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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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争天-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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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听一声长笑,那尸体从地上一弹而起,双手叉腰,立在当地。韩蛋蛋吓得退后一步,这才看出乃是尹天弃,啊呀一声,掉头便跑。方跑了不到三步,猛觉得后腰一紧,被尹天弃一把提起。

  韩蛋蛋大叫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尹天弃笑道:“你再跑我打断你全身骨头。”手一松,韩蛋蛋落回地上,知道跑也没用,叹一口气,转过身来望他一眼,哼了一声。

  尹天弃斜眼看着她,眼光中又是喜欢又是戏谑,笑道:“玉楷徒儿,见了师父,也不知道跪下磕头?”

  韩蛋蛋冷笑道:“有你这样的师父么?装死人吓唬我!再说我也没拜你为师,怎么要给你磕头?”

  尹天弃也不生气,笑道:“你会怕死人?我跟了一整天了,怎么没见你怕死人?玉楷徒儿,连师父都佩服你的胆量。嗯,我尹天弃择徒,资质倒在其次,胆气却一分一毫都马虎不得,你这徒儿,资质已佳,胆气更超乎常人,虽是女孩儿,也甚合我意。”说到最后一句,仰起头来,傲然之中,竟有庆幸之意。

  韩蛋蛋心道:“他轻功高明,跟了我一天,我也发觉不了,这话倒不是骗我。”皱眉摇头道:“哎唷唷,你到底听清了没有,我根本就不想拜你为师!”尹天弃微笑道:“万事不求众口一辞,但讲究一个大同小异。我收你为徒,我同意,你不同意,我比你大,这便是大同小异了。走罢。”左手在韩蛋蛋右肋下一托,大步径行。

  韩蛋蛋但觉他手掌出传来一股热力,震得全身酸麻,身不由已跟着前行。这时天色将黑,只听得双耳风声呼呼,两旁草木一闪而逝,端得是疾如奔马。韩蛋蛋给凉风灌得张不开口,无法跟他再讲道理,心中却不停地骂:“什么妈妈的大同小异?”

  尹天弃拉着她奔行了近半个时辰,丝毫不见力衰,手掌传来的热力仍然绵绵无穷,韩蛋蛋起先还不很情愿,后来觉得足尖每点一下地面,身子便腾空而起,不禁大是兴奋,心想:“原来练成高明轻功,跑起来是这等有趣!”

  一个念头未完,忽然风中送来一股潮湿之气,已是到了江边。尹天弃一声唿哨,江面一条小船中露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是尹三娘子与尹宝儿。尹三娘子道:“平安无事。”尹天弃点点头,尹三娘子划船过来。离岸尚有两三丈,尹天弃一提韩蛋蛋,跃上船头,小船一晃即止。

  尹天弃放开韩蛋蛋,笑道:“宝儿,你瞧,玉楷姐姐不是回来了么?”尹宝儿望着韩蛋蛋,脸上神情又是喜悦又是怯涩,拉着尹三娘子的衣襟。尹三娘子腿没好利索,扶着船篷,道:“玉楷,师娘可想你啦。”

  韩蛋蛋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叹道:“我这些日子也想你们,一想起来就怕的要命。”尹天弃哈哈大笑,傲然道:“等你不怕我们的时候,别人就开始害怕你啦。”

  韩蛋蛋笑道:“等别人害怕我的时候,我就跟妖怪差不多了。”

  尹三娘子皱眉强笑道:“玉楷,你觉得我们象是妖怪么?”韩蛋蛋冷笑不答。尹天弃挥手道:“你哪儿那么多话?快给玉楷弄些吃的,这才象是师娘!”尹三娘子抱着尹宝儿进舱悉悉索索拾掇一阵,道:“进来罢!”

  尹天弃道:“进来罢进来罢,是谁进来罢?你要说‘玉楷请进来吃饭罢。’”尹三娘子苦笑道:“她是师娘还是我是师娘?”韩蛋蛋叹道:“最好你也不是我也不是。”进了舱中。

  昏暗的灯光中,却见小木桌上摆了好几样饭菜,与上一回只有面饼不同。韩蛋蛋数日来只以烤冻薯为食,见了象模象样的饭菜,情不自禁道:“我真饿坏啦!”坐下便吃。她自小吃相便不甚雅致,此番吃喝,真称得上是奋不顾身,英勇莫敌。尹宝儿望着她嘻嘻笑,象是看着一个久别的亲人。

  尹天弃将小船三两下划到江心,搬了船上的锚石扔下水,回到舱内。看韩蛋蛋吃的香,不知怎的也觉得饿起来,让尹三娘子递了双筷子,跟韩蛋蛋一道吃。尹三娘子给二人各倒了碗开水,拍拍尹天弃后背道:“慢些儿,别噎着啦。”尹天弃一边咀嚼一边含含混混道:“每次跟你们一起吃饭,哪里这般香过?”

  韩蛋蛋真是饿得慌了,不一会儿将一篮子米团吃得只剩一个。尹天弃将最后一个拿起来又放下了,吩咐尹三娘子再蒸些米团来。尹三娘子自一瘸一拐地去船头生火。

  尹天弃道:“玉楷,上一回你跑了之后,师父进城去找你。嘿,那天在一座破屋子里,竟遇上了一个强敌。若非我命大,恐怕你就再也见不着师父啦。”

  韩蛋蛋假装惊奇,将最后一个米团拾起咬了一口,问道:“你和敌人一番大战,到底把他打败了?”

  尹天弃摇头道:“没有。那人只与我交了一招,便用剑架在我脖子上。说起来是那人饶了我一命。”韩蛋蛋想起那晚的情景,摇头道:“你这是骗我了。说真的,你别的怎么样我不敢说,打起架来倒是厉害。只有你一招制住别人的份儿,怎么会一招就让敌人制住?”

  尹天弃叹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人的功夫深不可测,我若是不受伤,或许能跟他打个平手,要想胜他么……”眯着眼想了一想,摇头道:“我断无胜此人的本事。”

  韩蛋蛋暗道:“他看来倒不是爱吹牛的家伙。”笑道:“你对我不错,我就实话告诉你罢,那人抵在你脖子上的,是一根拐杖,不是什么剑。”尹天弃奇道:“你怎知道?”韩蛋蛋笑道:“我当时就在后窗看着。”尹天弃这些日子来一直以未能看见那人什么模样为憾,忙问端的。韩蛋蛋将情形说了,末了笑道:“你当时受伤很重,我看若放在平时,那老道士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尹天弃呆了很久,叹道:“不,不,我若是未受伤,也不是独臂道人的对手。唉,天下竟有人能练成那么强的剑气,便是一根拐杖,也……”脸上神色极为羡慕。韩蛋蛋失声道:“你说那人是谁?”

  尹天弃道:“此人便是独臂道人。玉楷,你不晓得,独臂道人在十年前便威震江湖,师父栽在他手里,可也算不得冤枉。”

  韩蛋蛋不解道:“我明明看见他双臂完好无损,怎么会叫什么独臂……独臂道人?”

  尹天弃叹道:“我听说他与人交手之时,若第一招是左手出的,那么就只用左手,第一招是右手使的,那么便只用右手,他曾自称武林之中无人可配他双手出招,独臂道人一号,便是由此得来。”尹天弃自己是桀傲之人,心想独臂道人一号虽然平常,但比“吸血鬼”三字还让人畏惧,不由得长长吐了口气。

  韩蛋蛋暗骂自己笨:“我当时也曾猜想他就是独臂道人,何以马马虎虎不往下想下去?卞不服那小子怎么这么聪明,事事都能做到我前面去?”心念一转,又想卞不服到十里庙中找不到神仙谱,必会捶胸顿足,倒也有趣得很。

  尹天弃见她嘴角上挂着一丝笑意,不知怎的,越看越是疼爱,温声道:“玉楷,今天晚了,再说这小船之中也太过寒呛,等改日咱们到岸上找一处好所在,再行师徒之礼。你们娘儿几个在舱里睡罢。”韩蛋蛋心道:“行师徒之礼,那定是要改日再行的,最好是狠狠改日一番,改到你再也找不到我。”

  当夜,韩蛋蛋便与尹三娘子、尹宝儿挤在舱中睡了。尹天弃在舱外盖了片油布,静静坐着,不知是练功还是睡觉。

  尹三娘子每夜给尹宝儿讲故事已成习惯,这一晚讲的是狐狸偷鱼、母狼报仇两块儿,韩蛋蛋听得不屑,心道:“这样教育你家宝儿,料定好不到哪儿去。”勉强跟着听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睡去。

  她已许多日子没这样放心睡过觉,这一晚在江心之中小舟之内,微波轻摇,睡得格外香甜,竟是一夜无梦,第二日醒来,在江水中洗了脸,显得很是精神。尹三娘子虽恼她说话带刺,但见了她黑中带红的脸孔,活泼泼的身影,不由得心软到柔慈,拿了一把木梳,道:“玉楷,来,师娘给你梳梳头。”这话自然之极,韩蛋蛋便是再执拗,也觉得心里有些热,在她面前背着坐了。尹三娘子天天给丈夫与儿子打辫子,手艺极熟,抹上头油,不一刻将韩蛋蛋的头发由乱蓬蓬梳整成顺溜溜,扎了一对丫髻。韩蛋蛋在江水中照了照,但见水中的自己比以前瘦了许多,显得清秀了一些,女孩天性爱美,不禁向尹三娘子微微一笑,算是感谢。尹宝儿双手扶着舱板,道:“你真漂亮。”韩蛋蛋本来想骂他,但见他一脸傻气,一笑作罢。

  尹天弃坐于船头,支杆垂钓。此时朝阳初升,彩霞辉映,江面流光溢彩,金蛇万道。忽然钓杆一提,江面水花起处,一尾鲈鱼上了船来。那尾鱼长近一尺,在船板上啪啪乱跳。韩蛋蛋上前一把抓住,取出鱼钩。尹天弃笑道:“一年运气在于春,一天运气在于晨。我们一大早就钓了条这么大的鱼,今天要办的事,管保顺顺利利。”韩蛋蛋道:“我也听人家说过这句话,不过人家都是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哪是说运气?”

  尹天弃笑道:“人算不如天算。师父有时宁愿自己糊涂些,只要老天爷对待咱们别糊涂就行啦。你还小,哪里懂得运气比任何算计都顶用!”说话之间,从韩蛋蛋手里接过鱼来,刮鳞去杂,三两下便收拾好,扔进锅里煮。船舱铺板底下,备的有柴,韩蛋蛋取了一些来,将船灶生得极旺。

  这顿鱼汤极是鲜美。早饭之后,尹天弃划船顺江而下,船头方向是东南。过江阴而后,长江江面愈加宽阔,两岸相距近四十里,在船头上望去,两岸青山飘渺,江面给朝阳蒸起水气,弥漫开来,景色几似画中。

  韩蛋蛋暗道:“我跟吸血鬼学武那是决计不成的,不过他的伤看来已经全好了,要逃走势必更难了。”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喂,咱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尹天弃笑道:“咱们这条船上谁叫‘喂’?”

  尹三娘子道:“还不就是你叫‘喂’!你叫‘喂师父’,我跟你沾光了,叫‘喂师娘’。”

  韩蛋蛋听尹三娘子说的有趣,忍不住哈哈笑道:“好罢,师父,咱们要到哪里去?”

  尹天弃头一回听她称师父,笑道:“嗯,这才象话。玉楷,咱们既是一家人,说话也不必瞒你,师父这一次是要求人去的。你师父最不爱求人,可此人却是不求不行。”说到这里,好象有些无奈,看了尹宝儿一眼,眼神沉甸甸地,又怜又伤。

  韩蛋蛋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问道:“你找医生给宝儿弟弟看病?”

  尹天弃与尹三娘子对望一眼,叹道:“你真聪明。”尹三娘子道:“其实宝儿原本也应该聪明的。若不是他身上寒毒太深,学什么都累,他也应该聪明的。”尹天弃点头道:“那是。所以一定要求得药神答应给宝儿治病。”

  尹三娘子叹道:“可他说过,除非你找到神仙谱,否则他不会为宝儿……”毕竟是母亲,话没说完,眼眶已红了。尹天弃悄悄叹了口气,笑道:“那也不一定。皇帝说话都有改的时候,药神说的话就不能改么?”

  韩蛋蛋听他们说到神仙谱,不自觉地摸摸前心,问道:“药神是什么人?”

  尹天弃道:“此人是当世第一神医。本名叫吴还,自三十岁起,便药到病除,从无不治之症,被誉为药神。”韩蛋蛋道:“他既有这样的本事,就该好好给人治病才是。为什么还找人家要什么神仙谱妖怪谱的?莫非他想改行当道士,要画符捉神拿鬼?”她有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东拉西扯之下,也不太顾忌尹天弃对“吸血鬼”一号的忌讳。

  尹三娘子怫然道:“你乱说些什么!药神怎会要当道士画符拿……拿……真不入耳。”尹天弃笑道:“玉楷不知道这些事,这不才问的么?偏你耳朵眼里站了俩把门儿的,动不动就这不入耳那不入耳。又不是大臣,说个话还用先写个奏折?”尹三娘子歪着身子接过桨来,道:“好好,你们师徒俩会说话,那你们说好了。”

  尹天弃拍拍她肩膀,笑道:“可别生气,生气肠胃不好。”尹三娘子憋不住脸,“扑”的笑出声来。

  尹天弃道:“那神仙谱我也未曾见过。但凡白莲教徒,都知道那是本教教主手中的一件重要物事。白莲教创教已有三百余年,传到现今,共有一十三代教主了。自明朝洪武皇帝起,就将白莲教斥为邪异,以后白莲教日趋式微,不但官府,便是天下百姓,也大多将白莲教视作洪水猛兽,谁与之沾染,谁就要遭殃。江湖豪杰,自也良莠不齐,但有见识的却能有几人?或许就是有见识的,听的毁谤过多,众口烁金,对本教也大多不愿亲近。本教能传到现今,已是不易了。”

  韩蛋蛋听他说起这些事来文绉绉的,心道:“这‘鬼’师父杀人时一个样子,骂老婆时一个样子,哄孩子时一个样子,说起正事来又一个样子,也真算个怪人。”她已有张大哥姑姑是白莲教徒的例子在先,听了尹天弃的话,也不很惊奇,应道:“原来你……你……师父是白莲教的人。”

  尹天弃“嘿嘿”冷笑道:“已经十三年了。若不是神仙谱在江湖上出现,我几乎已忘记自己是白莲教徒了。我那时受了人家欺负,以为加入白莲教便有了大靠山,谁知白莲教和江湖上其他帮派不一样,并不能替门人抻头。”

  尹三娘子也叹了一声,说道:“天弃,你为了我们娘儿俩,真是违心了。”

  韩蛋蛋道:“师父武功高强,怎么还用别人抻头?”

  尹天弃道:“我现下武功不错,可那时,真是连个三流脚色都算不上。那时我们都还年轻,行事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一个很厉害的脚色。我们东躲西藏,到底还是让他给找到了,我们两人合力也不是他的对手。敌人打中她一掌,多亏有高人相救,不然我们都没命了。嘿嘿,可是敌人打她的那一掌使了阴劲,她那时肚子里有了孩子,后来她的伤治好了,可谁知……谁知……”偷偷看一眼尹宝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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