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要洗头发衣服,就去外面拉水了。柳瑞芳正在外面给小七洗头发,老大老二也在洗衣服。家里人都还挺忙的,没人顾得上这里。
程苏照着小八的风格,写了几个字后,有点觉得自己似乎破坏了程伯正的启蒙程序,便想考考小八,说道“八哥,这字读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你数数,第一个字对第一个音”小八头也不抬的用着糯糯的童音快速的念叨着。
程苏闷笑着又问道“俺不知道这是第几个字?”
小八这才抬头皱着眉一幅你真笨的表情小企鹅一般的走到她跟前,看了眼她写的那个比他写的还丑的“黄”字,指着那字帖将刚才说的那八个字点着又说了一遍,问道“现在,你说这读啥?”
“俺,俺不知道…”
“笨死了,读黄!记住了没?”
“还是八哥厉害!八哥,俺手写酸了…”程苏将手里的笔放进墨水瓶里可怜巴巴的说道。
“爸说了刚开始就是这样的,写多了就好了。没事的”小八很大人的安慰了下程苏继续去玩陀螺了。
程苏顿了顿,不禁在心里喊道,玩物丧志啊!
那张八开的纸,迅速的被程苏写满后,程苏决定以后再也不帮这小家伙写了,她可不想练狗爬字。
“狗娃,字写完没,就在那里玩儿?”柳瑞芳进来拿东西,看到小八就问道。
“写完了!”小八将满满的一页纸递给柳瑞芳看。
柳瑞芳也不识字,看着满了,就很得意的夸奖了自家小子一番出去了。
“那,这块糖给你吃”小八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冰糖,有些依依不舍的说完,忍不住又添了口,才递给程苏。在他的教育里,诚实和信用是第一位的,此时没人问是不是他自己写完的,他当然不会傻兮兮的告诉自个儿妈这是那啥九妹写的…
程苏的眉毛跳了跳,心想谁吃你的口水啊,但是为了下次这小家伙找自己时掂量掂量代价,就接了过来说道“谢谢八哥。爸回家
,俺就给他说俺也会写字了…”
“不能…呃……”听到程苏的话小八一时不知道怎么圆谎,抓了抓头发说道“你要是不告诉爸,俺就再给你一块糖吃…”说着又变魔术一般从哪里扣出一粒。
程苏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将那颗脏兮兮的糖接过来放在兜里。
柳瑞芳烧好水,就准备给几个小的换身干净衣服洗洗。人小用的水也少,就洗个全乎澡。
程苏终于将自己那忍了好几天灰洗掉了,这水可真是浑浊的让柳瑞芳不忍心再将小八拖进来洗了,就换了水。
程苏也有些惊奇,她似乎没做什么脏活累活吧,上次洗了都还那么干净,这次竟然脏成这样…
21、风波初起
初六程伯正背了一包馒头和一罐凉菜,就这样去县里了。这个时候还没有车,程伯正就是凭着双脚走那一百里路。
初七时,很长时间没露过面的程仲义老婆来了。这个女人三十多岁,穿着件水红绸子外套,头发用油抹了,一丝不乱。乍看上去,倒是一个齐整靓丽的村妇,可是这仔细一看,这底细也就出来了。这外套的袖子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了,带了一圈黑边,里面的棉袄还露出一小节,再加上这油乎乎的头发,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油腻邋遢。可这女人倒是不觉得,似乎自认为万种风情呢,从那坡上下来都带着似乎是演练好的表情,眼珠转的欢,笑的时候还用手捂着嘴巴。看了眼程苏就忍不住扭头了。
程仲义的老婆名苗翠莲,过年前几天,她从她娘家拿了点牛肉,可是生怕其它人吃了去,露面都不敢。过年的时候又怕给几个丫头发压岁钱,那可是绝对赔本的买卖,惯于占便宜的她可是不会做这种事儿的。七个再加上一个,就是八个,一赔就赔了五个…
“去,跟狗娃玩儿去。嫂子,吃了么?”苗翠莲打发走跟着她的三牛,自动自觉的拿了个小板凳坐了下来,问正在纺线的柳瑞芳。
此时,院子里小八在打陀螺玩儿,小七在逗着虎子,程苏在看着柳瑞芳纺线。程素心已经背着柳瑞芳给她准备好的干粮去上学了,程心兰在屋子里给又长高了点的小八修改那些旧衣服,老三程慧兰出去找自己的姐妹玩了,小四小五则是在写作业。
“吃过了。你没吃吧?”柳瑞芳一手摇着绳轮,一手捋着手里的棉花抬眼看了下苗翠莲又继续纺了。程苏一直坐在边上看着,她没想到这样古老的纺线,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小车,自己家竟然还有过…
“吃罢了,吃罢了。嫂子这手艺好,看这线纺的多匀实…”苗翠莲笼着手将头凑近纺线。
“做多了就这样,匀实不匀实的,只要能用就行”
“那也是。嫂子,你边儿上坐这娃眼生啊,这是哪儿来的?”
“哦,你说程程啊,这是俺家的娃,刚进俺家门儿的,你这几天不来,也就没告诉你了”
“啧啧,娃倒是好娃,可嫂子,这,这娃不也得吃得喝,病了得看嘛,侄女们都那么多了,再添个,不是受罪吗”
“这有啥办法,这娃是老天爷派给俺的,你说俺能不要?”
“嫂子,俺这是心疼侄女们啊,这吃的喝的就那么多,你说这又多一人分,可不得少了啊,你看小七这小脸瘦的…”
小七向来不喜欢这个二妈,听到她说自己瘦,条件反射的就说道“俺这几天
吃的多,都觉得俺胖了呢…”
苗翠莲讪讪的笑了下“俺看着就是瘦了。嫂子,俺给你说个好事儿,你可听好了啊。上水湾你知道不…”
“翠莲啊,上水湾的事儿,俺知道的,顺子给俺说过,你也就别重复了。俺可不同意…”
“嫂子,俺说这是好事儿啊。你看这娃现在和你又不亲,你这是担的哪门子责任啊…那顺子不老实,我可听说了,那家人许了顺子五十块呢,找到他们合心的,还要可能再加钱呢…你要是把这娃送了,那还不也得个百十来块啊…”
柳瑞芳停住了手上的活计,看着苗翠莲打量了下她沉了沉脸说道“翠莲,你把俺们当什么了,人贩子?这话你可别说了,这是俺家的娃,谁敢要抢,俺就和他拼命…”
这话把苗翠莲说的愣住了,在她心里,这多好的事儿啊,她都恨不得自己那天出去碰见这孩子捡回去,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顺子特意让她游说,还许了十快呢,那可是十快,可不能被这死脑筋给耽误了啊…
苗翠莲赶忙赔笑道“俺,俺这还不是为了俺这些侄女想的嘛…你说不说俺就不说了。但有件事儿,俺必须得说说,你看这外来的娃,怎么也得算算八字啊。俺可听说李家沟有户收养了命硬的娃,把那爹妈可都克死了啊…嫂子,你别急,这事儿,虽说是新社会不兴这个了,可是你也不能说这事儿它保准不会发生啊…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神着呢。你就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狗娃想想啊,当初王大仙不是说,狗娃的八字多难,又是水又是火的吗,这事儿,可不能大意啊…”
苗翠莲飞快的说着,加上那丰富的表情,让柳瑞芳脸色变了变。苗翠莲挑程伯正走的这天来也是有用意的,因为程伯正对老王头最是讨厌,那次他给小八算命,就被程伯正大骂了一顿。
程苏看着柳瑞芳的脸色,她就知道她在犹豫了。人的心都是偏的,亲疏对比,她又怎么比的了小八呢?柳瑞芳自小没念过书,老环境里长大,这神神叨叨的事儿还是会信一点的。程苏本来在重生之后也对鬼神说有些敬意,如果她不知道这后来发生的事情,或许也会被苗翠莲说动呢。
不过这算八字,对于程苏来说的确不太适合,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身体具体的生辰年月,这八字怎么算啊…
“这娃的生辰八字虽然不能算,可是王大仙也会看相啊,这人到底和你们家相克不相克,俺看这有必要找王大仙来看看,你说俺说的对不,嫂子?”
苗翠莲看柳瑞芳不说话继续说道,将程苏的担心化解…
“那老王头看个日子还行,让他算命,俺可不信”柳瑞芳看了眼程苏说完就又低下头纺线了。就算柳瑞芳再善良,她怎么敢赌上自己一大家子的命运,尤其是亲生儿子的命运呢?
“看看又不会怎么样,要不这样吧,俺去找王大仙来家坐坐,你看行不?就是看看,如果好那当然是皆大欢喜,如果不好也好问问这化解之法啊…”
苗翠莲很殷勤的站起来容不得柳瑞芳说话就小跑着出门了。
程苏觉得头有点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老天是不是妒忌自己啊,又给自己找事儿啊…那老王头,她还是知道点的,惯会胡说八道,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给点钱,估计就能把好的说成坏的…
偏偏他是这村子里唯一懂得风水,卦象的人,很是受那些迷信的人推崇。这人说起话来爱用文言句式,正常人都听不懂,这也就把他更神化了。
程苏甩了甩头不想去想这烦心事儿了,走过去看小八玩陀螺。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吧,谁敢把她从程家弄走,她就和他拼命!
“三牛哥,你都打了好一会儿了,让俺打打吧…”小八盯着那陀螺看着,自从这三牛来了之后,就拿着鞭子不撒手了,抢又抢不过,说啥都像没听见一样,气的他不行。
“再打会儿,俺再打会儿嘛…”三牛头也不抬的打着陀螺。
小八凑上前去拉了拉三牛的袖子,正在兴头上的三牛被碰到有些不悦,一扬手,没想到自己手上还拿着鞭子,那麻绳尾巴就要往小八的脸上抽去。
程苏眼尖,见势不对就上前用手挡住了那鞭子尖儿,三牛将鞭子抽了回去后,程苏的手背上就留下了一道带着麻绳渣子的血痕。
程苏倒吸了口冷气,就算她有承认的忍耐力也痛的眼泪汪汪了,看到那三牛还在闷头打,另一只手忙将小八拉开,看着自己的伤口,对这三牛气不打一处来,姐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啊…九妹,妈,九妹,手烂了…”小八带着哭腔喊道。
心事重重纺着线的柳瑞芳听到声音赶忙小跑着上前“这是咋弄的,小八你怎么看妹妹的…”
“是三牛打的…”小七抢着说道。
刚才事情发生的太快,谁也没看清怎么回事儿。不过三牛打到程苏这是不争的事实。
三牛这才抬头,就看见了程苏手上的伤口,还有鞭子尾巴上的血迹。
“不是俺,俺没打…俺…是她手伸过来的…”这三牛情急编理由,倒还真让他说出了点事实。程苏汗了下,心想,姐有神经病啊,欠抽啊…
这程苏眼泪还没有掉下来呢,三牛看到柳瑞芳沉着的脸就开始哭起来。
恰巧在这个时候苗翠莲尖细的声音响起了“嫂子啊,俺可是把王大仙请来了啊…”
22、王大仙算命
“三牛,你这是咋啦…”苗翠莲一进院子就看见了瘪着嘴巴吧嗒眼泪的三牛,忙问道。她这才走一会儿,这就被欺负了,那还得了,向来无理由护短的苗翠莲用厉厉的眼神扫视了下几个小的。
“二妈,三牛哥低头抽陀螺,肯定没看见,俺不怪他,你别骂他。三牛哥,你也别哭了,你打俺这块,一点,一点,也,不疼…”程苏伸出惨兮兮的血痕手说着,尽量把事情说清楚。这英雄事迹就算了,说出来,估计这些人也没几人相信。
程苏那伤口就是大人也会龇牙咧嘴的,谁一看都知道怎么回事儿,更何况她还说的这么可怜,又懂事的要命。苗翠莲有些讪讪“你这熊孩子,打到别人都能吓成这样,有什么出息…”
苗翠莲看自己娃没啥委屈,就又转脸对着柳瑞芳笑道“咱别理这娃了。王大仙,你赶紧坐,你这可是客啊”
这老王头,本名王四喜,后来自己给自己改了个名字王大仙,众人也就这么叫着。这是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戴着顶毡帽,穿着有些破烂的棉袄,如果说与普通的村民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他那缕稀疏的山羊胡了。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粘着几根胡须,眯着眼在院子里逡巡了一番,才坐在了小板凳上,转脸看起了程苏。
程苏不知道的是,这老王头做为农民,不事生产也就罢了,搬弄是非也是有一套的。知道个皮毛,就敢乱说,唯一的目的便是靠那点五行八字术语赚点钱花花。谁不按照他的想法来,就会变相的诅咒别人。前一世,这算命的老王头放出小八早期要多灾多难的话,让程伯正给他钱,求化解之法,程伯正本就不信这些,气他为了钱咒自己孩子,大骂了他一顿。自小八真的出事后,这老王头再次被神化,可是风光了好一阵子,还在本来就已经伤心之极的一家人伤口上撒盐,放言说,这是程家不积德不敬神的惩罚,是罪有应得。
这些诛心之言,让程家人在最困难的日子里无疑是雪上加霜。
此时,程苏被这人看的直发毛,柳瑞芳心疼的看着程苏的手说道“俺家这娃就是粗啊,这都成这样了还不疼”
柳瑞芳不想让程苏再呆在院子里了,牵着程苏就进了屋子,拿了药酒出来,用干净棉花蘸着,一点一点的将程苏手上的渣子弄掉,火辣辣的感觉让程苏的眼泪自动自觉的往外涌着。
“挺机灵的一个娃,眼又这么大,怎么会让人把手打了啊,你看这手,看的妈心疼,下次可别毛躁了啊,你就在屋子里坐着,俺叫小八小七进来陪你玩儿啊”
柳瑞芳说完就出去把小七小八叫进了屋子,她留在外面和那几人说话。
“弟妹,不妙,不妙了啊…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俺看这娃,监察官位明澈,上停丰隆,是木相,娃是好娃,可是西北之地缺水,木难生长…”
老王头看到柳瑞芳来了就一脸忧心的说道,说着还闭眼用手指掐算了一番,睁开眼忧色更重“观这父母宫,早年即克害父母,兄弟宫,少年有灾,骨肉有刑…”
“你到底想说什么?俺也听不懂”柳瑞芳看着老王头那长褶子脸,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在程伯正的影响下对这王老头没什么好印象,可是对这鬼神她又怀着极大的敬畏。当初得到这儿子,她可是以为菩萨显灵了,听到了她的祈祷。
“俺的意思就是说,这娃在咱这里养不活,咱这儿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