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很快,膳食就摆了上来。照着之前永福宫的规矩,宛若等人便退了出去,屋子里便只有明玉和楚儿两人。
明玉给楚儿夹了饭菜到他跟前的碗里,状似随意的问道,“这几日功课如何?”
“回娘娘,一切都还好。”
“你母后还好吗?”
“嗯,母后对我很好。”楚儿低垂着头,却已经有些心不在焉。
明玉看在眼里,微微挑眉,看来楚儿这次来……和那位皇后娘娘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就好!”明玉淡淡一笑,“楚儿也知道本宫被禁足,外面的事情若非是人家想要告诉我,我才知道,不然就像是个睁眼瞎子,什么都不知道呢!对了,楚儿不会和那些人一样,不想和娘娘说话吧!”
“不,不是的!”楚儿一惊,忙着摇头。
明玉满意的点头,“既然如此,那楚儿在烦心什么呢?和娘娘讲来听听!”
楚儿低着头,小手揪着袖口,沉思良久,终于抬头看向她,“娘娘知道过几日就是父皇的生辰了……我,我不知道准备什么样的礼物给父皇!”
礼物?
明玉脑中却早已经转闪万千,失笑之余又不免叹息楚儿的小心谨慎,她抬手覆上楚儿的额头,幽幽的看着他,“楚儿,你在父皇身边这么多年,身边又有那么多的随从宫人给你出主意,即便你真的想不到送你父皇什么礼物,你母后也会给你安排的,所以,你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
“娘娘……”楚儿霍得抬头,没想到自己的谎话竟这么容易被拆穿了。“我,我只是……”
明玉摇了摇头,没让他再继续说下去,“贤贵妃娘娘只想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整个金域王朝都是你父皇的,你父皇想要什么礼物没有?楚儿若是想要准备,就要备好那独一无二的,不论是否贵重,只要那心境之万一。”
“娘娘,楚儿不懂!”楚儿瞪大了眼睛,小脸上些许茫然,
明玉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小手,“楚儿,凡事不要用眼睛去看,而是要用心,知道吗?”
用心?
楚儿口中低低的默念了一遍,可脸上还是有些黯然,“……父皇并不喜欢儿臣。”
明玉张了张嘴,只能叹息一声,“楚儿,你只需要记得,君王最容不下的——就是欺骗。”
事到如今,她说的已经够多了,至于楚儿能不能懂,就看他的悟性了。
她抬手夹起饭菜放到楚儿跟前的碟子里,“吃吧,多吃点儿,不过想来还是楚儿贴心,若非是楚儿提及,本宫竟险些都忘了要送给皇上礼物呢!不如,楚儿和我一起想想,送什么礼物才好?”
“……好。”楚儿只是略微的怔愣些许,便和明玉开始说笑起来。
见状,明玉也暗里松了口气。
……
……
楚儿早已经离开了,墙角的滴漏也已经指到了戌时。
明玉坐在软塌上,放下手里的折子,闭眼揉了揉鬓角。
只是眼中一闪楚儿那张稚嫩的小脸儿,还是怜惜万分,只是这后宫里值得怜惜的,又岂会只是楚儿一人?
一时,便觉得额头又有些发痛。
她随手拿起旁边的披风裹到身上,便想要出去在庭院里站一站。只是刚走到门边,门外的低低交谈声便映入耳际。
“你说的可当真?”讶然出声的是宛若。
“嘘,小声点儿,别让主子听到。”叮咛宛若轻声的是福德。
“好好,知道了。”宛若的声音果然低下去了几分,只是对于明玉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随后宛若口中的那句话却是让她几乎麻了手脚,
“……你是说,皇上不会让娘娘出现在寿宴上?”
“是啊,我听到这个消息,也吓了一跳呢!”福德叹了口气,声音越发的低了。“皇上对娘娘的心思,任凭是咱们做奴才的都能看得出来,可皇上寿辰那日,就是满朝文武,异族外邦都会来给咱们皇上祝寿,可偏偏为什么就不许娘娘……唉!”
“难道是因为南诏国主……”宛若的话刚挑了个头,就像是被人给连忙捂住的样子,“这话千万不要说漏给娘娘。依我看,南诏国主并不是像他自己所说只是把娘娘当作妹妹!”
“哦……那皇上不要娘娘出现在寿宴上是为了避嫌?”宛若好似顿时恍悟,只是随后又是些许质疑,“可不对啊,皇上如此宠爱娘娘,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样一来,旁人又会如何看待娘娘?岂不是又要让娘娘……”
“罢了,罢了!”福德没让宛若再说下去,“那些事情都不是咱们能懂的,咱们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守着娘娘还有娘娘腹中的龙子,就足够了!走吧,去看看厨房里炖着的参汤怎么样了!”
“……”
又是一阵窸窣声,门外终于没了声响。
明玉又静立了好一会儿,手掌方落到门扉上,只是碰触间才知道自己的手心竟已经是冰凉。
陡然间,觉得自己还真是之前和楚儿所说的那种“睁眼瞎子”!
先前因为受伤,而后魂断神伤,好不容易想要柔软的沉溺在那深深的柔情里,又不得不忙于那些折子,竟还真没工夫去考虑那帝王寿辰的事情,即便今日德妃她们来到这里和她商谈寿辰的最后事宜,楚儿也和她聊了送礼的事情,她竟也忘记多问一句是哪一天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腹中有了骨血,所以智力就成几何的下降?现在细细回想,那理应空前盛大的美景,好似是在三日之后。
明玉推开门,眼前便是那一望无垠的满天星空,当中那道银河璀璨发光。
到了那夜里,恐怕天空都会被烟花染红吧!而她就只能在这个一方小天地中,仰望那些美景了?
明明她是自由的,却因为这突然而来的“帝王之爱”而变得如此狭隘。
患得患失!
眸光扫过四下里的侍卫宫婢,还有看到她的身影急匆匆出现到自己面前的宛若,明玉嘴角勾出一抹灿烂微笑。
老天,毕竟待她不薄。
“宛若,陪我走一会儿。”
明玉只恍若无事,笑盈盈的拉过宛若,要她和自己一起走在这宫灯灿烂的走廊当中。
头顶上宫灯的明亮光华下,明玉头上只挽着一道发髻,头上也不过是枚最简单不过的簪子,只是却好似周身都笼罩在那一片柔和光芒当中,那张如花娇颜也越发的出尘美好。
一时,整个庭院的宫人都觉得他们眼中的这位贤贵妃娘娘便真真是九天玄女下凡的了。
……
……
同样一片穹宇之下,灯火通明之处。
端王府。
却也是寂静如水。
淡淡寂寥的书房当中。
两人盘膝相对,桌上一盘棋局,正是下到中路。
“如何?”开口的是坐在左手的尹佐月,眉峰微挑当中,眼中睿光闪动。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白衣翩然,却正是南诏国主司马义。手中白子正要落在棋盘上,却因为他这话顿了稍许。
“我先去看过她再说!”
司马义沉声道。
尹佐月一笑,轻轻摇头,“不想国主竟也是个痴情种子!”
司马义抬眼,眸中一闪幽光,“我以为端王也是情深意重之人。”
“我么……”尹佐月一声沉吟,嘴角勾勒出邪佞之气,“不过便是我们尹家的德行,那就是天下……美人……缺一不可!”
闻言,司马义嘴角微沉,手中的棋子一落中盘,“吃——”
尹佐月扫眼瞥过,似笑非笑的看了司马义一眼,“本王是可以相信司马兄的,是不是?”
司马义微微拧眉,直看向他,幽深清湛的目光中,尹佐月眼中精光一闪。
最终,司马义颌首。
……
……
红墙碧瓦之间。
坤宁宫中,只燃着几盏宫灯。
墙角的滴漏不过戌时刚过,后宫皇后便已经入寝了。
明黄色的宫闱当中,那抹身影孤寂的躺在床上,辗转翻侧,夜不能寐。
四个月了。
自从那帝王从边城回来已经五个月了,除却那日宫宴他在自己寝宫入寝,便再也没能和她同榻而眠。
深宫后院,听似风华无限,可根本就是阴凉凄冷。
若她不过只是普通妃嫔,帝王如此待她,她或许不会心生怨恨,可她却是后宫之主,堂堂一朝皇后!
……即便她背后的慕容家已经倒台,可她还是皇后!如假包换!
这十多年的贤淑礼仪,宫闱教诲,又怎么能,怎么能比不上那个江湖女子!
慕容皎月美丽的面庞上滑下泪痕。雪白柔美的手指死死的掐住身下的被褥,嫣红的唇角因为她的愤怒撕咬,泄出一抹鲜红的血迹。
突的,帘帐外闪过一道人影。
慕容皎月一惊,颤然低喝,“谁?”
“皇后娘娘!”
一声低沉的声音骤响。只让慕容皎月猛地一震。
这个声音……
慕容皎月倒吸了口冷气,张嘴便要大喊,只是还没张开嘴巴,身子便动也动不了。
随着宫闱掀开,一个黑衣蒙面人显在她面前。
那蒙着面纱当中眼瞳里闪出的湛蓝光芒只让慕容皎月看了一眼,便止不住的颤抖。
他,他是……
……
……
于此同时,皇帝的寝宫当中。
遥遥碧波回荡,皇帝寝宫的温泉池中,那个俊美非凡的男子仰面闭目,犹如美玉的面庞好似镶雕玉琢。那一头湿濡青丝披散在他身后,美艳绝伦,别样风华。
“皇上……”
隔着厚重的屏风,竹子的声音响起。
“如何?”尹君月拿了一块儿湿布罩到面上,继续假寐。
“都在皇上的预料当中……”
尹君月身形未动,只是摆了摆手,“去吧!”
“是!”
竹子应声,只是片刻,尹君月并未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
须臾,尹君月取下湿布,湛亮的眼眸在温泉池旁边的夜明珠下熠熠神采,“朕知道你想说什么,玉儿那边,朕自有决断。”
“……是!”屏风外,竹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温润的温泉池水中,尹君月再度闭上眼睛,浓密悠长的睫毛微动间,眼前掠过那日密林当中,她几乎被乱刀砍死的霎那,而转闪,又是那日边城路上,她为他拦下的那一剑……
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只是久远到,他几乎就要忘却了。
霍得,尹君月从温泉池水中起身。
水波淋漓中,健硕美好的身子隐隐若现,宽肩窄臀之间,理应完美的身上却是隐现各处伤痕,而胸口上的那道疤痕尤其彰显。
他抬手拿起屏风上挂着的晨缕披到身上,那一头乌发披下,俨若俊美。
历来想要登上这个位置,无不是鲜血遍布,若他不去争抢,此时的他恐怕早已经是一钵黄土,又甚是灰飞烟灭了。
只是他既然登上了这个位置,就绝不会辜负那千万黎民。
江山,他会守住。
而她……这个第一个对他言明“夫君”的女人。
不管她身上到底还有着什么秘密,他定然也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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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朦胧胧之中,明玉睁开眼睛。
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她掀开帘帐,第一眼竟看到了那个明黄色的身影。
“皇上?”她讶然,转头往墙角的滴漏看过去,已经过了辰时。
听到她起身的动作,背对着她的尹君月回头,眸光闪动中,放下手里的折子走到了她身边,只是仍带着些许责怪,“先前朕给你拿这些折子来,不过是想要你打发无聊的,你倒是好,一整夜都在折腾这些?”
明玉张了张嘴,却又无语。昨夜里,她的确是熬到子时才把那些折子看完。虽说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可若是想起她此时肚子里的那位,也的确是有些莽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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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念头
是此时看他并不像是真的很生气的样子,她白了他一眼,半真半假的说道,“既然君月早先说什么‘罔顾圣命’,我又怎么好真的权当作无聊的消遣呢?何况,若是我不这样做,君月又怎么会这么早就过来呢?”
说道最后,因为话里隐含的某种意味,又因为自己此时正坐在床上,明玉面上不觉浮上点点红晕。
尹君月看在眼里,心下不免又是一荡。
叹了口气,他坐到床侧,一把揽过明玉,顾着她左臂的伤口,尽可能柔软的把她压在自己的怀里,“玉儿就是不这样做,朕今日里也是想着要早些过来的。”
窝在尹君月怀里的明玉眸光一闪,抬头时,脸上却是戏谑,“莫不是君月想要玉儿做什么?”
尹君月低头看着她,那双清幽眼底里一闪而过的精明却正好落到他的眼底,他嘴角含着淡淡浅笑,“不是朕要你做什么,而是有人想要见你。”
“谁?”明玉脱口而出。
只片刻,尹君月眼睛微眯,便泄出些许危险的光亮来,半似威胁,“玉儿倒是很着急呢?”
听到他这话,明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好似也太直白了,忙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这还不是君月说的?我这样也不过是顺着君月的意思啊!……唉,俗话说的好啊,皇帝不急太监急!”
说完,觉得不妥,又忙往外面看了眼,视线当中没看到竹子的身影,也才掩饰了自己的暗笑。
尹君月倒是被她的这调皮话弄得有些好笑,“皇帝不急太监急?这话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呵呵,江湖言语。江湖言语!”明玉干笑了几声,忙着唤着宛若进来更衣。
尹君月只挑了下眉头,没说什么也并未拦着她,闪身走出了出去。
宛若看到皇帝的身影闪出屏风之外,低头在明玉的耳边低声说道,“皇上一个时辰前就来了,看到那些折子,脸上……”
后面的话宛若没有说,只是明玉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定然是脸色不悦的。
只是昨夜里她在灯下看那些折子的时候,又可曾愉悦呢?
明玉暗叹了口气,冲着宛若笑了笑,示意自己知道了。
当明玉换上衣衫,洗漱完毕走出来,外面已经摆上了膳食。
尹君月正站在旁边,冲着她伸出手,“过来,这是朕给你预备的。”
明玉走了过去,看到眼前摆着的各色膳食,又是惊喜。
尹君月看着她的神情,满意一笑,摆手示意了宛若等人退下,才拉着她坐下,“朕听说了这些日子你的喜好和先前大不同了,想来是因为睿儿的缘故,朕便吩咐福德把你这些日子的食谱拿来给朕看,又请教了太医院的太医,这才得到了这几道菜色,尝尝看,若是喜欢,回头就照着这个样子安排吧!”
原本看着这些实在是自己喜欢的菜色,就猜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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