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摘星浅笑道:“为什么我还没出手,你就先跪下了呢?”
韩青只是低下头,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来。
然后他擦了擦唇角的血,面色惨白地抬起手臂,露出腰间扎着的几根蓝色长针。
那些银针莹莹而亮,闪着妖惑的蓝光,透着几分诡异的气息。
司空摘星敛眉道:“你中了毒针?”
他下意识地看向地上躺着的李灵的尸体,忽然发现李灵手中有几根还未发出去的蓝色长针。
李灵不过是一个下人,怎会使这样阴毒的暗器?难道他刚才不是去帮花满楼的?
韩青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呼吸也越发沉重。
司空摘星则蹲下了身子,一脸警惕地看着他,道:“他刚才是去杀花满楼的,你站在他身前挡住了这针?”
韩青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地拔出了身上的毒针。
可每拔出一根毒针,他的面色都会苍白几分,仿佛他的生机与活力都随着这毒针一块被拔走了。
花满楼这时听到之后,也连忙赶过来,唇角蔓起一丝苦笑,道:“你要杀西门吹雪,又为何要替我挡毒针?”
其实这毒针他不挡,花满楼也未必躲不过去。韩青若是知道这点,那就是一心求死了。
韩青苦笑道:“我知道,但我绝不能放过这个内奸。”
花满楼敛眉道:“你既然杀了内奸,又为何要杀西门吹雪?既然你已决心杀他,又为何想着去死?”
“我的刀……不会击中庄主……只会擦过他的身体。”
韩青无比艰难地抬起头,眼中的光在一点一滴地消逝着,恍如暗夜里的烛火。
他开了口,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缓缓道:“其实……我从很早开始便开始怀疑李灵是内奸。”
花满楼叹道:“但他没有机会接近名单。”
韩青重重地咳嗽了几声,道:“我知道,但我发现……他总和云真在一起,而且……常常行迹诡秘。”
花满楼苦笑道:“可后来他发现了你在怀疑他?”
韩青点了点头,有些无力地闭上双眼。
司空摘星挑眉道:“他既然发现了,就肯定会想办法威胁你。”
杀人灭口容易引人怀疑,可威逼利诱却可以增加一个同伴。
韩青低下了头,断断续续道:“他的确是用……我家人的性命……来威胁我。”
可一个小小的内奸都能用人命来威胁他,那这背后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花满楼双眉敛起一份忧意,他俯下了身子点了韩青的穴道,又按住了韩青的肩膀,传过了稍许的内力,道:“你受人威胁,所以不但不能告发,还得配合他们的刺杀。”
韩青却回头瞥了一眼李灵,眼中掠过一丝冷厉的锋芒。
他喃喃自语道:“是啊,可是我怎么能放过他呢……”
花满楼叹道:“可你杀完人之后,本已不必去刺杀西门吹雪。”
韩青深深地低下头,紧紧地闭着双眼,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凄风苦雨中的一把破伞。
他什么都没有解释,但在场的两人仿佛都已明白。
司空摘星淡淡道:“你的家人还在他们手中,内奸若是被你所杀,他们只怕会杀人灭口。可你若是为了刺杀西门吹雪而死,他们或许还能活。”
他说完这些,忽然看向韩青,然后叹了口气,道:“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韩青点了点头,面色依旧惨白如纸,声音也已如同梦呓一般低不可闻道:“我知道这不是聪明人的办法,可我已不能冒险……你就把我行刺庄主的消息传出去吧……那些人听到了……或许还会留一条生路给他们……”
可是谁都明白,即使这么做了,对方还是很有可能杀人灭口。可韩青已没有了办法。
对方握着他家人的性命,就等于捏住了他的脉门,他实在不敢冒险,也不能冒险。
似乎是想到了家人之后的境况,下一瞬间,韩青的眼中现出一抹刺痛人心的光芒。
花满楼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云真已被生擒,你已不必担心了。”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赶紧到韩青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了。
韩青苦笑道:“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说……”
他仿佛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咳嗽了几声之后,又硬撑着抬起头,也不顾擦去唇角的血,道:“李灵怀疑舒秦是常越冰……所以特地嘱咐我……注意他……”
花满楼敛眉道:“而你发现他药箱里的手指的时候,就觉得他是常越冰了。”
司空摘星还记得他那时装作一脸茫然的模样,不由得细细地打量了他,笑道:“那你究竟知不知道舒秦的真相?”
韩青又断断续续道:“我只是觉得常越冰易容成了舒秦,没想过你们说的那些……但李灵说过……若是发现舒秦可能是常越冰……就……就尽快动手……”
正是因为这样,他看到手指时才有异样的表情和举动。
司空摘星又疑惑道:“为何说发现他可能是常越冰,就要尽快动手?”
韩青又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里起了血丝,咳得面上血色全无,咳得仿佛快要将肺都咳出来了,瞧他这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花满楼连忙扶住他,墨玉似的眸子微微敛起,面上是掩不住的忧意。
无论如何,这都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去死。
韩青又艰难地吞下口中的血,说道:“李灵说舒秦……若是常越冰……那他肯定……已经做了一件事……”
花满楼疑惑道:“做了什么事?”
韩青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呼吸也渐沉渐轻,飘摇不定。
“他……没告诉我……但是……一定要……告诉陆大侠……”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眼底最后的一点光也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吞噬了。
然后韩青的脖颈一弯,脊背一软,深深地低下了头。
瞧这样子,他好像还像是往常那样,恭谨地低着头,好像永远都不会再把头抬起来。
只不过他这次是真的不会再抬起头了。
花满楼怅然一叹,然后让他的尸体靠在了床边,站起身来,语调沉痛道:“我一直觉得有什么是我和陆小凤忽略了的。”
或许韩青那次出手打刘慕仙,也不全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让陆小凤开始注意到他身上的反常。
司空摘星淡淡道:“你好像很伤心。”
花满楼只是淡淡道:“任何人死了,我都不会开心。”
司空摘星却冷笑道:“我看你该担心一下陆小凤才对。”
花满楼道:“陆小凤?”
司空摘星忽然抬起头,横眉道:“韩青提到陆小凤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点。”
花满楼道:“是关于陆小凤的事?”
司空摘星却不答反问道:“西门吹雪出了事,你为何会在这儿?”
花满楼淡淡道:“自然是因为陆小凤来找了我。”
司空摘星淡笑道:“我本来也有些不敢来万梅山庄,也是陆小凤让我来的。”
花满楼忽然敛眉道:“若是西门吹雪出事的消息泄露出去,能召来众位高手的人,还是陆小凤。”
司空摘星斩钉截铁道:“而陆小凤算了你,算了我,算了内奸,算了所有人,却忘记算了一个人。”
花满楼苦笑道:“那就是他自己。”
“但其实他才是最关键的一点。”司空摘星眸光熠熠道,“所以欲杀西门吹雪,必先杀陆小凤。”
话音一落,花满楼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先是眉心一颤,面色微变,然后唇角上蔓上了一丝有些苦笑,那苦笑看上去竟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然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好像知道舒秦已经做了什么了。”
☆、栖玉
——————————————————原著世界—————————————————
陆小凤那天在锦升阁约好了几日后再见,而戚鸣雁也会想办法混入栖玉阁。
而可没想到再见面时,戚鸣雁给了他们每个人多了一份请帖。只不过请帖上请的人并不是他们。想必戚鸣雁是想让他们冒充请帖上的人前往栖玉阁。而这些请贴上的人栖玉阁的人并没有见过,所以稍微装扮一下便可以了。
看着那份朱红请帖上映着的苍劲有力的大字,陆小凤不由得摸了摸脸上的胡子,苦笑道:“这些你是怎么弄来的?”
戚鸣雁浅浅一笑道:“是我一个朋友弄来的。”
陆小凤无聊地翻动着请帖,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戚鸣雁。
“原来你在栖玉阁里也有朋友,他也曾经受过你的推荐吗?”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唇角的笑意宛如雨色空濛。
戚鸣雁却苦笑道:“你对我笑也没用,我不会告诉你他是谁。”
陆小凤却收起笑容,道:“他或许是你的朋友,可他真的能冒这么大的风险给你请帖?”
这请帖来得未免有些太容易,而这江湖上出卖朋友的人很多,他难免不能联想到别的地方。
戚鸣雁看向陆小凤,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他受过我的恩惠,应该不会背叛我。”
他顿了一下,唇角漾起一丝明水秋波般的笑意。
“而且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未必对他没有好处。”
这后面一句话才是最关键的话。
而听到这句话之后,陆小凤仿佛也已明白了什么似的,了然一笑道:“话说回来,好像哪里都有受过你恩惠的人。”
戚鸣雁笑道:“施恩于人本就是一件很令人愉悦的事,当你做得久了,就会把它做成一件习惯。”
陆小凤淡淡道:“而对我来说管闲事也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每次我想把这个习惯去掉的时候,麻烦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戚鸣雁挑了挑眉,道:“但你心中其实很喜欢被麻烦缠身的滋味。”
陆小凤笑道:“你不是我,你又怎么能知道我的真正想法?”
戚鸣雁凝神看着他,眼里仿佛有一丝幽幽微光闪过,像是灯花一爆,转瞬无踪。
“因为你是一个一边说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一边又可以为一些素不相识的人奔波查案的人。”
陆小凤双眉一沉,苦笑道:“好人确实很难长命,我想我以后也要试着少做好人。”
戚鸣雁的双眸微微眯成一线长空,唇角上也蔓上一丝淳淳笑意。
“但你不得不承认,做好人的感觉很容易让人上瘾。”
陆小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过去的事情,眉头在一瞬间舒然如月,眸中仿佛映出熠熠星辰。
他的确是管过不少闲事,也惹过不少麻烦,但也的确有一些人因他的多管闲事而受益。
虽然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这些人了,但还是会有些人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冒出来,然后给他一些帮助。
所以细细想来,戚鸣雁的话并没有说错。
做好人的确是一种容易令人上瘾的感觉。
陆小凤又抬头看向在朱栏处眺望远方的柳壮士和秦小花。
他只看了一眼柳壮士那新柳一般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就忽然转过头来,看向戚鸣雁道:“柳壮士好像有点喜欢你。”
戚鸣雁正从桌上夹起了几块五花牛肉,听了这话,他筷子里夹着的肉忽然掉到了地上。
然后他好像十分惋惜地看了一眼那五花肉,抬起头看着陆小凤,道:“秦小花好像也有点喜欢你。”
陆小凤先是一愣,然后摇了摇头,一脸苦笑道:“他看我的时候,眼底还有杀意。”
戚鸣雁看了一眼秦小花那如铁塔般伟岸的背影,然后叹了口气,道:“可如果他想杀你的话,就根本不会让你看出他眼底的杀意。”
陆小凤淡笑道:“难道他有杀意不是因为想杀我,而是因为他想和我打架?”
戚鸣雁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又道:“他如果想找你打架,那就证明他还是有点喜欢你的。如果他真的厌憎一个人,他会一直面带微笑。然后在对方根本没有设防的时候,他才会出手夺去对方的性命。”
看来他们对于“喜欢”的定义有些不同。
陆小凤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苦笑道:“你既然已经这么了解他的能耐,为何不早点给他推荐信?何必拉着他去栖玉阁展示自己的身手?”
戚鸣雁苦笑道:“你若不来找我帮忙,我会特意麻烦他吗?”
听完这话,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然后紧紧地闭上了嘴。
可惜他的嘴也没有闭上很久,很快地,他又唱起了歌。
当他心情好的时候,总是要唱点歌的。
戚鸣雁忽然皱起了眉头,放下了快要进到嘴里的五花牛肉。
然后他叫上了柳壮士,却把秦小花和陆小凤留在了这个小厢房中。
有些人喜欢唱歌,是因为他们的歌声宛如黄鹂婉转清润,又似玉珠翩然而落。
但陆小凤的歌声却偏偏与众不同。
而那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他的歌声像是有头驴子在欢快地叫着,又像是有人用两把生锈的刀片不断地摩擦着,劈砍着。
不过戚鸣雁却觉得让秦小花做他的听众一定会是件很有趣的事。
因为他刚才没有告诉陆小凤的是:
秦小花也喜欢唱歌,尤其是和别人一起唱歌。
最重要的是,他的歌声比陆小凤的还要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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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扮过后,陆小凤便和这三人一起去了栖玉阁。
而一路上他的心情似乎都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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