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琳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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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琳妃传-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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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月宾见推脱不得,只得福身谢道:“姐姐抬爱,月宾却之不恭。”
  待回了章德宫,剪秋笑着奉过一盏鹿苑毛尖道:“小姐,是皇上刚刚遣了李长送来的,最是芬芳馥郁,滋味醇厚呢!”
  朱宜修却不接过那细瓷茶盏,只横一眼剪秋,斥道:“本宫说的话,你可是浑忘了?”
  剪秋一惊,忙跪下道:“娘娘恕罪!”
  “既已经入了宫,本宫的身份就是天子妃嫔,朱府二小姐已是过去的事了,你明白么。”朱宜修的话虽是波澜不惊,但那机锋却昭然若现,剪秋不敢轻慢,颔首称是。
  “本宫让你查的事,可是查清了?”
  剪秋不敢含糊,忙道:“回娘娘,那回皇上在御花园里遇到端妃娘娘,见端妃娘娘的裙子上绣着玉兰,误以为是真宁长帝姬,就蒙住了她的眼睛与她玩笑……”
  朱宜修心里一刺,淡淡道:“拣要紧的说。”
  剪秋忙道:“是,皇上问端妃娘娘为何喜欢玉兰,端妃娘娘说‘如此高花白于雪,年年偏是斗风开’,才得了皇上的留意。”
  “池烟径柳温黄埃,苦为辛夷酹一杯。如此高花白于雪,年年偏是斗风开。”朱宜修冷冷一笑,“端妃,可真是文采斐然呢!”
  剪秋又道:“听闻端妃还用那桂花做茶,叫‘素娥雪’,也是皇上喜爱的。”
  “玉兰花,桂花……”朱宜修沉吟着,忽而凌厉地一笑,“本宫记得,那苏锦里有一匹,上面绣着芍药?”
  “娘娘的意思是?”
  朱宜修拨弄着金镶玉嵌祖母绿的护甲,笑意深深:“玉兰跟桂花都是‘同禀清秋在一时’,只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端妃得宠,不过是那玉兰花恰巧入了皇上的眼缘,若是那‘庭前芍药妖无格’开到了她身上,皇上又该作何想法呢?”
  剪秋蹙眉道:“娘娘圣明,只是,若端妃娘娘不肯穿那衣裳呢?”
  “苏锦是太后赏的,她不穿,便是打了太后的脸面,也是堂而皇之跟本宫宣战,本宫倒要看看,这齐月宾,是避世不争呢,还是想跟本宫斗个你死我活?”朱宜修随手自青花撞边盘中拈了一颗樱桃吃了,樱桃的甜腻让她的笑靥越发如那春花一般灿烂,“本宫若是齐月宾,自然能分出轻重,得罪了太后跟未来的皇后,只怕在这紫奥城,真个是无容身之处了。”
  到了黄昏,夜幕低垂,剪秋正奉了一盏唐三彩鸿雁衔鱼灯到案上,转首却见竹息进殿,笑着向朱宜修请安道:“娴妃娘娘万安!”
  朱宜修忙道:“姑姑快请起,剪秋,赐座。”
  竹息笑若春风:“娘娘这样客气,今晚是娴妃娘娘的大好日子,本是不该来叨扰娘娘的,只是太后嘱咐了内务府,用心择选了三名宫女,拨给娘娘伺候,原本是上午就该送来的,只是太后不放心,让奴婢训导了一天,其实她们又何须奴婢训导,娘娘慧心,自然能让她们服服帖帖。”
  语毕,竹息拍一拍手,扬声道:“都进来罢。”
  却是三名低眉顺眼的宫装女子进殿,叩拜行礼,声线婉转:“娴妃娘娘万安!”
  朱宜修笑道:“姑姑亲自训导,想必是极为妥帖的,只是不知唤作何名呢?”
  竹息笑吟吟道:“太后的意思是,请娘娘亲自赐名。”
  朱宜修望一望剪秋,眸光微沉,心中瞬间有了计较:“绘春,绣夏,染冬,便是这三个名字了,姑姑觉着如何?”
  竹息微一沉吟,已然明白:“四季皆在娘娘宫中,奴婢便祝愿娘娘君恩长驻!”
  绘春,绣夏与染冬倒是乖觉,叩首谢恩道:“多谢娘娘赐名,奴婢不胜欣喜!”
  一旁的剪秋忙奉上十两金子,笑道:“小小意思,是姑姑的茶钱,还请姑姑笑纳。”
  竹息慨然接过那钱,复又福了一福,方满面春风地出去了。
  殿中重归平静,朱宜修取了案上的茶抿了几口,打量着面前静静跪着的三名宫女,片刻过后,方施施然道:“在章德宫当差,聪慧伶俐不是必需的,最要紧的是忠心,听闻太后娘娘曾经赏了背主求荣的宫婢板著之刑,本宫身为正二品娴妃,又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女,自当效仿太后,若你们生了腌心思,本宫绝不手软,明白了吗?”
  绘春,绣夏与染冬神色一凛,忙道:“奴婢明白。”
  注:
  1、册立董鄂妃为皇贵妃赐之册宝册文曰:【朕惟乾行翼赞。必资内职之良坤教弼成。式重淑媛之选。爰彰彝典特沛隆恩。咨尔董鄂氏、敏慧夙成。谦恭有度。椒涂敷秀。弘昭四德之修。兰殿承芬。允佐二南之化。兹仰承懿命立尔为皇贵妃。锡之册宝。其尚只勤夙夜。衍庆家邦。雍和钟麟趾之祥。贞肃助鸡鸣之理。钦哉。】
  2、“池烟径柳温黄埃,苦为辛夷酹一杯。如此高花白于雪,年年偏是斗风开。”为清朝赵执信的大风惜兰花》。诗中的玉兰是迎着早春的寒冷和大风,仍然无惧地怒放,雪白的花朵被风摧折,诗人在怜惜花朵的同时,也佩服此花的坚韧不拔。
  
  第十三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3)
  第十三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3)
  永巷两侧,一溜低悬着的镂空错银雁回香薰中,有丝缕绵绵的香雾飘逸,缠绕着、绵连着铺散开,放眼望去,如大朵大朵的绒花绽放,如瑶台仙境一般。细细一嗅,似有桂子清香的气息弥漫,一点一点,沁人心脾
  那琉璃宫灯则尽皆洇没在淡淡的光晕中,连那描摹精细的鸾凤图样都迷离起来,仿若凤鸾和鸣、倾心交欢,隔着锦幔珠帘明丽的光芒,连微凉的空气里都满是**的味道。
  凤鸾春恩车缓缓行驶,车两侧的鎏金铃铛、青玉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如若有如无的丝竹,一下又一下,撩拨着那颗不安而期盼的心。
  朱宜修缓缓掀起红玮,新月当空,洒落朦胧而清浅的月华,繁星满天,似璀璨的钻子一般耀眼。
  隆庆十二年十月初八,这里的一切都那样美好,金瓦朱墙都是那般的甜蜜。
  “今晚,朕便去你宫里,听闻瑶光殿中,雕梁画栋,皆以夜光石镶嵌,于深夜莹然有光,似璀璨星子于夜幕摇曳,最是夺目。”
  朱宜修低低一笑,历来嫔妃初次侍寝,总是在仪元殿,玄凌却选在了瑶光殿,这是对自己的重视,亦是对外宣称,朱氏一族的地位已是无可撼动。
  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做宫。
  瑶光殿,这样旖旎而情意绵绵的名字,象征了触手可得的富贵荣华与帝王恩宠。古往今来,后宫多少女子为之艳羡妒忌、为之争心斗角的荣宠,于自己,却来得那样容易。
  夜色无边,栋梁玉宇的章德宫已在眼前。
  朱宜修拾阶而上,缓步入殿,两边一溜的珐琅彩鸳鸯香薰中有甜腻的香雾弥散,那是怎样缱绻的香意,连薄薄的衣衫上都浸满了如水的柔情。
  鎏金朱漆大门缓缓打开,殿中莹然闪烁着夜光石的光泽,如星子坠落凡尘,二十四扇通天落地的鲛纱帷帐以錾金九爪玉钩挽起,银丝线描摹的精致的“和合二仙”纹饰映着荧荧华烛闪过,似粼粼波光的湖面,一层一层的帷帐掀起,一层一层的帷帐翩翩而坠,叠叠重重,远远深深,若春风扑面,弱柳依依。
  宽阔的凤榻外,香雾绵绵,新湃的瓜果有甜香弥漫,那是灵宝大枣与泉州桂圆,如红玛瑙与黄玉珠一般,在片金红烛的灯火辉映中闪着妖艳的光泽。
  玄凌负手而立,须臾,只静静道:“你来了。”
  朱宜修紧紧握住有些微颤的手指,平静道:“我来了。”
  玄凌徐徐转身,俊逸温和的面庞上,是清澈而柔和的笑意,仿若初晨那沾上一点莹润露珠的五瓣竹叶,有清雅的香。
  玄凌缓缓上前,握着一对碧澄澄的玉镯戴到朱宜修的手腕上,那玉镯想必是被握着许久,不是那种沁入肌理的寒凉,而是暖意融融,触及肌理,如置身于午后的暖阳。
  玄的动作那样柔缓,如对待举世无双的珍宝,他执过朱宜修因为紧张和忐忑而微有潮湿的手,柔声在她耳边轻轻道:“朕身边没有亲近的人,有你来,朕便多了一重亲近和信任。小宜,朕与你,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小宜,朕与你,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朱宜修不由望向玄凌情意深深的眸光,在那如墨丸一般的眼眸,照见了自己娇柔而明艳的容颜,那一瞬间,彻底沦陷。
  身在朱府,见惯了冷眼与忽视,长至于十五岁的女儿家心肠,谁曾这样温柔待我?谁曾这样,亲昵而温柔地唤我一声“小宜”,这样温情而珍惜的称呼,连母亲都未曾唤过。
  朱宜修的笑意如阳春三月的太液池水,表面是波澜不惊,内里却已是暖流融融。
  床幔垂地,明黄色宫绦长穗委落于地,牡丹花千般袅娜,万般风仪,摇曳着坠落。
  一室春光,说不尽那软玉温香,道不清那娇柔旖旎。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朱成璧笑意吟吟,伸手挽起朱宜修道:“好孩子,昨日你刚刚侍寝,怎的今天一大早就过来颐宁宫了呢?”
  提起侍寝,朱宜修不免有几分含娇带羞,只是垂首道:“臣妾能有今日,都是太后娘娘扶持,所以,无论如何,臣妾都不会忘了太后娘娘的恩德。何况按照规矩,妃嫔侍寝次日要向皇后初次问安,行三跪九叩大礼,如今中宫不在,理应向太后娘娘行礼。”语毕,朱宜修端肃敛衣,行礼如仪。
  朱成璧赞许地点一点头,微微抚过朱宜修绵软的发梢:“你虽然还是娴妃,但哀家早已属意你为皇后,在哀家面前,自称‘儿臣’便可,你跟端妃是不一样的。”
  朱宜修喜不自胜,再度拜服:“儿臣明白,多谢母后!”
  朱成璧点点头,让朱宜修坐下,方端过竹息奉上的金骏眉细细品着,片刻方道:“方才端妃来给哀家请过安了。”
  此语似是随意,朱宜修听着却是心里一紧,忙道:“是儿臣来迟了,儿臣不好。”
  “哀家看重的不是请安次序的先后,亲疏摆在那里,即便端妃在这颐宁宫日日侍奉,到底也不如你更贴心贴意。”
  朱宜修闻言方放宽了心,又道一声不敢。
  朱成璧笑道:“哀家跟端妃闲聊几句,听端妃说起,你待她极为客气,视若亲妹,更是命织造局赠送了一件苏锦的衣裳?”
  朱宜修心里一动,微笑合度:“是呢,只不过那匹苏锦是昨日才命了剪秋送去的织造局,眼下恐怕还未曾裁制缝好。”
  朱成璧淡淡望了朱宜修一眼:“哀家赏你的两匹苏锦,一匹是芍药的底样,另一匹是玉兰花的底样,不知宜修你择了哪一匹呢?”
  朱宜修一怔,顿时感觉似有一股寒意迎面笼着,唬得身上的汗毛根根都竖立起来,竭力平静着道:“是芍药底的。”
  朱成璧静静望着朱宜修,面容如波澜不生的湖面,让人辨不清她的神情,良久,只觉得偌大的颐宁宫宁谧而安静,只闻得朱宜修发鬓的凤穿牡丹鎏金步摇垂下的细密的璎珞微微触碰,有安沉的声音逸出。
  “你既然与端妃亲密,哀家便也放心了。”
  朱宜修闻言一滞,只觉得大片大片的清新空气从鼻腔涌入,一颗被死死摁住的心方又跳动起来,她略显苍白的面上透出一丝丝的红润,盈盈道:“儿臣与端妃妹妹同是天子妃嫔,自当和睦共处。”
  朱成璧微微一哂,只是颔首道:“和睦是好的,皇上还未亲政,理应潜心于政史经文,总不能分太多的心在后宫。”语毕,朱成璧似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朱宜修一眼,“母后属意你,自有母后的道理,只是万事皆有度,这紫奥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好好把握。”
  朱宜修勉力站起,深深一福:“母后教训的是,是儿臣疏忽了,儿臣稍后便会把那一匹玉兰底样的苏锦送去织造局,裁制好了衣裳,一并给披香殿送去。”
  朱成璧淡淡一笑,仪态娴静:“罢了,那玉兰底样的,你自己留着吧。”
  朱宜修心底一喜,到底面上也不敢流露出来,福了一福便出去了。
  竹息一直默默侍立在朱成璧一旁,见朱宜修出殿,方缓缓道:“太后……”
  “想说什么便直说。”朱成璧悠然起身,折了一枝水竹兀自逗弄那青花大缸里的皇冠金鱼,那金鱼周身是鲜红色,腹部滚圆似圆润的珍珠,四开大尾如逶迤而开的绸羽扇子,见朱成璧伸了水竹进来,嬉闹着簇拥上去,红艳艳地争抢着,分外热闹。
  竹息忖度着道:“娴妃娘娘送了那芍药底的苏锦给端妃娘娘,奴婢觉着颇有深意。”
  “不过是衣裳罢了,苏锦不比蜀锦,也算不得十分名贵,能有什么深意?”朱成璧呵气如兰,只专心逗弄着那撒欢的金鱼,似是不以为意。
  “就因为只是衣裳,偏偏第二天端妃娘娘就巴巴地跑来告诉太后,像是炫耀似的,而娴妃娘娘听闻此事,又仿佛有些不甚自然……”
  朱成璧嗤的一笑,随手抛过那水竹,有几滴莹润的水珠溅开,摔到地上,破碎着洇在寸许厚的织锦簇花的红绒地毯中。
  朱成璧接过竹语递来的软罗帕子揩了揩手,方缓缓道:“难怪你今日一言不发,原来这眼珠子,都围着宜修打转了。”
  竹息忙笑道:“万事都瞒不过太后您的慧眼。”
  朱成璧徐徐落座:“竹息,你可知寿康宫、寿祺宫的太妃、太嫔,为何都喜欢养金鱼、养乌龟呢?”
  竹息不解其意,只摇一摇头。
  “在这紫奥城,有两处地方,住着的都是最尊贵的女人,但心境,都是截然不同的罢了。凤仪宫、章德宫、披香殿、畅安宫,万花锦簇,金堆玉砌,是皇后与妃嫔们的住处,而这颐宁宫、寿康宫、宁寿宫、寿祺宫,是断了的念想、消弭尽了的指望,一日一日对着那四方方的蓝天碧宇,握着佛珠祈祷,住着的,虽然还是奢华尊贵的宫宇,心里头,却是死灰燃尽,枯等来世了。”
  竹息一愣,忙劝慰道:“太后……”
  “所以,哀家养了金鱼,钦仁太妃养着乌龟,庄和太妃还年轻些,也不过养了只鹦哥,只是打发着日子罢了,而皇帝的嫔妃,又怎会养着这些静物,伺弄猫儿、逗弄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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