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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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仔-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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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一滴不少,淅淅沥沥的洒在地上。

众人都是一愣,甄猛道:“天王,你……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高乱施施然将酒壶放下,笑道:“我以此酒先谢大家在天之灵。”

此言一出,七个人登时呆了。叶杏反应迅速,待要动作时,一提气,丹田里空空的,四肢上竟然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啪”的一声酒杯落地,叫道:“你……你在酒里下毒?”

反应慢的怀恨甄猛这才发现事情不对。高乱笑道:“不错,这山寨中颇有些绿林人的杂碎儿,这‘麻虎笑’的滋味如何?一时三刻的,你们也就别想动了吧。”

李响心中一翻个儿,瞠目怒道:“你为什么害我们?”

却听一人笑道:“因为我告诉他,只要他将你们绳之以法,我就保他高官厚禄,一辈子的荣华!”一个人从屏风后转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前被叶杏擒进寨里的监军张佐张大人。

唐璜叹息道:“原来是这样……”他在唐门日久,见多了人心险恶,倾轧算计,这时脑子里一转,已然明白了事情始末。

高乱笑道:“平天寨将垮,我跟着你们去掉脑袋么?你们一个个说得什么忠心耿耿,可是我与张大人多番请教,才知道原来是我几乎被你们害了前程。我说我平天寨怎么好端端遭此灭顶之灾,原来便是因为你们这什么混蛋七杀上山!”他的相貌本来儒雅雍容,可是这时候说话咬牙切齿,一张脸也变得狰狞起来。

李响冷笑道:“这话就奇怪了,好像我们还没来时,官兵就要来剿你的山寨了吧?”

那张大人叹道:“天下间山头那么多,官兵哪里剿得过来。虽然皇上有旨,但我等带兵来这晃上一遭,随便抓些毛贼,沿途刮些银两,回去也就交旨了。谁还没事真的与你们这些草莽之辈拼命么?”

高乱来到李响叶杏身边,恨道:“说来说去,坏事便坏在你俩身上,一个杀死龙先锋,一个先后挟持赵元帅、张监军,你们多有本事啊!终于逼得赵元帅动了真章,让我平天寨几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只听李响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原来是这样!”怀恨常自在也笑,他俩一个烧了龙飞的粮草,一个生擒韩威打伤韩鹏,都是坏事的祖宗,这时笑起来,格外的肆无忌惮。

高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冷笑道:“你们就笑吧!韩威韩将军已偷偷出寨联络,明日一早,我率众投降,便将你们押往京师!到时候,看你们还笑得出来?”与张大人拿出早已备好的绳索,过来便捆李响。

忽听身后甄猛痛道:“天王,你……你怎么能这样?”他一直没有说话,乃是被平天王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不知所措。这时候见他动手要绑李响,终于又惊又怒忍不住说话了。

高乱一愣,回过头来道:“怎样?”

甄猛已是老泪纵横,道:“你……你跟我说过的那些抱负呢?你怎能卖友求荣……你以前的雄心壮志呢?”

众人之中,他追随高乱最久,高乱岁数虽然远较他小,但是见识抱负莫不让他心折,当日更曾让位于他。可以说在他心中,已将这个天王当成了自己要一辈子追随效忠的完美英雄。电子书,可如今高乱突然变节,却让他如何接受?

高乱愣了愣,叹息一声,丢了绳子来到甄猛面前道:“甄兄,现在我也不用再骗你了。实话告诉你,我说的那些东西,我自己从来都没有信过。所谓抱负,不过一个噱头;所谓平天,不过痴人说梦。我在家乡屡试不第,日子过不下去才出来闯荡。给你劫上山时,因见你老实,为活命这才说些惊世骇俗的话来诳你,哪知你竟深信不疑,让我坐了这位子。坐就坐了吧,可是你知道,我觉得历代占山起义的人物中谁最成功?”

甄猛一愣,茫然道:“谁?”

高乱苦笑道:“便是那水泊凉山的及时雨宋江。他原本不过一个小小的县城押司,经起义打造,再招安时,便可加官进爵,实为我辈楷模。我初始时打出‘替天行道’的大旗,原本也就是期望着我能早日为朝廷瞩目,招安于我。”

甄猛面容抽搐,突然间张口喷出一道血箭,道:“你……你不做人……巴望着偏做狗……”骤然知道高乱竟不是突然变节,而是自己被蒙蔽了两年,一腔赤诚全都成了笑话,信仰的一切都成为泡影,那打击只有只有来得更大!不由得五内俱焚,一颗心片片碎裂。

高乱变色道:“那狗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停一停,温言道,“这几年来你待我不薄,咱俩感情与他们不同。你若愿意助我,张大人也已同意,咱们随便找个人便顶替了你的七杀之罪!”

甄猛低下头来,心中一片紊乱。良久,身体不可遏抑的抖动,一声几近疯狂的笑声越来越响。抬头时,两眼垂泪,道:“你怕你一个人出尔反尔时,寨里的弟兄们不听话么?”

高乱脸色瞬息变化,怒道:“这种时候你又不笨了!”原来他虽然设计捉住了七杀,可是若要他就这么出去命令投降,那些受他抱负、志向感召而来的喽罗真可能喧哗骚乱,而若能有甄猛出面,则顺理成章的多。谁知甄猛突经大变,心中的信念一一崩塌,突然之间在一片废墟中开了窍,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对他唯命是从的二寨主了。

甄猛既然拒绝了他的提议,那边只好行险了。高乱愤愤骂一声,捡起绳子,又来绑李响。李响委顿在椅上不能动,高乱将绳子绕在他背后,张大人便在前边去他腰间抄匕首短刀之类的物件。

突然李响道:“张大人。”

张大人不觉抬头,道:“嗯?”

李响仰面道:“去死!”猛地一个头磕下来。那张大人的额角位置正好,两人脑门相撞,“砰”的一声闷响,那张大人眼前一黑,一屁股墩下,仰面倒了。

李响因性子执拗,小时候在天山上被师兄们拿住了手脚欺负时,颇喜欢拿头撞人。天山上虽没有专门的头顶功夫,但给他撞来撞去,头已成为他看家本领之一,当日反出师门之时使到一半虽被师父给破了,但其威力端的不容小视。方才片刻耽搁谈话,终于给他喘息之机,强吊起一口气,这便能够勉力一博。这时时近四年后使出,虽然技巧生疏,姿势别扭,气力不继,可是力道仍较之常人大了不少。张大人一个一辈子读书的半糟老头子如何受得?登时倒下。

张大人一倒,高乱大吃一惊,慌里慌张跑到前边来看时,所幸还有气息,这才吁一口气,跳起来拔出佩剑,骂道:“你这贼厮!留着你终是祸害!”本来说要生擒他们上京的,可是这时害怕李响再有什么花招,便欲上前结果李响性命!

可是便在这时,他后边常自在“扑通”一声从椅中扑下,两膝在地上一跪,身子直挺挺向前抢下,“砰”的一声,一头撞在他的膝窝处。

这一下常自在除了奋起余力将自己摔倒之外,纯没发力,全靠着倒下去势子来撞高乱。可高乱本领有限,这一下又出其不意,登时给他撞得脚下一个踉跄,勉强左手一撑单腿跪倒在地。

这一下跪得好重,高乱只觉得手骨欲裂,正大发作,忽然眼前发黑,百忙中向上一看不由得魂飞魄散,原来他这一跪,正跪在了怀恨的身前。这时怀恨咧嘴大笑,拖动身形,正软塌塌的向他扑来。

轰隆一声,怀恨扑倒。高乱紧要关头向右一翻,摔了个仰面朝天,可总算是没给大和尚压住。可这样的姿势,他的右手便垂在了叶杏身前。

叶杏连人带椅的翻倒!梨木椅扶手落处,正压过高乱握剑的手指。叶杏身子虽轻,但那分量哪是手指受得了得?何况还有剑柄硌着。

“啊”的一声惨叫,高乱疼得欠起半个身子,正待推开叶杏,这边甄猛扑倒,横着压在他的胸口。高乱单手去推甄猛,甄猛赳赳大汉,却不是他一只手能随便推开的,刚推两下,唐璜扑倒,又叠在甄猛身上。

高乱几乎给压得喘不过气来。手上使不出力,便把两腿乱蹬,带动身上三人磨蹭蠕动。刚动几下,猛然间高乱两眼努起,骤生一股大力,几乎将三人掀开。只是那力却不能持久,原来是舒展力气最弱,挣扎半天这才扑倒,一头撞进他的裆里。

遭此致命一击,高乱痛不欲生,把身子乱扭。眼看唐璜叶杏给他甩得滑下地去了,那把剑又近在咫尺,七人性命又悬于一线。

甄猛与高乱纠缠之际,越来越是愤怒,终于咬牙道:“平天王……你……我虽然笨,可是你干什么骗我……”

这话说得突兀,高乱惶急中一时不知其意,猛然间觉得颈中一热,又是一痛,原来甄猛已经张开嘴,一口咬住了他的咽喉。

两人长发纠结一处,高乱呵呵怪叫。人的身上以牙关最为有力,盖因咀嚼食物,撕扯研磨都是锻炼,等闲人便可以碎核桃,断熟骨。这时甄猛咬来,虽然身上乏力,牙上劲道却仍较之常人的手力有余。高乱慌张挣扎,可是地上舒展、怀恨、叶杏、唐璜勉强抬动手臂,搭住他的手脚。他们手上虽然无力,但身体沉重。高乱终于为他们耽搁,失却了翻身机会,只觉脖子上虽然不如何痛,却是一点气息都无法传换。一个肺奋力抽动,几乎撑开胸骨,但却终究无法吸进一丝一毫的空气。

彤云低垂,门外飘飘洒洒的又下起雪来,洁白的雪花落在紧闭的雕花门的木格上。烛影招摇,桌翻椅倒,聚义厅中的寨主躺了一地。厅里正中悬挂的巨大的烫金的“义”字下,李响扬头端坐,一声声不停大笑,脚下高乱与甄猛的身体挺动几下,渐渐没有了挣扎。

第十一章 反骨

早晨赵东平迷迷糊糊的醒来,觉得寒气飕飕。整盔贯甲来到帐外一看,千里一色银装素裹,昨夜下了好大场雪。在地上捧把雪来洗脸,只觉得精神一振,大笑道:“天将祥瑞!庆我拿下平天寨!”因昨夜韩威偷潜还营,通报了平天王欲降之事,半夜未睡的疲劳一扫而光。

两旁将领拱手施礼,齐道:“大帅神威!”

便即整队收拾,到了辰时三刻,发炮列队来到平天寨下受降。未几,只见寨门洞开,监军张佐纵马而出,马前一人牵缰谄笑。旁边韩威看得清楚,低声道:“元帅,那人就是寨中的平天王。”赵东平看了,冷笑道:“嘿,起个名字倒是威风霸气,实际还不是个奴才?”

那二人后边一拉溜推出七辆木笼囚车,囚车中有那偷营的光头和尚,有那曾经被俘的黑氅汉子,有那挟持自己的青衣女子,虽然好几个人昏迷不醒披头散发,但那女子却醒着一声声痛骂,声音清脆中冷冰冰的带着寒意,正是那晚的七杀叶杏。

韩威手搭凉棚,眯眼分辨一下,道:“那七人便是寨中所谓的七杀。光头的怀恨,大氅的常自在,女的叶杏,最老的甄猛,最弱的舒展,最瘦的唐璜,还有那个头上顶髻的李响,便是他杀了龙将军。”

其中李响叶杏常自在赵东平是熟的,这时点头道:“怪不得,原来便是这七个人在其中捣鬼。”再也按捺不住,大笑由心底而发,响彻云天。三军追随元帅,笑声如雷。

七杀之后,便是一千五百赤手空拳的平天寨降卒,整整齐齐的列了十队,垂头丧气,一步一步慢慢走来。

此情此景,赵东平再无怀疑,把手一挥,七千官军齐声呼喝道:“天兵在此,速速投降!天兵在此,速速投降!”如此反复,滚滚如雷,便如雪野上山崩地裂了一般,当之胆寒。那平天王脚下吓得踉跄,停下脚步,向后一挥手,平天寨降卒便稀稀拉拉的在雪里跪下。

平天王双手牵缰,卑躬屈膝的将张佐坐骑牵往大军,赵东平拱手道:“张大人辛苦了!”隐约见张大人鼻青脸肿知道他被俘前后吃亏不少,不由大感快慰,此前与之的争端,尽都化作了快慰。

这时张大人已来到赵东平近前,拱手待要说话,忽被一阵咳嗽呛住了,赵东平笑道:“张大人为国赴险,本帅……”

突然间只见那垂手低头的平天王一探手扯住赵元帅马缰,一手便在衣下拉出一把单刀,纵身起处,一刀就将赵元帅的人头砍下。

血“刷”的一下喷起半天高,溅在唐璜脸上,热腥中带着咸味。唐璜一闭眼,心中一片苦涩。终于开始了!到底……还是要杀人!

便在昨夜,七杀几番挣扎,终于杀死了平天王高乱,过了小半个时辰,李响第一个运功逼出麻毒,在高乱身上搜出解药,将其余六人也的毒也解了。其时常自在已给怀恨压得半死,甄猛兀自咬着已死的高乱不放,因牙关咬得太紧,竟把自己也憋得气息奄奄了。若是李响再慢一步,只怕他也要步搞乱后尘而去。

七人陆续起身,虽然侥幸逃过一死,但一个个怅然有失。尤其甄猛、舒展、唐璜,三人一心敬仰的平天王到头来竟是这样一个小人,满腔热忱化为泡影,一时间怎叫他们不灰心欲死?与之相比,李响叶杏常自在早有去意,怀恨是个直脾气,合得来便卖命给你,合不来便拍屁股走人,倒也无事。

四人见那三个颜色灰败,心中不忍,常自在犹豫一下,道:“现在平天王也死了,咱们该怎么办?”

舒展颓然道:“还有什么好办的?”想到平天王的反复,不由得心乱如麻,道,“咱们出门把这事一说,平天寨马上散摊子。唉,左右内无饮水,外无救兵,人心涣散,大旗已倒,这次咱们也就没有路走了吧……”与前几日的意气风发相比,判若两人一般。

叶杏皱眉道:“这说的什么话,凭咱们的本事,突围自保还是不成问题!”

甄猛道:“可是这些士卒呢?”抱头恨道,“他们中有不少是慕名而来,有的人还是捐尽了家产入伙。他们仰慕我平天寨的抱负,愿追随平天王成就一番大事,可是到最后……我们……我们不是成了骗子了么……”

外边董天命的呼号还有一声没一声的传来,屋中众人面面相觑,不能做声。忽然间,院中有人惊叫道:“下雪啦!”众人听了都是一震,快步来到门边,开门一看,只见墨色高天里,飘飘洒洒落下朵朵梅花,仰头望去,火把照亮的院子上方,密密麻麻,点点星星,铺天盖地的罩下一张银片连缀的圆网。

原本死气沉沉的平天寨里突然沸腾开来,士卒们冲到屋外,张开嘴巴,乱接雪花来吃。他们已渴了数日,这时天降瑞雪,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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