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凤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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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凤钗-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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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瑜暗叹了一声,已是明白春鸢的一番苦心,笑道:“那便这样说定了。我挑个好日子,就把你们的喜事办了,左右嫁妆都早备好了。”

    春鸢自己擦了下眼睛,笑着道了谢。

    ***

    裴泰之离去时,已是亥时中,谢醉桥回房,见明瑜换了衣衫,还坐在灯下看书,晓得她在等着自己,压下心中的纷乱,到她身后抱住,低头轻轻亲了下她发顶。

    明瑜放下手上的书,回头笑道:“回来了?水都备好了。”

    谢醉桥抱起他,自己坐到了位置上,埋头在她颈间深深吸口沐浴后的芬芳,半晌不语。

    明瑜觉出了他的异样,小声道:“方才你表哥可跟你说了什么?我瞧你仿似有心事。”

    谢醉桥沉吟了片刻,才道:“阿瑜,他说自己已经上呈,除了七政堂外,辞了所有官职,这次皇上终于准了。他往后暂时还会留在京中,只不会再上朝。我问他缘由,他却不说。如今西北不是很稳,一两年内,必定会有一场战事,他只玩笑般地说日后定会赴边听凭我爹差遣。我劝了他很多,只他心意坚决,瞧着是不会改了。且……还有一事,”他握住她一只手,用拇指慢慢揉她手心,“我要被调任成御前侍卫统领。皇上每年十月都要去滕茨围场秋狩,一两个月才能回。我若真接了这职位,自然要跟随过去。你刚嫁我没几天,放你一人在家这么久,我还真有些不舍。”

    明瑜的心咚地跳了一下。

    大半年过去了,难道裴泰之的头疾加重,这才不得不辞官?而前世的谢醉桥,就是死于这个职位的。

    谢醉桥感觉到她的手陡然变凉,呵了下气,抱她起来放到了床榻上,替她盖了被,笑道:“入秋了,夜里凉,不用等我回来才上榻。”

    他去洗漱,等他的功夫,明瑜的牙齿都有些微微打颤起来。

    本来她还一直怀了些侥幸心理。既然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已改变,说不定他也不会成为侍卫统领,那就不用为皇帝出行的安全负。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谢醉桥换了中衣上榻,抱住她,觉她身子还是发凉,叹道:“你摸着很冷。要不叫人在屋子里起个暖炉。”说着便要翻身下榻。

    “不用,你抱着我便是……”明瑜伸手拉住他衣袖,低声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第八十七章

    “嗯?”

    他让她贴靠在自己怀里,片刻不见她开口,伸手抬起她下巴颏,眉略微扬了下。

    明瑜望着他。

    烛火的光从低垂着的宝石红罗地蹙金锦帐中艰难地透进,他的脸庞被染上了一层珊瑚色的晕光。修眉星目。等了片刻,见她还不说话,于是笑了起来,连锦帐里本来厚重的光线在这一刻仿佛都突然亮了起来——好看得叫她透不出气。

    她从锦被里伸出手,指尖轻爬过他的脸庞,有点酥痒,更像是搔在他的心里。他忍了片刻,终于拿住她的手,翻身支起身体,仔细地俯视着仰在枕上的她。

    乌黑的发散在红罗枕畔,比花还要鲜艳明媚的一张脸,眼眸凝视着他,眨了下,睫翼微微颤动。

    “你怎么了?”

    他有些迟疑地问道。

    明瑜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脸贴触在他散着温热的胸膛上,终于说道:“你还记得从前江州胡半仙给你卜过的卦吗?”

    谢醉桥一怔。

    他方才觉出了她心思沉重,却没想到说的竟是这个。

    胡半仙……

    关于胡半仙,自从他隐约猜到那个递信之人是柳向阳后,他心中便早认定指点胡半仙的人,十有**就是明瑜了。

    他第一次与她相遇,她寻郎中,赶着上西岭山去找江夔;正德驻跸荣荫堂,她不惜工本刻了那样一本隐含借喻之意的画册,纵火烧了至奢的望山楼……

    种种的巧合。不是她,又会是谁?

    换作是别人,他可能会追根究底。但是从猜到是她的那一刻起,保护她的想法就迅速压过了好奇之心。就像现在,他能这样拥有她,他很满足了。别的……其实并不是很重要。

    “记得。他说我回京后有双喜一忧。你是在担心下个月天子秋狩,真的会遇到危险?”

    明瑜摇头,翻身趴在了他的胸膛上,看着他认真道:“不是天子,是你有危险。胡半仙的话,你一定要放在心上。现在侍卫统领的职位还没下来,你去面圣,寻个理由把这个职位推掉,好不好?除了你,别人也可以做的。”

    谢醉桥微笑道:“阿瑜,不是职位的缘故。如果真的像你……胡半仙说的那样,天子秋狩时会遇刺,即便我不在这个职位,我也一定会跟去排查保护陛下的。这事关国之根基,不是我一个人的安危所能比拟的。”

    明瑜有些气馁,与他对望片刻,闷闷道:“如果你真的去了,答应我,相信胡半仙的话。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等闲视之。一定要防着暗箭,小心箭上有毒……”

    她忽然一骨碌坐了起来,翻身撩开帐子就要下去,被谢醉桥一把拉住,“你要做什么?”

    “我忽然想起来,一定要给你做一套护身软甲贴身穿着,我的嫁妆里就有一卷金丝软甲,是我从前央我爹请了工匠织出的。我去找出来……”

    谢醉桥莞尔,拦住她腰将她拖了回来抱住,“就算真要给我做这软甲,也不急这一时。”

    明瑜被他提醒,自己也是有些赧然,慢慢躺了下去。

    谢醉桥替她重盖好了衾被,这才道:“阿瑜,胡半仙当初给我的卦词,双喜之中,一为官职,二为姻缘。我守孝满三年,他料中我回京获职并不难。至于姻缘……我记得你当时还用这个由头推拒了我,说我命定的姻缘在京中。可是现在你看,我不是娶到了你吗?所以事在人为,天命也并非不能改,就像……”他抬起她的脸,与她对望片刻,慢慢道,“就像你小时候不顾一切赶去西岭山。要是没你的举动,或许你外祖当时就遭遇危险了。所以现在,既然有这样的提醒,我也不是莽撞听不进话的人,不说别的,便是为了你,也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玩笑。”

    明瑜忽然觉到眼眶一阵发热,怕他发觉,埋首在他颈间,一动不动。

    谢醉桥轻抚她的长发,手心满是柔软,忍不住道:“阿瑜,我第一次在西岭山和你见面时,你还是个小丫头。只不知为何,我却觉得你与别的女孩有些不同。譬如我堂妹,她年纪与你一般,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是小女孩的天真坦率。但你却不是这样。你让我觉得……你仿佛在负重,心中总有隐忧。就算到了现在,我有时还是有这种感觉。阿瑜,你如今已经成了我的人。你有什么难解的心事,交托给我便是,不用再这样自己一人担着。”

    明瑜方才渐消的眼中热意,随他这一番话再次迸了出来,低声道:“我的心事……”

    “第一花好,不教万叶恨萧萧,第二月圆,不叫萧郎负婵娟。最要家好人相欢,此生此夜永长安。你心中念想的,便是这个吗?”

    谢醉桥冲口而出。

    方才的情绪一下烟消云散,明瑜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你……你怎么知道这个!”

    谢醉桥话出口了,才醒悟过来自己是说错了话,只是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我去年中秋送到王母庙里的那个香囊,被你怎么着了?”

    明瑜沉下脸逼问。

    谢醉桥暗怪自己糊涂。怎么想都没想,就一字不落地把她那块丝帕上的绣字都背了出来。支吾了几下,见她整个人扑了过来,像只小老虎般地瞪着自己,赖是赖不过去了,苦笑了下,翻身下了榻,到了那架紫檀柜格前,拉开最上面的橱门,摸索出了一块帕子,捧到她面前。

    明瑜一把夺了过来,解开帕子,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帕子里包着的是,不正是自己去年用心做的蝠形香囊?连下面缀着的沉香璎须也还在,只是原本用丝线封住的口被拆开了,她扯出了一条绣帕,抖了下,果然是自己的。

    这东西,不是应该早在王母庙里的大鼎中化为香烟?怎的竟会落到他的手上!

    明瑜抬眼望去,见他望着自己面有惭色,一下便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必定是他那时就存了心思,所以在人后弄到了自己的这香囊。

    她本该恼怒的,因照了大昭的风俗,这香囊只有在王母庙中化为香烟,才能叫她的心愿上达神明。如今晓得被他顺了去,又见他一脸讨好地冲着自己笑,竟是气不起来,只板着脸道:“好啊,那时候我见你还有模有样的,没想到一转身竟然做出这样没脸皮的事。你说,要不要现在把你扭送回江州官府,请谢大人重重打你几板子?”

    谢醉桥不愿道出这香囊是先经了堂弟的手才到他这里的,干脆认了下来,一把抱住了她便强行亲了过去,堵住她嘴巴,明瑜手脚并用捶打了他几下,只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没片刻便被压在枕上动弹不得。

    “你做错了事在先,现在还欺负我!”

    好容易得了开口的机会,明瑜两颊酡红地瞪着他,气喘吁吁道。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都是为夫的错。我这就松开你,只要不把我扭到江州衙门去,任你责罚!”

    他说着,真的松了她的手,从她身上翻身滚了下来,双手交叉于脑后,仰面躺在那里,笑嘻嘻望着她。

    明瑜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真有些拿他没办法了。哼了一声便扭身躺了下去,朝里而卧,不再理睬他。

    “阿瑜……”

    片刻后,听见身后传来他的轻唤声。当没听见。

    一只臂膀伸了过来,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拖了过来,两人背腹紧紧相贴。

    “阿瑜,你的心愿虽然没有上达天庭,只已入了我的心中。我定不会负你。你帕子上绣了最要家好人欢……”他脑海里浮现出了那本画册,顿了下,继续道,“我虽不敢妄断你到底为何会有这般的执着之念,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的一日,你我夫妻同心,你娘家便是有再大的不顺,咱们也一定能渡过去的。你信我!”

    明瑜心口一酸,数年来一直压在心底的恐惧和郁结此刻仿佛被他的话都勾了出来,翻身过来,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把自己的脸贴靠在他的胸口,感觉着他强健而稳重的心脉跳动。

    感觉到她在流泪,谢醉桥一怔,只是很快抱她更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哄孩子般地低声道:“阿瑜,你要是心里难过,只管哭出来便是。”

    明瑜哽咽得更是厉害。

    从十岁后醒来的那年开始到现在,她无时不刻不在告诉自己,这一次她会过得很好,荣荫堂的命运也会彻底改变。但是无论她做什么,心底里的那丝隐忧却一直不曾被打消过。甚至在她嫁了谢醉桥这个丈夫后,她越觉得自己过得幸福,那丝隐忧便更如毒蛇般地盘踞在她心底,不时冒出头来,让她在夜半梦醒时惊醒。

    三皇子只要一日还有可能登基,她的恐惧便永远不会被彻底打消。

    她抱住身边的男人,流泪不停,直到他再次吻住了她的唇。他的味道让她终于沉迷在了其中,渐渐停止了哽咽。

    她快透不过气的时候,他放开了她,拿了块帕子擦去她面上犹沾着的泪痕,一张脸粉光融滑,我见犹怜。

    明瑜忽然有些害羞起来,为自己方才孩子气的举动,夺过他手上的帕子,自己擦了下,犹豫了下,终于道:“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谢醉桥的心猛地一跳,血液瞬间在身体里奔涌不停。

    她……可是终于要把他当成最亲密的另一半,要和他分享她的秘密?

    他强压住心中的激动,用力点头。

    明瑜叹了口气,靠在了他的肩上,慢慢道:“我从十岁时候开始,便一直做一个梦。梦见了将来的一些事。最可怕的一件事情……”她一咬牙,终于道,“就是将来登基的,不是太子,而是三皇子。”

    第八十八章

     谢醉桥有些惊讶,略微扬眉,却没打断,只是继续仔细听她再说下去。

    “我家从前曾开罪于他,又或者,是我家气数已尽。一道圣旨下来,江南荣荫堂被官府抄了,甚至被掘地三尺,我家一夕间家破人亡。”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了丝压抑着的悲凉,“在那个梦里,我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我也在经历着自己的人生,直到止于我的死。然后我就梦醒,发现梦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晰。我不愿意照着我的梦重来一遍,所以我要尽我之力去改变……”

    她说着,忽然有些恍惚。或者真的就像她方才说的,那个遥远的前世,真的只是她的一场梦境而已。

    “你相信吗?”

    她翻身扒住了他的臂膀,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带了些许的惶恐和期待。等她注意到他的眉头是蹙起来的,惶恐渐渐地强烈了起来。

    她忽然有些不自信了,握住他臂膀的手慢慢地松了开来。

    他会不会觉得她是脑子坏了,甚至视她为妖异?

    “你要是不信,就当我是在说梦话……”

    她朝他勉强笑了下,笑容里带了丝迟疑。

    她的手被他握住了,就在她带了些怯怯,想要收回时。

    “你的梦里有我,而我很快就会因为护驾而遭到不测,所以很久以前开始,你就借了胡半仙来提醒我,对吗?”

    谢醉桥缓缓问道。

    明瑜的心一下又活泛了起来,微微点了下头。

    “你……你真的相信我?”

    谢醉桥凝视她片刻,忽然把她拢到了自己胸口,亲了下她额头,低低唔了一声,“阿瑜,我为何不信你?这世上本就有许多造化之奇妙,安知你的这个离奇梦境也不是如此?有你陪我身侧,你又愿把你最重的心事告诉我,我便心满意足了。往后你只记住一事……”见她抬头,便微微笑了下,“你只管安安心心做我的夫人便是,别的一切,都自有我担着。”

    明瑜终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全身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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