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泓薄荷色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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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泓薄荷色的浪漫-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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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篮打水。妈妈除怀有爸爸一样的担忧之外,还担心她那微簿的收入,她要养家,供水澄读书,如果再帮我出先期的费用,恐怕就又得借钱了。
  我不想跟父母理论,虽然我担心爸爸的说法是一个不争的现实,我也同样珍惜妈妈的收入,但是我更加懂得一只笼鸟看到的永远只是栅栏外的天空,它既不懂得天空有多大,更加不会懂天空风雨时该怎样应对。我不愿意时光就这样在我漫无目的的等待中一径溜走,不想有一天我为没有好好利用年华而感叹,即使我的闯世界满盘皆输,我也要输得有价值。就这样,我到燕善茁他们那里借来六百元钱,作为参加岗前培训和最初实习期间的生活费。
  我背起行囊的那日,妈妈以为我不听话,不懂事,反反复复地劝我留下来,当她知道我意已决,她哭了,我看不起妈妈的眼泪和她头脑的古守,我更恨水澄作为我的弟弟却在不明就理的情况下伸手打我。当我看到妈妈指着我的鼻子,哭着用我的大名来说教我时,我忽地感觉家好陌生。水澄见妈妈哭了,认为我很不懂事,冲动之下,他竟初次打了我一耳光。
  现在,我觉得爸爸妈妈弟弟个个都好陌生,犹其当我想到水澄水渊同仇敌忾地站在妈妈身边指责我,我仿佛看见那个十几年前初次归家的我,一种孤单无助的感觉即刻撅住了我,是的,爸爸妈妈尽管是我挚爱亲人,弟弟即使是我的手足,毕竟我从不更事时就远离他们,这些年又各自忙忙碌碌,少于沟通,所以也许家人心中跟我是有隔膜的……想到这些,我放声大哭,这是我从报社走出后第一次这样无羁地哭,我哭了多久不晓得,只觉得手脚都麻木了,声音了喑哑了。妈妈惊觉了我的情形,止住了哭声说,你走吧,哭坏了怎么去工作?我也意识到我在虐待自己,而在这个家里恐怕已经没有人肯用理解的心关切我,哪怕是温柔的目光。好吧,妈妈话已出口,毕竟还令我心有些许温情,我就该走了。我对妈妈说,有一天您会懂,我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不是咱们家庭中的一只碗或碟,总会固定不变地放在那里。
  我这样年轻如果不出去闯,难道要您和爸爸以年迈之躯为我人奔忙吗?原谅我吧。
  说罢,我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家门。临行前,我告诉水澄,你还太无知,要知道,我不是诚心要妈妈哭,我所以要走出这个家,全然是为了不成为家里的负担。现在,作为长辈的父母不理解我是正常的,因为他们从前就没有打破过他们脑海中的俗套,而且他们希望能依靠他们的力量让我最终有个归宿,可我能肯定,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管我的事了,我只有靠自己。但是你今天的做法我会记恨一辈子!
  带着无比感伤与沉重,我奔向上级市。
  走的那时,小雨霏霏。
  在飞驰的汽车上,我的心乱得很。我不知道这次我固执地选择一种人生到底对不对。但我相信,只要迷途的船儿仰望一下灯塔的方向,它就会找见航向,我不怕失败,败了可以重来。我又想到了父母,此刻他们一定还在以我为叛逆,尽管他们爱我,但是许多事情是无法取得圆满了,我只好有待成功的日子来,以期他们谅解的微笑吧,但对于水澄和水渊,我却无论如何也没法谅解。想到上级市,和以后孤单一个人的日子,我不由又回想起同古净尘共在的日子。至今他在我的生命中依然份量很重,虽然除了了解他的优秀、他的坚毅,我对他还怀着深刻的迷惑,不懂得他那些个日子的爱为什么在倾刻间就消失怠尽了,但他是我今生唯一爱过的人。我总感觉他不那么简单,他必定向我隐瞒了什么。可是,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呢?还有什么事不能向我说明的吗?现在我在生活的路上真的好辛苦。初闯世界的失败、家人的不理解、事业的渺茫、爱的困惑……这些事折磨得我要心力憔悴了,古净尘!你在哪里呢?
  胡奔真的委我重任,他一再声明,他一定要不折不扣留住我,因为我是个人才,而我却告诉他,我会是一朵云,哪里蔚蓝我就飘向哪里。
  到信息站的第一天,我知道,信息站的法人代表叫凌旋。凌旋是另一个县城的文学爱好者。法人不是胡奔,这倒是令我很奇 怪{炫;书;网},但我没有多问,我怕被爸爸言中,胡奔是个骗子。
  信息站初立门楣的新气象很快就随着人员招聘工作的完成而平息下来,于是一些弊端就如潮水退后的礁石,层层地显露在职员们面前。果如爸爸所料:在北方人的眼中,信息太超前了,令北方人怀疑不已,尽管废尽口舌他们也不相信。
  我凭借着记者的口才虽然往往成为一些部门的座上宾,搜罗了大量的生活资料,可在物质上我依然穷得可以听见响声。一听到要交钱才给发布信息和提供信息,许多人就诚恳地劝我离开信息站,说那些东西都骗人,不信你找家电脑公司,上网浏览一下,就会发现他所谓的信息都在上面,信息站不过是利用人们的无知而已。我不大相信,但我又没找见可以上网的电脑公司,所以 仍然将信将疑地去跑业务。
  应该说,‘活水’是我冬夜里的火把,他一直在鼓励我坚强些,不可随处抛落叹息,成功者没有失望,他说,你的步子已经受过挫伤,还怕更多的伤吗?你会拥有你该拥有的一切,只要你不放弃。
  活水是谁?胡奔有一次问我。
  男朋友,我信口说。
  他帅吗?胡奔说,比我如何?
  你象一只乱飞乱撞的无头峰,他象地面上千古不变的真石子,我说。和胡奔处得熟了,我觉得他这人好像还挺随和,不摆架子,所以说话也不大避讳。
  我问你他帅吗?胡奔有些着恼。
  岂止是帅?我说,他是我遇到的最像男子汉的男孩子(我所说的是古净尘)
  那么我呢?胡奔说,我就不像了吗?
  一点点吧。我打量着他说。
  那么,你爱他了?胡奔的话有些酸溜溜的。这使我有些吃惊,不知道他何以如此。其实,职员们老早就告诉我:老板对你的气质和才气简直倾慕到极点了,我一直以为他们是没事闲的。
  爱还谈不上。我想到活水是什么样子连我都不知道,直想笑。但,女孩子处世,必须学保护自己,就象枯叶蝶,它是我的师父。
  你不爱他为什么跟他频频通信?胡奔似乎非要查明我。
  当两个人还无法共同撑起一天微蓝的时候,就该学会涵蓄,爱,在有些时候出口是浅薄的。我反驳说。
  那么我呢?我喜 欢'炫。书。网'你,你知道吗?他说,我有没有资格和你肩并肩?
  你?我说,好像个子矮了点(胡奔是四川人,个子比较小)。
  总比你高吧?胡奔说。
  但是你是我的风景啊,我说,就象任何喜 欢'炫。书。网'过我的而我又谈不上喜 欢'炫。书。网'的男孩子一样,有时候我会打开心窗看你们大伙一眼,但我不想拥有,更不会用心咀嚼这些风景。
  那么你何必跟我同行,听我支派?胡奔气恼说。
  工作需要,生活所迫,我说,再说,男士是女士的护身符,女士是男士衣襟上的装饰花。
  胡奔说,那么我要你陪我喝酒可不可以?
  为什么?我说,想灌醉我?
  我有那么卑鄙吗?胡奔简直愤怒了:你不肯给我爱情就算了,施舍点友情还可以吧——你没见过人失恋吗?
  见过,我说,我失恋过一千次了。因为我丑,还有人说我文凭太低,家里太穷,个子太小……总之五花八门。可是我没有一次掉泪,也从不喝酒。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真爱。胡奔说。
  喝酒吧?我说,不过我想听你和嫂子的罗曼史。
  我的事你全知道?胡奔很惊奇:不错,我还有一个周岁的儿子。
  于是围墙里守着刘慧芳,围墙外期求林妹妹?我嘲讽说,我真不懂,你到底是宋大成还是宝哥哥,专心做一个不行吗?
  胡奔不再理我,他奔向酒馆,我就溜掉了。事后,我道歉说他的脚程太快,伯乐当初没相中他真是有眼无珠,而我呢,眼神不好,找不准他的去向,而且怕黑,所以一个人走了。胡奔至此对我已经退避三舍。后来有同事告诉我,有一天胡奔请大伙吃饭时喝醉了,站在夜间的大街上高喊‘我爱水凝’,并且说他这是真诚的表现,不然,别人为什么不敢这样喊?这使我觉得胡奔这人很好笑:事业还没见得有成效,倒先想到青睐自己招募的员工,难道这就是人性的本来面目?
  不久,我终于发现这个信息站的一切手续都有问题,因为全是复印件,根据我头脑中的所学,我深知电脑可以删改字据,而且,在管理才能上,我不能不说胡奔还太‘嫩’,他把民主理解成大事小情均由职员们共同商量,每当决定一个新规定或解释一个新问题,四十几号人就得吵一、两个小时,甚至更久,严重影响了办事效率,同时也浪费了大量业务时间。我建议胡奔让各个小组的负责人分管一些事务,但他又把工作分得模糊不清,一切事事实上又都由他个人大包大揽。到此刻我才隐隐悟到胡奔的权力欲。
  他本是一个山村出来的穷小子,几度打拼后,他干起了杂志社的工作,他一直想找到自己想要的尊严感,于是他就试图把一切权力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只可惜,他没有发现,他的浑身并没有几个细胞是能够驾驭权力的。胡奔的这种低俗的权力欲一经被我参透,我内心就失去了和胡奔共事的意趣。
  我想信息站的这种情形就象一棵好树没有耐久的根,死亡是它不久后的定局,我应该做聪明鸟,在树木倒落之前必须飞走,否则我将一败涂地。10
  这时,国刊E报某市联络处的主任,一位从未谋面的诗人企业家与我在去省城的火车上不期而遇。
  我听你的言谈就觉得应该让你为我效力。主任说。
  我啥也不是,我说,除了吃饭,而且吃得又少。
  你很幽默,他说,幽默来源于智慧,智慧能使一个人无所不能,你有真才实学,我敢打包票。
  那么,你用什么来打动我这颗单纯的心为你卖命?我说。
  你任我承担的商业版的文字工作负责人,我回去马上为你租房子、买生活用品。他说。
  可是我怀疑你挂羊头卖狗肉。
  你究竟何以这般提心吊胆?他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阎星是这样一个人,他总是拿着到手的利益对下属说,公冶长,公冶长,你吃肉我吃肠。
  是吗?我笑了:你也很风趣。
  也很爱才,阎星说,因为我也曾寻路过,还曾因为身无分文在水泥汀睡过几个饥寒交迫的夜晚。
  你睡过水泥汀?我看了看衣着不错的阎星,颇有些困惑。
  阎星告诉我,三年前,当他拥有资产上百万的时候,他手下的员工每天前呼后拥。就在那些员工当中,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开始对他亮出了动人的眼神儿。年轻气盛的他被诱惑了,很快,两人步入了婚礼殿堂,可是,意外也发生了,那个女孩在婚后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已经把他所有的帐户过渡到自己的名下,溜之大吉了。后来,身无分文的我只好解散公司,到这家报纸的名下做了一段时间的业务员,现在,我主管G市这片的商业版。
  这是真的吗?我说,我怎么觉得这像是一千零一夜里的一个故事。
  阎星说,信不信由你,但你还是考虑一下我跟你说的事吧。
  让我考虑一下,我说。我想胡奔曾许诺天空给我,而他的天空是低的。阎星我也一无所知,他的天空当然也未必高可飞翔。何况,他被女人骗过(假如那是真的话),也许他会提防女人也未可知呢。
  我是个不达目的势不休的人。阎星握了握拳,对我说。
  我一笑置之。
  一周后,因为胡奔的秘书代胡奔受了职员的一酒瓶子住院了,我只好代替他作秘书。
  不想,第一个电话就是阎星的。
  房子我租好了,对方声音很高:这回你该过来投奔我了吧?
  我怕胡奔听到了,慌忙说,你打错了。心想,你那里没准就是另一个火坑,我可不是飞蛾,也不想被火烧死。
  别掩示了,阎星说,这是平等竞争,叫你老板说话!
  可是我……我想说,我想借口不能在老板有危险时离开,推掉阎星。
  不料,胡奔抓过听筒说,你至少该让我的职员有机会作一份辞职申请吧?
  于是,阎星不再多话。放下听筒,胡奔阴郁地说,我为你辞行。
  你真要辞我?我没有料到胡奔竟不留我。
  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大佛。胡奔闷闷地。
  你说我瞧不起你?我说。
  难道不是吗?胡奔扔下这句就走开了。
  在辞行宴上,胡奔说,良禽择木而栖,他会祝福我。我于是告诉他说,他的弱点就在于不善用人,我并没有决定离开这么早,而他却——
  胡奔似乎也觉得自己太急,但事已至此,谁也不想让步。
  我找到阎星,告诉他害我被炒了鱿鱼。
  是你炒他!阎星说。
  可是,你为什么采取那种方式伤害我的上司?
  竞争就是两条疯狗抢一块肥肉,谁先到口谁就获胜你懂吗?阎星很得意。
  我发现你们商人的心是黑的。我说。
  而且脸皮厚,阎星说,不过,对人才,我向来象老葛朗台对金子——掘取,之后呢,我会百般呵护,象好园丁对草木。因为人才就是效益。
  可是,我没决定帮你。我说。
  为什么?阎星大吃一惊:我可是乘火车一路颠簸来请你的。
  因为我的心和脑只归自己管,我想每个给我恩遇的人我都该对得起。胡奔此刻艰辛,我虽不再为他工作,而我不能选择你,在此时,你的诚意我唯有日后报答。在这里我是用了心计,因为我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了胡奔这样的人而忠诚,我只是怀疑阎星的事业也和胡奔如出一辙,因为他们都是从零开始的,他们都有权力欲和美色欲,在闯人生的途中,他们似乎都抱着一种扭曲的幻梦,以至于他们无法走上正道去实现人生价值。
  你是怎样一个女孩子?阎星说,希望我不是你故事里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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