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喊出声来，直觉告诉她，顾谦彧就在旁边看着她。
他是不是会心疼？
那一天在餐厅，她为什么不肯相信他？为什么傻傻地被越城骗了？
越城有句话说得对，如果她恢复了记忆后，一定会懊悔伤害了顾谦彧。不仅是为了安安，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餐厅里，他抱着她苦苦哀求，她还把他当作疯子。
她才是疯子啊，她和越城一样，都是混蛋！
顾念睁开眼，偏过头，看到了一脸愤怒的顾谦彧，他左右边都是越城的人，一边一个拽着他。
那么多年的怨恨，在短短时间的内，烟消云散了。
他们之间，究竟是谁欠着谁？
她现在头发一定特别乱，衣衫不整，脸没有洗，一定很脏。
顾谦彧不喜欢她在自己面前呈现丑态，会不会对她很失望很厌倦了呢？
“顾大哥……”
忘记了后背的疼痛，在婆娑的发丝中，顾念低低地呼唤。
她看到了他紧蹙的眉头，眼底是对她的心疼。
顾谦彧，我爱上你了【2】
越城像个高高在上的王者，高雅地坐在一张靠椅上，叠着腿，倨傲地睨着顾谦彧。
顾谦彧的目光紧锁在顾念身上，看她衣衫褴褛，怒火从心而生。
“越城，你对她做了什么？！”他怒吼。
“你曾对她做了什么，我就对她怎么做。”越城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想报仇吗？我让你仇人的女儿也痛快了一回，你不高兴吗？”
“顾大哥，我没事，你不要听他乱讲！”顾念忙接下越城的话，大声地喊道。
越城冷冷地瞅了她一眼，伸手将她从脚边拎起来。
“你放开她！”顾谦彧眼见他对顾念毫不怜惜的动作，眼里燃起一簇火苗，“每次都利用女人来威胁我，你有种的就正正经经地和我单挑！”
越城毫不为其所动：“你不是也利用孩子来逼迫她留在你身边吗？”
顾谦彧一颤，无言以对，恨恨地咬着牙。
“而且还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不觉得，你比我更卑鄙么？”他轻慢地笑了，举起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就算你根本没有伤害孩子的心，可你还是这样做了，你的女人还不是被你虐得遍体鳞伤？”
顿了顿，他解开了系在顾念身上的绳子，推了推她：“临死前，我可以让你们情侣俩再说几句话……恐怕，以后就要在黄泉路上说了。”
顾念得到了自~由后，一个箭步扑到了顾谦彧怀里。
顾谦彧抱着她，感觉很不真实，柔软的躯体靠着自己，即使死亡降临，他还是觉得很幸福了……
“顾大哥……”
顾念把脸捂在他的胸膛上，热泪浸湿了他的衣襟。
他的手为她抚平长发，轻轻地说：“还是个小孩子，真的不该让你承负那么多……”
“对不起，大哥，都是我太傻，才相信了那个狗男人的话……对不起，我不该忘记你……”
她哭得小脸通红，紧紧环着他的腰部，泪如雨下。
顾谦彧又为她整了整衣衫，但她的衣服破得不能穿了，微微蹙眉，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她裹在了一起。
她抬起头，看着他，泪眼朦胧地说：“你不该来的，他会要你命的！”
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低头吻着她的脸，为她吻去泪水。
“乖，很快，你就可以回家。听我的话，不惜一切都要嫁给秦邵野，只有他可以给你和安安下半生的幸福……
“我欠了你太多，这是我该还你的。复仇这条路，让我一个人走完就好了。”
“念儿，把我忘记，还有把这五年不好的记忆都消去。”
“比起秦邵野，或许我还不够爱你，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到此结束。”
顾谦彧缓缓摘下左手上的戒指，将她手掌摊平，放在她的手心，握紧。
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面色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听我最后一句话，大哥会一直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和秦邵野白头偕老。只是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守护着你。你永远是大哥的好念儿，离开的时候，不要哭，头也不回，离开这个鬼地方……”
“安安今后，就全靠你来照顾了……”
顾谦彧，我爱上你了【3】
顾念握着戒指的手抽筋起来，麻木了。
你走了，谁会在我生日的那一天，给我做只有一根面的长寿面？
你走了，晚上谁会特地醒来给我盖被子？
你走了，这枚蒂芙尼钻戒我又是为谁而戴？
你走了，谁会在我受伤时紧张我，在医生到来之前用消毒过的湿毛巾给我洗脸？
顾念哭得梨花带雨，鬓角的头发被眼泪浸湿，粘在了一起。
顾谦彧又俯身抱了抱她，在她脸颊上留下了一个烙印，温柔如春风的声音缓缓响起：“继续做我的宝贝念儿，大哥会用这一生、下一世，倾尽所有来爱你，魂之所系……”
“大哥，我……”
不待顾念说完，他用外套捂住她的脸，两条袖子系成一个结。
她看不到他，眼前一片漆黑。
她欲伸手去解，被顾谦彧止住了：“就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看，赶快离开这里。”
顾念摇摇头，一滴眼泪落在了地上，重重地击在他心头。
“大哥，你快走啊……”她摸到了他的手臂，推推他。
顾谦彧眷恋地望了她几眼，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臂，转头对越城说：“你答应过我，会放走她的。”
越城看着他们苦情戏码，一点不为所动。
他要让他们的命来祭奠死去的姚婷婷。
顾谦彧说完后，越城慵懒地笑了笑：“当然，不过那是你死后的事了。”
“越城，你不要耍赖！”他怒道，将顾念揽住。
顾念觉得这短暂的温暖好难得，将头趴在他的肩上，来保存这片刻的温存。
越城不理他，打了个响指，两个手下走近顾谦彧和顾念，一个人拉着顾念往外拽。
顾谦彧拉住她，瞪着越城道：“我要你保证让念儿平安回家！”
他一脸不耐地摆摆手：“行行行，你真啰嗦。”
顾念被人拉到了一旁，一个人故意将遮住她脸的衣服摘了下来。
顾谦彧问：“你想让她看着我死？”
他两手打了两个拍子，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跟前。
斜了眼顾念的方向，下人用绳索将顾念手脚都绑了起来。
“顾谦彧……”顾念两眼红肿，带着鼻音啜泣着，“顾谦彧，我爱上你了……你怎么能抛下我不管……”
她说得很小声，顾谦彧并没有听到。
心里翻涌着苦水，汹涌澎湃。
透心凉的感觉，刺骨，难受。
前所未有的痛苦将她侵蚀，她绝望得说不出话，喉咙苦涩。
原来，再大的恨，都可以被爱包容……
顾大哥，不要死……
你若死了，我给你殉葬……
身上被五花大绑，左右都是越城的人，根本没有机会逃脱。
她不能看他就这样死掉，不能……
顾谦彧捏紧拳，定定地看着越城。
越城一跃跳下高高的台阶，优雅地走到他跟前，手指间骤然亮出了一把尖利的匕首。
顾谦彧面不改色地瞪着他。
而顾念几乎晕厥，心脏怦怦直跳。
“你要我怎么死都可以，不过请把她的眼睛捂住。”他不咸不淡开口。
越城哼了哼笑：“你还和我谈条件？”
顾谦彧，我爱上你了【4】
顾谦彧无言，转头柔声哄顾念：“乖，闭上眼。”
她整个人仿佛没了魂似的，虚弱地靠着墙而坐。
顾谦彧看了她好久，她终于缓缓垂下眼睑，夹着眼泪闭上眼睛。
“乖乖的，做一个最漂亮的新娘……”
越城嘲弄地笑了，尖锐的匕首逼着他的脸微微比划了比划：“你觉得，我在你脸上画什么好？”
“想要写的字，太多了，可是我没那个精力。”他的刀尖停在顾谦彧的左脸上，“写个‘贱’字，怎么样？”
他不动声色，淡淡地越过越城的肩膀，不知道在看什么。
“哈哈哈……”
越城刀尖刺进他的脸，顾谦彧依然面不改色。
“我先让你毁了容貌，再痛苦而死……哈哈，谁叫你这张脸那么吃香呢？”
血顺着脸颊泉涌般淌了下来，越城没有再刺进去，而是用力一划，将顾谦彧的脸划出一道长长的细痕，皮开肉绽，鲜血糊了他的脸。
而他，只是微微闪了闪睫毛，面目依旧。
当听到那一声响起时，顾念蓦然睁开眼，骇然失色地瞪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喉咙像被鱼刺卡住。
“顾大哥……顾大哥！”
顾谦彧眼神凌厉地往她一扫：“不是让你闭上眼吗！”
她不听，泣不成声。
第一次觉得，心原来这么痛。
当她和秦邵野分离时，她会心疼，如一股清冷的冰水侵进心窝，疼到酸。
秦邵野的爱让她伤到无力，四肢都在发软，瘫软无助，落寞凄凉。
她以为那时的伤就是绝望，是对世界的厌倦。
可在这一刻，看着顾谦彧为了自己而血肉模糊了，即使他面容平静，可谁会懂得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力量支持着他依然稳稳地立在那儿，像一座大山，给她依靠。
她心如死水，却想更努力地为他而活，也想抱着他大哭大闹。
她仿佛在这一刻长大，又仿佛在这一刻变成了小孩子。
顾念恍然发现，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喜欢依赖着他，贪恋着他的温暖。
虽然他对她残暴，她觉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每一日，她都在诅咒着他，恨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可如今，她恍惚间发现，她再也不能失去他……
他的好，他的坏，已经成了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大部分。
对他，她不是不恨，可她渐渐地发现，她真的无法真正恨起他。
他肩负着十几年来的仇恨，本应该恨不得她死无全尸、家破人亡，却无法对她真的坏。
他不坏，甚至对她太好了，好得她开始恃宠而骄，全仗着他对自己的宠溺而忤逆他，以为他对自己的无理要求就是他丧尽天良、心狠手辣的最好证明。
他一直不忍心伤害她，甚至在她受伤时他还会紧张她，为什么她一直都不懂得？
顾念悲哀地瘫倒在地。
如果他死了，她会跟着他一起。
如果生前他们不能爱，那么她就陪他一起死，无论是做孤魂野鬼，还是走奈何桥喝孟婆汤，轮回转世，生生死死，只与他相随。
顾谦彧，我爱上你了【5】
越城在他脸左右各写了一个“奸”与“夫”字，红血染红了顾谦彧整张脸。
有那么几次，他都在锥心刺骨的痛苦中挣扎，眼前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唯有意识迷迷糊糊，仿佛天旋地转。
可是他还是熬了过来，才没让自己这样倒下去。
越城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在最后一刀划下后，笑着叹道：“要不要给你一面镜子，让你瞧一瞧现在的你的模样？一定比从前更吃香。”
他波澜不惊地讥笑说：“放了她。”
“你都是快死的人了，还那么在乎别人？你真能为她牺牲吗？”越城讥诮，不屑地往顾念的方向一扫，“你变成这副模样，也许就只剩她愿意要你了吧？”
欣赏着顾谦彧面目全非的面容，在不如曾经那个英俊风流的男人，若不看他的脸，光是他的身材，就能迷倒全世界的人，可若他用这张脸见人，恐怕……再如何知情达理、虚怀若谷的女人，也都看不起他了。
如今的顾谦彧，就算有世界最顶级的整容医师，也无法挽救他的面貌了。
这全都是他的报应！
越城扔下匕首，淡淡说：“其实我更喜欢看你这副模样出去见人，一定极为壮观。所以，我还不想就这样扔掉你的命，你带着你的女人走吧。”
顾谦彧天生长着一副讨女人喜爱的脸，他就是要看看顾谦彧毁容后，还有什么脸去见人？
他不信，就凭顾谦彧现在的容貌，还会有女人痴迷他。恐怕，他自己也受不了这张脸吧？
顾谦彧淡漠地瞟了眼他，忽略了脸上给自己带来剧烈的疼痛，不动声色站在原地。
“怎么，舍不得走了？”
越城痞痞地邪笑。
他淡淡地瞥过顾念，眼底溢满了心疼。
不是不想走，只是怕吓到她。
越城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一人将顾念手脚上的绳子都解开。
得到了解脱，顾念连走带爬地慢慢移到他身侧。
顾谦彧微微往旁边一偏，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的丑相。
顾念什么也不顾了，抱着他的腰，声泪俱下。
“不要丢下念儿不管，大哥，你要好好的……”
他将脸别开，动手推了推她。
他的衣衫上都是血，沾到了顾念的身上。
她伸手看着五指上斑斑血迹，心一下子凉到了底。
见顾谦彧不肯正眼看自己，更是心痛难忍。
抬起手，捧着他布满了血的脸，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伤口，轻轻扳过他的脸。
顾谦彧挣扎着，一手握上了她不安分的手，低声怒道：“念儿，回家去！”
她听到他说话时声音的颤抖，他一定是忍了很久，这么暴烈的剧痛，他坚持得住吗？
顾念流着眼泪，踮起脚，环住他的脖子，在他下颏轻轻一吻：“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大哥，我们一起走，你要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你若要死，我绝不会贪生，你若选择留下，我就为你坚强。”
他的手微微一抖，推开她，沉声道：“既然要死，我也死得其所，我抱着必死的心来救你，就没有苟延残喘的理由。你如果不想我白白毁了这一张脸，就听我的话，快点回去！你以为我这样痛是为了和你一起死的吗？你是想让我死不瞑目还是要我白白牺牲？念儿，快回去！”
顾谦彧，我爱上你了【6】
泪水模糊了顾念的双眼，她的嘴唇贴在他脖颈间，温热的呼吸撒在颈间，如一簇火在他浑身蔓延。
顾念一点一点为他吻去了身上的血迹，嘴唇绯红，有点咸有点涩的味道流进口腔，一点一滴地滴在心上。
顾谦彧闭上眼，想推开她，可因为失血过多，手都开始麻痹，血色全无。
顾念在裙边撕下干净的一块，抬手要为他拭去血迹。
他偏了偏头，顾念用左手用力固定住他的脸，再细微谨慎地给他擦去流下来的血。
可这鲜红的液体源源不断，刚止住，又涌了出来。
看着他的血越失越多，顾念心里一紧，呼吸已经不大通畅了，手在颤抖，十分耐心地给他拭去。
“念儿，别再白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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