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泓薄荷色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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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泓薄荷色的浪漫-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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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生存的工厂依然死水般煎熬着日月,妈妈的忧愁和爸爸的苦闷,全部陈在我心灵的担子上,真的好累,多少回我想要大哭一场,但是不能够,倘使我的泪水可以洗涤旧有的日子和旧有的梦,倒可以试一试。而现在,爸爸和母在忧愁生计的同时,就是不时地瞥一眼他们娇小而敏感的女儿是怎样竭力浸润在文字里,让所有的苦郁都化为秋后的蝶,之后作茧自缚一样地存在着。他们的疼惜在目光里,我品得出。我曾经建议放弃找对口工作,但是,父母制止了我。
  踽踽地等待到元旦,收到葛矜的来信。信中说,好已经在县里谋得一份打字工作,虽然实在进入不了对口部门很觉瘳落,但是毕竟还要生活。为了生活,总要低着头看一看脚下的路。
  知道伙伴们都已有了定数,我那决心等待到最后的心情开始摇曳,而我不知道该怎样为我自己努力,据说,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里,居住的都是黑色‘乌鸦’,所以我开始怀疑多年来我坚守的信念,也许人根本不该活得象支山百合,无论外界多么华美,它只在自我的信念里独香。转瞬三个月过去了,我决定致信报社社长:
  当初,您们也曾经历生活的沧桑(一方面是生活的担子,一方面是求业的困惑),如果您的用人单位也说:你年轻,阅历浅,先等有了经验再来;你个子矮小,不漂亮,不是公费本科毕业生,素质差,不适宜入主我们部门,您会怎样想呢?
  好吧,设若我们本身一无是处,象鸿蒙初开那样,我们只晓得吃和睡,我们交流的方式只是彼此龇牙和努嘴,高兴时牵手,气恼时大吼,我想,找不找工作,投不投所好已无所谓。为了避免大自然的发怒,我们也把鸟毛当作图腾,祈求保佑,我想这种愚蠢的活法远比文明潇洒!可惜的是,我们长着智慧的头脑,我们把正义和良知都装在里面,可我至今没有发现过一位相马的伯乐,只听到世俗的歪风唏嘘过耳,玷污着人类的视听——我不知道,何时‘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但是,信象一枚极小的绣针坠入深海,没有一痕回音。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遥远吗?我反复咀嚼着雪莱的这一句诗,聊以自慰。而心怀里却荡了忧郁的尘滓。
  这时,葛矜突然来到了我家。她的神情看起来相当落没。好象当初朱丽叶发觉罗米欧已经死掉了,而她竟还活着。她的身子不知怎样,有些雍肿,象是生病似的。
  我慌心地请葛矜驻足我的小屋,品品清茶,说说什么名字的忧愁困扰了她,不想,听到我的柔声安慰,她哭了。
  谁惹你生气,大宝贝儿?我拍拍她的肩说:我家‘战斗力’比较强,要不要水澄和水渊帮你打扫‘战场’?
  葛矜勉强笑了笑,说,三儿,我只是有一件事事你帮,而且你千千万万要替我保密。她看起来有什么苦恼事似的。
  什么事?我奇 怪{炫;书;网}地注视着她陡然红润的脸:我的保密水准是属于‘吉尼斯’的。
  可是,我不敢说,怕你笑我。葛矜扭怩说,并下意识地把腹部的长衣撩起——她的腹部竟隆起了。
  噢,要做妈妈了?有些紧张是不?我笑了,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是和苏楠吗?
  三儿!葛矜有些不情愿地制止我说,我不想生下这个孩子,因为我还没有结婚。
  你是说要打掉它?我惊诧地注视着她微愁的双眼:据说很难过的,它的爸爸怎么说?说真的,这时我有些恨它的爸爸,我忘记了葛矜也是它之所以成为生命的同谋。
  它爸爸……她喃喃地说,它爸爸在西宁怎么知道呢?
  果然是苏楠?!我更加吃惊:你们之间竟然会……我要打电话找苏楠,告诉他为你带来的麻烦。说着,我抓起听筒。
  不要,葛矜慌忙求恳地止住我:他并不知道会这样,何况是我甘心的,当时我们都很忧伤,担心缘尽了,喝了几杯酒。
  那么,他就可以逍遥事外了吗?我仍旧气恼,仿佛受伤的不是葛矜而是我,同时,我真的搞不懂:他们怎么会偷吃‘禁果’?
  三儿,你知道,我父母如果发现了它,葛矜指指腹部,略带哭音地说,我和苏楠就永远不能够,不能够安宁的,我求你帮我找个医生,我一定要打掉它。
  我私下里觉得这件事非小可:一、我不知道堕胎的危险系数(看样子,这小生命至少四个月大了)以及堕胎会不会对葛矜未来的生育造成不良影响;二、我不了解苏楠听说有它会不会决定娶葛矜——如果这样,倒是促成他们早日结合的好方法;三、我实在不希望一个小生命就这样失掉了为人的机会,那是残忍的,小时候,为了一条要好的狗被打死,我都凭吊了一年之久,何况一个孩子?
  我每天带着它很难过很沉重,三儿,她又流泪了。
  好吧,好吧,我说。可能我是泥捏的,她的泪水冲垮了我的担忧,我决定帮她。
  我向父母撒了谎,带葛矜到一家专做人流的私人诊所找到一位退休的人流专家。
  扎了引产针,葛矜安静地睡了一个晚上,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阵痛的她抓住我的手说,她疼得要死掉了,她不想再继续这种苦痛了,宁愿做未婚妈妈,宁愿忍辱负重。
  可是,引产针已经发生了效力,再有十几个小时,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大宝贝儿,我平静我地说。此时我是她的精神支柱,我想尽管我很担心有危险,而我必须让她相信一切都是正常的,没有危险的,就好象,雨后天空一定重新晴朗。
  葛矜的情形看起来越来越糟,她辗转反侧着,汗水如注地渗出额际,我只好让医生再扎一次镇定剂,直到她再度睡着,我才发现我也吓得冷汗涔涔了。
  到第三天早上六点一刻,葛矜才结束了这场痛苦。那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只可惜它不能为人了。看着它被掷垃圾似地掷到垃圾筒里,筋疲力尽的葛矜拥住我大哭起来,她一直跟我说:不是我这个妈妈不想留下它,实在是难以承受生命之重。
  我一直在心底忏悔,就安慰她说,现在,你们母子都得以解脱,相信它会在天国的花园里对你微笑的,因为它不必象许多弃儿那样被心事熬煎。你现在这份痛苦只是暂时的,而平静或许是永恒。而且,我听医生说,因为你和苏楠是喝酒之后有了这个孩子,即使留下来,也可能是畸形儿。
  葛矜为了不耽阁上班,没有休息就匆匆回到了她的小县城。妈妈见到葛矜后,猜到了她是流产了,便为她煮了几个鸡蛋让她带上,葛矜哭了。
  葛矜的事使我蓦地晓悟了许多。我对总是因生活而夜半偷泣的妈妈说,我终于知道妈妈有多么伟大,多么维艰,为了育儿,她肩挑的生活和生命的双重担子,我知道今后我该怎样补报这深恩了。
  于是,我不顾父妈妈的反对,开始四处找寻一些并不适合我,但能够赚钱的工作。我想我不能够因为清傲不群的个性而忽略父妈妈的辛苦。何况,写作人生,本来就不该是漂白的纸张,没有生活的油彩涂染,它怎么会动人?
  但是,每当我应征时,总会被一些世俗的目光和语言深深刺痛,有些独办企业用人似乎不是重在体力与才能,而是外形的‘美好’,有的人干脆告诉我,现在的事你不明白吗?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比较善意的人会劝我说,你这么娇小而充满艺术天分,为什么不做适合自己的事,或到父母身边做小鸟?你混在这个复杂的人际社会中只有污染自己或变了自己。
  做小鸟吗?我很想,当我带着疲惫万分的心情,伤痕累累地回到家中,品味家的苦郁,我真的好想凭依。而值得依偎的爱倏然离去了,至今还不明了他为什么就别去,难道仅仅是怕耽误了我前途吗?目睹生活和感味生活,我才知道在校园时代的梦想有多么簿脆,怪不得古净尘说生活是真实的,我从前头脑里的爱情和爱的对象都太单纯了、稚嫩了。但是,设若古净尘在我身边,当我们两人意志合而为一的时候,我绝不会有此刻的独孤和无助。古净尘!我暗暗地想:你究竟在哪里?心里还有我吗?看到我的灵魂正在炼狱里经受煅烧吗?3
  恰在这时,报社忽然通知我上班!这是多么意外的事!我顾不得冬日的寒冷,钻出被子,一下子拥住妈妈说,这简直象是‘守株待兔’里的傻瓜一不小心获得了兔子!不是说我矮小又不漂亮,素质低微、专业不对口吗?为什么突然就决定录用我了?
  妈妈也惊喜异常,擦着喜极的泪,她说,总之我们的等待有了收获了,不论守株待兔还是主动狩猎,此后的收获可要看你自己了。从五月份到一月份,妈妈喃喃地说,把我的女儿熬得像片瘦叶子,而人生能有几多这样焦急又无望的等待?又有几多柳暗花明?记住,这段经历是你的财富,现在,上天又给了你这个机会,要好好把握。
  紧张的心情终于松懈下来了,想象着即将成为一名记者,在我的梦途上旅行人生,我的心开始唱歌。
  上班那天,风雪交加,途上我用了近二十分钟跟天气抗衡,心里难免有些憎恶老天不给面子,不过还好,没有迟到。
  总编见到我,只微微点点头,就简约地告诉我:我将有三个月的试用期,之后再定去留。这三个月中,由方记者带领我采访(这和我当初的要求迥异,我在自荐信中要求给我三个月独立采访,行则留,不行就自动离开,但是想到这种有人引路的方法,也许是对我的一种保护性促进,我二话没有话),之后,也没有交待我具体任务,总编就送我来到采编室。虽然,对许多问题我还迷惘不清,可又有什么呢?事在人为,我应该会很快熟稔一切的。
  我不会写消息,这是因为我的课本中从未涉及过,所以我买了书籍自己研读,以流畅的笔触和灵活的布局来写每一则消息。我不想因循老记者、老编辑的方式,因为外界人都在评说报社人的文字水平太差,太板滞,象半截老咸菜,读起来又硬又涩。但是看来没有一个人懂得我,他们批评我说,没有学会走就不要跑,你应该分清文学和新闻的界限。他们的潜台词是显而易见的:你以为你是谁呀小丫头,想比我们强,想在我们中显露你的特色?妄想。这使我想起中学时有一位老师总是生气我的用词生僻,当时我反驳说,鲁迅的僻字为什么没有人疑问,反而引以为特色?难道就因为他是伟人?不过,世人如果都固守本本不敢创新,恐怕连鲁迅也不会有。而今面对这众多的前辈‘高人’,还有我看起来笈笈可危的前运,我什么也没有说。小不忍则乱大谋的,我多次告诉自己,学着做前辈们的鹦鹉。
  然而,“鹦鹉”也很难做,我总也学不象,尤其是那位即将被新任执行总编换下来休息的老执行总编。
  他有一次特地差人找我(他的贵体大概不便亲自找吧,或者是担心他的尊贵在我的卑贱面前折腰了会没面子?他的办公室就在我旁边竟然要差人找我,架子可真大啊)板着脸孔将我那篇通讯稿划了满纸红线(那篇通讯是一位好心的老记者带我去采编的),至使我羞惭得不敢抬头。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你懂什么是新闻吗?你才毕业的小行孩子算得了什么?他甚至跟别人说,她是专科,我是本科,水平不行。而事实上报社里具有大本、大专文凭的又仅仅在、四个人而已,何况迦总编兼社长本人也不过是中专毕业的,我不知道这位老总编意在何为:怕我的锋芒削弱了他的吗?我想即使我有那种本事,怕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那么,他为什么这样地要一棒子‘打死’我呢?这件事的当日,我觉得做为晚辈和下属、学生,我应该不论对方对不对,都请对方多多指教 ,岂料,老编辑面孔一冷:我可指导不了你!到了后来,他干脆直抒胸臆:你发过多少文章,在哪家大报刊登?你学过新闻写作吗?你懂什么叫新闻?天哪,这怀有挑战意味的问句使我窒息!我没有发过几篇文章,而且不是在诸如《人民日报》等大报上刊登 ,我也不敢说我懂新闻,虽然我学过新闻,我对新闻有敏锐的直觉,但是我怎敢与他们这些老人家比?
  我回到办公室里委屈地哭了。有的同事劝我说,生他的气不是太不划算?瞧他为了担心没有交椅坐,一直赖在这里不走,再说,你写什么稿子不好,偏偏写他对头人物所在部门的稿——你不知道你所写的部门主管是上任总编吗?在过去一年里,报社里的斗争矛头就是上任总编,你去写他,不明摆着和他这样的反对派作对吗?可是,新闻部门是政府喉舌,又不是他私人的工具,只要可歌可泣的人物就该写,他为什么把这些都挤在私人仇怨之后呢?我听了同事的话心里很不平。
  跟方记者一道采访,其实也没学到什么东西。她从不教我什么,只是按着她固有的方式工作,每到一个单位,她就会满脸堆笑地和人家闲侃,之后便问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闻?对方如果没有,她立即就会把所有的热情洋溢起来,借口还有事,带着我离开。一路上她通常会唠叨:怎么就不发生点什么事呢?她给我的感觉就是记者的天是看别人的笑谅,看世界的笑谅,唯恐世界不乱。
  不过,方记者也会“施舍”我些许机会,比如在一些豆腐块稿上只属我的名字。
  又过了些日子,也许因为我跟方记者采的稿子太多,而且方记者又执意单属我的名字吧,老执行总编再次让人转告我:不经领导允许,不许私自采写稿件。言外之意,我不可以自由采写我敏感的材料(即使练笔也不行)我的身份就是一个实习记者,只有跟着方记者倾听的权利。其实,除了社长指派之外,其余时间里,所有记者都是自由采稿的,连行政总编都未约束过我,这位执行总编倒对我敦敦教诲了。
  我走的路更窄了,好象一只笼鸟,我的翅看来只有摩拳擦拳的份儿。长此下去,恐怕试用期满我的名气根本打不出去,叫我今后怎么在报界立足呢?为了不危及前运,我只好转发文艺稿,在除了本报之外的报刊、杂志上,我开始频频发表诗歌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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