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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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火战歌-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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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云只觉一股暖洋洋的气流从夜景手指所触的地方源源不断地传入,从眉心散开,沿着身体内的脉络缓缓游走,不多时,全身都暖了起来,再没有刚才不适的感觉。

昭云毕竟向饼道长学了一些修道之法,虽然根基极浅,但在夜景的帮助下换过一口气之后,自己也能够照着饼道长所言,慢慢调理气息,便也不再受那香气的影响。

很多年以后,他们两个人回想起这一刻,忽然想到,那一刻醉己潭边周围虽然有很多人,却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相互扶持。

昭凌似是没有想到夕缘会突然施展灵术,微微怔了一下,但她终归是圣凰部落中灵术最高强的族长,只一刻便镇定了下来。

她停在空中尚不需要展翅,只以人形示人。然而和夕缘四十年未见,又看她行事如此猖狂,似乎极有把握。此时昭凌也不敢托大,她不爱故弄玄虚,伸手解开颈间斗篷的结扣,折了两折,脱手放开。斗篷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慢慢降落到潭水之上,和先前的长袍一样,将触到水面之时,明黄色的光彩倏忽闪过,斗篷已经变作了一条小船。

再看半空中的昭凌,身后的翅膀也已展开。和夕缘那一半灰一半褐、颜色诡异的翅膀相比,这一双翅膀的色彩美丽至极,只有一种纯粹的火焰一样的颜色。

昭凌在空中缓缓转了个圈子,华美的羽毛发出火焰一样的光泽,竟比月光还要明亮,尚有长达一丈的尾羽从羽裙下伸出来。尾羽之下飘散出许多火焰颜色的光斑,落到潭水之上,整个醉己潭的水都亮了起来,褪去了因夕缘羽翼覆蔽而产生的奇怪的色彩。

夕缘冷笑:“好本领!”她两只翅膀猛然收起,向上疾飞而去,脚下白莲飞到手中,被她伸手轻轻一拨,滴溜溜地急速旋转起来,朝着昭凌而去。

昭凌并不躲闪,继续慢慢地在空中转圈,但是尾羽却忽地伸长,尖端直搭到醉己潭上那用斗篷化作的小舟上,小舟被她这样一带,飘飘摇摇浮到了空中。

昭凌正欲以此还击,一个男子朗声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夜鹂族妖女,哪里需要圣凰部落的族长出手,让本王来代劳好了。”

声音从上方传来,众人抬头遥望,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影站在了忘归崖顶、瀑布之侧。

在场的羽灵,多是有较远目力的,虽然忘归崖极高,仍有不少人看出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相貌俊朗,长身玉立,英姿勃发,身上虽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衫,却因脸上那种自然流露的悠然神色而显得颇有贵气。

昭凌朝着那个男子微微摇头,道:“多谢国主,但这是羽灵一族内部的事务,国主不方便插手。”

那男子笑道:“我现在是圣凰部落的客人,理应为主人家分忧。昭凌族长放心,本王并无恶意。”他笑声朗朗,也不待昭凌答应,便迈足向前,一脚踏入空中。

除了昭凌,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人的来历,单只听他自称“本王”,显然是有身份的人,谁知竟然会如此冒险,都大吃了一惊。

昭凌却知他本事,并不着急。但她不愿此人掺和到羽灵内部的事情中,眼见不能阻止,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手上便放缓了几分。夕缘却仿佛不闻此人所言,仍是源源不断地向白莲输送内力,推着它越转越快,向着昭凌飞去。

却见那青年男子的脚伸到与崖顶平行的地方,一只巨大的白鹤忽然出现在他的脚下。那男子一个翻身,已经坐到了白鹤背上,白鹤清鸣一声,驮着男子从崖顶飘然而下。他虽然不及昭凌出现气势惊人,却显得更闲适,仿佛贵公子出行一般。

他笑着拍了拍手,白鹤身后竟又转出一只怯生生的黄鹂鸟来,扑扇着翅膀,眨眼之间飞到了白莲之前,轻轻一啄。

嘭——

白莲发出巨大的声音,花瓣纷纷散落。夕缘痛呼一声,伸手捂住胸口,嘴角却已经沁出了血丝。

白鹤落在醉己潭上,男子朝着摇摇欲坠的夕缘微微一笑,道:“晨露国主陆世南,领教夜鹂族第一杀手夕缘的高招!”

第二十二章 夜鹂

 在场的人虽然都听说过晨露之国的名号,约摸也知晓那是苍雾灵洲南荒的人族国家。但是这样突然冒出个国主来的,还真让人摸不着头脑。然而这自称望曦的男子,却是从忘归崖顶飘然而下的。忘归崖是族内圣地,长老轻易都不得上去,只有族长和凰女才可以自由出入。

再听昭凌和他两人之间的言语,显然方才是在上面商量事情。能够和圣凰部落族长平起平坐的,当然不会是平常人物。昭凌自从重新掌权之后,行踪向来不定,时常不在族内。族人多半以为她出外游历去了,只有几位长老才知道,她其实就在忘归崖上独自修行。

望曦能够穿过层层护卫,直达崖顶找到昭凌,而一直没有被发现,法术倒是比夕缘高明许多,看来这晨露之国国主的身份倒有几分可信。他虽然口称“挑战”,对着夕缘的礼数也不缺,坐在白鹤之上风姿翩翩地躬躬身,那样子倒不像是来挑战的,倒似是来拜访

夕缘表情渐渐松弛下来,放下按在胸口的手,指尖擦过嘴角,拭去血迹,忽而妖媚一笑,曼声道:“国主亲临,哪有小女子立足之地。”言罢,竟不再纠缠昭凌,缓缓收拢了翅膀,降到了潭水之上,脚尖踏着一片白莲花瓣,在水上轻荡。

望曦以为她是怕了自己,释然一笑,道:“本王自然不会为难姑娘。”因为心情大好,他口中的称呼也变了,客客气气地称呼夕缘为“姑娘”。原来这望曦虽是晨露之国国主,却对圣凰部落了解不深,只知昭凌是族长,又见她气质出众,看上去年龄也不过刚刚二旬多,竟然以为是自己的良配。因此他见昭凌被夕缘攻击,立刻便要出手相助,就是希望以此得到佳人青睐。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方出手,就为昭凌解了围,得意之余,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昭凌。

却见昭凌也收了翅膀,慢慢落到小舟之上。脱去斗篷之后,她身上便是一件火红色的羽裙,羽灵为着飞行便捷,多不爱穿太过复杂的服饰。这件羽裙除了领口尾部装饰着一点儿散碎的羽毛之外,再无其他多余之物。只是那火红的颜色,灿然之极,倒映在碧潭之中,仿佛白昼时不经意遗落在此处的云霞,在暗夜沉沉的背景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长长的尾羽收敛在羽裙之下,一直垂到了水面上,小舟摇荡,尾羽也随着舞动,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波纹。

醉己潭上烟气渺渺,全不见方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望曦动作潇洒流畅,轻轻一跃,从白鹤背上下来,行云流水一般,他自己也不免有些洋洋得意,但目光在四周一转,所见的景象,却大出他意料。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有几个人盯着他的目光之中,甚至流露出愤然的表情。

他心中暗自忐忑,难道因为自己男子身份。他虽然所闻不多,却还是知道在圣凰部落中,掌权的无一不是女子,男子很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中。然而再看潭边还有一名少年,想必不是这个原因了。他方才一直站在崖上,毕竟距离下方甚远,虽然能看到众人行事动作,却听不到交谈声,并不知昭云便是昭凌的儿子。

望曦此来圣凰部落,当然不会是为了专门见一见族长而已,这时候见到众人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正是他侃侃而谈的良机,于是大笑三声,朗声道:“本王……”

他的话未说完,一个冷幽幽的声音忽然响起,虽然不高,却硬生生地将他的话语截断:“夕缘,方才哪个人竟敢唤你‘妖女’?”

夕缘静止在距离水面一丈高的地方,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紧。即便是在喧闹的集会上,她也不会认错这个声音,何况在这样的静夜中听来,那声音中略带的一点儿嘶哑更加清晰,让人想起阴冷潮湿,不见天日的密林。

“你不回族内,难道就是为了到这里吗?”那冷幽幽的声音忽远忽近,听者只觉颈间如被一条毒蛇慢慢缠绕收紧,无法呼吸。

望曦尚不知深浅,冷笑一声,道:“原来此处尚有高手,既然已到苍竹海中,何不现身一见?”他这话却是将苍竹海视为自己内院了,连鹰长老都觉得不妥,然而昭凌不说话,她也只好把话吞回肚子里。

昭凌神色依旧淡然,不徐不疾地道:“夜鹂族深夜两入我族禁地,想必是有要事相商。事出仓促,昭凌不及备下酒宴相待,礼数缺失,还望诸位莫怪。”

那冷幽幽的声音尚未作答,另一个苍老许多的声音“哈哈”大笑,道:“六十年前,我就和墨夏说昭凌必会是圣凰部落最出色的族长,可惜他一直不相信。要不然早将昭凌去了,我们出入苍竹海那还不是和回明烟谷一样,哈哈哈……”

众人眼前一暗,天顶的月亮陡然失去了光亮,却是被无数黑色的羽翼所遮蔽。成千上百只飞鸟从四处云集而来,在醉己潭上空徘徊。扑簌簌的声音响成一片,像落雪一样,时不时便有一两支羽毛从天飘落下来,远远看去,竟像是降下了一场黑雨,将整个醉己潭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碧潭之上,那片片白莲花瓣和昭凌脚下的小舟,因为尚带灵力,发着微微的光彩。

这番骇人景象,饶是鹰长老这样粗神经的人,都觉得心惊。

这一夜第三次有人从天而降,两个身后带着巨大羽翼的人影从那千百只飞鸟中跃出,急速下落,带起了巨大的风,将到水面之时,激起三丈多高的水浪,竟将昭凌足下的小舟翻了过去。

两人都穿着黑色的斗篷,其中一个看起来五十左右的男子大笑道:“昭凌侄女,小心了!”声音苍老,正是方才第二个出声的人。这人满面胡须,肤色黝黑,和羽灵惯常的清雅相貌大相径庭。

见到此人,昭凌的脸色终于变了一变。

另一个男子却只有三旬上下的样子,面色冷峻,白惨惨全无血色,目光只在夕缘身上打转,又落到夜景身上,冷冷道:“夜景,你见到夕缘竟然不向族内通报,是想要受五尽之刑吗?”

第二十三章 凤血

 这时候,圣凰部落中的其余五名长老带着其余族众也赶到了醉己潭边。

领头的鹤长老,在诸位长老中年纪最长,平时连昭凌都要礼让三分。此时他站在醉己潭边,怒不可遏,抬头看看盘旋在头顶的黑云,冷哼一声,朝着那胡须男子一拱手,道:“厉君想来是多年没有出谷,将胆子养大了不少,竟然派杀手潜入苍竹海,又带着这么多杂毛气势汹汹而来。难道是欺我圣凰无人吗?”

那满面胡须的厉君哈哈大笑,对他的话全然不以为意,道:“鹤老婆子,你竟然还活着。只是这口气怎么和从前一模一样,都没有丁点儿变化?”

鹤长老不理他的挑衅,向着一旁的昭凌行了一礼,道:“族长和晨露之国国主会面已毕,是否延请国主到内一坐,凤竹厅已经备下宴席。”

他原本并不知道晨露之国国主来访之事,远远听到望曦和昭凌的几句话,便能够推断出当下形势,必然是拉拢望曦,联合对抗夜鹂族,心思百转,的确是老姜弥辣。

昭凌点点头,道:“来者是客,自然要以礼相待。”

她朝着厉君身旁那冷面男子拱手,道;“这位想来这位就是夜鹂部的夜沉族长了。竹林狭小,何不到我族会客之处安坐?”又指指在天上盘旋的千百飞鸟,“苍竹海景色虽然与明烟谷大不相同,只是寂夜无光,想必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各位不如到厅内一叙。”

夜沉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夜景,口气十分冷淡,道:“不必客气。你我两族之间不相往来数十年,今日来访,一是担心我族族人失礼于人前,二来也自是有要事相商。”

天上断断续续也降下数人,站在他和厉君身后,都是黑色的斗篷,脸上还蒙着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其中一人走到夜景身边,低低交谈两声。夜景为难地看了看昭云,还是和那人走了过去,也站到了夜沉身后。只有夕缘仿佛不闻,依旧立于水中。

然而这一切昭云统统都看不见、也听不到,他只觉两耳中轰鸣作响,眼前一片苍茫之色。漫天都是黑色的羽毛,像是拨不开的迷雾,铺天盖地遮蔽下来。

心中那个念头,像是千鸟之森海滨的巨浪一样,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属于这里。

他出生的那一年,圣凰部落举族欢庆。为了族长第一子的诞生,苍竹海内张灯结彩。所有的族人都一直等候在族长居所之外。

初月升起,鹤长老捧着小小的昭云站在大殿前。羽灵一族孕育需两年,初生便有六识,他能感到鹤长老掌心薄薄的暖意,那时候鹤长老已经是满头白发,哽咽了数声,才道:“我族盛事,凰女平安降生。”

所有人都俯下身去,苍竹海内响起一阵一阵的欢呼声。

他的记忆中,将近二十年的人生里,只有那一刻,自己是被整个部族接纳。然后,噩梦便开始了。

欢呼声尚未落下,忽然一人指着一根从鹤长老指缝间飘落的羽毛,惊呼道:“这是什么?”数千双眼睛盯着那根羽毛,目光灼灼,几乎能将那墨色的羽毛烧个干净。

“啊——”鹤长老的手颤抖起来,“这是,这是墨羽啊。”

整座苍竹海内寂静无声,他的父亲,九濂走到鹤长老身旁,伸手接回他。那时候的昭云还不知道“墨羽”意味这什么,更加不知父亲为何紧皱了眉头。

等到证实他是男孩的时候,鹤长老已经没有力气再惊呼了。

圣凰部落中,只有夜枭族偶有黑羽族人,凤族中则全是雪羽或黄羽。唯一可能,便是他继承了九濂的血统。

父亲九濂很快被逐出苍竹海。而他虽然留在了族内,却始终得不到同族人的接纳。随着昭月的长大,那些窃窃的语声,越来越喧嚣。他和昭月一起走在苍竹海中,路旁劳作的族人俯下身的同时,目光偷偷地在他们脸上划过,似乎想要从上面找到什么痕迹。

终于有一天,昭月问他:“哥哥,为什么他们总是躲着我?”

他知道,已经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那时候,他觉得只要自己离开,便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然而新的噩梦又浮现出来——他终于明白了那些目光的含义。

与其说他是圣凰部落的人,不如说更像这个“夜鹂族”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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