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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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侠传-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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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练习邪魔妹术的人,对於家庭的感情,必是很稀薄的,万清和见王氏几次阻挠,料知有王氏在侧,阴阳童子剑决练不成功!只得索性将老婆不要,乘王氏不在意,带了朱复、胡舜华,从兴宁到南岳衡山。他打算在丛山中,结一所茅屋,好安心祭练。

万清和只闻得衡山的名,并不曾到过衡山。他这回带着朱、胡二人到衡山的时候,正是八月中旬。

衡山居五岳之下,每年八月间,南岳庙的香火极盛。无论富贵贫贱,男女老幼,常有从数百里数千里以外,步行到南岳进香的;更有许了朝拜香,从各人家中出来,就三步一拜,五步一跪,直跪到南岳山顶上。

万清和正在香期当中到南岳。南岳山中,处处是人山人海,不容易能找着一处僻静地方,给他祭练飞剑!万清和见朝山的如此之多,正踌躇不得计较。忽见从人丛中,走来一个高大的和尚,身被一件破烂袈裟,袒出左边臂膀来,又粗又黑,筋肉突起;汗毛疏疏落落,也粗黑得和须发一般,托着一个钵益,比五斗栲栳还大,浓眉巨眼,很透着几分凶恶像。

万清和看了,心想:这和尚的形状看来,决不是一个安分守戒律的东西,心里是这么想着,那和尚已走近了身边。万清和一手牵着朱复,一手牵着胡舜华,连忙向旁边让开。因见和尚已喝得烂醉,手中钵盂里,还有半钵孟的酒;恐怕惹得他发酒颠!说也作怪!那和尚已挨身走过去了;走不到三五步,忽回过头来,两眼圆溜溜的望着朱复!万清和心虚,怕和尚看出破绽,难得罗嗦!急拉着二人,背转身去。

那和尚也急回过身来,朝朱复叫了一声朱公子,那声音就和天空响了一个霹雳相似!朱复听得,望着和尚发怔,仿佛是认识的!和尚大笑着走过来,伸起巨灵般的右掌,在万清和肩上一拍道:“夥计,夥计!你也来了吗?害我找得好苦!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所在!快跟我走罢,我和你有得帐算呢!”

万清和不由得老大着了一惊!但是住着自己的道法,又不知道和尚是何等人。却不甚惧怯!放下脸对和尚呸了一口道:“谁和你这贼秃是夥计?是识时务的!快滚开些!”说时,紧紧的把朱、胡二人的手握了。

和尚也正色说道:“你这东西,才是不识时务呢!也不打听明白,这朱公子是我的甚麽人?他是我的徒弟,你知道麽?”万清和一看左右前复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大堆,不好施展手段!即点头对和尚道:“看你这贼秃,要到甚么地方,和我算甚么帐!你就走罢,怕你的也不是人了!”和尚连连道好,分开众人,侧着身体往前走。万清和拉着二人跟在后面。

走到一处山林里,万清和估量:这和尚必也有些本领,不如先下手为强!遂乘和尚不觉,腾出左手来,朝和尚脊梁当中,哗喇喇一个掌心雷打去。以为:打死了便没事!谁知雷才出掌,和尚已不见了,那雷不偏不倚的,劈在一株松树上,将松树劈得枝干纷披,倒拆下来,几乎压在自己头上,吓得倒退了几步!

和尚已在万清和背后,一把抓住万清和的顶心发,哈哈大笑道:“你真是在龙王爷面前卖水,这一点点儿毛法,也拿出来卖弄,你还有本领麽?尽量使出来罢!”

万清和不提防,被和尚抓住了顶心发,想借隐身法逃走,也来不及了!只得发哀声求饶道:“我肉眼不识圣贤!求师傅饶恕了我这遭!”

和尚道:“你求我饶恕你,却为甚么还拉住我的徒弟不放呢?”

万清和没法,只好把两手松了!和尚将万清和提离了地,说道:“你也是个学道之士,本与我无仇无怨。不过你这东西的心地太坏,不知断送了多少无辜的童男女!我受了未底祖师的拜托,特地来这里等候你,一则救我自己的徒弟;二则替人世除一大毒,幸亏未底祖师,见机得早,不待你的道术成功,就驱你下山。像你这种无良心的东西,假使你能尽得了未底祖师的道术,凡事有预知的本领,还了得吗?仅传了你一点皮毛法,你就拿着无恶不作起来,竟敢剪纸为马,撒豆成兵,假装官军,将强盗逼得拥你为首!你仗着妖术做强盗,尚嫌不足,还要祭练阴阳童子剑!一个略有天艮的老婆,你都视同仇敌!你这种东西,留在世间,有何用处?”

万清和只急得浑身发抖!苦苦的哀求道:“师傅杀死小子,直如踏死一个蚂蚁!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圣贤许人以改过!小子从此一步也不敢妄行,只求师傅饶了小子的性命!”

和尚偏着头想了一想道:“也罢,我本也犯不着名你这东西,破我多年不开的杀戒!至于你改过不改过,妄行不妄行,那怕你躲在天涯海角,也瞒不过未底祖师的耳目!那时恐怕你的阴阳童子剑尚不曾练成,你的头早已被你师傅的飞剑斩了呢!去罢!”随将手一松,万清和跌倒在数步以外,爬了起来,向和尚叩头问道:“师傅的法讳,能否告知小子?小子向后也好感念!”和尚道:“智远禅师就是我!”

万清和心里记得:在茅山学道的时候,曾听得同学的说:未底祖师和智远禅师最好。智远禅师的道行极高,能乘龙出入沧海,本是豢龙使者降生只因自己在茅山不久被邀,所以不曾见过智远禅师的面。此时一听说便是智远,那里还敢支吾!即时回兴宁去了。

万清和这番到南岳来,竟像是知道智远禅师在南岳,特地亲送来朱、胡二人来交割的一般。其实是智远禅师,当在潮州救活朱复性命的时候,就已知道朱家有灭们之祸,一家人都得流离颠沛!朱维训更是死在临头,无法挽回劫运!所以朱夫人不肯将朱复给他带走,他也不甚勉强!光阴易逝,又过了几月。智远并不曾离开广东,仍在千寿寺中住着。不过他住在千寿寺,并不是和寻常僧人挂单一样,正式谒见住持,呈验度牒,拨住僧寮。他日间到处游行,入夜才到千寿寺来,就在廊檐下,拳做一团睡了,也不念经,也不打坐。所以朱家派人打听,回说并没有这般的和尚。他白天来住的地方,就在五华山中水月庵。

水月庵的住持,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尼姑,法讳了因。少时和智远,原是同门姊弟,游行且在智远之上。只为练丹走火,烧瞎了一只左眼,遂发愤在五华深山之中,终年人迹不到的所在,亲手诛茅辟草,复募化十方,建筑这座水月庵,一心一意的在庵中修练。智远因朱复的魔劫未除,不能离开广东;欢喜水月庵不近尘俗,好供自己修持,复得与了因同证道果,所以每日到水月庵来。

这日智远忽来向了因稽首道:“今有一件功德,非得师兄亲去,不能完成!”因将自己要度脱朱复为徒的情形,述了一遍道:“于今朱继训的案子已快破了!这案一破,朱家便有灭门之祸!但是他夫人、小姐,都不应该在这劫数之内,而我虽有力,也不便救援!师兄若不伸手援引他们,则我必至前功尽弃!”

了因踌躇了一会道:“恶紫和光明丫头,也合当与我有缘,这事我愿任劳。不过你的徒弟,你应当去救,不合累我!”

智远笑道:“我的徒弟,早已不在朱家了。他的磨难更多,此时救他尚早。”

了因於是动身到潮州来,沿途仍装作募化的尼姑。这日黄昏时候,了因走一座很陡峭的山壁下经过。忽听得山上有脚步声,跑的很急。随立住脚,台头向山上一看。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壮士,背负长剑,左胁下悬革囊,短衣其履,英气盎然,不要命的向山下逃跑。背复相离二三十丈远近,有个身体魁伟、形状凶恶的汉子,紧紧的追赶。不觉吃惊!暗道:“这事既落到我眼里,我若袖手旁观,如何能对得住道友?”

第二十五回 小剑客采药受惊 新进士踏青被骗

话说了因看了山上一逃一追的情形,认得在前面逃的,是清处观笑道人的徒弟魏时清,后面追的,不认识是甚么人。暗想:“不问追的是谁?为的甚事?我既亲眼过着笑道人的徒弟,被人逼迫,论情理总不能不援救他一番!且看:那追的追着了,怎生处置?”正想着,魏时清已逃近岩边,将耸身下岩。第一眼看见了了因,就和危舟见了岸的一般,不觉哎呀一声喊道:“了因师太!快救小侄的性命!”话才出口,了因已见那个追的,伸右手朝魏时清背上一指,一道金光随着,比箭还急的射将来。

这里也恰用得着说时迟,那时快的套话了!了因见那道金光出手,也急将右手一抬,胁下即时射出一道白光来,宛如摩空之龙,一掣就把金光绕住。金光短,白光长,金光看看抵敌不住了!

那汉子索性把金光收回,正色向了因说道:“我看师傅不是没道德的人!为甚么这般助恶,也不问个情由?是他们倚仗人多势大,来欺负我,盗我的丹药!师傅是有道德的人,难道能说我不应该向他们讨回吗?”

了因也早已将剑光收回,飞身上了石岩,向魏时清说道:“贤侄因何在此,与这人动手?

同来的还有谁呢?”魏时清道:“师太不要听这厮的话!何尝是小侄等争夺他的丹药!”魏时清才说了这两句话,忽从山岩侧边,跑出三个和魏时清一般儿装束的人来。

了因一看,也都认识是清处观笑道人的徒弟,在前面身长瘦削的,姓箫,名挺玉,走中间的是展大雄;走背後的是贯晓钟。三人自然认识了因,走过来向了因请了安,齐声说道:

“求师太与小侄们做主!”

了因合掌念声阿弥陀佛道:“你们都是令师尊打发来的吗?”

贯晓钟上前一步,躬身答道:“不是师等差使,小侄等怎敢无端跑到这里来?只因师等於前月交下一纸丹方,命小侄等五人,限三个月内往三山五岳探齐。这山上有一苋绝大的过山龙,苗牵十多里,小娃等寻觅了四昼夜,方将根株寻着。五人同时动手,又掏掘了一昼夜,好容易才掘了出来。谁知刚掘出来,这厮就跑来强夺,硬说这过山龙是他祖师从海外得来的异种,在这山上培植了三个甲子,才长了这麽大。这厮并说:他在这山上,已看守了好几年。

像这样骗小孩的话,谁肯相信他呢?他便倚强动起手来,小侄等四人一面抵敌,一面教师兄张炳武先拿了过山龙,免得落到这厮手里!”

了因点点头,合掌向那汉子说道:“你刚才说他们盗你的丹药,是不是就是这过山龙呢?”

那汉子道:“是的!过山龙是我祖师刘全盛手栽的,到於今已是三甲子了。我专为看守这过山龙,才住在这山岩里,已有好几年了。如何能给他们盗去?”

了因道:“你是刘全盛的徒孙吗?杨赞化,你称呼甚麽?”

那汉子见了因问这话,面上露出喜色来,忙答道:“是我师伯。我师傅是四海龙王杨赞廷;师太想必是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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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因也点头笑道:“怎麽不认识?你姓甚麽?叫甚么名字?”

汉子道:“我姓庞,名福基。师太既和我师傅认识,就得求师太看我师傅的面子,替我作主,勒令他们把过山龙交出来!”

了因笑向贯晓钟道:“我看一株过山龙,也值不了甚么!他既这么说,贤侄就还了他罢!”贯晓钟不服道:“这座山不是刘家的,不是杨家的,也不是他庞家的。怎麽好说山上的过山龙,是谁栽种的呢?”了因笑着望了庞福基。

庞福基急忙分辩道:“确实是祖师栽种的!不然,我也不在这山上看守了。”

贯晓钟向庞福基道:“不错!你既在这山上看守,我们一行五个人,在山上寻觅了四昼夜,掏掘掉一昼夜;这五昼夜,你往那里去了?怎的不见你出头拦阻?直待我们劳神费力的,掘到了手,你才出来说是你的呢?好不要脸!”庞福基没得回答,只求了因做主。

了因笑道:“我是巴不得他们给你!不过他们的话,说得近情些;我于今若帮着你,问他讨回,他们心里也不服!我也对不起他们的师傅!即算这株过山龙,是你祖师栽种的,你看守不力,也不能怪人!何况就据你说:这株过山龙,经历了三个甲子,而你在这山里看守,不过几年,若他们在几年前来掘,你却向谁去追讨咧?我劝你放马虎一点儿罢,不值得为这些小事,伤了同道的和气!”

庞福基横眉怒目的,望着贯晓钟四人,欲待不服,又斗不过了因,只得忿忿的向贯晓钟恨了一声道:“我已认得你们这五只仗人势的贱狗了!你们能一辈子不落到我手里,就算是你们的造化!”说罢,掉头不顾的去了。就因这一番纠葛,已於无意中,为将来争赵家坪时,增加好几个劲敌!这是后话,后文自有交代。

于今,且说了因见庞福基走後,向贯晓钟等叹息道:“我何尝不知道他是诈骗!只是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刘全盛是崆峒派的老前辈,徒子徒系不少,并很有几个了得的人物。

崆峒和我们昆仑派,自雍正初年以来,直到现在,总是如冰炭之不相容的!我因不愿意为这点儿小事,加添两派的嫌隙,所以才劝你们把过山龙还他!其实明知不是他的,那里说得上还咧!不过你们费了几昼夜的心力,平白的教你们让给人家,本也不近情理!这虽是一点儿小事,其中也有定数!”

说话时,天色已经晚了。贯晓钟等谢了了因救命之恩,正待告别。了因忽然吃惊道:

“不好了!你们快看:那西南方两道剑光,一起一落的斗着,想必是庞福基那厮,趁张炳武独自下山,追踪抢夺过山龙去了!”贯晓钟等随了因手指的方向一看,约莫在十里远近,果有一道金光,一道白光,在那里奋斗。

贯晓钟着急道:“师太!这怎麽好?张师兄不是那厮的对手!我们就赶去帮助,也来不及了!”

了因笑道:“你们尽管赶去,有我在此不妨事。快去罢!回清处观时,代我向你们师尊问好!”

贯晓钟等那敢忌慢!答应着,向剑光起处,飞奔去了。赶了十来里路,只听得张炳武在树林中喊道:“来的可是诸位兄弟么?”

四人连忙答应。窜进树林看时,张炳武正怀抱过山龙坐箸,对四人说道:“侥幸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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