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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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刺客-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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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于霸道?那简直是恶毒。”白玉如说:“我不知你练的是哪一种奇功,也许是你的体质与众不同。贼秃的七步追魂针中者无救,绝对走不出七步,毒一发便不可收拾,彻骨奇痛必可令人内腑崩裂的。而你,却走了十步。我想,你一定是个铁打的人。”

他伸出发软发抖的手,慢慢地端起了碗,握稳了匙,喝了一口小米粥:“白兄看到在下交手的经过了?”

“只看到后一半。”白玉如在床边坐下:“你一剑震碎了三支剑,可知道三剑的主人是谁?”

“不知道,好像是三个年约花甲的老人。”

“那是华阳三妖,魔道中最可怕的魔中之魔。”白玉如摇头苦笑:“你吓破这些人的胆了。勾魂鬼手迟迟不发令动手,就是要等这三个老魔赶来。二十年前狂剑荣昌在四川成都与三妖决斗,以一敌三激斗一个时辰,最后仅击中大妖一剑,可知这三个老妖的艺业,的确名不虚传。而你……林兄,你真是狂剑荣老前辈的弟子?”

“当然不是。”他说。他并未撤谎,荣叔并未收他为弟子,两人叔侄相称,他的师父是天痴钟离云玑。天痴在江湖闯荡为期甚暂,天下间知道天痴的人少得可怜。

“那……林兄深藏不露,艺业深如瀚海,不知受业于哪一位高人?”

“艺家自传。”他盯着白玉如微笑:“白兄呢?”

“抱歉,不能告诉你,免得替师门丢脸。”白玉如也自不转瞬地盯着他:“我喜欢看你发威时的豪气,装傻挨揍的可怜相委实不敢领教。”

“人有时不得不装傻。”他说,喝光碗中的小米粥:“谢谢你……”

“客气客气。要不要再添一碗?”

“不能吃得大多。”他向后一靠:“不是谢你的小米粥,是谢你吓走石和尚的事。”

“哎呀!你果然是安阳桥头那位可怜虫。”白玉如大笑:“嘻嘻!难怪那么面熟,用话一探你便原形毕露啦!听说你劫了石和尚不少银子,是为了那一顿揍?”

“就算是吧,他总不能揍了我一顿而不受惩罚,对不对?白兄到陕西来有何贵干?小心石和尚那些人向你报复,你最好少露面。”

“来陕西看看世面,他们找不到我的。”

“能助我一臂之力吗?”

“帮你对付梁剥皮?抱歉,我对此事毫无兴趣。”白玉如一口拒绝。

“哦!我大自私了。”他长叹一声:“也许我有点心灰意懒,想拖你下水,真不应该。梁剥皮实力之雄厚。出乎意外地强大,即使多一两个人对付他,也是在劳心力。哦!我会残废吗?”

“这……也许不会,十天半月以后便可知道了,我的避毒丹加上葛老伯的草药,我有预感你必能恢复健康。你放心调养,我准备留下来照顾你。”

“谢谢你,白兄。哦!可否请葛老伯前来一趟,申谢忱聊表寸心。”

“我出去看看。”白玉如说,动手收拾碗匙:“葛老伯这人有点怪怪的,不大愿意说话,也许是上了年纪吧。老年人而又孤零零,有点怪是不足为异的。”

葛老人已年届古稀,行动迟缓,似乎有点耳背,右脚也有点不便,似乎不愿意说话。

一连三天,白玉如足不出户,照顾林彦的起居,两人十分投缘。白玉如估计林彦十天半月起不了床的,但林彦在第二天便可以下床活动手脚了。

这天近午时分,白玉如进房向他说:“林兄,看样子,你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了,我不能久耽……”

“为了我的事,可把你耽误了。”他真诚他说:“这几天多蒙照顾,兄弟铭感五衷,容图后报。兄弟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不耽误你了,白兄,咱们能再见吗?”

“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总会见面的,咱们后会有期,请自珍重。再见。”白玉如抱拳一礼,含笑而别。

葛家的宅院北面,是一片麦地,间或生长着一些小树丛,三五株果木,小径向西北延伸,可以到灞桥镇。

南面,几乎全是荒野,以往是相当肥沃的良田,由于外逃或他迁的丁户日多,许多的良田都变成荒野了,野草杂树丛生。三里外便是丘陵起伏的山区,小山与东面的骊山,形成一连串林深草茂的蔽地。

白玉如易装出门,衣尾掖在腰带上,头发挽了个道士懒人髻,脸色僵黄,一张小芦席卷住了剑,辞别葛老人奔向灞桥镇。

里外的另一栋农舍中,两个村夫打扮的人正在向农舍主人攀交情。一名青衣人在屋外远眺,目光落在葛家,看到一身白的白玉如走向漏桥镇。

次日已牌左右,三名村夫接近了葛家,两人上前拍门。葛老人正在屋后的小厨煎草药,匆匆出外拉开柴门,冷淡地问:“诸位有何贵干?”

“老伯、咱们往南进山,脚下乏了,想向老伯讨碗水喝。方便吧?”

“厅里有茶。”葛老人闪开说。

“打扰打扰。”

一人留在外面,两人随葛老人入厅,一人抢过桌上的大茶壶说:“我们自己来。”

“老伯府上好像没住有几个人。”另一人一面喝茶一面信口问:“收成怎样?牲口兴旺吧?老伯贵姓?”

“姓葛。”葛老人只答复最后的问题。

两双怪眼不住打量屋四周,锐利的目光说明他们不是村夫。

“往南可到何处?”村夫问。

“到蓝田。”

“老伯,能不能替咱们弄些干粮?当然咱们会给钱。”

“弄不到。”葛老人慢吞吞他说,口气是坚决的。

“烙几个饼总可以吧?”

“老汉没有麦。”

“那就算了。”村夫向同伴打眼色:“打扰了,谢谢老伯的茶水。”

三人施施然向南走了。葛老人进入内间,说:“以后还会有人来,任何人来了,都不要出去。”说完,向厨下走了。

林彦藏身在房门后,出房闪在后门口,目送村夫们的背影消失在树林内,自语道:“不像是村夫。”

他不但可以走动,而且可以运功了。白玉如估错了他,身上的余毒已经离体,小小的针伤更不足论,元气以令人难以相信的速度恢复,距康复已是不远。

平静地度过一天。晚间,葛老人给他送来一碗烧兔肉,一反往例留在房中不走,用平时缓慢的口吻问:“你犯了案?”

“小可不知是否犯案。”他说:“只是从钦差府的恶徒手中逃得性命。老伯收容之恩,容图后报。”

“他们为何要捉你?”

“小可曾经行刺梁剥皮。”他率直他说:“可惜力有所不逮,失败了。”

“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是的,我知道。”

“你有何打算?”

“唉!”他深深叹息:“也许我必须离开贵地了,留在此地毫无希望。”

“你灰心了?”

“不瞒老伯说,小可信心已失……”

“那你就早些离开吧!人如果失去信心,便会丧失斗志,万事皆休。你一开始逃避,以后永远也在逃避。”

“老伯希望小可离开?”

“不是老汉希望你离开,而是你自己想离开。逃避灾祸。趋吉避凶,这是人的本能。像老汉的家小一般,他们逃向荆襄,老汉舍不得这个一手建就的家,所以留下不走,天知道还能撑多久?走,才是聪明的人。”

老人家一反往例,滔滔不绝:“当你开始承认失败时,那就是真正的失败了,勉强留下来,那是对自己残忍,你将勇气全消,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何苦,你打算何时动身?”

“小可并未完全失败……”

“但你已经承认失败了。”

“小可……”

“及早动身,愈快愈好。”葛老人说:“舍下已经不安全,魔爪子快伸过来了。”

“小可明天就动身。”

葛老人点点头,慢吞吞地出房而去。

他心中天人交战,心乱如麻。就这样离开陕西,他的确不甘心。“行事有始无终,算什么呢?”他不断向自己问。他就这样承认失败吗?就这样经不起挫折?

整夜胡思乱想,闭上眼就不断做恶梦。一早,他无精打采用布裹了剑出门。他即使离开陕西,也得走趟隐身的地方取回包裹行囊。

拉开柴门,葛老人在他身后说:“小兄弟,谢谢你为陕西百姓所做的事,祝你平安,顺利。”

“老伯,小可根本没做了些什么,惭愧。”

他的确一无所成,相反地,却害死了曾经救助过他的小莲祖孙俩。这件事,将令他负疚终生,一辈子心灵都不会平静。想起小莲祖孙,他惭愧得浑身冒冷汗,脚下迟疑。

“不然,你所做的事不知救了多少人,虽然你自己并不知道。”葛老人淡淡一笑,笑得凄然:“自从你来了之后,几乎所有的妖魔鬼怪都调回钦差府,不少害人的走狗心中惴惴,不敢在外为非作歹,各地的爪牙们人人自危,有些人甚至不敢欺凌良善,日虞大祸之将至。这些事,你是无法知道的,你已经令梁剥皮害怕了。”

“这么说,小可并未白来?”他像在自问。

“是的,你并未白来。从前,有一个满脸虬须花子打扮的人,在陕西闹了三年。可是,他并不令梁剥皮害怕,虽然他曾经无数次向梁剥皮行刺,但每一次都不会造成损失,梁剥皮的爪牙根本没将他放在眼内。而你却不同,你的确让梁剥皮心惊胆跳,这期间他就没离开过钦差府,以往那恶贼三天两天便会带人出巡,所经处鸡飞狗走,每次出巡他不活剥几个欠税的人示威,是不会回府的。”

他默然,陷入沉思中,久久,久久不动。

“小哥儿,你怎么了?”葛老人问。

“哦!小可在想。我离开是否错了?老伯。”

“老汉不能替你拿主意。”

“我曾经失败,受到挫折,曾经九死一生。”

“人生的道路是崎岖的,但必须走下去。问题是,跌倒了你是否能站起来。”

“对,我跌倒了两次,但我都爬起来了。”

“以后也许跌得更重,更痛,你承受得了吗?”

“我会承受得了的。”他挺起胸膛说:“我想,我不会向失败低头,我不会怯懦。”

“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我不信天,我要自信。”他语气坚定,虎目中神光四射:“我曾经跌倒过,有人曾经用生命来冒险拉我站起来。在世间,人是应该互助的。我林彦不是自私的懦夫,别人能用生命来冒险拉我起来,我为何办不到?我如果放弃武林的道义、责任、荣誉,活来做什么?死了,我有何面目见小莲祖孙于九泉下?活着,我有何面目向父老亲朋解说?老伯,我不走了。”

“那………我祝福你。我知道,你是个勇敢的人,勇者无惧。你要重建信心,邪不胜正,你会成功的,因为正义在你这一边。”

“谢谢你的忠告,老伯。我将勇往迈进,抱有我无敌的决心和毅力,和梁剥皮周旋到底。除非我死了,或者梁剥皮见阎王,不然我决不承认失败。”他将剑佩上,豪气飞扬:“我要先剪羽翼,拔爪牙,孤立梁剥皮,堂堂正正和走狗们一决生死。”

他一揖到地告退,大踏步转身迈出柴门。

他怔住了,接着气涌如山。

屋前百步外的麦田中,站起百毒头陀的矮胖身形,叫声如炸雷:“就是他!他竟然未死,可能是毒王救了他,那老狗该死!”

第二个人现身,第三个……四周共站起上百个人,把宅院围住了。当最后一个高大如金刚的人现身后,合围的人以不徐不疾的速度接近。

“哈哈哈哈……”巨人仰天狂笑,声震屋瓦:“我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吐水喷火的诸天菩萨,原来竟是这么一个乳毛未干的毛孩子。你们,居然不惭愧?”

林彦只感到百脉贲张,气血沸腾。今天,他终于见到梁剥皮的第一号爪牙、天人共愤的毒龙石君章了。

毒龙石君章身高九尺,黄色的虬须根根载立,铜铃眼厉光闪炫。穿黑劲装,两小臂系有铜钉的护臂,宽皮护腰有六个暗器囊,佩着令江湖朋友心惊胆跳的外门兵刃:四十二斤的龙须刺。这玩艺似剑非剑,似鞭非鞭,弹性极佳,刺身嵌了不少尖锋向内的宽底尖刺,不但可以钩挂对方的刀剑,更可夺对方的兵刃,与蜈蚣铃的作用相似。击中人体,一带之保证可以刮下对方一大片肌肉,歹毒绝伦。

这就是钦差府的护卫统领毒龙石君章,一个人性已失凶暴残忍的魔头,宇内十一高手中排名第五,事实上,这魔头早已爬上第一高手之列。一狂失踪十三载;二绝早已身死华山;三王目下躲在余大人身边,只能暗中保护余大人;四客甘心雌伏,在毒龙手下听候使唤。

这魔头手下有十名心腹,号称十大煞星,都是些功臻化境艺业超人的高手中的高手。但这十大煞星经常秘密派至各地活动,甚少全部出现。

毒龙左右那三位黑衣人,就是十大煞星中的三个。

林彦一看对方的声势,便知大事不妙,他精力未复,仍有些少虚弱的感觉,对方有备而来,人多势众,今天想平安脱身,恐怕比登天还难。

他一咬牙,把心一横,豁出去啦!幸生不生,必死不死;没有什么可怕的。

他一挺胸膛,深深吸入一口气,压下猛烈的心跳,一步步向前迎去,走向门外的宽阔晒麦场。

从屋后迫近的人,先搜全屋,竟然一无所获,不久便在门口列阵,堵住了林彦的退路。

四面合围,他想走也走不了啦!

他扭头察看,深感诧异,葛老伯并未被走狗们搜出,躲到何处去了?也许屋中建了躲藏的秘密的地窟吧!

他心中稍安,至少,这场灾难由他一个人承当,葛老人不会步张小莲祖孙的后尘。

毒龙站在对面十五六步,铜铃眼轻蔑地盯着他,用打雷似的大嗓门问:“你叫林彦?”

他已稳定下来了,情绪已逐渐放松,勇气也慢慢地增涨。置之死地而后生,情势已逼得他将生死置于度外,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决难逃过这次大劫。

他淡淡一笑,不加理睬,镇静地徐徐拔出冷电四射的冷虹剑,若无其事地轻轻用衣袖拂拭剑身。

毒龙的脸上傲笑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吓死人的怒容,再次沉声问,“你是狂剑的弟子?回答。”

他仍然不加理睬,屹立重围中点尘不惊,从容弹剑高歌:“傲啸江湖胆气豪,锄奸诛恶如刈蒿;腰横三尺龙泉剑.元凶首恶誓不饶……”

“上去几个人剁了他!”毒龙怒吼。

“哈哈哈哈……”他仰天狂笑。

毒龙举手止住闻声踱出的四名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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