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花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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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花铃-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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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方起,他身形已至,身形方至,他双掌已出,那两个抬棺大汉只觉眼前一花,根本还未辨出他的身形,后脑正中便已各各着了一掌,两人目光一呆,痴痴地望了他一眼,彪壮的身躯“噗噗”两声,笔直地晕倒在地上,使再也无法站起!

高髻道人却连眼角也未向他们睨上一眼,正是早已知道他们中掌之后必定晕倒,脚跟微旋,竟突地双手抄起那具紫檀棺木,掌心一反,托在顶上,如飞向峰下掠去!

南宫平思潮素乱,满腹疑团,方自俯首沉思,突听“噗噗”两声,接着一声娇唤,王素素惊呼道:“你……你干什么?”她天性仁厚畏羞,本无应变之能,再加以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人竟冒着万险来抢一具紫檀棺木,是以此刻竟被惊得愕在当场。

但是她这一声娇唤,却惊散了南官平的思潮,他霍然转身,目光动处,已只能瞥见那高髻道人的一点淡淡的背影。他这一惊之下,当真非同小可,口中暴喝一声,翻身错步,掌势一穿,身随掌走,霎眼间便已掠出三丈,斜挂在他腰畔的长剑,“啪”地在他膝盖上撞了一下,他左掌拔出长剑,右掌摘卞剑鞘,脚尖轻点,身形不停,有如轻烟般随着那点淡淡的人影掠去!

王素素玉容失色,惊唤道:“大哥,三哥……”

龙飞喝道:“快追!”

郭玉霞道:“快追么?……”

龙飞浓眉一轩,怒道:“自然快追!”

郭玉霞道:“一具棺木,纵是紫檀所制,又能值几何呢?”

龙飞大怒道:“但是我等怎能置五弟的性命于不顾?”

郭玉霞冷笑一声道:“可是师傅呢?难道我们就不管师傅了?”

龙飞身形方展,霍然转过身来,沉声道:“你在说什么?”

郭玉霞轻轻一叹,道:“老五方才所说的话,我想来想去,都觉得极有道理,不管师傅他老人家此刻死或未死,我们都应该循着他老人家走的方向去查看一下,若是他老人家真的未死,岂非天幸!”

龙飞缓缓转过身来,皱眉道:“可是五弟呢?”

郭玉霞道:“你看五弟方才所使的那一势‘龙穿云’,比你怎样?”

龙飞呆了一呆,道:“这个……”

郭玉霞微微一笑,道:“这个……就凭五弟这身功力,要想制胜,已非难事,若仅保身,那还不容易么?”

龙飞皱眉沉吟道:“这话么……也有道理!”

王素素满面惶急,道:“可是那高髻道人既肯冒险来抢这具棺木,可见棺中必定有什么秘密……”

郭玉霞轻轻一拍她肩头,柔声叹道:“四妹你到底年纪还轻,有些事还不大懂,那绿袍道人之所以肯冒险来抢这具棺木,不过是想借此在武林中扬名立万而已。”

王素素道:“棺中若是没有秘密,师傅他老人家为什么要叫他拼死护棺呢?”

郭玉霞面色一沉,道:“棺中即使有秘密,难道这秘密比师傅的性命还重要么?”

王素素一双纤手,反复互扭,她心中虽觉郭玉霞的言语甚是不妥,却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加以辩驳。

龙飞皱眉颔首道:“四妹,你大嫂的话确有些道理,我看那道人的武功并不甚高,老五必定不会吃亏的,还是师傅要紧!”

石沉目光深沉,似乎想说什么,但望了王素素一眼,剑眉微皱,便自默然。

郭玉霞展颜一笑,又自轻拍王素素一下,道:“你听大嫂的活,不会错的,五弟若是出了差错,包在你大嫂的身上,你还着急什么?”

石沉目光转向他处,郭玉霞道:“三弟,四妹,走,我们去找师傅去!”

王素素缓缓点了点头,脚步随着郭玉霞移动,秋波却仍凝注在南官平身形消失的方向。

石沉道:“四妹若是不愿去寻师傅,有我们三人也足够了!”

郭玉霞含笑道:“三弟你怎能说这样的话,四妹一向最孝顺师傅,师傅也一向最喜欢四妹,她怎会不愿意去寻找师傅呢?”

龙飞道:“正是正是,四妹万无不愿去寻找师傅的道理!”

一只山鸟,破云飞去,“唳”地发出一声长鸣,余音袅袅传来,一如人类轻蔑而讥嘲的汕笑,似乎在汕笑着龙飞的愚鲁,郭玉霞的机心,石沉的忌妒,与王素素的柔弱,只是它鸣声方止,自己也在浓雾中撞向一片山壁!

龙飞脚下如飞,当先而行,望见这只山鸟下坠的尸身,回首道:“这只鸟真呆得可以!”

石沉道:“孤鸟失偶,难耐寂寞,撞壁而死,反倒痛快些!”

王素素幽幽一叹,道:“若换了是我,则宁愿被人打死!”

郭玉霞微微一笑,道:“你们都错了,这只鸟既不呆笨,也不寂寞,它被撞死,只不过是因为飞得太高,一时大意而已!”

龙飞长叹道:“飞得高会撞死,飞得低会被猎人捉住打死,想不到做人困难,做鸟也不容易!”

说话之间,四人身形便已去远,方才人语夹杂的山地上,此刻也只剩下那株苍虬的古松,犹自挺立在弥劲的山凤与缥缈的云雾里。

本自急坠而下的山鸟,被自西北吹向东南的秋风,吹得斜斜飘开……

南宫平身形如飞,片刻之间,便已掠过“韩文公投书碑”,他满心惶急,此刻却已施展了全身功力。但那高髻道人手中虽托了一具棺木,身法却极为迅速,南宫平只觉前面淡淡的人影,渐渐清晰,但一时之间,却仍追赶不上!他实在也想不通这高髻道人为何要冒着大险来抢一具紫檀棺木人也想不通自己的师傅为何要自己拼死守护它!

一些故老相传的武林秘闻,使得他心里闪电般升起许多种想法!

难道这具棺木中,会隐藏着一件秘密,而这秘密,却与一件湮没已久的巨大宝藏、一柄妙用无方的利器神兵,或是一本记载着武学上来心法的武林秘籍有关?

这念头在他心中电闪而过,然而就在这刹那之间,前面那高髻碧袍道人的身形,竟突地迟缓起来,他下意识回首望了一眼,苍龙岭一线插天,渺无人迹,他猜不透他的同门师兄们为何不赶来接应于他,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但此时此刻,他已无法再去推究这些,猛提一口真气,倏然几个起落,他与那高髻道人之间的距离,已变得更近了,突地随风吹来一团黑影,打向他右臂,山风甚剧,这黑影来势也很急,他心中微微一惊,右掌一翻,反手抄去,闪电般将这团黑影抄在手里,却将掌中的绿鲨剑鞘,跌落在苍龙岭旁深陷万丈的绝壑之下。

黑影触手,冰冷而潮湿,他眼角微脱,竟是一只死鸟!他自嘲地微笑一下,天地如是之大,小小的一只死鸟,竟会跌入自己手里,总算有缘,顺手放入怀中,抬眼望处,苍龙岭已将走尽,而自己与那高髻道人,距离已不及两丈!

高髻道人右掌在前,左掌在后,斜托着那具紫檀棺木,他功力纵深,但手托如此沉重的物件,在如此险峻的山路上奔走,气力终是不继!只听后面一声轻叱:“停住!”他微一偏首,侧目望去,一柄森寒如水的青碧长剑,距离他咽喉要害,已不及一丈!

风,更急,云,渐厚,山风吹得他们衣衫猎猎飞舞,高髻道人脚下不停,身形却已逐渐扭转。

高髻道人目光中杀机渐露,突地大喝一声,举起手中棺木,向南宫平当头压下!

这一具本极沉重的紫檀棺木,再加以高髻道人的满身真力,此番压将下去,力度何止千钩,只见他目光如凛,双臂高举,一双宽大的袍袖,齐地落到肩上,露出一双枯瘦如柴、但却坚硬如钢的手臂,臂上筋结虬露,若非漫天浓雾,你甚至可以看到他臂上肌肉的跳动。

南宫平身形急刹,却已不及,一片黑影,一片劲凤,已向他当头压了下来,在这一脊悬天、两旁陡绝的“苍龙岭”上,他避无可避,闪无可闪,剑眉轩处,口中亦自大喝一声,挥起手中长剑,剑尖一阵颤动,向当头压下的紫檀棺木迎去。

刹那之间,但见他长剑剑尖幻起数朵剑花,只听“咚、咚、咚”数声轻响,他长剑已在这具棺木上连点七次!而每一次则将棺木压下的力度,削减几分,正是以巧而胜强,以四两而拨千钩的上乘内家剑怯,南宫平这随手挥出的一剑,也的确将这种内家剑法中的“巧”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高髻道人面泛铁青,双臂骨骼一阵“咯咯”山响,紫檀棺木,仍然原势压下!

南宫平面色凝重,目射情光,脚下不了不八,屹立如桩,右臂斜举,左掌轻托右时,掌中长剑,有如擎天之柱,抵着紫檀棺木的下压之势!

两人此刻,心中俱都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他们深知只要自己梢一大意,便得失足落在两旁的万丈深渊之下!

棺木长达一丈,剑尖却仅有一点!棺木之力由上而下,长剑却以下承上,以一点之力,迎住一丈之物,以承上之力,迎拒下压之势,其中难易,自是不言可知,南宫平只觉剑尖承受之力,愈来愈见沉重,这柄百炼精钢所制的长剑,剑身也起了一种虽是常人目力难见,却是内家高手入目便知的弯曲。

衣衫飞舞,须发飘丝,他两个人的身躯,却木立有如石像!

但是,南官平的双足,却渐渐开始移动,轻微的移动……

他双足再不移动,便会深陷入石,但是这种轻微的移动。

此刻在他说来,又是何等的艰难与困苦!最艰难与困苦的,却是他不敢让自己掌中长剑锋锐的剑尖刺入棺木!因为剑尖若是人棺,棺木必将下压,换而言之,则是他力度一懈,对方的力度自就乘势下击,此消彼长,他便将落于下风。

山风一阵接着一阵,自他耳畔呼啸而过,他只觉自己掌中的长剑,渐渐由冰冷变为炽热!

他目光渐渐模糊,因为他已几乎耗尽了每一分真力!

高鲁道人目光愈发丑恶,面色越发铁青,随着南官平气力的衰微,他嘴角又自开始泛出一丝狰狞的微笑,双眉轩处,突地大喝一声:“还不下去!”

南官平胸膛一挺,大喝道:“只怕未必!”

此刻他两人说话,谁也不敢用丹田之力,只是在喉间迫出的声音,是以虽是大喝,喝声亦不高朗,高髻道人冷冷道:“只怕未必……嘿嘿,只怕已为时不远了!”

南宫平牙关紧咬,不声不响!

高髻道人冷冷道:“你年纪轻轻,如此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我实在替你可怜!”

南宫平一字一字地缓缓道:“死的只怕是你!”心中却不禁暗叹一声,忖道:“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他恨不得自己能回头看上一眼,看看他的同门有没有赶来!

“为什么他们都不来?”

他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着他恩师留下给他的碧绿长剑,心中兴起了一阵被人遗忘的孤寂之感!

“为什么他们还不来,难道……”突觉倌木下压之势,又加重了几分,他心中一惊,收摄心神:“原来这道人是想以言语乱我心神,我怎地会着了他的道儿!”

他心念一转,目光闪动,突地自棺木的阴影下,瞥见高髻道人额上的汗珠,他心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忖道:“他为何要用言语来乱我心神,原来他自己的力度也到了强弯之未,我只要再能支持片刻,定必立刻便能转败为胜!”

高手相争,不但看功力之深浅,毅力、恒心更是莫大因素,胜负生死,每每判于一念之间,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便能取得最后胜利,谁如半途丧失斗志,自然必败无疑!

南宫平一念至此,当下凝神定气,抱元守一,口中却缓缓说道:“你拼尽全力,妄想孤注一掷,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么!”

高髻道人本己铁青了的面色,突又一变,掌中的棺木,力度不觉一弱,南官平深深吸进一口长气,长剑一挑,借势挑起三分,口中又道:“你功力或许较我稍深,但你惶急惊慌之下,手抬如此沉重之物,狂奔而行,功力之消耗,却远较我多,此刻我纵然已是强弩之未,你却已将近油尽灯枯了!”

紫檀棺木,又起了一阵轻微的颤动,南宫平掌中的长剑,又自乘势挑起两分,高髻道人苍白枯瘦的手臂,已渐渐由白而红,由红而紫。

南宫平暗中松了一口气,双眉舒展,缓缓又道:“你我再如此拼将下去,我虽危险,还倒不妨,你却难逃一死!”

他故意将“死”之一字,拖得极长,然后接口又道:“为了一具既无灵性、亦无用处的紫檀棺木,命丧异乡,岂非大是不值,你武功不弱,修为至此定必不易,我念在武林一脉,只要你此刻撤手,我必定不咎既往,让你回去!”

他这番言语,虽仍存有削弱对方斗志、扰乱对方心神之意,但有些话,却是真的发自肺腑。

哪知他语声方落,高髻道人突地阴恻侧地冷笑起来,口中喝道:“你要我一个人死,只怕还没有这么容易!”双掌一紧,拼尽最后一点余力,将棺木压下。

南官平心中方自一懔,却见高髻道人腰身微拧,下面竟又唰地踢出一腿!

他功力虽已大半贯注于双臂之上,是以这一腿之力并不甚大,但所踢之处,却是南宫平脐下的“鼠溪”大穴。

南宫平若是闪身避开他这一脚,下盘松动,上面必定被他将棺木压下,若不闪避,又怎能承受?他惊怒之下,大喝一声,左掌倏然切下,向他右腿足踝处切去!

这一掌时间部位俱部拿捏得恰到好处,哪知高髻道人双掌紧抓棺沿,身躯竟腾空而起,右足回收,左足又自闪电般踢出!

南宫平掌势一转,抓向他左足,心头却不禁大骇,这高髻道人如此做法,显见得竟是要与自己同归于尽。

只见他左足回收,右足又自踢出,他身躯凌空,双足自然运用自如,但他全身力量,俱都附在那具棺木之上,南官平若被他踢下深渊,他自己也要随之落下!

这一切发生,当真俱都在刹那之间,南官平右掌独自支着长剑,左掌正反挥出。

在这刹那之间,虽已架开那高髻道人连环三腿,但右腕渐觉脱力,棺木已将压下,左掌也渐已挡不住对方快如闪电的腿势!

此刻他若是奋力抛却掌中之剑,后掠身形,还能保全性命,但在这生死已系于一线的刹那问,又记起师傅遗言:“……余已决意将数十年来,寸步未离之‘叶上秋露’,以及护守神棺之责,交付平儿,直至棺毁人亡……棺毁人亡……”

他不禁暗叹一声,再也想不出这具神棺到底有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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