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许梦怿一下子上不来气，脸涨得紫红。
“谋杀啦！快来人啊！”保姆边使劲掰开陆小也的手，边大声地向外边求助。
陆小也渐渐松了手，许梦怿伏在琴键上咳个不止。
保安已经赶了过来，看着三个人问：
“到底怎么回事？”
“是他，”保姆用手指指陆小也，“他要……”
“闭嘴！再多嘴你明天就会失业。”许梦怿制止保姆说下去。
“刚才谁在大声喊？”保安不耐烦地问。
“奥，对不起，我刚和男朋友闹了一点小矛盾，她误会了。”许梦怿意味深长地看着保姆，“对吧，阿姨？”
“奥，是，是……”保姆吓得连声应着。
“既然没事，那我们先走了。以后注意一点！”保安提醒道。
“麻烦二位白白担心，实在不好意思。”许梦怿笑靥如花。
“阿姨，你去买早饭。”许梦怿吩咐保姆。
房间里只剩下许梦怿和陆小也。
“你不要以为那样我就会感谢你。”陆小也冷冷地说。
“陆小也，你真的那么恨我，想要我死吗？”许梦怿的眼睛里涌满了泪水。
“对，我恨不得你死，我真后悔刚才没有更用力一些。”陆小也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当你们还是陌生人的时候，某天在医院寂静悠长的走廊里，你听见一个中年妇女用苍凉、悲伤的声音一声接一声长长地喊着“梦怿，梦怿……”你的心跳仿佛慢了一个节拍，痛得要命，你甚至为那个叫梦怿的女咳乞福，祝愿她好好的，不要让她妈妈担心。
可是当你们成为同学，她不顾一切地去爱你时，你却恨不得她死。
——人是不是总是对爱自己的人最残忍？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许梦怿把手边的杯子摔在地上，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滚了出来，“为了见到你，我假期都留在上海，没有回北京，没有住处就干脆住在宾馆里，一个人凄凄凉凉地过着，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我也想这么问你，为什么你要把我和小影拆散？为什么你要置南飘于死地？”陆小也的眼睛里盛满了仇恨。
“陆小也，我爱你，我比她们都爱你。”许梦怿用压过陆小也的声音大声喊道。
“你爱我？”陆小也讥讽地笑笑，“你爱的只是有陆小也这幅皮囊的人。”
“陆小也，我爱你。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真的很爱很爱你。为了你，我自杀过，差点死掉了，可是这么久了，你居然没有想起我，我暗示过你那么多次。”许梦怿伤心地说，眼泪继续成串地往下滚。
“你认错人了吧？”陆小也嘲讽地说，“如果仅仅因为和那个人长得像，就被你害得这么惨，你会不会再以自杀谢罪？”
“你还记得前年5月21日在‘左岸。右岸bar’对你表白的女生吗？”许梦怿问。
那是陆小也永远也忘怀不了的一天——那一天她的天使念小影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那个被他拒绝，坐在污水里变成破碎的布娃娃的女生一闪而过。
“原来这是早有预谋的复仇计划。”陆小也愤怒地喊道，眼睛里几乎要喷火。
“我倒希望我可以像你想象的那么理智，有勇气实施我想了几万遍的复仇计划，可是一见到你，我就把复仇两个字忘得一干二净，像个傻子一样，只想爱你，只想被你爱，把所有的伤害都忘得一干二净。”许梦怿难过地把脸别在了一边，微卷的长发跳到胸前，随着肩膀剧烈地颤抖。
“可是陆小也，你却一直不肯相信我的爱，还把我当成一个心狠手辣的女生。”许梦怿继续呜呜咽咽地说。
看着许梦怿伤痛的眼神，撕心裂肺的泪水，陆小也终于明白原来在缓慢冗长的青春旅途里，一直有一个女孩那样喜欢着他，可是他却用一颗无比卑鄙的心去践踏一个女孩不顾一切、一往情深的爱，虽然她的爱太工于心计。他无措地看着女生继续气涌如山地哭。
许梦怿渐渐止了哭，用手掩着脸软弱无力地说：
“陆小也，你知道吗？没有听你唱歌，没有看你跳舞以前，我一直都是被所有人宠着的幸福、单纯又骄傲的小女生。我创造的每一个糖果都甜蜜无比。可是遇见了你，一往无前的时光便打了个褶皱。第一次去‘左岸。右岸bar’是前年的3月16日，当时是被朋友死拖进去的，进去就看见一个男生在剧烈的金属快节奏音乐中跳舞，那是我第一次看真正的霹雳舞，我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把舞蹈演绎得那般随意、游刃有余，让人浑身的血液都止不住沸腾。”
“陆小也，你跳舞真的很棒，我们班女生都是你的超级粉丝。”许梦怿硬着嗓子强笑道。
“那天以后，我每天都要去‘左岸。右岸bar’，虽然高考将至，功课多得要死，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5月20日，每年的5月21日学校都给高三的学生放假，要求在家复习，那年也不例外。我知道回家以后肯定时刻都被爸爸妈妈盯着，不能再到‘左岸。右岸bar’看你了，所以那天我终于鼓足勇气去对你表白。你知道吗？那是我长到18岁第一次自卑，我觉得自己不够漂亮，不够优秀，不够好，而这以前，我一直都高傲得要死。我站在酒吧的门口，心扑嗵扑嗵地跳个没完，你终于出来的时候，我愣在原地，半天才跑过去，没头没尾地说了那句话，可是你却一下子甩开了我，大步走开了。那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受到那样的羞辱，回去以后，企图割腕自杀，但被及时发现，最后又活了过来。“
许梦怿移到了窗边，看着头顶上灰蒙蒙的天空和黑色的厚厚的云朵，心里的潮水漫成一片。
“那年的高考我出人意料的落榜了，整个假期都被关在家里，后来精神状况很差，在疗养院住了两个月，十一月才回学校复读，几天以后，我又去‘左岸。右岸bar’找你，可他们却告诉我，你已经辞职了。我当时发誓再次见到你，一定要狠狠地报复你，让你死得很惨。“许梦怿的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容。
“然后去年考到了上海音乐学院，我以为再也遇不见你了，我以为你从此从我的世界消失了，可是你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一刻，我心里交叠累加的对你所有的恨只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像以前那样义无返顾地去爱你，原来你一直都是深居在我心里的爱人。可是你对我那样冷淡，还害我经常被别人耻笑，就跟一年多以前一样无情，我也想要恨你，却不知道该怎么恨，我终于明白原来爱真的是比恨还要痛苦的东西。”眼泪从许梦怿掩面的手缝里流淌了出来，顺着小臂肆意攀爬。
“那天我一个人蹲在仓库里想事情，没想到你和一个女生走了进来，我悄悄地蹲在黑暗里没有出声，然后知道了那么多的秘密，还用手机拍了很多照片，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我发誓一定要把握好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可是在咖啡厅里看见你那样痛苦，我不由得心软了，当时我想只要你请我喝一杯咖啡，我就会把那些照片毁了，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可是陆小也，你为什么连我这样小的愿望也不肯满足？”许梦怿终于伏在琴键上不顾一切地恸哭起来，胳膊触到的地方响起一串不堪入耳的噪音。
只要你请我喝一杯咖啡，我就会把那些照片毁了，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许梦怿的话像一把尖刀，插进陆小也心脏里最容易被摧毁的部位，让那里喷射出汩汩的鲜血，一直到它们凝固，再凝固……
陆小也看着女生上下颤抖的肩膀，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
“许梦怿，不要再哭了。曾经无意间把你伤得这么深，真的真的很抱歉……我从没有想过有一个女生会一直这样爱着我，我真的非常非常感动，可爱情是一双穿错的跑鞋。相信上帝会指给我们最好的路，你总会找到你永远的守护天使。”
“小也，我只想成为你的守护天使，也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守护天使。”许梦怿抬起头，勇敢地正视陆小也的眼睛。
“许梦怿，你明白的，我并不想说的太直白，再次伤害你。”陆小也的眉头皱成一团。
“陆小也，可以告诉我你喜欢念小影的哪些地方吗？我可以改。”许梦怿低声哀求。
“她，她挺……”陆小也找不到可以用来形容女生的词，“也许就像一首歌里唱的，有些人说不出哪里好，可就是谁也无法取代。”
“陆小也，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不管过去多久、多长的时间，我一直在这里。”许梦怿的声音柔和却坚定。
“我和你一样。不管过去多久多长的时间，我都会一直站在原地等念小影找到回家的路，即使一辈子也无所谓。”陆小也狠下心肠说。
“陆小也，你连做梦的机会也不留给我吗？”许梦怿使劲咬着嘴唇，撄红的唇上渐渐渗出了细细的血。
“有时候放弃也可以是前进。”陆小也的眼睛里旋转着泪花，“向南飘自杀了，喝了一瓶农药，在医院抢救。”
“小也，对不起！”许梦怿的脸色迅速转为苍白。
“祝你幸福。”陆小也转身下楼。
伴着《深呼吸》悲伤的曲调，许梦怿坐在地板上恸哭起来，那是一种不顾一切豁出去的悲痛。
早知道爱你注定是无尽的忧郁
我却不知该如何收回我的情意
不能说出的故事
一场美丽的相遇
直到你对我说你心里已被人占据
深深深呼吸不让泪决堤
把我最爱的你深锁在心底
深深深呼吸回头不看你
有你的往日一幕幕涌上眼底
心碎在扰攘的街
我的伤悲你没发觉
心碎着下着雨的夜
整个世界都在流泪
雨不怕风吹梦不醒最美
你在我心里轻轻的飞
就让爱是一场不悔的沉醉
就让我永远都学不会离别
心碎在扰攘的街
深深深呼吸回头不看你
就让爱是一场不悔的沉醉……
从开始到现在（5）
从开始到现在（5）
时钟滴滴答答地把时间一点一点沦陷在午后，5个小时了，急救室的门依然禁闭着，念小影感到眼泪在眼眶里汹涌澎湃着涨潮，死亡让她感到无数巨大的恐惧。
“她会死吗？”念小影的声音轻得连她自己也听不清。
“影影，别怕，不会有事的。”洛小光柔声安慰。
“……”念小影的眼神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鸟，盯着洛小光的眼睛许久。
“影影，相信我，一定不会有事的。”洛小光感到眼泪从胸腔里涌动起来往喉咙顶，他拼命忍住泪水，勉强正视女生的眼睛。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南飘被三个护士边输液边推了出来。
“南飘！南飘……”念小影跳起来，扑到了床沿，紧紧抓住了南飘的手。
“请小声一点，病人现在很虚弱。”护士制止。
“影影。”洛小光赶紧把女生拉进怀里，“请问她脱离危险了吗？”洛小光冷静地问出念小影最关心的问题。
“请放心吧，她已经脱离危险了。还有就是三天之内必须有人寸步不离地看护她，不能让她吃任何东西。要是不注意吃了什么，情况会变得很糟糕。”医生叮嘱道。
“好，我们知道了，一定会注意的。”洛小光应承。
“一滴水也不能沾，一定要记清楚了。喝了农药的病人洗肠以后，通常都很渴，不管她说什么，也不能给她水喝。”医生再次叮咛。
“我们一定会注意的，谢谢医生！”洛小光扶着女生向3142病房走去。
念小影紧紧抓着南飘的手，隔着汹涌的泪水凝视着这个沉睡中的婴儿。向小艾肆无忌惮的眼神，向小艾纯真的笑容，向小艾执拗的嗓音，向小艾打架时的不顾一切，向小艾用汉语拼音写的信……向南飘绝望的眼神，向南飘嗓音中撕裂的疼痛，向南飘苍白无力的笑容，向南飘发际遮住的悲伤……汝小橙藏着细细的忧伤的眼睛，汝小橙纯真的笑容，汝小橙冰激凌一样的嗓音，汝小橙打架时脸上的冰冷……一溜烟全部钻进了念小影的脑中。
南飘吃力地睁开眼睛，扭过头看见倚在枕头边的女生，虚弱地唤道：
“小影……”
“南飘，你终于醒了。”念小影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这是在哪儿？”南飘的眼睛疲惫地打量着四周洁白的墙壁。
“你在医院。”念小影把耳朵靠到女生的嘴边。
“小影……我……难道……没死？”南飘疑惑地问。
“南飘，你不许说死，”念小影使劲摇女生的胳膊，被洛小光制止了，“你不准死，你要和我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向南飘不再言语，半晌才突然吃惊地问：
“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