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好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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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好逑-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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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敬看向邵稹,莞尔道:“邵郎君恩德,薛氏阖家感激不尽。”

邵稹谦逊道:“举手之劳,公台过奖。”

薛敬捋捋胡子,道:“若未曾记错,余曾在成都见过邵郎。”

众人皆讶然。

“舅父见过稹郎?”宁儿问道。

薛敬笑而颔首,道:“你忘了?多年前,余曾带元钧往成都探望你们一家,亦曾与邵司马相见。”说着,他看向邵稹,“邵司马为人豪放,武术精湛,余甚为佩服。邵郎彼时年幼,似乎才□岁,与元钧差不多高。自然,宁儿更小。”

这话出来,众人皆新奇不已。

宁儿朝邵稹看去,笑得甜甜。邵稹正襟危坐,瞥瞥她,无所表示,目光中的笑意却是更深。

薛敬对韦氏叹道:“如今一转眼,儿女们都大了,我等垂垂老矣。”

宁儿忙道:“舅父不老。”

薛敬笑笑,看向邵稹:“还未知邵郎的字。”

“稹字致之,是祖父取的。”

“致之。”薛敬抚须念着,赞许道,“雅而风骨独到,果有名士之风。以后,便称你致之如何?”

邵稹微笑:“公台过誉,自当如此。”

一番相叙,家人将各色膳食呈上。

薛敬执起案上酒杯,道:“致之将余甥女平安带来,第一杯酒,当敬致之。”

邵稹亦举杯,欠身道:“公台客气。”

才要饮下,忽然间,瞥到薛霆正看着他。

他唇带淡笑,双眸平静,看不出波澜。

邵稹向他微微一颔首,仰头饮下。

宴席宾主尽欢,膳后,日头已经快落山了。

薛敬吩咐家人收拾出厢房来,让宁儿住下。

宁儿怔了怔,对薛敬道:“舅父,甥女一应用物还在归义坊的屋宅中,今夜还是先回去,明日再过来。”

舅母韦氏却道:“这怎么行?你一个未嫁女子,从前宿在外面是无奈,如今回到了舅父家,理当留下。日常用物,家中应有尽有,便是十分紧要,明日再遣家人去取不迟。”

宁儿闻得此言,犹豫着,却将目光瞥向邵稹。

邵稹看着她,莞尔,道:“夫人所言极是。你物件不多,我今夜回去,替你收拾了行囊,明日送来便是。”

薛敬道:“致之亦不必匆忙,今夜也宿在我府中,与老叟接着饮酒再叙,岂不正好?”

邵稹却笑笑,推却:“多谢公台,我不曾交代仆人留宿之事,恐家宅有失。且明日一早还有事忙碌,实不便留宿,改日得了闲,稹定当奉陪。”

薛敬见他这么说,也不再挽留,莞尔道:“如此,改日再叙。”

天不早,迟了恐怕坊门关闭。

邵稹辞别众人,去取马车。

正要出后院,宁儿的声音忽而传来:“稹郎!”

邵稹回头,她朝自己跑过来,望着他,神色里 歉意。

“稹郎……我今夜不能随你回去了。”她低低道。

“嗯。”邵稹道。。电子书下载

宁儿盯着他,似乎在仔细查找那脸上否有不快之色。

邵稹无奈笑笑,道:“宁儿,薛公将你留下是对的,此处也比归义坊的宅子好多了,我有何担忧?”

“我说的不是这个。”宁儿微微皱眉,道,“稹郎,我是说,我住进来,日后你我相见便难了……”说着,她似乎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你是我家故人,又是我恩人,我去与舅父说说,让你也搬来住,好么?”

邵稹苦笑:“那如何使得,宁儿,我跟你不一样,就算你舅父愿意,我也不会来。”

见宁儿露出失落之色,邵稹眨眨眼,道:“别担心,暂时见不到也无妨。我不是说过,我会娶你,就算逼也会把你舅父逼同意么?”

宁儿望着他,虽觉得这话并不十分底气十足,却还是笑笑,点点头:“嗯。”

“还有一事。”邵稹想了想,道,“你表兄薛霆,当初为寻你去过剑南。我前些日子听说剑南的山匪已经剿灭,若你表兄能打听得许多消息,或许已经知晓了你跟我下山的事。”

宁儿讶然,神色一变。

“那他若知道了你是……”

邵稹摇头,低低道:“他就算猜到,也无凭据。宁儿,还记得我从前与你商议下的说辞么?如果他们问到下山时的事,你就说,当初田七一心分赃走人,胁迫你谎称是表兄妹,下了山。不料其余匪首眼红,在山下截杀,我恰好路过,将你救了出来。”

“那……田七呢?”

“死了。”

宁儿颔首:“嗯。”

邵稹见她认真背下来的样子,不禁莞尔,目光深深:“宁儿,我先回去了。”

宁儿有些不舍,想到今夜会见不到他,心中倏而空落落的。但她没有多说,只点点头。

邵稹看着她,亦是不舍。想像平日四下里相处那样,吻吻她的面颊或额头,却瞥见有家人正在附近。

“回去吧,我还要赶回宅中。”他轻声道,说罢,上马而去。

薛霆来到薛敬的书房之中,进门,只见薛敬坐在榻上,似乎在沉思。

“父亲,你唤我。”薛霆道。

薛敬颔首,让他坐下。

“元钧,邵稹此人,你如何看?”他缓缓道。

薛霆知道父亲终会问起,道:“父亲有想法?”

薛敬抚须,道:“宁儿千里而来,不容易。她刚刚来到,还未熟稔,一些细处关乎名节,我不便询问。”

“儿亦是这般想法。”薛霆道。

“不过这邵稹……”薛敬皱皱眉,道,“你当初从剑南回来,说宁儿被一个自称是表兄的匪首带走了,此人,莫非就是邵稹?”

薛霆道:“儿亦是此般猜测,可当时审问,那些匪首并未说出许多,亦无佐证。父亲想弄清也不难,若能让犯人亲眼指证……”

“不可。”薛敬摇头,“你表妹跟着他许久,一旦指证事实,你表妹亦脱不得干系。”

薛霆讶然:“那……”

“元钧,你可曾想过,邵稹若是田七,将宁儿带下山,又一路送到京城,是为了什么?”

薛霆道:“父亲有所不知,宁儿与我说过,她原本以为我等在商州,便去了商州,而后,有人在商州查到官文,说父亲去了安西,于是,邵稹将宁儿带到了长安。听宁儿的意思,似乎还给西域送了信,若无音讯,邵稹便要带宁儿去安西。”

“哦?”薛敬讶然。

“父亲。”薛霆思索着,道,“儿以为,那写着父亲去了安西的官文,就是邵稹伪造的。”

邵稹赶在坊门关闭前回到了宅中。

小娇迎出来,见只有他一人,讶然:“郎君,娘子呢?”

“她不回来了。”邵稹道。

“不回来了?”小娇诧异,正想再问,却见邵稹已经朝堂上走去,一语不发。

“郎君!”小娇忙道,“萧郎君来了,正在堂上!”

邵稹脚步顿住,正想问哪个萧郎君,却听“喵”一声传来,萧云卿走出堂前,笑笑,“回来了?”说罢,看看他身后,却露出讶色,“宁儿小娘子怎么……”

话音未落,却见邵稹疾风一般朝他扑来,萧云卿不及闪躲,脸受了他重重一拳。

“喵!”玳瑁受惊,窜到廊下。

“邵稹!你疯了?!”萧云卿半边脸火辣辣地痛,大怒喝道。

邵稹却不语,沉着脸,又一拳挥来。萧云卿出手挡住,一脚飞起,邵稹闪身,拦腰将他抱住,二人滚倒在地,扭打在一起。

“邵稹!”萧云卿好不容易摆脱了梗在脖子上的手臂,气得大骂,“疯什么疯?!我何时得罪了你?!”

“你还有脸说!”邵稹吼道,“商州的那官文,是你编的!宁儿的舅父就在长安!”

萧云卿愣了愣,另外半边脸又吃了一拳。

“全是你设计的!”邵稹怒道,“那封寄去安西的信,也未送出去吧?你打算如何瞒我?嗯?!路上被匪徒劫了,还是找不到人?!”

萧云卿被他吼得受不了,猛地发力,往他身上一踹,将他推开。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他站起来,摸摸唇角,一阵烧疼,登时火喷心头,骂道,“邵稹!你自己也知道你什么底子!宁儿舅父是什么人你知道么!在商州时就已经是六品朝官!你把她送到她舅父眼前,你以为你逃得掉?!我瞒着,是为了帮你知道么!你这竖子田舍汉!”

邵稹瞪着他,眼睛里泛着一层红丝。

萧云卿冷冷地继续道:“你从前做的事,说不好听就是个江洋大盗!拿住了得个功勋,谁不乐意?用你那蠢脑袋想一想,宁儿保得了你么!”

32。明月

邵稹看着萧云卿;拳头攥得骨节发白;却终是没有再挥起来。

他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渐渐黯淡;呆立了一会,慢慢转身而去。

小娇被二人打架怒骂的阵势吓得要命,看到邵稹突然变成这样;却也担心;忍不住道:“郎君……”

“莫管他。”萧云卿冷冷道;“让他去,死不了的。”

“或许邵稹有同党;他知道我等不在商州,故意为之。”书房里;薛霆眉头微微蹙起。

薛敬看着儿子笃定的神色,笑了笑。

薛霆跟他年轻的时候很像,处事思想灵敏,虽有时觉得成熟不足,却比他年轻时多了些锐气。薛氏一族中儿郎中,自己的这个儿子确实是佼佼者。

他缓缓道:“如此,就算那官文是伪造,在此之前,邵稹一路护送宁儿到商州,又是为何?邵稹所图何物?宁儿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若想行贩卖人口之事,不出剑南便可,又何必一路到商州?”

薛霆结舌,疑惑地看着他:“父亲之意……”

“方才在宴上,我曾仔细留意,邵稹与宁儿,只怕情谊非同一般。方才我听家人来报,邵稹临走之前,与宁儿交谈了许久。”他看着薛霆:“邵稹送宁儿到商州有何意图,尚未可知,但如今,恐是动了儿女之情。”

薛霆哂然。

这一点他也曾想到,只是碍于宁儿名声,他不好妄言。

“依父亲之见,接下来该如何?”他问。

薛敬抚须:“邵稹是故人之后,又对宁儿有恩,我等必不亏欠,却也不可再来往。他疑点太多,牵扯下去,莫说宁儿,我等亦会牵连,须早早打发干净才是。”

薛霆想了想,觉得父亲的话在理。二人又说了一会别的,薛霆退了出去。

庭院里点着稀疏的灯,两名侍婢在廊下走过,有说有笑,见到薛霆,连忙行礼。

薛霆看到她们手上捧着些褥子和衣物,问:“给谁的?”

“给新来的杜娘子的。”一名侍婢道。

薛霆颔首,片刻,忽而想到什么,问:“我母亲也在表妹那边么?”

侍婢道:“夫人刚刚走开。”

薛霆应了一声,离开。

虽然薛敬说过不可与邵稹牵连,薛霆心中却仍好奇。剑南的匪首,成都的故人,迥异的身份放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这个邵稹,究竟是何人?薛霆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弄个水落石出。

而最容易为他解开这个谜的人,就是宁儿。

他回屋拿了一只凭几,穿过庑廊,来到宁儿的院子。许是张罗布置的仆婢都走开了,很是安静。

两个婢子在室中收拾物什,见到薛霆来,露出讶色。

“母亲让我将此物给表妹。”薛霆将凭几放下,四下里看了看,道,“表妹呢?”

“杜娘子刚刚还在。”一人道。

另一人道:“许是在庭院里。”

薛霆点头,走出去。

夜色如水,院子的一侧,花木繁茂,一树白兰正值花期,吐着淡淡的幽香。

薛霆踱步过去,未多时,看到廊下立在一抹身影。宁儿背对着他,倚着柱子,不知道是在赏月还是赏花。月光泛着淡淡的银色,落在她的身上,长裙曳地,身影纤柔。他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了顿,看了一会,轻咳两声。

宁儿回头,见是他,露出笑容,道:“表兄。”

薛霆笑笑,走上前去。

“怎在外面?”他问,“赏花么?”

宁儿莞尔:“嗯。”

她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干净清透,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明媚。

薛霆看着她,问:“还习惯么?长安不比成都,方才父亲还说怕你住不惯,想问问你要添些什么。”

宁儿赧然,道:“习惯的,我在长安住了快半个月呢。”

“哦?”薛霆道,“听说归义坊那边不怎么太平,你不曾被人欺负吧?”

宁儿摇头:“不曾。”说罢,笑笑,“有人欺负也不怕,表兄,稹郎可厉害了,他从小练武,一个人能打退好几人呢。”

薛霆心中一亮,不失时机:“你怎么知道?他在你面前打过?”

“嗯。”宁儿来了兴致,道,“有一回,稹郎带我到街市里去,有个贼人偷我的钱,稹郎追出去抢了回来。那人就叫了几个同伙打他,稹郎一个人对他们几个,可三两下就把他们打退了!”

“哦?”薛霆笑道,“就这一回?”

宁儿道:“是啊,就这一回。”其实还有一回,山上吴三拦路的时候。不过宁儿不敢说,怕漏了嘴。

她撒谎了,只是夜里,看不出脸上隐隐的红晕。

薛霆心底有些失望,正想着再问些什么,却听宁儿道:“表兄,稹郎很好的,跟你一样好。”

薛霆愣了愣:“我?”

宁儿颔首,道:“你还记得从前么?舅父带你去成都,住在我家里。我听别人说七月七会有仙女去水边,吵着要去看,可母亲不许我去。你就自己偷偷带我去,走了好远的路,后来我在路上扭伤了脚,你又把我背了回来。”

薛霆讪然。

那事太久远,他努力地回忆了一下,似是而非,却记不清楚了。不过,那么老旧的事,宁儿能念在心里,他不禁感到欣慰,自己没白做傻瓜。

念头一转,他忍不住想逗她,脸上作势拉起:“可那么好的表兄,在街上叫你时,你并未认出来。”

宁儿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是表兄在成都住得太短了,我记不清相貌了……”

她的声音带着成都特有的软糯,听得很舒服。薛霆忍不住一笑,片刻,却听她道:“如果你像稹郎那样住了许久,我或许一眼就认出来了。”

稹郎,稹郎……

薛霆有些郁闷。

她老提邵稹做什么,他才是真正的亲表兄啊……

月亮在云后面露出脸来,与长安的万家灯火辉映。

城中的大街上已经夜禁,各坊间的酒肆馆楼却仍是热闹。风香楼上,歌伎弹唱,食客欢声笑语。楼阁上的一处角落里,邵稹倚着阑干,手里拿着一壶酒,一边喝着,一边望着外面的月亮。

“稹郎……”宁儿的脸似乎在月光里浮现,对他微笑,眼睛里闪动着盈盈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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