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袋破了个角。立马,方天宝和九爷,都同时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东西。
没错,是一把手枪的把手。
“师傅,怎,怎么你还有这个……?”方天宝率先就把那手枪掏了出来。
啧啧啧,从小到大,方天宝最稀罕的,就是这玩意儿了。
拿到手上的时候,方天宝一下子就拉开了手枪保险。他对着陆师傅,正要比划的时候,陆师傅一把将它抢走了。
“要死啊,里面有子弹的……”
陆师傅把手枪放一边,然后从袋子里,又掏出了一张巨大的照片来。
当方天宝和九爷,看到那张足有十寸大小的黑白照片的时候,两个的身子一紧。
一种莫名的激动,涌上心头。
“孩子们,好好看看吧,看看你们能不能认出来……”
陆师傅说着,连忙将那张巨大的照片递给方天宝。
方天宝借着手电筒的光,定睛一看,眼眶立马就模糊了。
没错,他长这么大,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父亲的样子。
这时,九爷也把头凑了过来。看完,他也一动不动地呆在了那里。
两个人,看着照片,默默无语。照片里,他们的父亲,容光焕发,恰同学少年一般。
照片上,一共有十个人。十个人,共分成两排。前排五个,后排五个。前排的人,每人都坐在一张巨大的椅子上。后排的人,用手扶着前排的椅子。
十个人,气宇轩昂,青春朝气。而且,十个人,表情端庄,脸带一丝微笑。
“这是我们十个人,唯一的全家福。算算,距离今天,应该有十九年了……”
陆师傅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照片。
“这个是我。”陆师傅指着后排中央的那个汉子道。
“我知道,师傅的鼻子是塌的……”方天宝微笑道:“这个,应该是我爸。”
他指了指前排坐在最中间的那个人。
没错,方天宝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但是,爸爸的样子,却经常在梦里面浮现。
梦里面,爸爸笑起来的样子,就跟这张照片里的这个汉子一样,永远是那么憨厚,稳重,不失幽默和机智。
十个人,都穿了统一的服装。因为是黑白照片,方天宝看不清他们穿的到底是什么制服。不过,这种制服,既不像部队编制里的那种军服,又不像警察叔叔的那种警服。
他们的制服,没有肩章,没有袖章。甚至,周身连一个口袋都没有。服装的款式,也是方天宝见都没有见过的。因为,他们的领子,竟然都还是圆形的。
不过,从那制服的面料来看,那套制服,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穿得到的。
“师傅,你们穿的,这是什么制服啊?唐装不像唐装,军装不像军装的……”方天宝问。
“这是我们归零大队毕业的时候,最后一次合影。也是唯一一次合影。”陆师傅说话间,眼睛看着照片,思绪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龟鳞零大队?那是个什么组织啊?我就听过龟裂,没听过龟鳞啊。”
“天宝,我怀疑,你父亲知道你语文成绩这么差,他会不会很伤心呢?”
陆师傅知道方天宝又在调皮,于是,他当着方天宝老爹照片的面,再一次给方天宝吃了个凿栗。
“师傅,我知道,我知道是归零。归,是同归于尽的归。零,是零零七的零。”
方天宝说完,陆师傅点了点头。
“那,你们归零大队,又是做什么的呢?”九爷说话的时候,也用手摸了摸方天宝父亲旁边的那个汉子。
没错,那是九爷的老爹。
“我们归零大队,是天朝国,史上最无情的一支队伍。”
“最无情?你是说,我爸爸和你,都……”
“没错,我们归零大队,干的就是杀人的活儿。”
“……”
听陆师傅这么一说,方天宝和九爷,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方天宝心想:不是吧?看我老爹,长得慈眉善目的,也不像是个冷血杀手啊。再说了,老爸原来,还给老妈邮寄过一件“羊羊羊”的毛衣呢。单从那件毛衣上看,就足以证明,老爸是很有爱心的啊。
“不过,你们不用害怕。其实,我们归零大队,杀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坏人。”
“师傅,你怎么也跟个小孩子一样。这世上,分得清谁到底是好人,谁到底是坏人吗?”方天宝问。
“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这世上,好人与坏人之间,确实只是一念之差。有时候,好人也可能是坏人,坏人也可能是好人。”
“那你刚刚说的,归零大队专杀坏人,岂不是……”
“那好吧,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只能说,我们归零大队,是专门杀那些,国家认为是坏人的人……”
方天宝和九爷一听到“国家”这两个字,立马就浮想开来。
方天宝想到了国足,想到了女排,还想到神舟六号和长城黄河。
刚刚,师傅一开始提到“归零大队”的时候,方天宝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是一个不平凡的大队。
方天宝从小听过飞行大队,特警大队,消防大队……。可是,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部队里,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归零大队”。
“好吧,既然你说,你们这个大队,杀的都是些国家认为是坏人的人。那你说,哪些人,才是国家认为是坏人的人呢……”
方天宝这么一说完,连九爷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没错,他这话,听起来,确实够绕的。
“我们要干掉的人,首先要具备三个特征。”陆师傅道。
“哪三个特征。”九爷问。
“首先,他得够分量。其次,他得够能耐。最后,他得够狡猾。”
“师傅,你说的‘够份量’‘够能耐’‘够狡猾’,那不是一个意思吗?”
方天宝和九爷,顿时都被陆师傅说糊涂了。
“当然不是一个意思。‘够份量’,说明这个人,有影响力。不做掉他,影响会很深远。‘够能耐’,说明这个人有本事,一般人干不掉他。‘够狡猾’,说明这个人,国家已经派人去杀过,没杀成,又让他逃脱了。
换句话说,我们要杀的这个人,必须要够有影响力。而且,他除了有很好的保护措施外,他还对刺杀有了防备。也就是说,国家派过几批人去做,都没做掉的人,才是我们要杀的人……”
…………
第050章:天地君臣师
陆师傅说完这一大通,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解释清楚。
“你们两个,现在明白了么?”陆师傅问。
方天宝和九爷眼睛瞪得老大,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没办法,从跳蚤王街到这西来登大酒店,事情变化得太快,信息量太多。方天宝和九爷两个人,完全有点儿五里雾中了。
“那好吧,陆师傅,你们这个归零大队,究竟杀过些什么样的有影响的人呢?不要告诉我,日本人,你们也杀吧……?”方天宝最恨的,就是岛国人。
“杀的不多。”
没想到,陆师傅他们这个归零大队,还真就杀过人日本人。
“不是吧,真杀过啊……?”
“恩,杀过一个日籍华人。也就是,国家派去东京做间谍的。这小子,在日本,借助国家资源,暗自发展了一个社团。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他就单飞了……”
陆师傅说到“单飞”的时候,方天宝猛然感觉他的表情好萌啊。奶奶的,“单飞”这个词,一般不都用在一些乐队成员身上吗?比如说,某某某脱离乐队单飞了。
这这这,间谍,也好意思“单飞”?
“我们归零大队,很大的一个任务,就是把那些变节的国际间谍,不留痕迹地做掉。实在做不掉的,我们就想办法废掉。总之,我们的队伍叫做‘归零大队’。那么,我们的任务,就是让国家遇到的每一个麻烦,都归零……”
“哦,原来,归零,是这个含义啊。。那你们除了干些间谍以外,还有没有干过,其他厉害一点的角色啊?”方天宝问。
“当然有。之前,你们有没有听说过,fj省有个全国最大的走私犯人?”
“师傅,你是说,那个老赖?可是,那个老赖他不是还没死吗……”方天宝接着说道:“再说了,抓老赖的那个时候,你不是已经都出来修自行车了吗?”
没错,fj省那个全国最大的走私犯人,是本世纪初的时候,才被抓出来的。
“我不是说杀老赖。但是,我们做掉的那个人,跟这个老赖,有很深的关系。那个人,之前是部队的一个军级干部,行伍出身,a字头国际刑警的特级顾问。”
“师傅,什么叫做a字头国际刑警啊?还是特级顾问,那是不是很牛逼啊?”方天宝问话的时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没办法,一听到“国际刑警”这四个字,方天宝就觉得有点儿高大上。而且,他妈的,还是a级别的。
“国际刑警,在天朝的军队体系里,大家常把他们分为三个级别。a字头的,b字头的,和c字头的。a字头的国际刑警,有权利调动国家一级的资源。比如,他们要办一件事,可以直接从公安部或者国防部,直接要资源。b级,和c级的,则只能在公安部,或者省属公安厅的内部系统里,调动资源。而且,a字头的国际刑警,可以完全不接受b字头和c字头的干预和调查。”
“说得难听一点,就是a字头的国际刑警,可以对b和c实行杀无赦……?”方天宝平时也喜欢研究一些关于国际刑警的门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做完了,还是要打份报告给特级顾问或者是直属上司的。”陆师傅道。
“哇,那岂不是说,你刚刚说的那个a级别国际刑警的特级顾问,是个很牛逼很吊的角色?”方天宝再一次陷入了对“归零大队”的崇拜之中。
“要不,人家怎么还是军级干部呢?”
九爷补了这么一句,陆师傅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那一次,我们归零大队,一共去了四个人,直接干翻了那个姓牛的一个警卫连……”
陆师傅说话有个特征,不紧不慢。但是,他话一多,又容易说分了叉。
“师傅,你说的那个姓牛的,就是那个a级别国际刑警的特级顾问吧?”
“当然了,方天宝,就你这脑子,转这么慢。将来怎么给你老爹……”
陆师傅说到“给你老爹”的时候,猛然打住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说。
“师傅,你放心吧。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我给我老爸报仇,是不是……?”
陆师傅万万没想到,他话没说出来,竟然让方天宝自己给猜到了。
于是,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陆师傅还跟方天宝说了很多,关于“归零大队”的事情。
原来,归零大队,每三年就成立一届。而,每一届的成员,一共只有十名。五名现役,五名替补。也就是说,照片里面,坐在前排的五个。包括方天宝和九爷的老爸在内的那五个,是现役队员。
站在后排的,包括陆师傅和宫一南师傅在内的五个人,则是他们的替补队员。
或者,换句话说,照片里面,前排坐着的是一线队员。后面站着的,是二线替补队员。
一线队员当中,要是某人不幸出事了。二线梯队,立马补缺。
这个,有点儿像国足。或者,有点儿像国家航天员。一线队员和替补队员之间,其实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师傅,你既然是我老爸的替补,那你可知道,我老爸的代号,叫什么啊……?”
方天宝知道,一般,像国家级的刺杀小组,肯定得有代号才行。。不管,他们这代号,听起来好不好听。其实,他们这个“归零大队”的“归零”本身就是国家给他们的一个行动小组代号。
“你老爸的代号,叫天杀。”
“天杀?天杀天杀,天杀的……这个名字,好不吉利啊……”
方天宝对老爸的这个代号,有点儿不满意。
“本来就是去杀人。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不吉利就是吉利,吉利就是不吉利,不太平就是太平,太平就是不太平……”
陆师傅这么一说,方天宝猛然觉得,他的哲学思想好像一夜之间高深了许多。不过,这也难怪,一个在国字号杀手大队里成长的人,见惯了杀人与被杀,自然对人生看得比较透彻和尖锐一些。
“那我爸呢……”
九个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照片里他父亲的眼睛看。
就好像,他父亲还没有死,还在跟他隔空对话一样。
“你爸爸是君字辈,他的代号,叫君亡。”
“君王?嘿嘿,九爷,还是你爸的代号,霸气一点,君王,不就是国家主席的意思吗?”方天宝拍了拍九爷的肩膀,表示庆贺。
“亡,是死亡的亡……”
陆师傅这么一说,两个人都不笑了。
“哎,我还以为,你老爸的名字,比较霸气一点呢。没想到,也是不吉利的。不是‘灭’啊,就是‘亡’的……”
听方天宝这么一说,九爷也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归零大队,一线队员的代号,依次是按照‘天,地,君,臣,师’这五个等级排位的。天杀,地绝,君亡,臣除,师灭……”
“这么说,我老爸的排序,还比较靠前……?”
方天宝刚这么一说完,就意识自己说漏嘴了。毕竟,九爷还在他旁边呢。
没想到,九爷对他这么一说,竟也无所谓,只是笑笑,说道:“有什么所谓呢,人都死了……”
九爷这么一说,陆师傅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人都死了……”
然后,三个人,再一次陷入到片刻的沉重。
…………
“师傅,我想知道,我爸,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终于,方天宝率先打破了三个人的沉闷。没错,此刻,他最关心的,就是自己老爸的死因。
如果,老爸真的是为国家“归零”而牺牲的,那自己倒是没话说。可是,要真是那样的话,为何,自己的老妈,每次去民政局拿点抚恤金的时候,总是被人像赶叫花子一样赶出来呢。
“哎……”
没想到,陆师傅对方天宝的这个问题,只是长叹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