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之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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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之缱绻-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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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末,三姐写,数月未见,盼望回韩小聚,王特允。
    (二)
    回韩,她也很想,不过王特允这三个字她没看懂,等见到父亲以后再详问。
    收起信简,夷简心情大好,从袖口里掏出一锭银钱,对店家说:“替我备水洗澡,多备几桶,我要好好的泡泡。”
    店家笑答:“今天就去后面的硫磺堂子里洗吧,看你一身泥浆,早夜里淋雨了是不,赶紧热水堂子里去雾气蒸蒸,保你整个精气神马上就舒坦活络。”
    夷简窘:“我不喜欢跟别人同用一个澡池!”
    “知道你的喜好,像你们这样的富家小公子爷,怎么会跟平民百姓们同浴,也要怪夜里的暴雨,早上把我们的顶棚都砸碎了半边瓦片,才将修好,喏,今天也就你一个人。”
    “真的?”还有这种好事。
    “真的,我这就叫伙计给你准备。”
    硫磺澡池,这原本是大秦独有的泉眼,秦国人聪明,在天然泉眼的四周搭建了房屋,又在泉水里加上热水,这座客栈的硫磺澡池几乎是整个咸阳城最盛名远播的一座,夷简第一次进来,气袅氤氲的,有一股浓重的矿石味道,池子四周也是天然干净的大石,热水清澈流动。
夷简被俘 (3)
真的就她一人,把自己深埋进水里,哦……真是怎样一种了得的享受啊!
    雍地!
    夜幕降临,一道被风拉成的人影缓缓出现,一声声沉重的马蹄,踩踏在石子道路上,直到长安君侯府正大门前才嘎然而止,人影背对着光线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俯视门前站立的两排侍卫,他们都曾是从秦宫里,被他赏赐给长安君的王宫护卫。
    负责门口通报的侍官走出来,看他一身泥土的黑衣,问:“什么人?”
    嬴政低语:“眉眼长在你脸上,多余了么!”
    乍然听到这样的声音,抬头望向背光的挺拔身影,那一瞬,通报侍官的心蓦然一沉,整个人反应过来,双腿不由自主的下跪,口里立即大声唤道:“是大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竟然不识大王……”
    而他言刚毕,之前站在门后的一名侍应随即向府内跑去,边跑边大呼:“大王殿下到,大王殿下到,大王殿下到……”
    跟同着他的叫喊,从门口的两排侍卫到府内走廊的各门各路,所有人闻见下意识纷纷惶恐般跪拜,一时间,偌大的长安君府仿佛一座死气沉沉的巨大山脉,在悬崖四壁震响的只有一道道迂回百转回音。
    九月的天,正是玉兰花开的季节。
    嬴政进府,停在庭院中央的玉兰树下,纯白色的玉兰花,傲慢的开在树枝的最顶端。成蛟从府宅深处走过来,一袭白色的薄衫,纤尘不染,嬴政从远处凝视他,就像凝视树顶的玉兰花,干净,透彻。
    到嬴政的面前,成蛟的脸色平静,跪拜,行君臣之礼,道:“成蛟迎接王兄!”
    嬴政淡笑:“大婚准备的如何?”
    “还在等王兄择日!”
    “腊月三十,一年的最后一天,长明灯通宵不灭,四神守护,记得你说过,这一天是每年里最痛快的一天,这一天赐你做大婚的日子可好?”
    成蛟不禁想起两个人第一次出宫,是在除夕夜,在咸阳城内看百姓们燃起篝火跳火堆,敲大傩,击鼓奏曲,坐在地上,看夜空神秘莫测的星宿,一直玩到天亮也不觉疲累……可惜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记忆了。
    “谢王兄!”成蛟点头,脸上也露出笑容,“王兄的后主也选定了吗,是哪国的公主?”
    “哈哈哈哈……”这一次,嬴政大笑,答:“吕不韦的公主像至今未送进宫里……成蛟,寡人该沐浴了。”说完,笑容在他的脸上倏然止住,取而,是一抹惯有的肃穆。
    成蛟立即向周围命道:“伺候大王沐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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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提到这一次的大火,两个人,谁也没说,然而心底深处却各有所思,再看到嬴政赫然站在眼前,成蛟不知所味,是不是有一种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莫名庆幸,或者心神不宁后的烦躁,折磨,亦或平静如水。
夷简被俘 (4)
(三)
    泡完澡,夷简惬意的换上干净的长衫,天气开始转凉了,从客栈里出来,迎面立即一阵凉风灌进领口里,上了御街,鼻子里不禁闻到从四面八方飘过来的热菜香味,这让人的肚子忍不住饥肠辘辘的感觉,饿了就要去觅食,想到盘盘色鲜味俱佳的绝色美味,她赶紧加快了走路的节奏。
    已经傍晚时,经过西城的堡巷,一条狭长的古旧巷子,对面忽然走过一个人,他穿着一身暗红色袖口镶着黑边的罗服,身材略有一些北方人的猛武,从夷简的方向看过去,他的衣摆高高的向后飞扬,而令人怪异的,他的表情凝重,怀里却极其不谐的抱着一只纯白色的……小狐狸?
    盯着他,夷简蹙起眉头,很疑惑,其实之所以疑惑,倒并不是他手里抱着诡异的白狐狸,咸阳西城七国人群混居,本就古怪,夷简疑惑的是他的脸,明明这样的男人他应该是未见过的,可是他的表情,他的眼睛,却真的让她有种似曾相识且异样的熟悉感。
    这样的感觉一旦产生,夷简的脑里就下意识搜寻起来,看着他越走越近,即将走到面前,这时候,他的视线也瞬即向她扫了过来,四目相对,夷简注意到他的目光一凛,眼神似乎有一刹那的诧异,表情却依旧不变,当然这样的诧异真的只有一瞬间的功夫,眨眼叫人不能察觉。
    近到眼前,转而擦肩,这种特别的熟悉感就进而更甚,仰视他,夷简倏地微笑,表明友好善意的微笑,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认识我?”在咸阳如果能无意间发现认识自己或者自己认识的人,这无疑是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觉,而且眼前这个人,她是真的好像在哪里认识过。
    听到她的声音,他停下脚步,斜眉看他,说:“你是希望我认识,还是不认识?”
    “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有什么希望不希望的!”夷简更狐疑。
    “呵呵呵呵……”突兀的,他的表情蓦然来了个令人始料不及的大转弯,点头回答:“那就认识的,认识的,呵呵呵……”
    果然如此,夷简又问:“你也是,从韩国来的?”
    “小姐,你不记得我了?”说着,他垂下眼睑,用手轻轻的摸了摸小狐狸一身的白毛,叹了口气,又道,“唉,刚才突然看见你,本来想假装不认识,干脆走过去算了,谁知道你偏要停下来问我,真没料到啊,会在秦国遇见你。”
    “你叫我小姐?”
    “唉……是我,燕,跟你差不多同床共枕,伺候了你三年的燕!”
    噔——噔——噔——噔——
    燕!
夷简被俘 (5)
这个名字,这个男人……不同的是以前,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粗犷的丑女人,现在却是俊挺雄武的大男人,怪不得有这种特别的熟悉感,原来毕竟一起相处过三年,盯着他,夷简无言,拉下一张脸,转身就走。
    “小姐,你就这么走啦!”他抱着狐狸追上,跟在夷简身后,“都说了刚才原本我是打算假装不认识走开的,现在你倒一句话也不说,冷着脸,害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对了,你到秦国来是不是因为你父亲来这里修建水渠?”韩国匠人大司空郑国替秦国开凿水渠早已经传遍六国,他自然也知道。
    “燕!”夷简扭头,竖起一根手指头,瞪眼说道,“你给我记住,不准叫我小姐,还有,别再胡说什么同床共枕三年!”这样的话,她不想让任何人听见,“若是下次再遇见我,就当不认识,你走你的路。”
    “哦!”燕止步,“我本来是真打算就这么走自己的路。”
    不再理会他,夷简大跨步向西城口第一家米店后的屋宅走去,而他站在堡巷中央,若有所思的打量她逐渐消失的背影,深巷墙檐脚下,一条细长的白点花蛇,呈三角扁形的头部紧紧贴在地面,亦步亦趋。
    (四)
    公子韩非的府上一派冷清,厅堂里亮着灯却空无一人,挺萧条的感觉,遥想在新郑的时候,无论是公子府还是她们自己的郑家府,都热闹兴旺,到夜晚灯火通明。
    夷简被门房带到书房门口,看着里面端坐的身影,有点恍惚,韩非的神情专注,眉眼很长,摇了摇头,夷简换上一副笑脸,用手指敲门,韩非抬头,看到门边的郑夷简,他立即站起身,惊讶的说道:“夷简,怎么是你?哦,又这么晚了,吃饭了吗?”
    “就是来混饭的!”夷简大笑,“你看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既然想混饭就该踩着点!”韩非眼眸里含笑,从案桌后走出来,刚要牵起夷简的手,尔后一想,看着夷简,又笑起来,“你呀,我老是差点忘记,都快十六了吧,想想我娘,十六岁就已经生了我。”说着,他到书房对面的寝卧,夷简自然跟上。
    寝卧的长椅上堆放了一叠厚厚的秋冬长衫,韩非指指,说:“这些衣服是前几天叫人替你做的,大秦的冬天风大,比咱们新郑冷,一会你告诉我住的地方,我差人送过去。”
    夷简点头,心里其实有些难受,韩非突然又问:“司空大人最近身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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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还是和以前一样,”夷简说,“我也有些天没看见他了。”
    “这段日子你去哪了,怎么没见你过来?”
夷简被俘 (6)
夷简沉默,他的提问让她迟疑,当然,这其实本就是她今晚来到这里的主要原因,只是不管如何开口总好像很突兀,现在既然他这么问起……所以考虑片刻,她还是低声回答:“我,看到了我二姐。”
    这一次,换成他沉默。
    夷简看他不语,继续说道:“二姐她不在咸阳宫里,也没有见到过秦王,她被长安君成蛟带到了雍地,我看见成蛟替她准备的婚衣……二姐她说她现在很平静……”
    半晌——
    他终于颔首,沉声道:“知道她平安,就好!”始终以为她下落不明的一颗心,也算得以放下,人到这个年纪,沉寂了三年,很多事情已经渐渐能够埋藏在心底深处。
    “那你以后还会一直在秦国待下去吗,毕竟,你是韩的王族公子。”
    “夷简,你知道‘远交近攻’这句话的出处?”韩非突然站直身体,双眼严肃的看向夷简,夷简不知,摇头,他便继续说道,“出自《秦策》,最初提出的是秦昭王时期的宰相范雎,当时七国争霸格局和如今大致,秦昭王采纳范雎建议,与远隔千里之外的齐国燕国楚国交好,而不断攻打近在咫尺的韩国,赵国,乃至魏国,也才逐渐造就秦国的日益强大,现在的韩国,一如沙地上的城楼,只要风一吹就能轰然倒塌。”
    “能再恢复强盛吗?变法呢?”夷简想起过去的申不害变法,内政修明,让韩国终成为小康之治,地处中原立足于七雄之中,百姓们生活富庶安定,田地肥沃绿饶,且近一百年维持了这个奇迹。
    公子韩非叹了口气:“变法不易,大贵族们满足于现状,苟延残存……夷简,你说的对,我毕竟是王族公子,我还期待着韩国的兴盛,至少不能让它,被秦王任意凌虐……”
    “一定不会!”
    一个国家最大的悲哀,是任人宰割,欺凌,秦惠文王时,秦伐韩,拔宜阳,秦武王时,秦败韩师于脩鱼,斩首八万级人首,秦昭襄王时,韩被秦败于岸门,韩太子仓入质于秦以和,同期,秦将干茂破韩国宜阳,斩首六万人马,秦孝文王时,秦伐韩,拔宛,秦庄襄王时,秦伐韩,拔九城,斩首五万,就在多年前,如今的秦王时期,秦伐韩,拔野王,上党绝路,秦伐韩,取阳城,负黍,斩首四万……
    秦国人面前,韩人的命,如同春天里的芽草,任意践踏……而对于沿袭了世代暴虐残忍的秦王,六国的百姓城民又怎么会不感到恐惧,颤栗,因为只要是他的战骑所骋之地,必然也是血腥成河,尸骨堆积,怨灵哭嚎……之地……
    (五)
    早晨,太阳光从东方升起。
夷简被俘 (7)
夷简起床到韩非的门前,韩非习惯晚睡晚起,通常著书到半夜三更再上榻休息到隔天晌午,夷简怕吵到他,只在门框上轻轻敲了两下,说:“我要走了,去泾阳县。”象征性的道别完,夷简转身离开,刚到走廊尽头,紫檀香的木门就“吱”的打开,韩非穿戴整齐的出来,说:“我遣下人送你去。”
    “恩,我正打算要租辆马车,还有几箱行李要拿。”跟韩非,夷简从来就用不着刻意客气。
    “缺钱币吗?”韩非从袖口里取出一只绣袋,夷简笑着摆手,“就是不缺这个,从韩国带足够来的,有时候一个人走路上,还担心太多了,会不会有人心生歹念,好在秦国酷法严明,明目张胆的不多,看我,有些金饰是缝在衣衬里的,呵呵……”
    “要有防人之心!”
    韩非轻笑,打量她一身黑色的厚底男装,脸也晒黑了,早上的太阳光下,她的嘴唇还有些干,有些蜕皮,看着,韩非不禁回想起她五六岁时的样子……郑氏四姐妹中,他最亲近的是夷玉和夷简,夷玉是他唯一深爱的女人,而夷简,更多层面上,他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他甚至想,在他这一生人世里,应该有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儿或者儿子。
    同一个早晨,嬴政在雍地的旧王殿里醒来。
    这一座老旧的王宫,里面囚禁了大秦国太后,她曾经和吕不韦一道,统治着她儿子的江山,现在她人未老透心先衰,整日浑浑噩噩的坐在大殿里度光阴。
    偌大的雍地宫,迟暮之色,迟暮之人。
    秋日凄凄,百卉具腓,嬴政站在长廊里巨大的石柱前,下面是落差几十米高的雍河水,此刻正泛起金色的波粼,不一会儿,宫里的宦人掌事轻轻走过来,弯腰站到他身后,说:“大王,王叔伯侄们和长安君殿下到。”
    嬴政点头,道:“请他们都去殿里坐。”
    宦人掌事的颔首,立即下去恭请各主,嬴政对着金黄|色的太阳光晕,略晃眼,几千年来,天下人都知道,天是圆的,地是方的,有时候他也不禁常想,地若真是方的,那么地的尽头该是哪里,天若真是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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