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区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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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区的国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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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陪维廷到‘阿芙洛狄蒂’去了吗?”父亲厉声问。
    马克斯乱了方寸,但也十分恼火,好像当场被抓住的罪犯。
    “你真会找麻烦。”他试图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内心感到极不舒服。
    “你有年轻漂亮的老婆,还有孩子,为什么要怠慢自己的家庭呢?”
    原来说的是这个。这老头儿还是这么个臭味儿。马克斯劈里啪啦地说道:“我老婆嘛,愚不可及,又不听话。”
    “她可比你聪明。”格拉夫唧咕。
    马克斯奸笑:“她对你这么重要,你就娶她嘛。这样我也就省去烦恼了,没完没了的烦恼!”
    老头儿的话语变得冷峻了:“在你发火之后?上车吧!”
    马克斯十分反感地遵从了父命。老头儿今天对他很和气,颇有点反常。就在这当口儿,老头儿突然拔出手枪对准他的太阳|穴。“好呀,蠢货,你不想活啦?”老头儿这一下真的火了。马克斯心想,还是屈从为好,就说:“刚才是我发了火,请原谅。你也大可不必为这点小事像暴动一样!”
    父子沉默,面面相觑,犹如打完第一个回合的斗士。马克斯实在难于控驭这种厌烦情绪:老头儿总是善于突然袭击,每次都令他火冒三丈。
    “真浪费时间,小子,最好让我把你的脑浆‘吹’出一点来!”
    在这种时刻,人们很难猜出老头儿说话到底是真是假。
    马克斯做了个空口吞咽的动作:“别这样,爸!”
    老头儿今天怒不可遏,最好别说话。“来,咂一咂这个吧!”老头儿强有力地挥动着上了膛的手枪。


    马克斯感到手枪正贴着上唇,所以只好避免任何动作。父亲益发生气,挖苦,不依不饶。真危险,这已不是游戏,也不是什么“代沟”了。“要么,是把大炮塞进你屁眼里开炮?!”
    马克斯面无血色,结巴着说:“可是,可是,我是你儿子呀。”他很懊恼自己每当这样的时刻说不出得体的话;有时,比如眼下,他觉得父亲不可理喻,又阴森可怖,这,他实在无法接受。
    “你,不要脸的玩意儿,把嘴张开,让我对着你臭不可闻的嗓子眼儿开一枪?不许吭声,否则老子的手指就抠扳机了。想尝尝死的滋味吗?宁愿受折磨吗?”
    “不,肯定不,爸!”
    他感到自己哆嗦得像筛糠。这个老妖怪可是说到做到的。
    “那就别再折磨你老婆!”
    马克斯嗅出警报解除,就长舒了一口气:“保证不再发生类似情况!”
    老头儿对他审视良久,心里在捉摸着什么。“别忘了噢!”然后他藏起手枪,就好像那是一个公文包。
    马克斯大口大口地吸气,双膝的哆嗦也渐趋平和,偷偷地用手摸了一下汗涔涔的上唇。今天这一关总算逃过来了。
    拉雅娜虽然从远处没有完全听清父子的对话,但根据她看到的情况却能断定是父子反目!她像一只腾跃中的豹子看见这一场景,表面上毫无兴趣,实则随时准备伸出利爪出击。
    格拉夫看看她,似在称誉:“多有魅力的女娃儿。属于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那一类,麻木不仁,只知伸手拽男人的棒棒,另一只手拿钱。”
    奔驰车开走了,拉雅娜目送着车子远去。尽管她劝慰自己这些都无所谓,但马克斯不辞而别,就这么让她傻乎乎地立在马路上,还是伤了她的心。她极度气恼,在身后重重地关上房门。此时天色渐明,清扫车的声响已清晰可辨,城郊列车已朝四面八方开出。圣保利红灯区此刻方才入睡,媳灭了灯火,打烊。
    数天后,在一个清晨,鲁迪·克朗佐夫坐在他那幢老房子的居室里,所有的窗户都关着,没有一丝流动的空气,令人气闷,这氛围造成神经紧张。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带皮鞘的旅行刀、一根钢质短棍和一把手枪,稍作迟疑后又放回原处。不,对他来说,用武器解决意见分歧和冲突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
    衰迈老朽的阿尔贝特·希尔歇出现在他身后的门里。此人是对面的房主,他的双手像铲煤的铲子,布满老茧和皱沟。他一辈子都在海港干重活,一幢多家合住的出租房成了他养老的依靠,靠可怜的房租为生。他是可靠的朋友,人们都很愿意同他喝酒。
    “最好我同你一起去,”希尔歇说,“这种事你不能单枪匹马。”
    “这种事”鲁迪还从未遇到过。他这是第一次不得不乞求债权人延期还钱。这就意味着一星期百分之十的高利贷。红灯区别的人已不相信他的诺言了,致使他告贷无门。这情况在以前从未有过!银行的小伙计打发他走,借口说分行行长一星期都不在。人们到处搪塞他,整个红灯区都知道:鲁迪·克朗佐夫还不起赌债了。
    他与希尔歇外出时在走廊里遇到了拉雅娜。她穿着一件轻飘飘的衬衫,站在壁龛的电炉前煮咖啡。
    “今晚你还得跳,知道了?”鲁迪·克朗佐夫咕哝道,还在她的屁股上亲切地拍了拍,“不能因为舞伴不争气就中止合同啊。”
    “你得把那家伙塞到别处去!”拉雅娜匆匆走进她的房间。她对鲁迪·克朗佐夫颇为尊重,可是又不得不找个机会对他明说,她不想再跳了。她觉察到鲁迪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不觉一惊,便转过身来。
    “几年前,我从大马路上把你要来,作为首席舞蹈演员在此登台,你不是很高兴的么。”他轻言细语。
    拉雅娜浑身哆嗦:“那是以前,鲁迪!已经很久了。你在我身上大捞钱财。我并不欠你什么。”
    她听见阿尔贝特在喊,他们必须快走,说偏偏在今晚迟到可不好。等到鲁迪无语地丢下她,转身同老友飞快地下了楼梯,她才倒吸一口气,如释重负。鲁迪对她比预期的要温和、体谅一些。
    格拉夫每天早晨有个例行的碰头会,今天会上气氛有些紧张。原来是昨晚库尔德人在他的一个娱乐场所里争吵闹事。他气势汹汹地命令手下人把库尔德人的头头抓起来,并且说,要么是那个家伙尊重格拉夫所在地的警署,要么是格拉夫亲自把他的肠子掏出来。马克斯急不可待,自告奋勇要去揍烂那家伙的臭嘴,也好让父亲看看他是完全可以倚重的。可是,老头子只是冷冷地瞅瞅他。
    “你还是关心关心我们的投资吧,去炒炒股。我需要的是金融顾问——有头脑的人——而不是打手。”
    “打手”这个词他是用低声说出来的,语义双关。显然,马克斯在中餐馆打老婆的那一记耳光他仍旧没有忘怀。老头子不再瞧儿子,而是翻日历:“克朗佐夫何时还债?”
    “耳语者”在他身边忙这忙那,殷勤服侍。“今天——谁都不给他贷款,他压力可大啦。”
    格拉夫志得意满,朝“耳语者”点头,以示鼓励。“耳语者”在这天早晨请求格拉夫允许他陪同那个土耳其人与鲁迪·克朗佐夫会面,并且还可以允许鲁迪·克朗佐夫延期还钱。但样子还是要装的,一定要让他看出我们也不是不通人情;但是,倘若“色子鲁迪”到期仍无力偿还——这是求之不得的——那么,位于海伦大街的那幢老房子以及“蓝香蕉”夜总会就是格拉夫的了,也就是说,扩建“爱神中心”的道路上就不再存在障碍了。
    在不见人影的停车场,“耳语者”上了一辆黑色吉普车。开车的是那个淡黄头发的男子。两人都戴反光的墨镜,彼此看不见眼睛:简直是没有灵魂的面孔。
    “格拉夫不希望克朗佐夫老头碰到点啥?!”
    淡黄头发的男子只是干笑,并且镇定自若,几乎被逗乐了:“耳语者”真是瞎操心,格拉夫同老克朗佐夫一样马上也得完蛋,此后,对他重要的是找个可靠的安身立命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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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语者”受到了感染,也怪模怪样地笑了。
    “你同那个大个子陌生人谈过了?”
    淡黄头发的男子打量他,不动声色。每个人的脸部都映在对方的太阳镜的镜片上。空气像凝固了。汽车排出的废气真难闻。“那个陌生人希望淹死克朗佐夫。”
    阿尔贝特·希尔歇与鲁迪这时来到静悄悄的海港码头。那辆旧车停在水边。这地方是老渔港的一部分,远离汉堡的经济脉搏,是陡峭而破旧的码头堤岸的终端。听不到叉式装卸机的鸣响,惟有几只海鸥发出尖厉的叫声。远处,可以隐约听见科尔布朗大桥上来往交通的嘈杂,大桥雄伟飞架,把海港和南面的工业区连接起来。
    鲁迪·克朗佐夫深吸一口气,下车。前面远处有两个人倚在吉普车上。他们的形体在铅灰色天空的衬映下显得格外醒目。长时的寂静仅被海鸥的嘶哑叫声打断,它们在海港上空盘旋。
    鲁迪·克朗佐夫先后向“耳语者”和淡黄头发的男子打招呼。他心乱如麻。这个人怎么来了呢?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耳语者”来谈判,而不是那个土耳其人?三人沿着海港堤岸走了几步,说话的声音很难听清。希尔歇下了车,听不清他们谈话的详细内容,只听见鲁迪·克朗佐夫的语气越来越激动。那两个人当中的说话者使劲儿摇头。
    鲁迪不加理会,走到陡峭堤岸的最外沿。
    “我会付钱的,可我在银行里至今没有找到人,请告诉梅默特,钱不会少他的,至迟下星期。”
    “耳语者”的面孔扭曲了,可鄙地奸笑着。
    “土耳其人马上要钱,”他说,“干脆把你的房子卖了吧!”
    “我的天啊,我会搞到贷款的。真倒霉,可倒霉也不能卖‘蓝香蕉’呀!”
    淡黄头发的男子上前一步。克朗佐夫益发情绪激烈:“明天我再试试,说话算数。”
    “耳语者”根本不为所动:“钱到期该付了,拿来!”
    “我的天呀,你们也得让我喘口气嘛!”
    老头子背靠堤墙。
 鲨鱼时代(二)
    争吵愈益激化,各自申述理由,你来我往,像扔出一只只臭鸡蛋,劈啪作响。
    “耳语者”环顾四周,然后点头。鲁迪见淡黄头发男子那张惨白而呆滞的脸迎着他过来,旋即对他猛然一推,出乎他的意料。
    鲁迪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试图重新平衡身体,但接着便是“咚”的一声,沉闷地落入海港的咸水里。
    淡黄头发的男子和“耳语者”慌忙回到吉普车上。阿尔贝特·希尔歇气喘吁吁地向他们奔去。
    “哎!你们没看见?鲁迪落水了。你们干的好事,他会淹死的!”
    吉普车突然启动,对着希尔歇冲过去。
    鲁迪尽管极力浮在水面,却根本不能靠近老码头生锈的梯子。他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想抓住某个东西,但全是徒劳。一个浮标也没有支撑住他。他被易北河的潮水一次次卷到水下。
    他咳嗽着,呼哧呼哧地喘气,绝望中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使头部保持在油腻的脏水上面。这时,他突然听见老友高声呼唤救命,同时还听见一辆开动的汽车轮胎胡乱转动的声响。
    阿尔贝特·希尔歇出于本能尽快地后退,上了自己的汽车。当他转动点火开关的钥匙时,启动装置只是发出微弱的沙哑声响,可那吉普车已朝他冲过来了。一个几乎感觉不到的抖动震颤老福特车的车身。阿尔贝特·希尔歇发觉,他的车被推动着慢慢后退。他用力死死地蹬住制动装置。吉普车的司机开足油门。空气里满是轮胎橡胶的糊味,老福特车慢慢从河沿上翻到河里去了。
    鲁迪·克朗佐夫溺水,喘气,呛咳,感到力气越来越小,但还是不放弃求生的希望。克朗佐夫可不像在河边长大的那一类人啊。河水把他冲到航道里,渐离渐远,又把他抛到波峰浪尖。他竭力想让人发现他,但仍是白费劲儿。几只觅食的海鸥尖叫着,悬浮在他的头顶;几只小汽艇和驳船突突突地驶过,对他一无所知。在这汹涌的潮水里,一个人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连鬼都不知道,难道这就是结局吗?
    在一条疏于管理的滨河大街上,有几个小男孩在踢足球,其中一个听到了半窒息的叫喊声,便冲到岸边。小孩看见一个人头咕噜咕噜地在水里时沉时浮,口吐河水,竭力使自己浮在水面上,大叫:“救命啊!我要淹死啦!救命!救命啊!”
    小男孩这时也叫,目的是把人们的注意力引过来:“那儿,一个人快要淹死啦,一个人快要淹死啦!”
    他紧盯着鲁迪漂浮的身体,沿河岸奔跑。
    鲁迪已无力呼救,一会儿沉,一会儿浮,接着又咕嗜咕噜地沉到水下。水力越来越大,把他推到一个冒白色泡沫的旋涡里。上空,海鸥尖叫,盘旋。

()
    夜幕降临,霓虹灯亮起来了。海伦大街充满了活力。罗莎丽是个身材高大的妓女,独自在街上来回溜达,满怀困惑与气恼,活像笼子里的一只野兽。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特别是因为从东边来了一大批“野鸡”,她们的年纪越来越小。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过不了多久,海伦大街上就只有雏妓大行其道了。像她罗莎丽这样的人,就只好开一爿古董店卖自己戴过的|乳罩了。她黯然神伤,一面用恶毒的目光注视着那些激动地围着一辆崭新轿车的同行们。靠妓女“金短褂”为生的男人这回表现得慷慨大方,赠给了她这辆轿车。她为此感到自豪,把汽车收音机开得山响,其他的妓女立即就合著乐曲节拍摇摆起来,全都轻松愉快。米琦与卡琳一道跳舞。身体肥胖的米琦不管在哪张床上都富有经验。她毫不讲客气,精明,在两人战斗中能死死控制对手,不但嘴巴厉害,而且能够持久。卡琳本名叫卡尔…海因兹,由于他的无知让一名庸医做了一对假Ru房,数月后,Ru房变得硬如石头,而且出现疼痛。一个粗壮如牛的年轻人懒洋洋地抓住米琦的胳膊,把她拉到旁边。
    “你们挣了多少?”塔赞要知道。
    塔赞属于骗子一类,靠不怕死和出租房屋而发迹。当维也纳那一帮靠妓女为生的人企图接管红灯区而搞夜间大雾行动时,他是摩托巡逻队头头之一,结果那一帮人被揍得鼻子淌血,下巴破裂。现在,塔赞靠米琦为生,活得还挺潇洒。他想长此以往过舒心日子,所以当米琦回答“今天生意清淡,很遗憾,塔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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