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合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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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合罗传- 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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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依着命运的安排在其中哭哭笑笑,或喜或悲。演得人如此投入,依着剧情沉沦。看的人也同样投入,时而鼓掌,时而落泪。但戏总有演完的一天,曲终人散之时,看客纷纷离去,台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独地面对曾经人声鼎沸,如今却门可罗鹊的看台。

璎珞悄然走到流火的身后,落日用尽余力,死心不息,却无能为力。“你真地让她走了吗?”

“她也该回长安了。”

“你忍心不再见她?”

“见不见无关紧要。”只要知道她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存活着,就算是相隔天涯,也仍然会互相挂念,那么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你和以前不同了,若是以前的你,想要得到的东西,绝不会这样轻易就放手。”

流火转过头,认真地看着璎珞,“虽然已经一百年的时间过去了,可是我还是没有改变。”

璎珞笑笑,“有时人改变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流火皱眉道:“你在怀疑我吗?”

璎珞笑笑,她拉起流火的手道:“我们回去吧!他们正在准备婚礼要用的东西呢!”

流火跟着璎珞向茅屋走去,心里却感觉到如此地不真实。似乎只有一直拒绝才应该是璎珞,想不到再次相见时,她会变得如此热情。

茅屋之中,张羽与谢灵运正在商量要在红纸上写上一些祝福的话。张羽特意去附近的镇上买了许多红纸,这里是偏远的乡村,除了红纸外,也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张羽虽然做了渔夫,但家中仍有笔墨纸砚,他正想拿砚台磨墨,谢灵运却道,“我身上带着砚台。”

张羽笑道:“想不到谢兄随身携带砚台,真是风雅之士。”

谢灵运道:“这砚台是家祖谢公所传,他曾随书圣王公羲之学习书法,砚台是王公赠送的礼品。我因为怀念先祖,一直随身携带。”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方砚台,也不知他平时都是怎么将砚台放入衣袖中的。那砚台也无甚出奇之处,黑黝黝地不知是用何质地所做,只在砚台之上雕刻着一只极精致的龙。

嘲风本来一直在旁边满怀爱慕地看着谢灵运,此时一见到那砚台,忽然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将砚台抢了过去。

谢灵运呆了呆,薄怒道:“你干什么?”

嘲风两眼紧盯着砚台,自言自语道:“这不是负屃吗?怪不得我那么喜欢你,原来负屃在你身上。”

谢灵运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快点把砚台还给我。”

嘲风却紧紧地抓着砚台不愿放手,“这砚台送给我吧!我实在太喜欢它了,一见它就不能再与它分开。”

谢灵运怔了怔,若是普通的砚台,他身为世家子弟,当然不会在乎,但这只砚台却是谢安的遗物。他皱眉道:“这个砚台是家传之物,不可轻易送人。”

嘲风眼睛转了转,道:“若是你不愿将砚台给我,我只得一直跟着你。无论你走到何处,我都会跟到何处。你真地愿意让我这样跟着吗?”

谢灵运打了个冷战,想到嘲风看着他时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忍不住又是恶心又是好笑。但他又实在不愿将砚台送给嘲风,心中犹豫不决。

嘲风知道光是这样还不足以使谢灵运将砚台送给他,他似乎也比以前聪明多了,忽然一把抓住谢灵运的手道:“其实我也很想跟着你,因为我真地很喜欢你。这砚台还是还给你吧!这样我就有足够地理由跟你在一起了。”

谢灵运怪叫了一声,连忙甩开他的手,倒退了两步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他不甘心地看着嘲风手中的砚台,忽然想到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又有哪一样是可以永远拥有的呢?无论生命或者爱情,该结束的时候便轻易地结束了。

他想到自己将会被腰斩的命运,虽然他不是一个占卜师,而那情景也是在梦中见到的,但他却奇异地相信那就是他未来的预言。他又想到魂飞魄散的蝶衣,那让他无法释怀的愁绪,便忽然觉得意兴阑珊。他挥了挥手:“送你吧!”

嘲风喜极,囚牛、狻猊、负屃,还有璎珞,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但一看见她,就从心底里喜欢她,她身上也一定有一样的吧!

不知为何,想到璎珞,他便下意识的想到无双,于是他懵懂无知的心里,便忽然生出一丝离情别绪。虽然他不谙世事,但也猜无双一定已经走了。

这种情绪是前所未有的,因而在产生之时,使他颇为惊异,他思索了很久,才逐渐明白,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离愁吧!

那个奇异的女子,无论做什么都是他所不能理解的。其实他也不能理解他的生命,全无因由地出现在这个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屋外传来野兽狂乱的鸣叫声,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寒冷起来。

屋内众人侧耳倾听,琼莲露出一丝惊异的神色,“是狼的叫声?这里从来没有听到过狼叫。”

流火蓦然起身,向着屋外走去。虽然没有看见外面的情况,但这狼的叫声是如此熟悉,应该是他的故乡。雪狼一族很少离开故地,为何会忽然到南方来?

几只银白的狼在屋外兜着圈子,一见流火走出来,便一起仰天长嚎起来。

一个白衣人快疾如风般地飞掠到流火面前,那人脸上带着一缕愁容,一双淡黄色的眼睛中隐隐透着寒光。

如风!他从不轻易离开雪狼故地,总是一心一意地守护在母亲的身边,为何他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我听说你要结婚了!”如风的语气里带着流火所不能知的危险意味。

“是的。想不到你已经听到消息。”

“从南方来的海妖将消息带到北方,他们说你就要和复活的璎珞成亲。”

“你为了此事而来?想必不是为了祝福我。”

如风笑了笑,“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与璎珞成亲?”

流火沉吟道:“早在一百年前我就应该与她成亲,现在不过是旧事重提罢了。”

如风道:“另一个摩合罗已经落入你的手中吗?”

流火点了点头,心中不由疑惑,他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如风道:“可以让我看一下摩合罗吗?”

流火毫不迟疑,从怀中取出摩合罗交到如风的手中。如风抚摩着摩合罗,脸上现出似哭似笑的古怪神情。他道:“你就这样轻易地将摩合罗交给我,难道你不怕我居心叵测?”

流火笑笑不语。

如风道:“或者就算我心存叵测,你也一样有把握将摩合罗夺回去?”

流火轻叹一声:“我只是相信你。”

“相信我!”如风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句,可惜你信错了人。他手中用力,轻轻一握,那被他持在手中的摩合罗忽然碎成了粉末。

流火吃了一惊,“这是为何?”

如风淡然一笑:“因为这个摩合罗根本就是假的。”

“假的?你为何会知道?”

如风道:“是你母亲临死以前告诉我的。”

流火不由后退了一步:“我母亲?她为何会知道摩合罗是假的?”

“因为真的摩合罗已经被她藏在别的地方。在她最后一次与啖鬼见面之时,她与啖鬼一起设下了这个计策。真的摩合罗由她带走,而假的摩合罗则由啖鬼收藏起来。啖鬼死了以后,她就一直在守护着摩合罗。直到她也死去了,才将这个秘密告诉我。”

啖鬼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那个时候,大概早就想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吧!”

流火心里一片茫然,他甚至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母亲,在他的心里,母亲竟然是如此重要吗?

“真的摩合罗在哪里?”

“被你的母亲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这个地方,只有你才能找到。”如风一挥手,抛出一卷绢画,“这就是那个地方,你自己看吧!”

流火展开绢画,画中是一座高耸的山峰,山峰之顶白雪皑皑,而半山之下则是郁郁葱葱。想必是因为这山高的原因,山下长着树林,而山顶上则是长年积雪。这样的山,在这个世上何止千千万万。

“这山在什么地方?”

如风微微一笑:“若是你连这山在哪里都找不到,你一定找不到摩合罗的。你母亲只是说,以你的血可以开启机关,这就是为何只有你能够找到摩合罗的原因。”

“以我的血?”

“不错,以夜叉与雪狼混合之血。”

流火的目光又落回到手中的绢画上,这样普通的一座山,看起来难免让人觉得熟悉。母亲在这画上还留下什么秘密呢?

第十二卷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第三节

无双回长安的行程平安地出乎意料,曾经一直纠缠在她身边的麻烦,似乎从璎珞复活的那一刻起,便离她而去了。

如此地平静,倒使她有些无所适从。

在进入长安的城门时,她看见苻宇站在城楼上的身影。她拉住马,抬头向着苻宇张望,他仍然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僧衣,寂寞单薄如同一个纸人。

无双看见满天的飞鸟四散惊起,这情景带着一丝仓惶的意味。

她便用力地挥舞了下马鞭,发出响亮地“啪啪”声。

然而苻宇却只顾向着远方张望,似乎对于身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无双便大声叫喊:“苻宇,我回来了!”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大声叫喊,许是行走江湖久了,也带上了旅客的落拓气质。也可能只是为了打破笼罩在城楼上的萧瑟气氛,这气氛莫名地使她觉得落寞。或者不过是因为必须得高喊出声,才能发泄自己的情绪。

一个人行走的时日虽然不长,但已经让人觉得郁闷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苻宇低下头,疑惑地打量着城下的无双,他似仍然不敢相信真地是无双回来了。

看了良久,他才陡然向着城下奔来,奔到无双面前,又疑惑地打量着她的面颊。

无双笑道:“怎么?才多久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苻宇拉住无双的马缰,“公主,你回来了?”

无双笑道:“是啊!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死了?”

苻宇摇了摇头:“魏国的使节曾经传来消息,说公主到过魏国,但以后又不知所踪。皇上派了许多人四处寻找公主,有人说公主在西方的火焰之山出现过。可是当我们赶去的时候,那个地方发生了一场灾难,整座山都倒塌了。”

无双道:“我父皇和皇兄都好吗?”

苻宇垂下头:“自公主走后,皇上日夜思念,终于卧病在床,虽经御医诊治,仍然不见起色。”

无双心里一酸,想不到自己流落在外半年多,却让父皇为了自己而病倒了。

她道:“我回宫了。”

马鞭在空中轻扬,“啪”地一声响,那马立刻向着皇城之中奔去。

在进入皇城之时,她在城下看见她的侄子姚佛念。他是一个十岁的男孩子,是无双长兄姚泓的幼子。

无双的马儿从姚佛念的身边经过,跑过去后,她又拉住马。回过头,见姚佛念抬头看着她。

他长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面容纤秀姣好如同女子。

无双注意到佛念的身上也穿着一袭僧衣,她有些愕然,难道佛念也出家了吗?

虽然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孩,但姚佛念脸上的神情却已经冷漠如同一个成年人。他安静地看着无双,全无惊喜,平平淡淡地道:“姑姑,你回来了!”

无双点了点头,“佛念,你出家了吗?”

男孩点了点头:“我也拜了圣僧为师,如同姑姑一样带发修行。”

无双笑了笑,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却发现其实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队宫人拉着车走过来,与无双擦身而过。

无双看见车上的绣帘轻轻掀了一下,她的姑姑南安公主似乎探头看了她一眼。

但车骑仍然如常经过,她也不知南安公主是否看见了她。

她的心便忽然变得沉重,又回到长安了。

我的长安!皇城中的人们如同一个个幽怨的灵魂,气若游丝却又固执己见地生存着。坚持着心比天高却命如纸薄的骄傲,苦苦地计算着周遭的每一个人和自己的生命,在将别人置之死地之时,最终难逃同样的命运。这就是我的长安!

她道:“师父在什么地方?”

姚佛念道:“师傅自来长安后,就一直住在逍遥园西明阁,每日足不出户,唯译经而已。我现在正要前去,聆听教诲。”

无双若有所思地看了姚佛念一眼,她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佛念,你快乐吗?”

姚佛念有些愕然,快乐?他略一沉思,便答道:“姑姑是圣僧的高足,何以会问出这种话?这世上一切快乐不过是镜花水月,缘起缘灭,哪里有什么快乐?唯有无尽的痛苦罢了!”

无双笑笑,唯有无尽的痛苦!我的生命一次又一次轮回,每一次都是如此痛苦,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如果可以,也许跳出这六道之外,甚至魂消魄散,再也感觉不到这尘世间无止无尽的痛苦,或者才是一种真正的快乐吧。

姚佛念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叠叠次次第第的宫墙间,如同是一滴水珠消失在大海之中。无双益发觉得黯然神伤,这虚假的生命还能持续多久呢?

接下来的时间,她都被父皇和皇兄不停地追问半年多来的经历。为了不使他们忧心,她编造了一个无惊无险的故事。太子姚泓与她一母所生,为人温文知礼,最喜诗书,一直提倡以汉人的礼仪来管理国家。他任用了许多文人做为他的辅臣,使宫庭内外都浸染在汉人式的日常仪轨之中。虽然姚秦是羌人的国度,但却与汉人建的国家一般无异。

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未出宫的时候,每日如常地观经,有时到逍遥园拜见鸠摩罗什。无双未曾向他提起阿丝黛的下落,偶尔她也会想,是否应该对师傅言明一切?但话到嘴边数次,她终于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时间却似比以前难熬的多,心情也不再古井无波。有月亮的夜晚,会忽然推开窗户,向着园中的大树上张望。总觉得有一个人,也许就会悠然地坐在枝桠上,略带嘲弄地注视着她。然而树上到底是无人的。

但就算是无人,她也会低声道:“你又不是鸟,干嘛成天呆在树上?有房子给你住偏不住。妖怪就是妖怪,就算是长着人形,也和人不同。”

这样说了一次,自己才觉得心满意足,才能关上窗,安心地入眠。然而深心之中,她却知道,他再也不会出现在窗外的大树上了。

不数日,无双在长安的市集上见到略有些狼狈的颜清。她忽然想到,自离开乾闼婆城后,颜清就不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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