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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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殿-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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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青年点点头,道;“四阿伯,看您今天这么高兴,又是为了什么?”

周老实语带兴奋地道;“阿明你不知道,我学得一样手艺,能够让西瓜早熟十几天,你瞧,这一车就是第一批,别人家还没有长成呢。因而这一车送到镇上,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你说这不是件高兴事嘛!”

锦衣青年点点头道;“四阿伯,我还有些事,先要赶到无锡城中,晚上反正您在惠山镇,到时我再来找你。”

周老实含笑点头,看着锦衣青年远去,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唉,还是回家好啊,在外边飘来荡去,终归不是个事呀。”他自言自语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催赶着马车,来到惠山镇已然时过正午,烈日炎炎,正照在头顶,一些游客商旅都找了阴凉处避暑,一见周老实的西瓜运到,如何不喜?纷纷出来掏钱争购,不一会儿,已然卖出了一百多斤。周老实掂着挂在胸口沉甸甸的铜钱口袋,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忽然街北角走出一位身形矮小的账房先生模样的人,这人左手托一只鼻烟壶,右手提一本账薄,身后还跟得两名大汉,三人施施然来到瓜摊之旁,矮子尖着声音道;“老实头,今天怎么有兴致到镇上来啊?”

周老实一见那矮子,身子一抖,脸上露出惧怕之色,颤声道;“全大管家,小的田里种了些西瓜,您要是看得起小的,尽管拣几个去尝尝。”

全管家瞥了一眼那西瓜,冷哼一声,爱理不理的,这全管家乃是本镇第一大户尤通尤大老爷家的大管家,平日横行惯了,今日听得人说周老实竟弄了一车西瓜来卖,惊讶异常,他知道现在卖瓜利头着实不小,当下带了人出来观瞧,果见开出来的西瓜又大又圆又红,心下一动,立时想了好几条主意,但不知用哪一条计策好,只是这周老实一干巴老头,平素不哼不哈的,自然容易对付,当下笑咪咪地道;“周老实,我呢也不和你绕圈子,咱家尤老爷看上了你这西瓜,让我来全部买下,这里有一串铜钱你收下了,西瓜嘛就全算做我们的了。”说着他一摆脑袋,身后一名大汉探手入怀取出一串铜钱递上。

周老实满脸尴尬之色,双手在衣襟上搓了几下,期期艾艾地道:“大管家,这怎么好呢?小的知道您这是照顾我,可是小的身子还硬,不敢劳动您老人家,这些瓜还是小的自己来卖好了,您老想必也知道,等到秋天收了稻子,交了欠租,就剩不下什么了,就靠卖的这点西瓜支撑呢!”

全管家心头火起,脸上微微变色,将那大汉手上的钱一收,道:“好你个老实头,今天和老子耍起滑头来了,告诉你一声,今天大爷给你一串钱是看得起你,不然的话,你老小子有哭的日子在后边呢。”

周老实紧闭着嘴摇了摇头,半晌方道:“大----大管家,还----还是让小的自个儿卖吧!”

全管家盯着他点了点头,眼中闪出一丝怒意,冷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周老实适才满腔的欣喜此刻全部化为乌有,他知道,全管家此时回去,必有毒计施出,心下一时忐忑不安,眼见车上尚余得三百来斤西瓜,只盼着将瓜快些卖出,好早些避开这是非之地,可是一会儿他才看出苗头不对,过往的商客虽然不时朝瓜摊望来,却无一人上前问价,周老实知道这必是全管家他们做的手脚,心下一时徨然无计,不知是否该继续留下。

正在这时,街口几声呼喝,飞奔而来两匹高头大马,马上两个黑衣人却脸蒙黑巾,打马扬鞭,呼喝而来,街上行人惊吓得纷纷走避,那两骑来到瓜摊近旁突然停住,其中一人起手一鞭卷住那车把一抖,车身倾斜,车上西瓜“咕噜噜”滚了一地,另一名黑衣人笑道:“小豆斑,你这手可帅得紧呐,又何必和他一个老头子过不去呢?看上去怪可怜的。”

那小豆斑呵呵笑道:“花豹,你小子倒说现成话,刚练成这一手绝活,不抖落出来试演一下心里不痒吗?如果换作你,还不是一样?”两人边说边大声笑着,纵马来回奔驰,将一地的西瓜踏得稀烂了,然后呼啸几声,纵马向街的另一头奔去。大街两边人群暗下议论,却没有一人敢出来相劝。

周老实脸色蜡黄,呆若木鸡地站在一边,地上的绿皮红瓤、黑子在他的眼里化成血红一片,半晌他才眼泪汪汪地蹲下身子来,拾起一只仅被碰裂的西瓜,看着瓜缝处淌下的滴滴汁水,周老实的泪水滚滚而下,他不明白为什么人活在世上要受这么多的磨难。

周老实抹了一把眼泪的时候肩上被人轻轻拍了拍,他回过头来,见是那多年未归的阿明,周老实站起身来,扔了手上那只破瓜,又抹了把眼泪道:“是阿明啊,你的事办完了?走,咱回去吧!”

金明看着一地的西瓜道:“四阿伯,这是怎么了,怎地瓜都摔坏了?”

周老实垂下头,泪水“扑嗽嗽”地流下来道:“唉,不提了,人家有钱有势的,咱怎么斗得过他们,提了多惹是非。”

金明又扫了一眼一地的烂瓜,继续问道:“四阿伯,您老就告诉我吧!”

周老实叹了口气道:“刚才尤老爷的大管家来要花一百个钱买我一车瓜,我没答应,一会儿就有两个人骑了马来把瓜都踩坏了。那两个人脸上都蒙了黑布,看不清长相,不过他们相互称呼一个叫小豆斑,一个叫花豹,唉,这世道吃人呐,阿明,咱回去吧,家里还有点干菜,咱烧了正好下酒。”

阿明向远处尤家高宅大院望了一眼,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他忽然道:“四阿伯,您老现在回去,瓜就不卖了?”

周老实叹了口气道:“下一批瓜要过好些时候才能熟,到那时候瓜都熟了,也卖不出个好价钱来了。”

金明仰面向天,眨眼思索片刻,忽道:“四阿伯,您老适才说过这早熟瓜的手艺是向人学来的,那么,那个人种不种早熟瓜?”

周老实道;“种倒是种的,只是他自己也要卖的,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金明点了点头道:“您老能带我去他那儿吗?”

周老实有些奇怪地道:“去他那里干什么,都是些瓜田,而且他平素也不与外人交往,他之所以肯教我种早熟西瓜,是因为两年前他来这儿的时候我引荐他租了周昭周少爷家几亩地,他自觉欠我一分人情,才教给我的,还吩咐我不得传授给外人。”

金明不再多言,替周老实套好了马车,将自己的那匹劣马系在马车之后,两人上了马车,慢悠悠地驶出镇去,街两边的人们都以惊讶的目光盯视着马车的远去。

离惠山镇二十里一带丘陵之间,一片西瓜地的尽头三间茅草屋并排而立,马车赶到之时,天色已近黄昏,金明看见屋前场院的一棵大榕树下,放了张竹躺椅,椅中躺了位身穿月白对襟大褂的老人,正闭着眼摇着芭蕉扇悠闲地乘着凉。金明与周老实对望一眼,周老实点点头,金明知道就是此人,便快步走上前去,和声道:“老人家,我们来麻烦您一件事。”

那老人身子一抖,睁了眼跳坐起来,惊疑地看着金明。

金明见这人脸皮蜡黄而木然,心下一愣,他久历江湖,所接触的大多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知道眼前这人易过容,当下留了一份心思。

那老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我老头子是从来不与不相干的人来往的。”

周老实忙凑上前来,嗫嚅地道:“吴---吴老,他是我带来的。”

吴老头一见,疑惑地道;“咦,周老实,你怎么来了?那种早熟西瓜的法儿不是已经教给你了吗?难道你没能种出来?”

周老实面容羞惭地道:“那倒不是,吴老,我照着您教的法儿去试了,昨天一共收下五百来斤瓜,个个瓜大瓤甜。”

吴老头伸出右手几个指头掐算了一下道:“按说也是这个时候了,只是你那几亩地,只收五百来斤,却是少了一些,不过这些没什么要紧,你第一回种,还没什么经验,明年自然会好些的。”说着忽然收口,瞪着周老实道:“咦,你既然已经收了西瓜,干嘛还来找我?噢,你是来感谢我的吧?我早告诉过你,我是因为你帮我租到了田,我才教你种瓜的法门,你现在既然种成了,咱们的账算是两清了,你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

周老实看了看金明,方面有难色地道:“吴老,我那瓜虽是收下来了,可是今天运到城中去,却叫尤大老爷的管家喊人给砸了,我辛辛苦苦地忙了一场,得来的钱还不够还马车的租钱呢!”

吴老头的眼睛努力地眨动了几下,方道;“你的瓜又不是我砸的,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又不是他尤大老爷的祖宗,自然管不了他干什么。”

周老实听见此话,一时间胀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金明忙含笑上前道;“吴老,我们来,只是想问问您种了多少早熟西瓜?”

吴老头盯着他看了一眼,过了片刻方道;“噢,我知道了,你们自己田里的早熟西瓜没了,就想要拿我的西瓜去翻本是不是?”

金明微笑着道;“我们是向您老买瓜,就是不知您老愿不愿意?”

吴老头一瞪眼,道:“我有什么不乐意的,只要你们给银子。”

金明听了这话,笑容在脸上绽开,双方谈妥了价码,吴老头兴冲冲地到田里去亲自为他们挑瓜,直挑了七百多斤,在马车上堆得老高老高的,这才两下里作别。那吴老头将银子放在桌上,脱下了月白大褂在身上抹着哼哼唧唧地道;“这世道不容易啊,为了你们几个西瓜钱累得我浑身大汗,刚洗的澡又白搭了,一会儿还得再冲个凉。”

金明眼见时近午夜,夜黑人静,知道周老实人老了身体顶不住,便对吴老头道:“吴老,我四阿伯年纪大了,劳碌了一天身子顶不住,现在夜又深了,您老看看,是不是能给我们搭个铺让我们凑和着过上一夜,明天一早再走?我们在此借宿打扰您老,也可以给钱的。”

吴老头一听来了精神,忙道;“你们只要肯花银子,什么事还办不成?唉,不过你们要是早些说,也不用我刚才摸黑下瓜田里去给你们摘瓜了,明儿一早不亮堂?又没蚊子,算了,不和你们说这些,我屋里还有一张大竹床,小伙子,你和我进去抬出来支上,然后你们去井边打水洗把澡,如果没吃饭,我那里还剩些冷饭、咸菜,你们凑合着吃些。”

周老实不知金明为什么要留下来而不去他家里,一时间也不好多问,只得将就着听任他们布置摆弄,直忙了好一会儿方才诸事完备,他与金明两人睡在竹床上,累了一天身心疲惫,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吴老头拎了油灯进茅草屋中歇息,一时间,四下里但闻虫鸣鼾息,再无余声。

金明躺在床上,兰布长形包袱放在两人中间做隔界,他听见周老实鼾声连连,脸上不由得升起一丝苦笑。当下收束心神,全身真气流转一大周天,然后收功,渐渐睡去。

天当四更时分,金明刚刚入梦片刻,瓜地尽头藤叶发出“沙沙”声响,金明睁开双目的时候,一道黑影闪来,金明瞧他身形正是吴老头,忙闭目憋气,片声皆无,那吴老头身法好快,一闪间便来到竹床之旁,起手点了周老实和金明的睡穴,然后纵身向瓜地尽头而去,他虽觉着点中金明那一指怪怪的,也只当那是金明这年轻人的骨骼生得奇特而已,也没多想,迳自去了。

待吴老头去远,金明悄悄侧头向他的去处望去,原来他早料到吴老头出来必点二人的睡穴,因此伸手掌隔衣放在睡穴之上,掌心肉厚与肌肤相差无几,饶是如此,吴老头还是觉着有些异样。

待吴老头身影模糊了,金明这才悄悄下床,将兰布长形包袱系在背后,蹑足跟了上去,但见吴老头来到瓜田尽头,面前站了五个黑衣人,只听领头的一个道:“当家的,你老人家的尾巴藏得好,今天债主逼上门来,你再也推脱不掉了吧?”

吴老头茫然无措地道:“几位大爷想是认错人了,在下只是一个种瓜的老头子,没有什么尾巴好藏,在下日子虽然艰辛,可从来没向人借债,怎么有尊驾几位债主呢?”

一个黑衣人冷哼一声道;“你也不必如此做态,我们来之前早已查得明白,能够种得一手好花,又能摆弄出千奇百怪的菜蔬瓜果的,除了你还能有谁?明人不做暗事,你要是识相些,就快将‘金山玉牌’交了出来,不然的话,今日就是你丧命之期了。”

吴老头叹了一声气方道;“几位既然认定了我老头子自然也无话可说,只是那‘金山玉牌’早已给了你们,现在又何必再来相询?”

黑衣人道:“你少要耍花枪,那枚‘金山玉牌’是假的,我们得到了第三块,两下里一对比,你那一块原来是个西贝货,我们当家的原想由此就要了你的命,不过看在‘金山玉牌’的份上,就暂且饶了你,你快把玉牌交出来是正经。”

吴老头愣愣地瞧着黑衣人,半晌方道:“你们得到了第三枚,他的人怎样了?”

一黑衣人狞笑道:“他倔强顽固,宁死不从,说不得我们只有痛下辣手了,他现在的尸首只怕早已给野狗啃光了。”

吴老头身子一抖,抬起头来,眼中精光一闪,涩声道:“你们要‘金山玉牌’,先取了我的性命吧。”

那五名黑衣人同时由背后抽出一柄单刀,当先一人道:“其实我们都是为你着想,你为了一块牌子这样不惜老命又是何苦?”

吴老头双掌一错,咬牙道;“‘金山玉牌’到得你们手上,不知又有多少无辜之人受害,你们在我这里别想捞到什么!”说罢身形向前一纵,忽然不知为何,身子又向前一栽,险些站立不稳,双手已然伏爬在地,一名黑衣人眼见便宜,岂能放过?他抢身上前,举刀就剁,突见“呼”地一声,一只巨大的暗器当胸飞到,那黑衣人功力原本不低,但一来与吴老头相距太近,暗器神速,二来天色黑暗,难见暗器真形,只听得“咚”的一声,那暗器正撞在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承受不住暗器上蕴蓄的浑厚内劲,膻中气海被震得支离破碎,望后便倒,那暗器随之也“啪”地一声碎裂开来,原来是只西瓜。

剩下四个黑衣人眼见才一交手己方就折损一人,甚是惊异,当下他们分别身形闪动做前后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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