,驱掉晦气。

等吃过了早饭,那幽萝便又想去山间玩耍。本来无有不允,牧云想起了早上那两只老鸹,便坚决不肯她离开草堂。本来,小幽萝倒想听话,只是抬头看一看天,红红的太阳挂在天边,云彩如一只只雪白的绵羊,在湛蓝天空中游荡,看着它们仿佛听见“咩咩”的叫声,在招呼自己去玩——于是那小心儿又热了起来,开始缠着哥哥只想让他答应放自己下山。

兄妹俩正嚷闹纠缠,蓦地从草堂西边那条松木板路上,飘然走来两位老者。这两位不速之客,皆穿黑缎长袍,上绣着火焰绕月之纹。为首之人,面如满月,色如赤枣,神色不怒自威,正是月火教当今教主洞玄神君。与他同来之人,身形高大瘦长,面容清癯,眼窝深陷,鼻似鹰钩,虽然面无表情,一眼看上去,只觉森冷。

与洞玄同来此人,在月火教中也颇有地位。他正是月火神教护法长老之首寒阳真君。月火教教徒之名,向来以经文排行;到他们这一代,正到了“洞阳气赤,真焕灵图”之句。看寒阳之名,便知他低洞玄神君一辈,却比遇妖身亡的毕真高出三辈。

不用说,洞玄神君今日和护法长老寻来,定是找牧云审问事由,为日前丧命的毕真报仇来了。因为此事涉及妙华宫,洞玄神君由不得不慎重,这回亲自出马了。

再说不语崖前,一见有生人来,刚刚还在跟哥哥撒娇不已的小幽萝,顿时噤声,乖乖地躲回屋子,和绿漪姐姐在一起了。无定草堂中,无论是妖灵,还是来历不明的小妹妹,和牧云相守相伴的日子里,都很自然地遵守了俗世间“男主外、女主内”的常理。

“请问你叫张牧云么?”

刚一踏上无定草堂前的石坪,洞玄神君便拱了拱手,跟张牧云还算客气地问讯。

“正是在下。不知你们是……”

“哈哈哈!”

张牧云一言未毕,那洞玄神君与寒阳长老相视一眼,却哈哈大笑起来。

“咦,你们这是?你们是月火教的?”

依然客气说话,但牧云何等机灵,一见眼前这二老张狂的大笑,便心知不妙。

果不其然,面色枣红的老者忽然收住笑声,刚刚还高兴着的脸色突然沉静如水,整个人跟换了个人似的,声若洪钟地叫道:

“小娃娃,你没认错。本座正是月火教八代教主,上洞下玄是也。这位是我教中寒阳长老。今日我等正是来兴师问罪的。”

“兴师问罪?”

猛然听此说法,牧云惊得一激灵,着忙道:

“这位……哦,洞大爷,您一定搞错了吧?我张牧云最近一没偷,二没抢,十分老实,您兴师问罪,问的哪门子罪?一定是找错地方了吧!”

说话间,见二人脸色更加不愉,牧云忙又道:

“二位大爷,别着急呀,虽说找错地方,也别着急上火。”

他却当洞玄和寒阳为找错人着急:

“咱进屋慢慢说行不?我让妹子给二位沏杯好茶,一边喝一边慢慢聊,告诉我是什么人得罪你们。如果这人我知道,一定帮你带路找寻!”

“呃……”

德高望重、久受尊崇的月火高人,何曾见识过少年如此的惫懒?当即洞玄和寒阳面面相觑,哭笑不得。一时之间,他俩竟愣在那里,一时冷场。

见得如此,倒是少年自来熟,忙指手画脚,招呼道:

“这位是韩什么来着?……就叫你韩大爷吧。是不是你大哥年纪大了,一时记不起贼人样貌?麻烦你帮他好好想想吧!”

“哼!”

月火教许多高人在委羽山洞中筹划几天,会都开过好几回,却没料想到一见面是这场面。不过牧云这话倒是提醒了寒阳长老,他忙上前一步,一声冷哼,说道:

“小子切勿胡言。什么教主大爷、寒大爷,你大爷我——呸呸!本长老却是月火教护法长老,法号‘寒阳’是也,不是姓韩的韩!”

寒阳老丈倒也聪明,从刚才牧云的称呼中,他便觉不妙,恐怕这无赖少年,还以为自己姓韩。名号之事兹事体大,不得不紧急更正一下。此后,他也切入正题。只听他冷冰冰说道:

“张牧云,你两月前是否和我教弟子发生冲突?其中有一位叫‘毕真’。”

“有这事吗?我想想……”

牧云思索片刻,然后一脸认真地郑重相告:

“从不知有这人。”

“哈!”

寒阳是一声冷笑,寒声说道:

“不记得不要紧。那一日目击者众,纵然毕真日后被害死,也还是有人记得的。你瞧,那一天你们并未留下姓名,可是我们不也是找来了嘛。”

“哎呀!你说什么?毕真死了?”

这时候牧云也跳了起来。

“是。怎么,记起来了?”

洞玄神君略带嘲讽地反问少年。

“唉,可惜……果然如此。”

很奇怪的是,牧云并不着急询问毕真死讯详情,却长叹一声,道了声“果然如此”。

他这么反应,落在洞玄和寒阳眼里,意义却大为不同。少年话音未落,这二人便异口同声急急问道:

“怎么,想起来了?果然是你们下的手么?”

“不是!你们说到哪里去了?”

牧云很奇怪地看着二人,道:

“什么下手不下手的!我只是忽然想到,今早漱口时,就在你们站的地方,有两只黑漆漆大老鸹飞过,只管在头顶乱叫,当时我便知有祸事。这不,你们俩这一身打扮……”

“哇呀!”

洞玄神君和寒阳真君一时气结,再次冷场。山坪之上再现宁静,却听得后方草堂厢房中,传来女孩儿几声忍俊不禁的轻笑声。

“好个顾左右而言他的小娃儿!”

听得女子嗤笑声,洞玄神君醒悟过来,忙道:

“听说你堂中有位女子名为‘绿漪’,可否请她出来一见?”

“教主大爷,这、这不太方便吧?绿漪姑娘她还没出阁……好好好,我让她出来就是!”

在两位月火教尊长面色不善的注视下,牧云招呼一声,还是让绿漪出来了。

听得牧云话音,绿漪便袅袅婷婷地走出了房门。午前明亮的阳光里,缠绵清丽的女妖娉娉婷婷,亭亭玉立地站于石坪,周围青山翠谷,碧茵环绕,则宛如一朵碧潭里盛开的白莲。

见得绿漪,洞玄与寒阳相视一眼,便叫了一声:

“冰蓝之瞳!”

乍听得这字眼,牧云和绿漪立时稍稍一愣——毕竟,山间无事,岁月清闲,偶然发生的一场争斗往往在闲谈中被时时提起,特别是屈梦湄,有时来了,便乐滋滋再次跟三人回顾那日发生的情景。于是,那其中少年拿来诳人的“冰蓝之瞳”,无定草堂之人都已耳熟能详。当这四字被老谋深算的月火教主偶然说出,猝不及防之下,牧云和绿漪的神色都有些波动。如此神情,早就落在月火教高人的眼里——这显然便是眼前一男一女试图掩盖、却不小心走漏的异常和破绽了。

“好小子!还敢隐瞒!”

洞玄神君大喝一声,震得牧云和绿漪耳膜嗡嗡作响;寒阳长老则神色一紧,盯着辛绿漪,虽然身形未动,身上那件黑色道袍却猛然鼓胀如帆,隐隐还听得有风雷之响。

“怎嘛,冰蓝之瞳,又是如何?”

见得这样阵势,刚才还好言好语的张牧云,也突然横眉立目,眼光束拢,锋锐如刀,盯着眼前二老,气势也骤然凛冽。

“好小子!”

见在自己二人如此阵势之前,这少年竟然不为所动,却反而还气焰陡张,洞玄和寒阳倒是在心中赞叹一声,先前的小视之心已去了三分。

对峙之时,那寒阳喝道:

“小子,休得装糊涂。徒儿毕真临死之前,曾说出‘冰蓝之瞳’之语。我教掌门反复研诘询问,已知上回你等与他冲突时曾报出‘冰蓝之瞳’的说辞。而毕真殁时,下身流离,竟含笑而终,看此情状显被妖物迷惑吸干精血而死。听此遗言,再观你这身具冰蓝之瞳的白衣女子,是为妖物,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说?”

“这……”

听寒阳如此剖析,言之凿凿,牧云下意识地也转脸望了鱼妖一眼。

见他看来,辛绿漪那一对明眸依旧清澈如水,毫不迟疑地迎向少年的目光,一言不发,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然并未说话,牧云却已得到答案。心中安定,他便转向两个兴师问罪之人,不慌不忙,朗声说道:

“呵,依我看,二位上了年纪,应是见多识广的老成之人。今日却为何如此鲁莽?莫非不曾听说过,眼见为实,只凭一句‘冰蓝之瞳’,就断定是我草堂之人所为?”

“哼!”

以寒阳长老之尊,何曾遇得这样说话?不需听牧云说什么,只见得他这样不卑不亢的态度,就足够让他火冒三丈。况且,他早就对妙华宫有些心结,便喝叫一声,竟要动手。

“且慢!”

却是洞玄神君出言阻拦。甭看二人外貌似乎洞玄火爆、寒阳阴冷,但真论处事之道,却还是洞玄从容老到。

“小张公子,”出乎意料见牧云如此凛烈气度,洞玄神君不由自主也将心气放平和。他客气地叫了声小张公子,便不紧不慢地道,“且不说是否亲见,你崖上这位女子是为妖身,此事莫非你也否认?”

听得此言,旁边那位娇若明荷的女子,初时愠怒,继而羞惭,目光紧盯着牧云,只觉得自己替“仙师”丢了脸。正自惆怅踌躇,却听得少年说道:

“月火教主,请问您今日来我不语崖,到底是为找寻仇人,还是来除妖?”

“便来除妖又如何?”

洞玄神君不动声色,紧紧盯着少年的眼睛。

“来除妖么……幽萝!”

刚才还语气平静的少年猛然间升高声调,高声喝道:

“快出来!有人找茬打架,说不得,今日怎么也不能让启衅之人讨得好去!”

恶声恶言一经说出,那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原先阳光明媚的无定草堂前,不仅光线好似猛然黯淡,连地面都似乎摇晃起来。

“哥哥,这时才叫我!”

早就在草堂中探头探脑的小少女,听说有架要打,如聆仙音,如穿花蛱蝶一般从屋中飞扑而出,站在牧云和绿漪中间靠前的位置——一瞧这架势,若真以打架论,倒好象她是先锋。

“晦气!”

幽萝飞鸟般蹿来,洞玄神君一看,却暗叫了声晦气。他心说,这少年看来也非端人;刚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还以为正气凛然,谁知道却唤出这么一个粉妆玉琢的媚丽小囡儿横在双方中间,这样一来,自己如何下得手去?

纵然鄙视,洞玄神君倒也立即清醒过来。牧云蛮横,他反倒笑了起来,目光越过幽萝头顶,跟牧云说道:

“小娃儿,我看你目光澄澈,非似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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