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区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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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区的国王-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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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保持了自己的本色。”苏加尔从瓶子里猛喝了一口,“从现在起,我们得好好照看他了。”
    其他人点头,表示关切。谁都不信这是一起因嫉妒而引起的凶杀案。假如拉雅娜真的欺骗了马克斯,那么她至多被马克斯痛斥一顿,不至于弄死她。苏加尔若有所思,直晃脑袋。
    “有人想达到某种目的,就在树林里点了火。”他唧咕道,“空中悬浮着危机。你们感觉到了吗?我虽然还不能说得很具体,但是我已经知道危机四伏!”
    马克斯蹲在那个阴暗大仓库的角落里,神情木然。当坦雅把一床毛毯给他盖上的时候,他低声哭了,全身仍在哆嗦。坦雅回到公公身边,公公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有人说他是罪犯。”她对公公说得很肯定,“你相信这也是偶然事件吗?拉雅娜经营‘梅蕾’餐厅……她作为租赁人当然被推到前面。”
    “你刺探过她的情报?”老头儿打断她的话。
    坦雅耸耸肩。
    “你觉得奇怪吗?”
    “某某人榨取了丰厚的油水。”格拉夫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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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好三百七十万。”坦雅回答,“显然是‘某某人’害怕油水漏掉。”
    两人此刻不约而同地想到海港大厦的房管员,此人在中级地方法院的走廊里与他的律师同时被人枪杀。现在又轮到了拉雅娜。两次谋杀一定存在着某种关联。
    “马克斯知道这些吗?”格拉夫嘀咕。
    坦雅摇头。
    “他呀,头脑简单。”
    “别说啦。”坦雅哭起来。她似乎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笨蛋一个。”老头儿如此认定,随后搂住儿媳妇。儿媳妇有点慌神,但紧紧偎依着他。格拉夫深呼吸。
    “也许你说得对,他事实上是无辜的,对别人的控告要严加驳斥。有些人想把水搅混。不要被吓退,不,别怕。”他抚慰她,继续说下去,“我们是能够应付的。最近可能会出现恼人的事。但是,我会把那个猪猡逮住的。你放心好了!”
    马克斯在藏匿处朝父亲这边窥视,但是,父亲把坦雅搂得更紧了。
    晨光熹微,曙色临窗,下等酒吧的老板把最后一批顾客请出了门。垃圾运输车驶过海伦大街的石砌路面,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在“蓝香蕉”夜总会的走廊里,人们已在争着进浴室洗澡。这时罗伯特终于入睡,但没有多久,尖厉的电话铃声又把他叫醒了。他睡眼惺忪,几秒钟以后才完全清醒过来。电话线那头的声音他熟悉,他很怕这声音。
    “你要么付钱,要么挨耳光,叫你痛苦,叫你难受。然后,在一个湿水泥桶里人们发现你的双脚,水泥是专门为你们父子搅拌成的。至于你能否在里面游泳,那不重要。”
    “您知道拉雅娜出事了吗?”罗伯特问,“不再表演了——没有收入了!”
    “我已给你指明了摆脱困境的出路,”打电话的人低语,“‘蓝香蕉’和我们两清。”
    “不,”罗伯特毫不含糊,“两星期后我付第一笔款子。”
    “我们不是富翁,小朋友。”打匿名电话的人似乎很开心,“一个星期内付,否则叫你父亲离开这个世界。”
    那人挂了电话。罗伯特思谋着,是否要报告警察?在目前的生活境况下,他对这种威胁性的电话的反应自然是报警。可是,在圣保利又通行另外的法规。他竭力清理着思路。有时候,最重要的是在寻找答案之前先把问题考虑周全。开门的响声使得他急忙转过身,尤丽雅给他端来一杯热茶。
    “谢谢,”罗伯特说,马上把茶杯搁到嘴边,“您睡了一会儿吗?”
    “一分钟也没合眼。”她回答,两眼红肿,“当心,茶烫!”
    可罗伯特还是烫了嘴。
    警察此前封锁了出事地点。警官把好事者向后推,那些人一定要把刺穿拉雅娜身体的铁栅栏拍下来。夜总会大门台阶上的斑斑血迹似铁锈,清晰可辨,令人悚惧。
    苏加尔取出信箱里的邮件,神色很不自在,递给罗伯特一封信,那是啤酒厂来的。该厂因为产品在“蓝香蕉”滞销而要求解除合同。罗伯特给啤酒厂打电话,要求总机把电话接到主管人那里,申述在对方拆除冷藏设备和汲泵之前,他会竭尽全力,务必使合同延期。与莎洛特在厨房一起削土豆的卡琳竟然不知羞耻,给罗伯特投去爱恋的秋波。
    “给你透露一点心曲,好吗?”他对莎洛特耳语。
    “唔?!”莎洛特嘀咕,把一个削好的土豆“咚”地扔进装着水的大碗里。
    “我恋爱了。”卡琳像母鸡抱窝似的咯咯叫。
    “你是什么人?”莎洛特暂停了片刻削土豆。卡琳耸耸肩膀。
    “是啊,我恋爱了。千真万确,我以为是这样。我食不甘味,夜不成眠,一见他就两手出汗哩!”
    分明听到莎洛特吐了一口气:“谁是被爱的幸运儿?”
    “罗伯特。”卡琳低语。他终于交了底。
    “不能啊!”莎洛特吃惊。
    “就是他。”卡琳神采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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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卡琳惊异,“你想到哪儿去了?”
    “我想身边的事。你什么时候给他挑明呢?”
    “我不敢!”
    莎洛特把削刀扔到一边,叹息。
    “我呀,”她忧伤地说,“烧东西从来不会烧糊——要赶早。遇到这种事,我总是直截了当,像一辆坦克那样朝这类人碾过去。”
    卡琳知道莎洛特一辈子结过四次婚,但莎洛特毕竟是莎洛特,他是卡琳,到了关键时刻他就发怵。他害怕失望。
    “他要是不喜欢我这样的咋办?”
    “那也得知道个结果呀!”莎洛特说,一面又把削刀抓到手里。
    罗伯特此刻嗵嗵嗵地从楼梯下去,从前门离开了夜总会。苏加尔吹出一声长长的口哨,这是给莎洛特一个信号,要她立即停止干活,跟踪罗伯特。从这时起,罗伯特便多了一只守卫“狗”,这只“狗”走路当然不大利索。
    罗伯特没有察觉莎洛特跟在身后,径直来到那家进出口公司的仓库。此前,他发现夜总会已没有人跟他打招呼了,每当他从旁边走过,大伙全都别过脸去,不想再理他了。他也知道个中缘由:他告发了别人,违反了红灯区铁的法则。尽管如此,他依然斗胆勇闯虎|穴。他知道格拉夫为人凶险,但转念一想,他在大白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又能怎么样呢?
    格拉夫在办公室接见他,开宗明义便说:
    “是否存在这种可能:你神经不正常?”他问,大有一语中的的味道。
    罗伯特沉默。他该说什么呢?拉雅娜从窗户摔下去时,他明明看见马克斯在窗边。
    “某人想在经济上扼杀你父亲。”格拉夫接下去说,“你以为我在幕后?”
    “不是吗?”罗伯特盯着他。这老头儿看似睡眠不足,疲惫异常,比往常更显苍老。
    “那好吧。”格拉夫立即表明心迹,主动承认他很想谋得“蓝香蕉”夜总会,以便从后面扩建“爱神中心”。倘若成功,鲁迪·克朗佐夫也能分到一块“蛋糕”;可他既笨又犟,所以,他怂恿土耳其人梅默特同“色子鲁迪”赌博。“谁都没有做假,”他强调说,“一切都规规矩矩,非常的规规矩矩。现在,这个梅默特死了,可还有某个人手里捏着你父亲的欠条。”
    “这个‘某某’已经打过电话了,”罗伯特说,“今天早晨。”
    格拉夫倏然转身:“他自报姓名了吗?”
    罗伯特摇头:“只说了个账号,要我往这个账号上汇款。”
    格拉夫打量他一会儿,然后在办公桌前坐下,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支票,匆匆签上名递给罗伯特。
    “你处境艰难,这是一张签了字的支票,钱数就由你填吧。”他说。
    “那——条件呢?”罗伯特问。
    “我对‘蓝香蕉’并不在乎!”
    “那在乎什么?”
    格拉夫凝视着他:“请放我儿子一马!”
    “想收买我?”
    格拉夫耸耸肩。
    “我知道还有第二个见证人呢,”罗伯特刚刚读过晨报,“一名出租车司机。”
    “对付那家伙,我们易如反掌。”格拉夫做了一个干掉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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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伯特痛苦地摇摇头。“我不能……”他结结巴巴,“……不能。”
    “为什么不能?”格拉夫朝他嚷嚷。
    “因为——那是我亲眼所见。我不能——不能作伪证啊。”
    这时,他们听到外面的警笛声。霎时间声音近了,格拉夫立即满脸通红。
    “你当然能办到。”他从牙缝里挤出咝咝之声,一听就很凶险,“我们也有证人,他们虽未看见凶手,但发誓说他们听到的声音不是我儿子的!”他指了指前厅,“金短褂”和胆怯的罗莎丽在那里等候。
    罗伯特沉默,格拉夫靠拢他。
    “不是伪证,罗伯特。拉雅娜靠窗台太近,而马克斯设法阻拦她,这不是可以想像出来吗?”
    首批巡逻车停在仓库前,煞车时轮胎发出嘎吱嘎吱声。以那位警官为首的多名警察冲击大门。格拉夫的保镖们只好让他们进入,可谓畅通无阻。
    “我当时不在现场!”突然响起了马克斯那绝望的说话声,他在此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尾随罗伯特进了办公室。罗伯特猛然转身。“上帝呀,我还要重复多少遍呢?当时我不在现场呀!”
    马克斯盯着他父亲,一脸的绝望。没人相信他?连至亲也不相信他?
    “我可是看见你的。”罗伯特冷漠地回答。
    “那不是我!”马克斯朝罗伯特扑来,恨罗伯特为何诬蔑他,为何撒谎。马克斯双手卡住罗伯特的脖子,格拉夫和坦雅极力分开他们两人。就在这时,警察在铁扶梯上的脚步声已清晰可闻了。
    “我儿子将投案,”格拉夫说,“自动投案!罗伯特,考虑考虑你的证词吧!他没有杀害拉雅娜。告诉警察吧,罗伯特!对他们就这样说吧!”
    罗伯特迷惘,摇头,脖子痛得要命。不能帮助这个乞求他的老头儿,他不能作伪证。
    警察进了办公室,马克斯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枪并交给了那位警官。他让他们带走了,没有反抗。出门时格拉夫塞给警官一沓钞票,都是一百马克一张的。
    “这是干啥?”警官神色尴尬地问。
    “一笔捐赠!”格拉夫口齿含糊不清,“你们警察局没有孤老和孤儿基金会吗?这些就算我的一点资助吧,资助你们下一次集体郊游!”
    “耳语者”在仓库外面,仔细瞧见了马克斯的被捕。他鄙夷地微笑,也含有几分伤感。
    “这样的事以前不可能发生。”心情沉重的“三明治”保尔站在他身边解释道,“你没有看见处于权力顶峰时期的格拉夫,那时他掌握一切,是国王,无人敢动他儿子一根毫毛!”
    他为何不改变证词呢?他本来可以拿着格拉夫的支票兑钱,那样,大伙就可以摆脱进退维谷的处境了。但罗伯特坚信自己做得正确。杀害拉雅娜的人必定要受惩罚。但是从另一方面说,他现在不名一文,“蓝香蕉”面临破产的威胁,这又于事何补呢?
    在此情况下,罗伯特的最后一条出路只能是:迈着沉重的步履去向特奥·吐佩求助。一直勇敢跟踪他的莎洛特对此大摇其头。特奥·吐佩是圣保利最贪心的高利贷者。他在一幢老房子的地下室里设有肮脏的非法赌场,并以此为据点控制整个非法的药物市场。去求他的人无非是些走投无路、想抓救命稻草的人。他的绰号“吐佩”来源于他的假发,它像老式的“刘海儿”那样搭在前额上。尽管特奥·吐佩相貌滑稽,可脑袋瓜却拥有寡廉鲜耻的狡诈和智慧。他是高利贷奸商,对于罗伯特这位新来者很热心,愿意借他两万五千马克,每月利息百分之一百!这笔钱对于活下去虽然嫌少;但至少可以缓解一个月。罗伯特必须赢得时间。
    苏加尔给仍在住院的鲁迪·克朗佐夫讲些什么才能使他宽心呢?没有什么可讲的。拉雅娜死了,夜总会日暮途穷。鲁迪·克朗佐夫一直虚弱乏力,面色惨白,忧郁,摇头,已是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谁把拉雅娜从窗口推下去的?警察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是马克斯吗?”
    苏加尔也是第三次答非所问:“大街上有很多旁观者。”
    “谁告发的?”
    苏加尔不吭声,发呆。他给鲁迪带来一些食物:一根香肠,一块普通的火腿肉和一瓶红葡萄酒。过了一会儿,鲁迪·克朗佐夫才恍然大悟,说话声音也响了,而且很刺耳。
    “我的老天爷!”他脱口而出,“你没对罗伯特讲过,他只能睁眼看竖耳听,不能张口?”
    “小伙子一切都好,鲁迪。”苏加尔恳求道。
    “他必须离开圣保利!”鲁迪·克朗佐夫担心,一骨碌爬起,挨着他坐到床边上。吃的东西他根本没动。
    “警察还有一个证人,就是出租车司机。”苏加尔想安慰他。


    “那人开出租车怕是开不长啦!”鲁迪·克朗佐夫微笑,笑得使人发怵。
    “我们所有人会照看罗伯特!”
    鲁迪·克朗佐夫直晃脑袋。“子弹射来,符咒保不了任何人,苏加尔!”他低声说道。
    苏加尔哑然,点头。“色子鲁迪”闭目,倦极。
    对于罗伯特以及与他共同奋斗者来说,惟一的收入来源只有靠卖午餐了。他们一天不上演节目,“蓝香蕉”就关闭一天。好在他们向外供应的餐饮尚能应付日常开支。赫伯尔大街上的妓女现在没有一个在格拉夫那里订餐了。这一天,“三明治”保尔带着手下的人又不让卡琳送饭了。他们埋伏好等他,接着打掉他手里的饭食,还痛殴了卡琳本人。当卡琳把一碗豌豆汤倒在“三明治”头上时,“三明治”踢他的睾丸,还蹬到他脸上。
    那个淡黄头发的男子从他的黑色越野车里得意地瞧着“耳语者”和“三明治”保尔在后院同一个矮墩结实的汉子闲聊,矮墩汉子本来在集中精力练习徒手拳木,被他们打扰才停下练习。这位“中国拳师”的麻脸大汗淋漓,他是红灯区里令人生畏的角色,每天练拳四小时。谁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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