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罗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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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罗带-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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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长风昂首长吁,无词以对。

田维烈又道:“郭老弟,咱们萍水相逢,素昧生平,论理,这些话,不该我来说,老弟本是聪明人,其实又何用他人饶舌。”

郭长风突然抬起头,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依老爷子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办呢?”

田继烈道:“我不能教你怎么办,这应该由你自己决定才行。”

郭长风道:“我现在方寸已经乱了,小强与我情逾同胞,他死了也罢了,为什么偏偏要我亲眼目睹,却不能援手……”

田继烈道:“死者已矣,过去的事,不必去苦苦自疚,活着的人还有活着的责任。”

郭长风沉吟片刻,道:“刚才百合跟你谈了些什么?”

田继烈道:“她要我转告你,他们父女能够重获团聚,皆出你所赐,无论你心里多恨她,林家会永远感激你的厚恩。”

郭长风苦笑道:“她应该感激的人是小强,可是,她却眼睁睁看着他被活活烧死……”

田继烈道:“这件事也不能苛责她,当时她那样做,的确是强哥儿的主意。”

郭长风道:“我也知道,那是小强的主意,但小强可以那样想,她却不该那样做,至少,在小强被罗网困住的时候,她应该解开我的穴道,或许小哟就不致惨死了。”

田继烈道:“一个已经失陷,她不愿你再去涉险,也并没有恶意呀?”

郭长风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有没有恶意的问题,而是能否问心自安,难道我的性命宝贵,小强的性命就不值得珍惜?”

田继烈默然了。

郭长风接着道:“不仅小强如此,后来双飞剑常洛也险些重蹈覆辙,幸亏我抢先了一步,用‘救命六飞燕’射伤秦天祥,救出了林元晖主仆,否则,常洛很可能也会惨死在地道中……”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长叹了一口气,道:“往者已矣,我不想再责怪谁,刚才老爷子的救诲,我也衷诚接受,大丈夫全始全终,我决定尽力探查香罗带的秘密,阻止公孙茵骨肉相残,不过,有一件事,却要借重老爷子。”

田继烈道:“你说吧,只要能力所及,咱们祖孙俩绝不推诿。”

郭长风道:“我想尽快去玉佛寺,见见那位大悲师太,恐怕无法分身护送林元晖旧雨楼襄阳……”

田继烈慨然道:“没问题,我会送他们回去。”

郭长风道:“不止护送他们回去,还得委屈老爷子留在庄中,因为寂寞山庄自总管杨百威以下,可能都是秦天祥布置的人。”

田继烈道:“这些都不必担心,老朽自会处理防范。倒是你独自一人前往玉佛寺,万一那老尼姑翻了脸……”

郭长风道:“我想不会的,她既是出家人,总该知道冤仇宜解不宜结,岂能强使至亲骨肉自相残杀!”

田继烈连连摇头道:“依我看,事情决不如你想的简单,那老尼姑若有慈悲之心,就不会指使公孙茵向生父寻仇了。”

郭长风道:“命由天定,事在人为,要化解这段仇恨,只有面见大悲师太才是根本解决之法。”

田继烈道:“你知道玉佛寺在什么地方?大悲师大又是何许人么?”

郭长风道:“目前虽不知道,但既有地名人称,总能打听出来。”

田继烈又道:“上次那麻脸尼姑受伤退走,心里必然恨你入骨,仇人相见,只怕不肯轻易放过你。”

郭长风道:“有理行遍天下,我问心无愧,便是龙潭虎穴,又有何惧。”

田继烈沉吟半响,道:“你一定要去,希望你答应一件事。”

郭长风道:“什么事?”

田维烈道:“带林百合一块儿去。”

郭长风一怔,道:“这是为什么?”

田继烈道:“咱们虽没见过那位大悲师太,但从吴姥姥口中和麻姑的行事推想,多半是个刚愎自用的人物,对付这种人,不能逞强顶撞,只能用软功夫。”

郭长风道:“软功夫又如何?”

田继烈道:“她当年收容公孙玉儿待产,又一手调教公孙茵长大成人,指使其替母报仇,必欲杀林元晖方始甘心,可见对男人怀着无比痛恨,或许她从前也是因情失意,才愤而出家的,天下尼姑大都有一段伤心往事,对男人往往没有好感,你身为男子,去跟尼姑理论,首先就吃力不讨好,带着林百合同去,多少总有些方便,这是第一个理由。”

郭长风没有反驳,道:“第二呢?”

田缮烈道:“其二,她们恨的是林元晖,而林百合却是无辜的,若以林百合代父赎罪的名义去要求化解宿恨,她们没有理由拒绝。”

郭长风不说话了。

田继烈又道:“还有,公孙茵和林百合是同父异母姊妹;两人面貌又十分酷肖,见面总有同胞之情,对说服老尼姑必有帮助。”

郭长风耸耸肩,苦笑道:“老爷子的一番苦心,郭某十分感激,但此时若带着百合同去,却有三不便。”

田继烈道:“哪三不便?”

郭长风道:“一则襄阳有许多琐事尚待处理,老爷子是局外人,若无百合主持,不便擅作安排,二则咱们还不知道玉佛寺的确址,势须多方探听,男女同行,目标太过显著,三则小强新丧,若是言语上冒犯了她,反而不好。倒不如仍由老爷子护送他们先回襄阳,让我探出玉佛寺所在,如有必要,再赶襄阳接她同往,这样比较妥当。”

田继烈默然良久,叹道:“既然你坚持如此,老朽也不便多说,只盼你记住现在的承诺,早些到襄阳来。”

郭长风点点头,道:“我会的,寂寞山庄的事,我就重托老爷子了。”

于是,抱拳当胸,跟罗老夫子和石头一一告辞作别,出谷而去。

石头好生不舍,含泪道:“爷爷,郭大叔还会不会到襄阳来?”

田继烈凝目望着郭长风远去的背影,缓缓颔首道:“一定会来的,你郭大叔决不是薄情寡义的人……”

◇◇大鼻鬼◇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 ※ ※

郭长风的确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否则,他就不会在月娘房里一住五天了。

月娘已经二十七八岁了,长得并不美,却是这座‘倚红院’内最红的姑娘。

洛阳城中,勾栏妓院不下两百家,提起“倚红院”,几乎无人不知。

凡是听过“倚红院”这名字的人,就必然知道“倚红院”内有位最红的何月娘。

论年纪,二十七八在勾栏一行,已经算得是人老珠黄了,但月娘却迄今艳名不衰,包夜订价纹银百两,仍然是姊妹淘里最高价格,要想一亲芳泽,还得三天前预付排号,如果不是熟客,有银子也不一定能排得到。

何以故?

据说此姝有三项天赋冠绝群芳,一是通体凝肤赛雪欺霜,滑不留手,二是床功佳妙,天生尤物,三是聪明绝顶,善伺人意。

一夜缠绵后,准叫客人销魂蚀骨,永生难忘。

然而,月娘这些“绝技”,对郭长风一样也用不上。

郭长风自从踏进“倚红院”,丢下黄金百两作为缠头资费,声言包住十夜,就从此没有清醒过。

白天,他酗酒贪杯,连正眼也不看月娘一眼,到夜晚,早已喝得烂醉如泥,人事不知,连月娘的手也没碰一碰,更别说缱绻缠绵了。

除了醉和睡,他甚至没有跟人说过一句话,往往独对酒樽,默默坠泪,再不,就是长歌当哭,哼一些不成曲调的儿歌。

一连五天下来,任是月娘聪明绝顶,也被郭长风弄糊涂了。

这酒鬼好像有用不完的金银,要买醉,何必到勾栏院来。

她也曾试探着问道:“为什么天天喝醉呢?”

郭长风的回答是:“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这句词,何月娘也懂。

于是,她又问:“既然寻醉不愿醒,为什么偏偏选中勾栏院?”

郭长风却反问她道:“温柔不住住何乡?”

何月娘只好不再问了,自第六天开始,便洗尽铅华,换上布衣素裙,终日为他酌酒,陪他共饮。

老鸨儿看见这情景,心里纳闷,偷偷将月娘唤到一边,问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你怎么也不探听探听,反面跟着他喝起酒来?”

月娘笑笑道:“只要他有银子,管它是什么来路呢?”

老鸨道:“我看他八成是个疯子,这样喝下去,八成儿会闹出事来。”

月娘道:“放心吧,他并没有疯,只不过心里有着伤心事,找不到人倾吐,等我慢慢开导他,自然就没事了。”

老鸨又道:“你可千万留神着些,最好趁他喝醉的时候,把他身上的银子掏干,早些撵他走,省得麻烦。”

月娘口里应着,却不忍心这样做,“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不知为什么,她竟然对郭长风生出无限怜惜与关切,真恨不得多聚几日,细细探问他内心的痛苦。

第七天的傍晚,郭长风又醉了,正呕吐狼藉,“倚红院”忽然来了一位神秘客人。

这人身材高大,穿一件簇青缎袍子,高底云靴,头戴文士巾,脸上垂着一层厚厚的面纱,除了两道炯炯目光由面纱后透射出来,看不见五官面貌。

但身后却紧随着两名眉清目秀的书僮,令人一见,就知道是位有钱的阔佬。

老鸨儿眼最尖,连忙殷勤接待,迎人花厅内,将院中各色姑娘都叫了出来,燕瘦环肥,任凭挑选。

谁知那青袍人左看右看,全不中意,却道:“听说你们这儿有一位何月娘,怎么不见在内?”

老鸭陪笑道:“不错,是有一名叫月娘的,无奈爷来的不凑巧,她已经有客人包下了。”

青袍人道:“包了多久?”

老鸨道:“十天,现在已经七天了,再三天就满期,爷要是中意她,何妨先在别的姑娘处住三天,等她的客人一走,老身就……”

青袍人截口道:“那包住的客人。可是姓郭?”

老鸨道:“是啊,莫非爷认识他?”

青袍人点点头,道:“咱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既然在这儿,就烦妈妈请他出来见见。”

老鸨不禁迟疑坞呐呐说道:“可是……可是……”

青袍人道:“可是什么?难道他不肯见见老朋友?”

老鸨忙道:“这倒不是,但……那位郭爷自从踏进咱们这道院门,便终日喝得大醉,一刻也没有清醒过。”

青袍人哦了一声,道:“不错,我这位姓郭的朋友,最好杯中物,十天中总有七八天沉湎醉乡,怎么?他现在已经喝醉了么?”

老鸨苦笑道:“可不是,刚才还正在呕吐,不知现在睡了没有?唉——”

她本想抱怨郭长风几句,忽然记起青袍人是郭长风的朋友,忙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青袍人道:“不要紧,他若醉了不能出来,我进去看他也是一样。”

老鸨呐呐道:“这……”

按妓院的规矩,除非住宿客人亲自延请,娼家是不能随便带外人进入卧室的,是以老鸨有些为难。

青袍人已经站了起来,道:“我跟郭爷长远未见,闻说他到了洛阳,才特地赶来会面,如果月娘怕不方便,请暂时回避一下也无不可。”

老鸨不敢开罪,只得笑道:“既然如此,老身先着人去知会一声,让丫头们把房间清理好,再请爷进去吧。”

青袍人道:“不用了,咱们是熟朋友,你前头带路吧!”

口里说着,其实不等老鸨领路,自己带着两名书僮径向后院走去。

他分明是第一次来,却好像对“倚红院”的路径很熟悉,穿过厅堂向右一转,就笔直走向月娘居住的“广寒别院”。

老鸨不敢拦阻,急忙呶嘴命一个丫头抄捷路去送信,一面加快脚步,紧紧追随着青袍人。

这是娼家的规矩,客人来此访友,必须先经通报,以免一脚撞进房里,碰上“不堪入目”

的情景,弄得彼此尴尬。

幸亏那丫头跑得快,月娘刚收拾好郭长风的呕吐脏物,正在更衣,房门只是虚掩着。

那丫头奔进房里,气吁吁地道:“姑娘,快穿衣服,有客人来了。”

月娘诧道:“什么客人?”

那丫头道:“我也不认识,只知道是郭爷的朋友,要进房里来看他,妈妈拦也拦不住……”

月娘扫了沉醉不醒的郭长风一眼,三把两把穿上衣服,忙叫丫头帮忙,将郭长风推进床里,放下罗帐。

同时又把分隔客室和卧房的珠帘放落,在斟房中点燃一盘檀香,以遮酒气。

刚舒齐,脚步声入耳,青袍人已到了客室门外。

老鸨扯开嗓子叫道:“郭爷睡了役有?有朋友来看你啦……”

青袍人笑道:“睡了也设关系,我只坐一坐就走!”

最后一个“走”字出口,袍袖一拂,房门应手而开,两名书僮立刻闪电般冲了进去。

月娘恰好由内室掀帘出来,几乎跟两人撞个满怀。

那两名书僮只得刹住前奔之势,向旁一分,侧身站在珠帘门左右。

月娘一怔,当门而立,也忘了移步。

这时,青袍人已经大步跨进房门,目光由纱后透射出来,向房中迅速地扫了一瞥,哈哈笑道:“这位大概就是月娘了?”

月娘忙裣衽为礼,低声道:“不敢当,爷请坐奉茶。”

青袍人道:“难怪郭兄连老朋友都不见了,原来温柔乡中有如此艳福。”

说着,并未落座,却从袖中取出一片金叶子,顺手递给老鸨,道:“我跟郭兄日久未晤,今天少不得要好好叙一叙,这点钱,相烦妈妈替咱们安捧几样酒菜。”

老鸨见了金子,眼睛都笑眯了,连忙接过,口里却客气道:“怎么好叫爷破费呢,理当老身请客才对……”

青袍人挥挥手,道:“妈妈有事尽管忙去,咱们朋友相叙,不必外人侍候。”

老鸨一叠声道:“是!是!是!老身这就吩咐他们整治酒席送过来,爷请宽坐,恕老身失陪了。”

临走,又频向月娘以目示意,那意思是说:这可是一位阀佬,多多巴结些,姓郭的走了就拿他补缺……

青袍人等她一走。反手掩上房门,并且下了闩。

月娘看出情形有些不对,忙陪笑道:“这位爷请坐啊,还没请教贵姓?”

青袍人嘿嘿笑道:“不必客气,姑娘请郭兄出来,他会认识我的。”

月娘道:“可是,他已喝醉了,刚睡着……”

青袍人道:“姑娘还是叫他起来的好,若等咱们去请他,那就不好看了。”

月娘骇然变色,道:“听爷的口气,你们跟他并不是朋友?”

青袍人冷笑道:“谁说不是?朋友有很多种,有的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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