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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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牵手-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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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解释,这个时候她是很难听进任何解释的,误会有时候越解释越糟。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安抚她让她平静下来。我望着这个躺在我怀里流泪的女孩,发现她流泪的时候比不流泪的时候更动人。这个想法一下子唤醒了我的欲望,我的下体开始膨胀勃起。我兴奋异常,像少女见到自己的初潮一样。我对她说:我行了,我想做了!我开始抚摸亲吻她的身子,没想她却伸手关了灯睡下了,让我非常失望和难堪。   
    我们一夜无语。这个不寻常的婚夜我们就这样度过了,和去年那个婚夜有着惊人的相似,它既不温馨也不浪漫,却有一股浓浓的愁绪压在心里。顾艳玲的泪水让我的心里又蒙上了一层阴影。我们刘家湾人最忌讳新婚之夜流泪。有一首歌谣从古流传至今。歌谣是这样唱的:“新婚夜,泪洗面,新郎新娘终不见。”我的前两次婚夜都是在泪水中度过的,结果两次婚姻都没有好结果,应了那首歌谣。今晚的泪水却是我没有想到的。我不知道这泪水到底预示着什么?   
    我越来越相信宿命论了。既然是命里注定,想有何用,忧有何用?听天由命吧。                      
无处牵手 第二十一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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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住进了“中南海”,成了瑶城上流阶层中的一员。就像一只从荒原上飞来的小鸟,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生存训练我才适应了那里的优越环境。兰彩云和顾艳玲已经将我从里到外精心包装了一番,把我身上仅存的那一点泥土气全部扫除了。每天上班前顾艳玲都要为我吹头擦鞋,并且每天要我洗一次澡换一次衣服。兰彩云还特地给我买了一只价格昂贵的棕色进口牛皮公文包。我对自己被弄成这个样子很不自然。我说我从来没吹过头,也没夹过公文包。更没有必要每天洗一次澡擦一次皮鞋换一次衣服。我说我过去一个星期才洗一次澡换一次衣服擦一次皮鞋,别人都说我很干净。兰彩云说:那是过去,你还住在平房里。现在不同了,现在你是“中南海”里的人,是顾志杰的女婿,就得这样。顾艳玲在一旁吃吃地笑,笑得非常开心:你身上那点土腥气不是什么光荣传统,别舍不得。兰彩云说:任何事情都有个适应过程,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   
    果真让兰彩云说中了,两个月后我对这些繁文缛节就像每天要穿衣吃饭一样习惯了。每天上班前我都要照一照镜子,我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一身笔挺的中山装皮鞋铮亮吹着分头夹着公文包的样子挺神气挺潇洒,和以前的那个小伙子相比真是脱胎换骨的两个人了,这才真正像个坐机关的干部。当我和顾艳玲并肩走在大街上走在机关大院里走在“中南海”的林荫道上,我注意到不断地有人朝我看。我再也不像开始的时候脸上发热浑身冒汗了,心里会情不自禁地冒出一丝自豪。兰彩云不仅是手艺精湛的设计师,而且还是出色的导演,只要有机会她就将她的女婿推上舞台让他表演。每次有领导来访她都要把她的女婿从楼上拖下来介绍给来者,当着领导的面把她的女婿夸耀一番。时间不长我就认识了不少地区和省里的领导。   
    这一年的秋天我参加了由省委举办的后备干部理论学习班。学习班仍然安排在师范学院,学期也是三个月,与两年前的那次新闻学习班惊人地相似,这不禁让我又多了一份回忆。   
    这次学习班具有某种象征意味,省里的文件明确要求各县要推荐一名符合干部“四化”要求、具有培养前途、将来能挑大梁的年轻后备干部参加。因此参加学习班就等于宣布了他在当地县委班子中的地位。所以对这个人选竞争非常激烈,七名常委除了陈天明其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选,而且都是自己的子女亲戚。顾志杰当然希望自己女婿能参加这次学习班,但他自己不能带头提自己女婿的名啊,他就给陈天明打了个电话,旁敲侧击地对他进行了暗示。陈天明脑子十分灵光,说书记你放心,开会时我第一个发言。这样顾志杰才放下心来。开会的时候,顾志杰的开场词刚刚落音,陈天明就第一个抢到了发言权,令在坐的常委们始料不及。本来大家都准备要陈词一番,没想到陈天明抢了先,而且提的恰恰又是顾志杰的女婿,谁还敢当着顾志杰的面再提第二个人选?本来是一场艰难的会议就这样匆匆地结束了。   
    顾志杰说:你能争到这个名额,老陈起了关键作用。他告诉我,省委对这次学习班很重视,学习回来县委是有安排的。你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好好学点理论。将来当干部不懂理论不行。   
    杨西鸣对我参加学习班很有意见,他认为这个名额根本不应该属于我的。人大于主任早就放了风,说这个人选他女婿最符合条件。因为省委要求参加人员应是后备干部,他女婿已经是科长,而且大学上的又是政治系,理论底子很厚,县委大院没有人能和他相争。于主任对陈天明的拍马屁十分恼火,并在一次人大会上对陈天明冷嘲热讽了一番,弄得陈天明下不了台。这件事导致陈天明和杨西鸣的关系又回到了他成为于主任女婿之前的状态。   
    临行前陈天明去看我并把这事告诉了我。我心里感到有些内疚,觉得他有些替人受过的味道,但我却始终改变不了对陈天明为人的看法。我想陈天明拍的是顾志杰的马屁而并非是我,我有什么马屁值得他拍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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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3年秋天的那次学习班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印象,我花了三个月时间仅仅换取了一本烫金的结业证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这样的学习班外界挺神秘,其实没有任何压力,除了学习一些中央领导人的讲话、著作和文件外就是听省委领导的讲话、报告,召开一些毫无新意的座谈会、研讨会。大家一个个都自命不凡牛皮哄哄地大谈理想体会,理想和决心比天还大,似乎将来个个都是当省长部长的材料,唾沫星子好像要飞到天上去。我想倘若没有他们的老子那四两权力,起码有一半人连学习班的门槛怕也进不来。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没了底气,每次讨论我都坐在角落里缄口不言,弄得别人以为我不会说话,平时看我的眼光都有些异样。学习班除了学习文件听报告和召开座谈会外,隔几天便要到各地参观一次,形式同集体观光差不多,当然不叫观光而叫考察。各地接待的标准都很高,住的是当地最好的宾馆,吃的是高档宴席,费用全部打到学费中回家报销。让这些还没坐上交椅的家伙们先尝试了一下当了领导以后的幸福滋味。真不知道这样的学习班除了浪费钱财还有什么收获?我不知道堂堂的省委为何想出如此下策,浪费了许多大好时光和人民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让这些自命不凡的家伙们吃饱了学一些毫无价值的文字,发一些屁事不顶的感慨。他们以为干部就是这么培养出来的,因为他们当初就是这么靠学习一步步爬上来的,以致把自己的成功当作了一条经验发扬光大。结果造成了他们的后代一代比一代能说能吹,群众威信却一代不如一代的尴尬局面。   
    这次学习班成了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们一次宝贵的人生体验。大家都知道学习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机会为自己镀了一身金,有机会结识了不少省里的领导。重要的是回去以后他们就有了某种政治资本,他们的位子因这次学习班可能要发生重大变化。学习班的气氛非常轻松,时间过得也就不觉得慢。唯有我一个人特殊。刚开始几天还行,大家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半个月后我愈发觉得这样的学习班内容空洞形同游戏,完全是一种浪费人生的把戏。其实我也并不是心疼那点时间,时间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关键是我听不惯那些牛皮哄哄的夸夸其谈。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和我同屋的小江,小江意味深长地一笑。小江说老兄你这种心态很危险啊。你以为你还是大学生?热血青年?都不是了,你现在已经是党的干部了。我党的干部队伍几十年来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你怎么能说这是浪费人生呢?小江打着官腔显得世故老道:你肯定认为我这些话是牛皮哄哄,等你当了领导以后你也会这样牛皮哄哄的。如今的领导就得牛皮哄哄,否则别人就认为你无能!   
    我望着小江,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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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艳玲隔几天就要和我通一次电话,向我报告县里发生的事情,说一些想念之类的悄悄话,弄得我经常性欲勃发痛苦不堪。我盼望学习班早点结束。   
    学习班结束前的一个星期,顾艳玲向我报告了一个喜讯。顾艳玲说:你就要提升为宣传部副部长了,常委会已经通过了,等你回来就下文。对这个消息我虽不感到意外,但还是吃惊了一下。我没有想到这事会来得这么快,而且从一个普通干事一步蹦两级,这在瑶县的干部档案里一定是不多见的。我举着电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弄得顾艳玲急了一下。她说:你怎么了,难道你不高兴吗?我说:怎么不高兴,我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顾艳玲咯咯地笑起来:那就别说了,留着晚上作个好梦吧!   
    那天晚上我作的梦并不好。我梦见了刘家湾发大水,汹涌的大水冲毁了家里的房子,一家人孤零零地站在山坡上望着滔滔洪水放声痛哭。我站在他们对面的上方,脚下是涌动的洪水,好像是在飞机上航拍的镜头一样,画面是向下俯视的,而且不停地旋转。我看得见家里的人,但家里的人却看不见我。我拼命地呼喊着父亲。声音被洪水吞没了,父亲一句没听见。然后镜头定格了一会旋转着渐渐远去了,因此我没能过去安慰受伤的父母。最后我也哭了。我没有去仔细想这个梦到底预示着什么。我心里一直在想着顾艳玲电话里告诉我的事情。学习班的最后几天我的心情一直很亢奋,我想起了刘家湾那个算命瞎子和瑶城那个相面老人说过的话,我想我的官缘现在算是开始了。这个消息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刘家湾,传到父母和大姐的耳中,他们一定会为我高兴的,并且还会原谅我的两次婚变。                      
无处牵手 第二十一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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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女儿雪春和小琪降生在同一个日子:1月17日,而且时辰都大致相同。我对这个巧合惊奇和震惊了很长时间,一直被它困扰着。如果雪春和小琪没有血缘关系,这种巧合也就变得非常正常。关键是她们都是我的女儿,只不过来自不同的母体而已,时间如此精确不能不让人产生某种联想。这个谜在我的脑子里压了很久,我一直没能破译出其中的奥秘。在我的一生中发生过许多看似巧合的事情,其实每一个巧合都是一个预示,后来都得到了验证。只不过我没有预知未来的本领,只有坐等幸福或灾难降临,才能在脑子里找到它的存在。几年后我去南方出差,一天在街上闲逛,看到书摊上出售一本叫《破译人生密码》的小册子,随手就翻到了关于兄弟姐妹同日降生的奥秘的那个章节,这本身就是一个巧合或是某种预示。那页书上是这样破译的:“兄弟姐妹同日生者,曰为‘相冲’,其日后必有一富一贫,一荣一衰,一强一弱或一生一死……”我心里一阵惊跳,虽然我知道这种小册子带有欺骗人的迷信色彩,内容并不值得可信,但阴云仍笼罩在心头多日不散。我祈求我的两个女儿都平平安安,终生相安无事。   
    一年后,五岁的雪春被一场突然而至的山洪卷走,连一句哭喊声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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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也是春雪纷飞,和去年的这一天十分相似。   
    顾艳玲临产了,兰彩云打电话叫来小车和他一起把她送到了医院。兰彩云对他说:你开你的会去吧,这里用不着你操心。刘院长早都安排好了,安主任亲自当助产师,不会出问题。他就放心地走了。天黑下班他赶到医院,顾艳玲已经生过了。院长呵呵地张着嘴向他道喜:恭喜你部长,又添了一个千金!兰彩云对院长说“又添了一个千金”有些不高兴,脸色明显地阴了一下,好在院长没有发现。院长说着又为顾艳玲量血压听脉搏。顾艳玲的精神很好,笑声比平时还响亮。他知道院长这纯粹是在表演,是专门演给他和兰彩云看的。   
    顾艳玲生下的仿佛不是个孩子而是个怪物,招来了大群的人前来观看,恭喜祝贺声不绝于耳。兰彩云觉得脸上特别光彩,一遍遍地向前来道喜的人讲着自己的外孙女出生时如何顺畅,哭声如何响亮,长得如何像她老子一样漂亮可爱。众人也一片赞美之词。他受不了这种气氛,这种气氛不知为什么突然翻开了他脑子里去年那一天的记忆,让他想起了小雪春出生时的情景。雪春没有小琪这么幸福,刚刚降生就有这么多人前来为她祝福。雪春出生的时候迎接她的只有她妈妈一个人的泪水。从某种意义上说雪春的命运与她妈妈的泪水有关。那天也下着雪,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下班了,方草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她的眼中汪着泪水,脸上有泪水流过的痕迹。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她咬着嘴对他笑了一下,掀起被子露出了一个疲惫不堪的小脸。她说这孩子出生时哭声很弱,医生说她营养不良。她眼中的泪水慢慢涌出来,这情景差点让他落下泪来。这一天的记忆永远都是灰色的,这个灰色的记忆时不时地会窜出来扎他一下。   
    他呆了一会就离开了医院。那里的气氛让他心里极不舒服。他从这热烈的气氛中感受不到欣慰和欢愉,却让他产生了一种无法抵御的凄凉之情。他的眼前老出现方草和小雪春的影子,他直想流泪。   
    后来好些天里,他的心情一直都好不起来。那些日子前来道喜的人一班接一班,礼品堆满了一间屋子。小琪在充足的奶水的滋养下一天天长大。她的确是个漂亮的孩子,她让一家人都获得了幸福,但她却没能让她的父亲兴奋起来。他心里老在想着小雪春想着方草。他离开她们已经快一年了,不知道她们过得怎么样?他很想去看看她们。这个想法在他的心里已经斗争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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