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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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侠传- 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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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他此时也想到甘联珠用隐身法在暗中保护卜巡抚,心里只疑惑是卜巡抚命不该绝,只好不取那石灰布袋了。仍回到那间大地室里,对那些青年和尚说道:“这狗官既不肯听我的话,立时剃度出家。留着他在这里,使我心里不快活。你们将他推出去,用那口鼻涕钟把他罩起来。也不要去理他,只活活地将他饿死闷死,看他有什么神通能逃出钟外去?

“卜巡抚到了这一步,见软求硬抗都不中用,惟有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听凭一班恶僧摆布。那些青年和尚的年龄虽小,力气却都不小,那们高大的一口钟,只四个人用手一扛,就扛起离地好几尺了。勒令卜巡抚蹲下,掩盖得一丝不漏。卜巡抚初时还在钟里面大声叫唤,外边的和尚听了,用铁棒在钟上敲了一下,骂道:“再敢叫唤,我们就拿柴来围住烧死你。你想想,有谁到这地方来救你,叫唤给谁听?”卜巡抚闷在钟里,听那铁棒敲在钟上的声音,竟比在耳根前响了一个巨雷还来得厉害,两耳只震得汪汪的叫个不止。外边的一切声息,从此全不听得了。知圆和尚以为,一个文弱书生,盖在一口四边不透风的钟里面,决不能经过多少时日不死。红莲寺从来没有作恶的声名在外,平日在寺中害死的人也不少了,一点风声都不曾露出去,这回也不必不至败露,因此毫不放在心上。表面上仍督率着满寺的僧人做佛事,以掩饰外人的耳目。

中秋这日,陆小青因错过了宿处,红莲寺借宿。知圆和尚虽提防着长沙有探访卜巡抚下落的人来,然看陆小青不象是衙门中做公的人,并且年纪很轻。红莲寺原来不与寻常寺庙相同,在无垢当住持的时候,就允许从远处来拜佛的人及过路的借宿,特地造了几间客室。无垢的意思,以为寺里越是有不可告人的隐事,越不能拒绝外边的人来寺里歇宿。那知客僧原来是一个大盗,知圆和尚因赏识他的武艺,就劝他出家,是知圆和尚最得力的一个帮手,这夜他因看见陆小青在鼻涕钟旁边徘徊,就疑心陆小青已发现钟里有人了。陆小青看见鬼魂的事,知客僧并不知道。当时知客僧既看见陆小青在那钟旁边站着,立时就到地窟里报告知圆。知圆尚不在意的说道:“你只去宰了他便完事,估量那小子有什么能为?”那晓得此时甘联珠和陈继志又已到红莲寺里来了,在客室窗外看见知客僧举缅刀要劈陆小青,连忙对准那举刀的手腕射去一口梅花针。知客僧是个莽人,只知道中了人家的暗器,抬不起肩窝了。也无心细察这暗器是什么,是从那里发来的?及至率领几十个同党,翻身杀到客室来,见陆小青已没有了。地下散了许多碎瓦,屋上铁悬皮都被冲成一个大窟窿,才疑惑来的不仅陆小青一人,急急将情形报明知圆和尚。知圆也不免有些惊慌起来,即时打发一般没有能耐的党羽,趁夜逃往别处去。自己带了几个有本领的,仍在寺里守着,非到祸事临头不走。

半夜容易过去。次日,知圆正和手下几个和尚商量,要把那钟揭开来,将卜巡抚的尸掩埋了灭迹,忽见常德庆支着拐杖,一颠一跛的走进寺来,埋怨知圆道:“你这秃驴的胆量也忒大了些,怎的敢惹出这们大的是非来?你知道于今就是你自己昆仑派来的人,到这里来和你作对么?你还不赶紧逃命,定要坐在这里等死呢?”知圆平日虽是认识甘瘤子、常德庆等崆峒派的人,然只因派别不同的关系,彼此都不大来往,就是常德庆亦不知道知圆在红莲寺如此作恶。这回是甘瘤子有意要趁这机会,将昆仑派的人拉到崆峒派来,以报吕宣良拉桂武到昆仑派去的夙怨。所以特打发常德庆到红莲寺来劝知圆暂时离开红莲寺。甘瘤子明知卜巡抚遇救,定要把红莲寺付之一炬的,他便好从中挑拨知圆,说是吕宣良、红姑一班昆仑派的人,存心与知圆为难,好使昆仑派的人自相仇杀。果然柳迟、陆小青等一干人救醒卜巡抚之后,搜查寺中,除在地室里搜出二十多个青年男女尸体外,一个和尚也没有拿着。卜巡抚也是恨极了,当下就发令举火焚烧红莲寺。烧罢,带着陆小青、柳迟回衙。细问二人的来历,打算尽力提拔二人。柳迟再三推辞,说父母在堂,本身没有兄弟,不能不朝夕在家侍奉。卜巡抚十分嘉状他能孝,只得由他回去。陆小青原是没有职务的人,就此跟着卜巡抚,后来官也做到了参将。柳迟虽家居侍奉他父母,然就因吕宣良差他救卜巡抚的事,和知圆一班恶僧结下了仇怨,加以甘瘤子、常德庆等与昆仑派有夙嫌的人从中构扇,也不知闹过了多少次风波,费了多少力,才将铁头和尚知圆拿住正法,至于两派仇怨,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失。

不过在下写到这里,已不高兴再延长下去了,暂且与看官们告别了。以中国之大,写不尽的奇人奇事,正不知有多少人?等到一时兴起,或者再写几部出来看官们消遣。

按:据叶洪生《近代中国武侠小说名着大系》总编序,本书第一百零六回以上为平江不肖生(向恺以)所作,从一百零七回起为忆凤楼主(赵苕狂)续完,特此说明。

第一百零七回 献绝技威震湘阴县 舞龙灯气死长沙人

奇侠传做到一百零六回,本打算就此完结,非得有相当机会,决不再继续下去的。书中应交代不曾交代,应照应不曾照应的所在,原来还很多,何以不待一一交代清楚,照应妥贴,就此马马虎虎的完结呢?这其中的原因,非在下亲口招供,无论看官们如何会猜情度理,必也猜度不出。

究竟是什么原因?说起来好笑。在下近年来,拿着所做的小说,按字计数,卖了钱充生活费用。

因此所做的东西,不但不能和施耐庵、曹雪芹那些小说家一样,破费若干年的光阴,删改若干次的草稿,方成一部完善的小说。以带着营业性质的关系,只图急于出货,连看第二遍的工夫也没有。一面写,一面断句,写完了一回或数页稿纸,即勿匆忙忙的拿去换钱,更不幸在于今的小说界,薄有虚声。承各主顾特约撰述之长篇小说,同时竟有五六种之多。这一种做一回两回交去应用,又搁下来做那一种,也不过一两回,甚至三敷千宇就得送去。既经送去,非待印行之后,不能见面,家中又无底稿。每一部长篇小说中的人名、地名,多至数百,少也数十,全凭记忆,数千万字之后,每苦容易含糊。所以一心打算马虎结束一两部,使脑筋得轻松一点儿担负。不料一百零六回刊出后,看官们责难的信纷至沓来,仿佛是勒逼在下非好好的再做下去不可。以在下这种营业性质的小说,居然能得看官们的肯眼,在下虽被逼勒得有些着急,然同时也觉得很荣幸。

因此重整精神,拿一百零七回以下的奇侠传与诸位看官们相见。

于今且说柳迟自火烧红莲寺之后,虽以救卜巡抚有功,不难谋得一官半职,只因他生性恬淡,从小就悟到人生数十年,无论什么功名富贵,都是霎霎眼就过去了。惟有得道的人,可以与天无极。加之得了吕宣良这种师傅,更不把功名富贵放在心目中,只一意在家侍奉父母,并努力吕宣良所传授他的道法。柳家所住的地方,在第一集书中已经表明过的,在长沙东乡隐居山底下。这隐居山本是长沙、湘阴交界之处的一座大山。斯时正是太平之世,人民都得安居乐业。每到新年,士农工商各种职业的人,都及时行乐。不过行乐的方法极简单,除了各种赌博之外,就是元宵节的龙灯,龙灯用黄色的布制成,布上画成鳞甲。龙头龙尾用篾扎绢糊,形式与画的龙头龙尾无异。

连头尾共分九节,每节内都可点灯。由乡人中选择九个会舞龙灯并身强力壮的人,分擎九节。再用一个身手矫捷的人,手舞一个斗大的红球,在龙头前面盘旋跳舞,谓之龙戏珠,会舞的能舞出种种的花样来。配以锣鼓灯彩,到乡镇各人家玩耍。所到之家,必燃放鞭炮迎接。殷实些儿的人家,便安排酒菜款待,也有送钱以代酒菜的。长、湘两县的风俗都是如此。每年在这种娱乐中,所耗费的鞭炮酒菜的饯,为数也不在少。这种龙灯,并非私家制造的,乃由地方农人按地段所组成的乡社中,提公款制成。每纵横效里之地,必有一乡社,每乡社中必有一条龙灯。因为龙灯太多,竞争的事就跟着起来了。甲社的龙灯,舞到了乙社,与乙社的龙灯相遇,彼此便两不相让,择地竞舞起来。甲舞一个花样,乙也得照样舞一个,以越快越好。不能照样舞的,或舞而不能灵捷好看的,就算是输了。舞这条龙的人,安分忠厚的居多。输了就走,没有旁的举动。若是轻躁凶悍的人居多,输了便不免恼羞成怒,动手相打起来。每午因舞龙而械斗而受伤的,两县之中,总有数人。舞龙的还容易练习成为好手,惟有舞球的,非平日练有一身武艺,会纵跳工夫的,不能讨好。柳迟所住的地方,与湘阴交界。因县界的关系,舞龙争胜的举动,比甲社与乙社相争的更激烈。长沙这边因会武艺的多些,每次竞舞起来,湘阴方面舞红球的人,多是被比输了的。湘阴人怀恨于心,也非一日了。大家存心要物色一个有惊人本领的好汉来舞红球,务必胜过长沙人,方肯罢休。

这年十月间,湘阴县墟里忽来了一个卖武的山东人,自称为双流星赵五。这赵五所使的一对流星,与寻常人所使的完全不同。寻常流星最大的,也不过茶杯粗细,圆的居多,八角的极少。

赵五使的竞比莱碗还大,并且是八角的。同时双手能使两个。铁练有一丈多长,比大指头还粗。

赵五初到湘阴县城里来,一手托着这们个流星,走向各店家讨钱。口称路过此地,短少了盘缠,望大家帮助几文,好回山来去。说毕,就舞动两个流星。看的人只听得呼呼风响,无不害怕碰在流星上,送了性命,情愿送钱给赵五,求赵五到别家去。若遇了鄙吝之家,不肯送钱的,赵五便舞动双流星,向街边石上打去,只打得火星四进,石块粉碎。再不送钱给他,就举流星向柜房里乱打,故意做出种种惊人的举动。有一个店家正在吃午饭的时候,赵五到了店门外讨钱。这店里的人也不知道赵五的厉害,以为是平常走江湖卖艺的人,懒得理会。各人都端着饭碗吃饭,连正眼也不瞧赵五一下。赶五说了求帮助路费回山东的话,又舞了几下流星。见吃饭的各自低头吃饭,毫不理会,赵五不由得气急起来,双手举起两个大流皇,向上座两人手中的饭碗打去。真打的巧妙极了,刚刚将两只饭碗打翻,覆在桌上,并不曾打破半点,连碗中的饭都不曾散落地下。只吓得同桌的人都立起来,望着赵五发怔。赵五早已收回了流星,又待向座上的人打去。店里的人方注意这一对斗大的握星,惊的连忙摇手,喊道:“打不得,打不得!你不过是要讨饯,我们拿钱给你便了。”赵五听了这话,虽不再用流星对人打去,但仍不住的舞出许多花样。只见那个流星忽上忽下,忽前忽后,忽远忽近,舞得十分好看。街上过路的人,无不停步观看。

凑巧这店里的老板,就是靠近长沙乡下的一个绅士,平常因舞龙赛不过长沙人,心中早巳恼恨,多时蓄意要觅一个有惊人武艺的好汉,来舞尤前的红球。无奈到处留心物色,总是遇不着当意的人。这回看见赵五舞双流星,不觉触动了新正拜龙的事。暗想有这种舞流星的本领,若到乡下去舞龙珠,料长沙人决没有赶得上的。好在于今已是十月底了,不过一个月后就是新年,我何不与这人商量,留他在此过年?明年正月初间我带他下乡去,教他当舞龙珠的人,岂不可以报复历年的仇恨?想罢,即放下饭不吃了,迎上前,对赵五拱手,请问姓名。赵五见这老板温和有礼,忙收了流星,也拱手将姓氏说了。偏巧这老板也姓赵,听了喜笑道:“你我竟是本家!兄弟在这里开店多年,江湖上卖艺糊口的人,从此地来来往往的,兄弟跟中所见的,也不少了,从来不曾见过有象老兄这般本领的,实在难得,实在令人钦佩。兄弟想委屈老兄到里面坐谈一台,不知老兄可肯赏光?”赵五想不到有人这般优待他,岂有拒绝之理?当即被赵老板邀进了里面客室,分宾主坐定。赵老板开口问道:“老兄因何贵干到敝处来的?”赵五道:“兄弟出门访友,到处为家已有数年了,并没有什么谋干的事。”赵老板又问道:“老兄打算回山东原籍过年吗?”赵五带笑,说道:“说一句老实不欺瞒本家的话,我们在外求人帮助盘缠回家,是照例的说法,并非真个要归家短少了路费。兄弟特地来贵处访友,尚不曾访着一个好汉,暂时并不打算就回山东。”

赵老板问道:“不打算回山东,却打算到那里去呢?”赵五道:“这倒没有一定。因为昨日方到湘阴县来,若是在此地相安,等到过了年再往别处去也说不定。”赵老板喜得脱口而出的说道:

“能在此地过了年再去,是再好没有的了。”随即将乡间新年舞龙灯,与长沙人争胜的话,及想请赵五舞龙珠的意思说了一遍。赵五听了,踌躇不肯答应。赵老板猜他不肯答应的原因,必是觉得于他自己没有利益,遂接着说道:“我们乡下舞龙灯,所到的人家照例得送酒菜油烛钱。这笔款子总计起来,也有二三百串。平日得了这笔款子,除却一切开销外,余钱就存做公款,老兄若肯答应帮忙,馀钱便送给老兄作酬劳之费。不知老兄的意下何如?”赵五这才开了笑颜,连说:

“银钱是小事,倒不在乎,只是从现在到明年正月,还有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的居处饮食,须烦本家照料。”赵老板忙说:“这自然是我的事。”赵老板既和赵五说妥了,便特地邀集乡间经理每年舞龙灯的人,聚会讨论请赵五的事。一般人都因乎日受了长沙人的气,没有一个不赞成赵老板的办法,并情愿在地方公款内提出些钱来,供养赵五。赵五的酒量最大,湘阴人想他替一般人出气,不惜卑词厚币,以求得赵五的欢心。赵五每饮辄醉,醉后就舞流星。赵五的年纪不过三十岁,酒之外并喜嫖窑子,湘阴人也只得拿出钱来,给赵五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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