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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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志异- 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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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兼任左都御史的鲍华晟,自然而然地便遭了一通训斥,心头自然是极度不服。史名荃自忖弹劾甘肃通省官员并未存有私心,对于朝中文武的态度,这个二愣子御史想当然地以为那是上下包庇,排挤他这个直臣,直到鲍华晟反复敲打之后,他方才有所醒悟。

“史名荃,该说的本官都对你说了,听不听自然在你。”鲍华晟已是有些不耐烦了,“当日你上书弹劾海大人,已是犯了皇上的忌讳,就应当吸取教训。你弹劾甘肃通省官员本是言官职责,并未有错,但你不知进退,用明折拜发就是最大地不智。须知如今乃是皇上登基未久之时,百废待兴,哪有功夫只注意甘肃一省之事?你倒好,递了明折也就算了,还擅自插手地方政务,搅得好好的赈灾一团乱,还要皇上派人为你收场,实在是太胡来了!”

史名荃已是听得心有所动,但一直以来积存下来的倔犟还是占了上风,因此始终低头不言。只听鲍华晟又苦口婆心地劝道:“御史耿直本是朝廷幸事,但也需循着正理而行,否则朝纲岂不大乱?你是聪明人,自个看看连玉常,同样是监察御史,他就比你年长几岁,行事便要老成持重得多。赈灾就是赈灾,观风就是观风,他一边安抚民众,一边是流水般地奏报呈往朝廷,皇上对其极为满意看重,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学学?……”

直到出了鲍府,史名荃的脑海中还是回荡着鲍华晟的一通训诫。对于他这等年轻官员而言,鲍华晟这样的前辈一直都是崇拜地偶像,所以自从进入监察院后,他便铁了心要做出一番成绩来。但是如今可好,他成绩倒是不见,祸事却是不断,时时要劳动鲍华晟善后。史名荃嘴上虽然没有半点流露,心中却着实愧疚感激。

如同行尸走肉地回到自己家中,史名荃已是浑身无力。今次的过失着实不小,即便鲍华晟再护着他,怕是处分降级也在所难免。说起来,他现在也觉得当初过于性急了,仗着钦差之权免去那几个龌龊官吏虽然并无一点过错,但拖延了赈灾却是大过。每每想到有人因此丧命,史名荃立时寝食难安。为官之难,更甚于蜀道啊!

他正在房中胡思乱想,就听得雇来的小厮在门外嚷道:“老爷,有人送帖子过来!”这小厮本就年岁还小,一边说一边冒冒失失地闯进屋来,递上了一份极为精致的帖子。

史名荃展开一看,讶异地发现这帖子竟来自连亲王风无清,顿时愣了神。他自忖和这位王爷并无交情,刚想打发小厮前去谢绝,就见一个身穿王府号服的长随出现在眼前。来人深深一揖告罪了一声,便恭谨地道:“史大人,王爷有要事和您相议,这才贸然下帖相邀,请您今晚务必到场。奴才是奉钧命行事,还请史大人给一个回执,奴才也好回去交差。”

史名荃沉默良久,只得点头应承了下来,随意扯过一张拜帖写了回执后,他方才打发了那长随。摒退了自己的小厮后,他就不由胡思乱想了起来。虽然对京中权贵并无几分认识,但他还是知道连亲王乃是皇帝驾前最得用的兄长,此次相邀,说不定就是出自皇帝的授意,因此一颗心不由砰砰直跳,始终无法平静。

到了傍晚,他换了一身常服后,也不雇轿,也未带随从小厮,竟是孤身一人安步当车地来到了连亲王府。许是王府门上的下人早就得了讯息,因此并无一人拦阻于他,王府总管更是恭恭敬敬地将他引到了书房门口,这才示意他进去。

甫一进门,史名荃便愣住了,书房中有两个相貌极其相似的男人,一个年长几岁,另一个看上去却极为眼熟。仅仅思绪一转,史名荃就连忙撩袍跪倒在地,口称万岁不迭。他也并非蠢笨之人,哪里不知道连亲王风无清是借机代皇帝邀他过府,此时此刻,他想起自己在甘肃的作为,顿时汗流浃背。

风无痕倒不像史名荃想象中那般震怒,神情只是淡淡的,倒是风无清侍立在风无痕身侧,不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底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御史。“史名荃,朕没有在勤政殿召见你,而是选择了连亲王府,就是为了避人耳目。若是真要论你的罪过,怕是你的御史也当不成了,你倒是说说,这几年先是御史,然后是外官,最后又回到了御史任上,你是否有寸功在身?”

史名荃听皇帝如此说,心中立时了然。诚然,他是生性耿直不假,但辗转数职都没有建立什么功劳,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皇帝问话不得不答,他沉吟片刻,只得诚惶诚恐地应道:“启禀皇上,微臣确实未建微功,有负皇上所望。”

风无痕见他老实,脸上才稍稍露出了一点笑容,“你还算诚实,那你是否想过,为何旁人能履建功勋,你却频频惹祸,这一次还好心办了坏事?”他不待史名荃回答,便正容道,“史名荃,朕不妨告诉你,你是被一个‘名’字所累!”

一句话顿时把史名荃震得呆了,风无痕却并不看他一眼,继续说道:“你是羡慕了鲍华晟的声名,想要仿效他为一代御史的典范,不是么?确实,朝中直臣难为,但是,相比直臣,朕更看重的是纯臣!心中有社稷百姓,而无一己之私,行事须得考虑周详,不因图名而破坏了大局,身为纯臣者,时刻以君父为重,为君父分忧,这才是臣子的典范!你看看连玉常,同样是御史,他的举止手段便有鲍华晟的影子,旁人虽称其为铁面,却爱其风骨,朝中文武也无人在背后诟病,这才是你该好好学学的!”

同样的话史名荃也从鲍华晟的口中听过,然而,鲍华晟自然不会这般直接,言语中不留一点情面。因此,震慑之余,史名荃只能叹服,可心头的沮丧之意却未曾退去。只听得上头的皇帝又冷然道:“史名荃,以你本次的过失,本当革职,但朕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以你本来从五品的御史之职,朕便委你梧州知州之职。那里出了好几任的贪官,朕倒要看看你能否过得了这个染缸。倘若你能真正料理好上司下属,又在地方做出政绩,朕便调你回来,让你在监察院再出一份实绩,你可愿意?”

史名荃心念数转,最终俯首应道:“微臣谨遵圣命,定不辜负皇上所望!”

· 第九卷 江山 ·

~第三十九章 殿试~

豫丰二年四月二十六日,新取中的几百名贡生齐集太和殿,对于他们来说,这兴许是一生中头一次看到至高无上的皇帝。依照惯例,殿试都由皇帝亲自主持,另设八名读卷官,其中大学士两人,院部大臣六人,另设王公大臣监场。而风无痕为了昭显此次恩科的公平和郑重,八名读卷官俱是朝廷重臣,就连海观羽这类已经年迈的老臣也不例外,监场的更是连亲王风无清和和亲王风无候两个亲王。如此一来,众贡生的心底便不免惴惴然,须知殿试只策一问,若是不得章法,今科就算中了,也没一个好名次。

这些贡生都是在殿试的头天晚上进入宫中,住在偏殿或大臣们的朝房内,论起礼遇比在贡院会试时强上了许多。由于殿试只关系到三甲排名,并不筛选淘汰,因此相对乡试和解试来,他们的压力便要小些。此时的太和殿内,东西向陈列着十几排矮几,尽管风无痕早已下了旨意,在殿中燃起火烛照明,但殿内光线仍旧暗淡。好容易候到皇帝升殿,众官员和贡生们下跪参拜之后,礼部官员才颁下了试题。等到归位答题时,已是足足费了一个时辰。

风无痕高居御座上俯视着这些忙于答题的士子,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所谓科举,正是为了拔天下之英才,身为帝王者,无不期望能从每一科的举子中选出自己看重的人才。他不由又想起了宛烈二十一年的春闱,那个时候,自己就碰上了范衡文等人。如今。那三人不管曾经有过怎样地故事,都已经进入能够协理一方,他只希望今科的士子也能出几个得用的。如此一来,朝堂上又可出现一些新地声音。

下头的贡生又哪里知道皇帝地心意。他们面前的这些矮几都只有一尺左右高,两千字的策问至少得盘膝书写一天,因此到后头不免腰腿酸痛,头晕目眩。然而,由于日落前就需交卷。因此谁都不敢怠慢,只要能坚持到底,至不济也能捞一个同进士,总也对得起十年寒窗苦读了。

待到八位读卷官将贡生弥封好的答卷全都收拢来了之后,一众人便聚在朝房说笑。虽然他们大多都是从科举场中走过来的,不过其中毕竟还有不少勋贵子弟,因此倒是免了这一通地苦恼。而连亲王风无清和和亲王风无候则是更为好奇,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听着马逢初在那边说着一些有名的典故。

“两位王爷,各位大人,你们也知道。虽然读书人为天底下第一自命清高之士,但一遇到科举,那就不一样了。从各省乡试到会试。那些夹带的,作弊的,也不知有多少人被驱逐出了考场。我朝对于会试的搜检也是愈加严格,宽衣解带还不算。往往是连头发耳朵也是搜了一个齐全。说起来虽然是侮辱斯文,但这也是着实没有办法,即便这样,还是有人不知洁身自爱,毁了一世前途。”马逢初一边摇头,一边又念起一段骈文来:

“八股立,三场设,秀才集,贡院塞。覆压九千余号,不见天日。行台北构而西折,直登文场。一位主司,各谨关防。头炮警众,二炮开阁,听点传呼,争先捷足。各抱考具,铺阵紧缚。挨挨焉,挤挤焉,凳脚篮头,猝不知为何人跌落。”

这一段话一出,直叫一帮饱学大儒全都愣了神,好半晌才发出一阵大笑。越千繁笑得是前仰后合,几乎直不起腰来,“真真难为了这个举子,居然能仿着《阿房宫赋》写出这段故事来,心思还算灵动。怎么,此人后来可曾中举?”

马逢初摇头道:“此人是个懒散的性子,一见那人头攒动的模样,早早地逃了回去,还美其名曰,性命要紧,这番考试不去也罢,后来竟是作了商贾,居然也积下了万贯家财。”众人闻言都是大讶,有心人不免嗟叹不已,只有越千繁想起了本家的兴旺,不由莞尔一笑。

一阵说笑之后,他们看着案头堆得老高的卷子,不由又是相视苦笑。这些都必须在三天之内看完,不但要依五等评议,最后还得综合起来再评一遍。想到此次恩科之中连番变故,他们都是一阵阵心悸,所幸风波暂时已经平息,否则这阅卷还真是没有心情。

风无候和风无清只不过是担着监场之名,交卸了差使便觉一身轻松。两人虽然当年有着极深的芥蒂,但眼下都是皇帝倚重地皇兄,因此面上已是好得如胶似漆,等闲人决计看不出他们以前的过节。临出宫时,两人却看见了嘉郡王风无伤,顿时都是一愣。

嘉郡王风无伤自然是进宫求见皇帝的,眼看着风无候圣眷日隆,他心中也就活络了起来。所谓野心不过是当年地一厢情愿,谁会始终执着于那点东西,风无言和风无景的前车之鉴犹在,他早就收了心思。与其把命搭进去,还不如巴结好皇帝,也好作一个既有富贵又有权势的王爷。不过,在这里遇到风无候和风无清,他便立刻想到两人先前兼的差使,脸上便有几分不自在。

“四哥,六哥,小弟在这里给两位请安了!”风无伤转瞬就换了一副满脸堆笑地神色,几步迎了上去。

风无清含笑打了个招呼,风无候却是没那么正经,拍了拍风无伤的肩膀道:“都已经这么晚了,你还要进宫面圣?今日皇上主持殿试,说不定已经累了,你这时候求见,未免有些不识趣了。依我之见,你不若明日再进去,大不了我再拖上六弟给你作陪。要知道,如今六弟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有他在,你说话也方便不是?”

风无伤今次本就是前来试试,听风无候这一说便立刻变了主意,立刻涎着脸朝两人一揖道:“多谢四哥提点,否则,今次吃一个闭门羹不算,还得吃一顿挂落。六哥,明儿个我求见皇上,你可得给我帮衬一下,彼此都是兄弟,你若是不提携,我这个小小郡王可得真要在王府中闲着了。”

风无清倒没想到对方居然这般打蛇随棍上,待要拒绝又觉不妥,因此只得笑骂了一句便答应了。三人一时无事,便相约到风无候的王府饮酒,谁都知道,这位和亲王府上的女乐是出了名的。不过,此时犹在先帝的三年大丧期间,因此他们也不敢太过造次,否则既违了儿子的孝道,也失了人臣之礼。

那边的朝房内,海观羽在众人劝说之下,便先歇了。他的身体现下已是极为虚弱,平日不过是强自硬撑着,好在皇帝和群臣都不敢累着这个老臣,因此勉强还应付得过去。马逢初等人自然也就打起精神来看那一叠叠的卷子,还时不时交头接耳地商议几句。

到了戌时,本来紧闭的朝房突然被人推开,一个披着明黄披风的人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此时此地,敢穿这种服色闯进阅卷重地的自然只有皇帝,因此一众读卷官忙不迭地欲下跪行礼,却被风无痕用手势止住。他见隔壁朝房中的海观羽睡得极沉,因此便示意小方子轻轻掩上了房门,这才走到那一堆卷子之前,笑着问道:“虽说是第一晚阅卷,不过你们都是历经这一道的老人了,可是发现今次恩科有什么入得了法眼的英才么?”

马逢初不由笑道:“皇上也太心急了,光是先前那些人誊录弥封就用去了好大的功夫,臣等还刚刚开了个头而已。不过,这一次是恩科盛事,想必定能取中英才,皇上只管等着好消息便是。”他这个礼部尚书既然发了话,其他人也纷纷颔首应是,倒是让风无痕觉得无可奈何。

“朕不过是来这里走走,看你们的样子,仿佛是不欲朕在此久留。好了好了,朕知道你们的辛苦,待会让御膳房送上几碗参汤燕窝过来,省得人家说朕不体恤臣子。”他一边说一边提脚往外头走,口中却继续吩咐道,“科举大事关系士子一生前途,你们一定要用心评判,免得引起人家诟病。你们都是朕信得过的臣子,这恩科大事朕可就交给你们了!”

一众朝臣连忙恭送皇帝出去,马逢初起身之后,这才亲手关上了房门。他是之前会试的主考官,此时又见皇帝郑重其事的态度,只得苦笑道:“诸位大人,皇上如此看重此事,看来我们少不得要更辛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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