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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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乾坤-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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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笑谈道:“启奏陛下,微臣日间想起,再过几日便是微臣姑母的十年忌辰,因此想要往东京一行。此事原本是微臣之私事,不便在朝堂之上启奏,因此才于夜间入宫回禀陛下,万乞陛下恩准。”

他所说的东京,却不是大宋国之汴梁,乃是大理国本国之东京鄯阐。

——后晋天福二年,段思平联络滇东乌蛮三十七部灭杨氏,建大理国。大理国以鄯阐为东京,在鄯阐设有东府,辖下有昆明、晋宁、嵩明、禄丰、易门、安宁、罗茨等县。高氏掌权之后,于鄯阐重新筑土城,称新城,沿称鄯阐城。新筑之鄯阐城面积比拓东城大,东临盘龙江,南靠玉带河,西界鸡鸣桥,北至五华山。“城际滇池,三面皆水,既险且坚。”

——大理国无论官方还是民间之货物商品,都需经鄯阐城运往邕州横山,与宋国交易。运出之商品货物往往有战马、赤藤杖、鞍辔、云南刀、披毡、麝香、药材等。而从宋输入的物品则大多是汉文书籍、丝绸锦缎和各种精巧之首饰等物。鄯阐城之富庶,不言而喻。

段思廉闻言,却似一怔,“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段笑谈见他神情甚是恍惚,不禁微讶,只得又将原话复述一遍。

段思廉沉吟半晌,却不答他,依旧在园中慢慢走着。

段笑谈见他既不准许,亦不阻拦,竟然似是在想什么事,当下不便追问,只得跟随其后,缓缓在园中漫步。

二人不知走了多久,忽见段思廉停住了步子,转身向段笑谈道:“她……昭元郡主的忌日……是下月初三么?”段笑谈不意皇帝竟然清楚记得日子,忙道:“正是!原来陛下竟也记得。”

段思廉叹息一声,向天边望去,“昭元郡主是寡人的堂妹……朕又怎么会不记得她的忌日……只是想不到,这一晃之间……竟然已经过了十年……”

段笑谈见他神情黯淡,正要说一些言语来劝慰一番,却听段思廉道:“可惜这一阵子朝中事多……不然的话……寡人倒真想与你一同前往东京……”他说着说着,几乎便要垂下泪来。

段笑谈忙道:“陛下切勿悲伤过甚!笑谈知道陛下感念与姑母的手足之情,但倘若姑母在天有灵,也万不忍见陛下如此!”

段思廉情知在晚辈面前不可失态,只得强自忍住,故意向段笑谈笑道:“你说的是!”当下却将右手抬起,向段笑谈道:“你将这刻珠子带去,供在你姑姑的灵前……就算是替我……”说到这里,声音却又哽咽起来。

段笑谈见他甚是伤感,又见他递出的右掌之中静静地置着一颗明珠,大如鸡卵,光华万道,不禁惊叹道:“这是……九曲灵珠?!”

段思廉将珠子递与他,段笑谈忙双手接过,捧于掌中,道:“陛下,这‘九曲灵珠’乃是大越国之国宝,洞仙公主千里迢迢将此珠献于陛下,陛下如何能将其轻易交付鄯阐……”

段思廉朝他挥了挥手,“这颗珠子再是珍贵……也终究不过是颗珠子而已……既不能生死肉骨,亦不能回魂返神……不过是寡人一番心意而已……你只拿了去罢,无须多言。”

段笑谈见他其意甚执,只得从命,当下将明珠收付怀中,却听段思廉又淡淡道:“你退下罢!回去好生预备,明日便不用来上朝了。”

段笑谈当下便向段思廉叩谢道:“叩谢圣上隆恩。微臣告退!”

……………………

眼见段笑谈的身影消失在花丛树影之外,段思廉却忍不住心中一痛,登时站立不稳,险些便要摔倒。

周围远远侍奉的宫娥彩女内侍宦官等人见状,连忙蜂拥上前,将他扶住,纷纷道:“陛下当心!陛下可是疲累了?还是早些回宫安歇罢!”

段思廉由两名内侍扶着坐下,见众人均是一脸惊愕焦虑之色,便向他们摇了摇头道:“你们都下去罢!只留下徐清、张效二人在此便可!”那徐清张效却是他的两名贴身内侍,亦可算是心腹之人。

众宫人闻言,不知何故,又不敢逆旨,只得将徐清张效留下,各自散了。

段思廉靠在椅中,闭目冥神,心中却是心潮起伏,难以平定,少年时的种种往事,亦都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却听耳边徐清张效二人齐声道:“参见皇后娘娘!”然后便是一个略含怒意的女子声音道:“你们都下去!”

段思廉不用听也知道来的人是谁,却是懒得理她,只是瞑目假寐。

高飞宝见他闭目靠在椅中,竟是动也不动,强忍怒气道:“陛下,夜深了,还请回宫安歇去罢!”

段思廉闻言,微微睁眼,向她笑道:“原来是皇后来了……唔……朕竟然在这里睡着了……”他向身旁望去,明知徐清张效早已远远退开,却故意道:“徐清张效哪里去了?这群奴才!见朕睡着了,便不知跑到哪里去躲懒了……”当下却舒腰展臂,故作倦态。

高飞宝见状,心中更是不自在,便冷冷道:“陛下自己打发奴才们去睡了,却又问谁?”原来适才段思廉遣散宫人之后,便有宫人前去禀报皇后,言陛下在御花园中身体不适云云,这才将高飞宝引来。

段思廉听她话中隐隐含着怒意,却故作不知,只是向她笑道:“若非皇后赶来提醒,只怕寡人当真要在这御花园中睡上一夜了。”当下自椅中站起身来,作势便要回宫。

不料高飞宝忽道:“陛下且慢!臣妾尚有一事不明,须得向陛下问个清楚明白!”

段思廉早知她所指何事,却道:“皇后方才还让朕回宫安歇,这会儿又有什么事情不明?朕今日批阅奏折,已是困倦得狠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不迟!”转身便要离去。

高飞宝见他如此,再也按捺不住,当下大声道:“陛下分明知晓臣妾要问何事,何故这般推脱?莫非其中颇有暧昧……以至于不能明言么?!”

段思廉听了这话,皱了皱眉。此时他背向高飞宝,因此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纵使如此,段思廉猜也猜得到高飞宝此时定是怒不可遏。

他心中明白,高飞宝定是自宫人口中得知了自己将“九曲灵珠”赐予段笑谈之事,这才向自己发难。他此时心中五味杂陈,实是不想理会于她,当下竟头也不回的走了。

高飞宝望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道:“好!段思廉!这么多年了……你竟仍是没有忘了她!”

十八 冉德宫内嗔龙怒凤 大理城中梦散魂销

段思廉刚刚回到寝宫,不料高飞宝竟也尾随着他进入了宫中。冉德宫中的宫人见皇后一脸怒气,大异于常日,不禁都甚为惊诧。

段思廉见高飞宝亦至,不由得脸色一沉,又见宫人皆敛眉垂首侍立于旁,便向他们道:“你们都退下!”众宫人见帝后皆是脸色不豫,深恐遭受池鱼之殃,早就巴不得一声,此时皆飞快退出宫中。

高飞宝见段思廉屏退众人,终于忍不住冷笑道:“陛下何必将众人遣散?让他们听听不是更好?”

段思廉淡淡道:“皇后究竟想要问什么事?”

高飞宝见他始终背向自己不肯转身,当下心头火起,快步走到段思廉面前,对其怒目而视:“臣妾要问什么事?陛下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段思廉见她目光如火,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便也向她凝视:“寡人日理万机,又怎么会知晓**之事?”他将目光离开,看向宫顶上镶嵌的明珠,悠悠道:“皇后有话何妨明言?”

高飞宝见他如此,反倒平静了下来,“陛下既然让臣妾明言,那么臣妾可就僭越了。听说陛下将大越国献上的‘九曲灵珠’赐予了大司马……可有此事?”

段思廉闻言,轻轻扫过她明艳丰满的面颊,“不错!确有此事!”

高飞宝见他直认不讳,便接着道:“陛下之所以将‘九曲灵珠’赐给大司马,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让他将此物带往东京,送到鄯阐侯的府上……去祭奠……昭元郡主。”

段思廉道:“皇后既已知晓此事,又何必问。”

高飞宝的面色阵青阵红,胸口亦是起伏不定,半晌才道:“那‘九曲灵珠’乃是大越国至宝,洞仙公主千里迢迢远道献于大理,无非是想借此时机结两国百世之好……想不到陛下却轻易将此宝物予人……倘若此事为大越国使臣所知,岂不是有伤国体!”

段思廉闻言道:“‘九曲灵珠’固然是大越国宝,但而今却已是我大理国之物,朕乃一国之君,难道不能为其寻觅一妥善安置之处?将此珠送往鄯阐,一来是祭奠昭元郡主,二来却是为了安抚鄯阐侯……”他向高飞宝看了看,“皇后难道就不记挂令堂兄么?”

原来高飞宝出身于高氏一族,算起来还是鄯阐侯高智升的堂妹。她听段思廉提起了高智升,便冷冷道:“陛下不用拿这些话来搪塞臣妾……臣妾知道,陛下说来说去,无非是念念不忘昭元郡主!”

段思廉见她直言其事,索性由着她说,此时便道:“皇后既然如此认为,寡人亦是无话可说。昭元郡主乃是朕的堂妹,寡人赐明珠于其灵前祭奠,莫非还要皇后首肯不成?梓童未免管的也太宽了!”

高飞宝见他言之凿凿,竟然轻描淡写,便冷笑道:“难为陛下还知道昭元郡主与陛下是堂兄妹……当年宫中那一桩丑事……只怕到了今天仍是有人记得清清楚楚呢!”

段思廉见她话语愈见无礼,心中大怒,转身对她道:“你今日一再提起此事,却是何用意?!”

高飞宝见他终于发怒,反而笑出声来,“陛下生气啦……臣妾不过是想提醒陛下……当年的事情好不容易才遮掩过去……偏又有人想要再行提起……陛下不顾及大理段氏的颜面,臣妾可还要为高家的声名着想!”

段思廉只觉得太阳穴一阵猛跳,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于是便也对着高飞宝笑道:“梓童时时刻刻不忘向寡人谏言,真乃贤妻也……今日时辰已经不早,寡人明日还有早朝……梓童莫若也早些回宫安歇去罢!”

说完便召唤宫人进来沐浴更衣,打算就寝。

高飞宝狠狠地盯了他半日,终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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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段思廉于玉榻之上辗转反侧,高飞宝这么一闹,反而令他想起了年轻时的种种……似睡非睡之间,仿佛听到了来自多年前的浅吟低唱,恍似看到了少年时曾见过的如花笑靥……那时,草长莺飞,杨柳含烟。

…………………

大理天明二年。

夕阳渐落,一弯清月不知何时已悄悄挂于柳梢头。

浅浅的眉月下,一道纤细而袅娜的身影踏着暮间柳絮,翩然行于小径之上。

十六岁的少女身着紫罗轻衫,有着荷花一般粉嫩娇润的面颊,一双眸子更是清澈如水。

——这么晚了,她竟一个人行走在这条幽深的曲径之上……她这是要去哪里呢?

少女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且渐行渐近。她蓦地回头,只见一名丫鬟匆匆而来,眼看便到了少女跟前。那丫鬟一边喘息着一边拽住那少女的衣袖,急急的道:“小姐……小姐……你不能去!”

“雪娸?你怎么跑出来了?”

少女见到那名丫鬟,似是一怔,随即便疑惑道:“为什么?”

那被称作雪娸的丫鬟仍是紧紧地拽着少女的衣袖,“小姐!雪娸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总之……你今天一定不能去见思廉少爷……我知道你们兄妹自幼便是青梅竹马……可是……可是……”

少女见她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连抓着自己衣袖的一双手亦是不住乱颤,不禁用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可是我和思廉哥哥约好了一起去看萤火虫的……我要是不去的话……思廉哥哥他……”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却向小径的另一头遥遥望去。

雪娸见她仍是不明白自己话中之意,心中着实忧急万分,正待向她详加解释,却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道:“紫嫣,你来了么?”

雪娸的心猛地向下一沉,而那被唤作紫嫣的少女却已经雀跃着向出现在暮色之中的少年奔去……

………………

段紫嫣在月光下停住了脚步。只见路的尽头,有一座精致的小亭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亭中依稀站立着一个人影,月光斑驳之中,看不清他的容颜,只觉得那人身材修长高挑,真如玉树临风的月中谪仙一般。

亭外,有几株山茶花,静谧而娇艳地开着。

段紫嫣故意放慢了步子,轻轻地走到了那人的身后。那人不待她完全走近自己,已是一声轻笑,口中吟道:“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段紫嫣闻言,不由得娇躯一颤,却嗔怪道:“思廉哥哥!这首词……不是李后主的么?”

段思廉向她笑道:“你平时不是最喜欢李煜的词?”

“可是这首词……我不喜欢。”

——李煜乃是南唐元宗李璟第六子,彭城人,南唐第三任国君,原名李从嘉,字重光。后以“日以煜之昼,月以煜之夜”之意改名李煜,号钟隐、莲峰居士,史称李后主。其人精书法,善绘画,通音律,工诗文,尤以词之造诣最深,因而被世人称为“千古词帝”。据史书记载,李煜“为人仁孝,善属文,工书画,而丰额骈齿,一目重瞳子”。开宝八年,国破降宋,俘至汴京,被封为右千牛卫上将军、违命侯,后为太宗赐死。

——李煜在位之时,先后册立过两任皇后,均乃南唐宰相周宗之女。世称为“大周后”、“小周后”。史书有载:后主昭惠国后周氏,小名娥皇,司徒宗之女,十九歳来归。通书史,善歌舞,尤工琵琶。尝为寿元宗前,元宗叹其工,以烧槽琵琶赐之。至于采戏弈棋靡不妙绝,后主嗣位立为后,宠嬖专房,创为高髻纤裳及首翘鬓栔保私孕е3⒀┮购ㄑ啵俦牒笾髌鹞瑁笾髟唬骸叭昴艽次律蚩梢印!焙蠹疵阕浩祝砦拗鸵簦饰尥K迹砬昶壮桑窖砦杵埔玻钟泻蘩闯倨埔嗪笏啤9侍剖⑹蹦奚延鹨伦钗笄依胫螅桓创蟮貌衅滓耘米嘀谑强毂χ乓舾创谑馈D谑飞崛诵祛缥胖诠げ苌缫嘀簦试唬骸胺ㄇ赵蚧海松朔醇保我玻俊辈苌唬骸熬善资祷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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