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惊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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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步惊龙-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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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招“寸心千里”,正是化解“穿云裂石”的手法。

灰衣妇人不待对方接触,突然撒箫后退,双目湿润,点点头道:“你果然是君箫。”

随手把洞箫还给君箫。

君箫(蓝衫少年)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她这是考验自己武功?还是证明自己确是师父王白山的徒弟?

他双手接过洞箫,正待开口。

灰衣妇人说道:“你随我来。”

返身朝庵门中走去。

君箫随着她走进山门。

灰衣妇人随手关上木门,举步往廊上走去。

黑夜之中,既未点灯,但双目已盲的灰衣妇人,领着君箫,走在前面,丝毫不需摸索,脚下还走的甚是轻快。

君箫心中暗暗忖道:“这位老婆婆一身修为,看来极高。”

心中想着,已经走到一间禅房门口。

灰衣妇人推门而入,点起了油灯,才殷勤的道:“君相公请进来吧。”

君箫答应一声,跨进房去。

灰衣妇人已在一张木椅上坐下,伸出双手,在空中招着,说道:“老身双目已盲,看不见了,你过来让老身摸摸。”

室中点起了灯,君箫清晰的可以看到灰衣妇人一脸俱是慈祥之色,好像慈母对着久别的儿子招手,令人有说不出的亲切之感!

君箫忽然觉得这灰衣妇人极像自己的娘!

他忽然想起了阔别八年的爹娘,不由的从心中油然升起孺慕之忱,脚下缓缓走了过去。

灰衣老妇伸出的双手,摸到他的手臂,再缘着手臂,摸到他的肩头。他可以感觉到灰衣妇人双手在颤抖,瞎去的双目,滚落两行泪水。

君箫心头不知怎的,突然间,好似受到无比的感动。

他明知眼前的灰衣妇人,并不是自己的娘;但他在这一瞬间,几乎把她看作了自己的亲娘,口中也几乎要脱口叫出“娘”来。

灰衣妇人面颊上还挂着泪水;但脸上已经有了安慰的笑容,慈蔼的道:“孩子,你今年几岁了?”

君箫答道:“晚辈今年二十。”

“唉!”

灰衣妇人摸着他结实的臂膀,徐徐说道:“老身孩子,今年也有二十岁了。”

原来她在思念儿子!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是多么可贵的亲情!

君箫问道:“老前辈令郎呢?”

灰衣妇人神色一黯,但强作欢笑,说道:“在外面流浪,你知道老身是多么的想他,只可惜老身双眼已盲,他就是站在面前,老身也看不到他了。”

说到这里,忽然笑道:“君相公请坐,你看老身差点忘了正事,唔,令师叫你来找老身,有什么事?”

君箫没有坐,只是站着说道:“家师要晚辈来向老前辈打听一个人。”

“哦!”

灰衣老妇问道:“令师要打听什么人?”

君箫道:“家师要找的一位磨刀老人,据说他经常在这一带替人磨刀,但一定要来问老前辈,才能知道他的下落。”

灰衣妇人含笑点点头道:“不错,除了老身,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只是他早就不在这里磨刀了。”

君箫问道:“不知他现在去了那里?”

“远着呢!”

灰衣老妇道:“他到四川去了,你一定要找到他么?”

君箫道:“是的,家师临行交代,有很重要的事,非找到他不可。”

灰衣妇人笑了,她笑容之中,含有欣慰和嘉许之意,徐徐说道:“据说四川有一条磨刀溪,磨的刀,永远不会生锈,所以他到四川去了,你要找他,只有到磨刀溪去,才能找得他。”

君箫站起身,拱拱手道:“多蒙老前辈指点,晚辈那就告辞了。”

灰衣妇人问道:“你这就要赶去磨刀溪么?”

君箫点点头道:“是的,晚辈立时就得赶去。”

灰衣妇人道:“他隐居磨刀溪,不欲人知,你这样去,就是找到了他,他也不会承认他是磨刀老人的。”

君箫听得不禁一怔,问道:“那要怎么办呢?”

灰衣妇人笑了笑道:“他是个生性怪僻的人,一生不受人惠,从前在这一带,磨刀的时候经常到庵里来吃素斋,因为庵里的素斋,是不用化钱的。老身有时也帮他洗洗衣服,他临走前,还有一件蓝布大褂,没有拿走,你把大褂带着,就说老身要你去的,他自己的衣衫,自然认得,就不会不见你了。”

说着,走到一口破箱箧前面,打开箱盖,从箱底翻出一件洗得快要发白的蓝布大褂,递了过来,一面叮嘱着道:“君相公,这件大褂,虽然不是值钱之物,但它关系着令师要你去办的一件重要之事,你要好好收起,不可遗失了。”

君箫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师父只要自己到曹娥孝女庵来找瞎眼佛婆,打听磨刀老人的下落,并没和自己说找磨刀老人,究竟有什么事?

但眼前这位老前辈,虽没和自己明说,听她口气,却好像早就知道师父要自己找磨刀老人的事了!

当然,他自从见到瞎眼佛婆之后,直觉的感到事情并不如此单纯,这里面好像蕴藏着一件隐秘而待自己去发掘的大事。

他怔怔的望着灰衣妇人,几乎忘了伸手去接。

灰衣妇人虽然双目已盲,但她似乎看到君箫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蔼然笑道:“君相公,快接过去,时间不早了,你去吧,记住,你有许多事要办,忍辱负重,有志者事竟成,不可辜负了你师父的期待。”

君箫从她手里接过蓝布大褂,恭敬的道:“老前辈训诲,晚辈自当切记在心,晚辈告辞了。”

他对灰衣妇人慈祥亲切的容貌,不知不觉间,竟然产生了依依不舍之情,跨出禅房,几乎眼睛有些湿润。

只听身后响起灰衣妇人的声音,说道:“江湖上人心险诈,逢人且说三分话,更不可提起来过孝女庵……”

由曹娥渡江,要西上四川,这可是一趟遥远的路程,要十足的横越浙江、安徽、湖北三个省。

萧山城里,大小馆子少说也有十来家,但论生意,要算横街上的状元楼生意最好。

此刻还不到晌午,楼上楼下,一共才十几张桌子,都已坐得满满的,四五个跑堂的忙得几乎招呼不过来了。

酒楼上下,人声嘈杂,乱烘烘的,更显得热闹,楼梯口,还不时的有人上来。

这时正有一个身穿一袭蓝衫的少年,从楼梯上来,他手中提着一个小包裹,和一个长形的布囊。露出雪白的长繐!

他,正是要赶去四川的君箫。跑堂的伙计迎了上来,擦着汗水,陪笑着:“相公,真对不起,你老稍等,小的给你找个坐位……”

君箫含笑道:“没关系。”

伙计目光闪动,朝四下看了一遍,招呼道:“相公请到那边坐。”

他一招手,引着君箫朝右首靠壁的一张桌子走去。

那张桌上,只坐着两个人,当然还空着两个位子。

坐着的两个人一身密扣劲装,生相彪悍,右首横头的一张板凳上,放着两个长形包裹,分明是随身兵器无疑!

难怪别的桌子都坐满了人,只有他们这张桌上,两个人占了四个位子,都没有人敢坐下去和他们拼座的。

伙计拉开两人对面的一张板凳,含笑道:“相公请坐,你老要些什么?”

两个劲装汉子正在低声交谈,看到伙计带着一个客人来并座,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君箫一眼,又自顾自一面喝酒,低声交谈起来。

君箫放下包裹,点了酒菜,伙计倒了一盅茶送上,便自退去。

君箫拿起茶盅,喝了一口,有意无意的望了两个汉子一眼,坐在两对面,总会互相看到对方的。

那两个劲装汉子似乎因君箫是个文弱相公,也并未在意,仍然压低声在说话,说话的声音,在人声嘈杂的酒楼上,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得见。

但君箫从师八年,练的是内家上乘武功,耳朵何等灵敏,两人说的虽轻,他仍可清晰听到。

他原也无心去听他说话,但听了坐在他对面汉子的一句话,不由引起他的注意来!

只听对面汉子道:“孝女庵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咱们已经有查宫主和两位副宫主赶去,还怕不手到擒来?”

左首汉子道:“不,上面从昨天到今天,已经接连来了三道飞鸽传书,直到目前,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这叫咱们如何向上面回报?”

对面汉子道:“李宫主今晚真的会亲自赶来?”

左首汉子道:“不错,这件事据说是总会交代下来的,李宫主自然非赶去不可,所以咱们杭州分会,若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你我兄弟吃不完,就得兜着走。”

对面汉子道:“那么咱们赶快吃完了上路。”

够了!不用说,同桌这两个汉子,是七星会杭州分会的人。

前晚,君箫找去孝女庵,虽然迟了一步,但那场龙争虎斗,他是亲眼看到的。

同时他也听到了一个大概,七星会的人,是冲着双目已盲的灰衣妇人去的。

灰衣妇人和七星会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并不清楚,但他知道灰衣妇人是个好人。何况师父要自己老远来找她,至少她和师父是旧识。

自己既然遇上了,正好管它一管,免得他们老是去打扰瞎眼婆婆。主意打定,正好伙计送上酒饭,也就独自吃喝起来。

坐在他对面的两个汉子匆匆吃罢,同时站起身来,抓起长形布包,大步下楼而去。

君箫跟着站起,会账下楼,跨出店门,就见两个汉子已经牵过马匹,正待上马。

君箫叫道:“二位请等一等。”

两个汉子回过头来,看到跟出来的是同桌的蓝衫相公,不免微微一怔,由方才坐在左首的汉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君箫笑了笑道:“二位不用问我是谁,方才酒楼上二位说的话,在下都听到了。”

本来坐在他对面的汉子脸色一沉,哼道:“你小子……”

右手一动,敢情要去取他背在背上的兵刃。

左首汉子伸手一拦,然后打量着君箫问道:“朋友的意思……”

君箫笑了笑道:“二位不是想知道消息么?”

左首汉子问道:“你知道?”

君箫道:“因为在下刚从曹娥来。”

左首汉子眼睛一亮,问道:“你是查宫主派你送消息来的?”

“也可以这么说。”

君箫目光朝大街上一瞥,说道:“此地不是谈说之所,二位随我来。”

说完转身就走。

对面汉子注视着君箫手中提着的长形布囊,和露出在外的白色长繐,低哼一声道:“老大,这小子路数……”

左首汉子一摆手,拦住他话头,说道:“他既自称是送消息来的,咱们姑且跟去听听。”

两人牵着马匹,跟在君箫身后而行。

走近街梢,行人已稀,君箫不待两人开口,便已停下步来。

左首汉子问道:“朋友奉命前来,可有查宫主的论示?”

君箫道:“我不是查天禄叫我来的。”

两个汉子听他直呼查宫主的名号,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若箫续道:“在下是刚才和二位同桌时,听了你们谈话,才要告诉二位一声,免得二位徒劳跋涉。”

左首汉子道:“朋友请说。”

君箫道:“查天禄、袁坤山、蔡作屏三个永远也不会回去了,二位也是不去的好。”

这回,两个汉子都勃然变了脸色。

左首汉子沉喝道:“好小子,你吃了熊心豹胆,敢戏耍老子!”

右手五指疾发,一把抓住了君箫胸前的衣襟,喝道:“说,你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对面汉子刷的一声,撤出一柄雪亮的钢刀,随手一扬,厉声道:“小子,你不实话实说,老子先砍断你的狗腿。”

君箫任由他抓住衣襟,泰然一笑道:“在下说的是实话,查天禄他们前晚都送了命,这是千真万确之事,你信不信?”

左首汉子忽然“啊”了一声,抓着他当胸衣襟的右手,渐渐松开五指,一条手臂随着垂了下去。

他倏地后退一步,目中厉芒闪动,喝道:“你敢出手暗算我!”

对面汉子并没真对君箫出手,但他听老大说君箫暗算了他,心头不禁大怒,厉喝道:“好小子,我剁了你!”

钢刀一挥,朝君箫肩头劈来。

若箫一抬手,二个指头撮住了刀锋,随手轻轻一震,喝道:“你们最好安静些,听我把话说完了。”

他震得虽轻,但对面汉子只觉虎口剧震,整条手臂,一直麻上肩头,那里还握得住钢刀?

两条人影同时暴退出去,但听一声呼哨,两人左手一抬,不约而同射出三点寒星,直取君箫胸口。

君箫冷笑一声,脸色倏然一寒,道:“我本有饶你们两人之心,你们却不知天高地厚,那就让你们带点彩回去。”

左手扬起,在胸前一圈再发,六点寒星,有两点突然倒射回去,去势比来势还快,一闪而没。

紧接着但听再入同声闷哼,左手同时垂了下去,肩头立时渗出血来。

君箫又一个箭步,掠到两人面前,冷肃的道:“我说的话,你们现在信是不信?回去告诉七星会,不准再去打扰孝女庵,听到了么?”

左首汉子右手紧掩着左肩,咬牙道:“在下兄弟认栽,朋友总该留个万儿,好让在下兄弟回去覆命。”

君箫点头道:“好,在下姓君,君子的君,单名一个箫字,吹箫的箫,这样够了吧?”

左首汉子回头喝道:“老三,咱们走。”

转身正待上马。

君箫喝道:“慢点。”

左首汉子道:“朋友还有什么事?”

君箫忽然笑了笑道:“在下这两天,正愁买不到马匹代步,你们七星会的东西,取不伤廉,二位委屈些,留下一匹牲口再走。”

左首汉子气黄了脸,一声不作,放开马头,和对面汉子商人合骑一匹马,纵身上马,疾驰而去。

君箫得意一笑,认为自己至少替瞎眼佛婆挡开了一场过节;但他那里知道他离开孝女庵的当晚,瞎眼佛婆也离开了孝女庵,而他自己,却反而因此惹上了很多麻烦。

××××××

当天,傍晚时光,君箫赶到杭州府,他因明日一早,急于赶路,因此就在城外拱宸桥附近一家招商老店投宿。

他刚一下马,店里伙计赶紧奔了过来,替他接过马匹,殷勤的道:“公子住店,请到里面坐。”

不待君箫吩咐,替他提了包裹往店里让去。

君箫只当客店伙计,本来就该如此殷勤,也并未在意,随着他进入店堂。

伙计急匆匆走进柜头,跟坐在柜上的账房先生低低说了两句。

那账房慌忙站起身,迎了出来,朝君箫连连拱手道:“公子光临小店,小老儿失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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