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鸾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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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鸾凤-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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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奕辉,你杀人了!”
  ——“你是个罪犯!你应该被官兵捉住,你该受到惩罚!你该坐牢!一辈子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不!你应该偿命!你该受到世人的唾弃与责难!”
  
  ——“你这个罪人!不能就这样逃跑!你应当承担你所犯下的罪失!”
  ——不!不行!快跑!不能留下来!千万不要让那些人捉住你!
  
  ——潘奕辉!你要受到惩罚的!你要被杖毙!捉去砍头!你将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快逃!
  逃?能逃到哪里去?
  
  酸软的双足艰难的支撑着沉重的身体,她机械的更替奔跑。
  心乱作一团,奕辉害怕的闭上了眼睛,惶恐的泪水不住的落下,任凭玉悦紧拽着自己的手,朝向那令人恐惧的未知前路奔跑。
  
  …… ……
  
  也许如今郭府能无人注意的地方也只有府院楼阁的青瓦房顶了。两道暗影闲立,俯视着脚下发生的一切。
  
  “呀呀,这样的年纪杀人,怎么还会怕成这样呢?”琼楼顶,玲珑娇俏的女子一身布衣短装,她叉着腰,俯身看着脚下府院中的一切。她扶额,略带不解。
  
  “蓝羽,她并不是你。”黑衣劲装的男子仍是那样的英俊挺拔,他立身而起,墨发飞扬。风吹乱了他鬓发。
  
  “裳凤。你这个人!想姑奶奶我可是十四岁起就开始拿刀子了呢!”影卫蓝羽眼眉弯弯,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作为王朝暗部‘十二银翼’的一员,此时的她仿佛完全没有身边同伴那种严谨自律的感觉。
  
  蓝羽说着,但转首只见身边男子面无表情的脸时,她一下呐呐住口。
  “不过,就这样让那个姑娘跑掉好么?律修太傅不是命令一定要将她寻回么?”
  
  男子面容依旧是冷峻的,他看着脚下那个仓惶逃离的瘦小身影,平静的对蓝羽说道:“蓝羽,你们‘十二银翼’是直属‘皇太子(花百红)’的影卫。而我现在的职责也仅仅是为太傅一党铲除敌对的暗影而已。我们的职责里并没有这一则任务。”
  
  蓝羽怔怔,立刻明白了对方话中之意。“只是……就这样任由她一个人……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命运朝不保夕啊。”
  
  “将她带回,也只是成为一个权力斗争的棋子。放手任她独自寻找自己应当走的道路。即便是生死也是掌握在她自己手中的。”
  
  看着裳凤冷峻的脸,蓝羽敛眸,许久她抬首,正视对方的双眼。
  “裳凤,回来吧。我知道你不愿意成为权力手中的杀人利器。隐藏在黑暗中被权力方当做铲除异己的凶器。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生活。裳凤,回来吧。——归队,回到红殿下的身边,回到我们的身边,重新成为‘十三银翼’吧。”
  
  然而裳凤墨色的眼瞳里却仍然是那不灭的冷寂。他并不为她的话所动。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昔日的同伴,“蓝羽,被人作为利器非我所愿,但回到‘红’的身边即非我所想要的。”
  
  “裳凤……为什么呢?能够告诉我么?大家都很想你,殿下也是,他希望你还能够像当年那样陪在他的身边。”
  
  “……殿下,他该长大了。”裳凤终未回答,他垂下眼帘,掩过眼底逝过的那一分寂寥。
  为律修所用,至少让他觉得自己还能够为这个国家做出些什么。即使是为这个即将倾倒的国家,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奉献出自己的双手。即使是凭这样微薄的力量,也想要为其生存的国家做出什么来。——即使是成为权力手中的杀人工具……
  
  裳凤转眸,看着远处那个越行越远的青蓝色身影。——那个年少的女孩能够在这个纷杂的乱世中独自生存下来么?答案是未知的。但他希望她能够努力生存下来,亦如他初见她起,他便知道她是个倔强而顽固的人。这样执拗的性格,即便是遭遇再多的困难荆棘,撞的伤痕累累也会爬起来豪不犹豫的向前行吧……?
  
  思绪间,那身影渐行渐远,终成为天边的一点墨。
  
  山抹微霞,天粘哀草。凝眸间,烟霭纷纷,寒鸦万点,风愈寒。
  
  裳凤终是敛眸,微摇首,唇间终是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寒鸦声声话凄凉,远乡梦断,旅魂孤,凌乱双鬓发。
  
  ……
  
  *   *   *   ***帝***   *   *   *
  
  意识是一片模糊混沌的,如果不是来至那外界的叱骂和踢踹,她想她是不会那么快醒来的。奕辉希望自己永远就这样':。。'蜷缩在黑暗里,将头埋在地底,混沌无知的这样睡过去。
  
  “臭娘们儿!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快起来!”
  
  身体再次遭到了重踹,奕辉低吟一声,再一次的从昏迷中醒转。面前官差打扮的男人横瞪着眼,模样甚是凶恶。奕辉手足上都被栓上了沉重的锁镣,她艰难的想要立起身。
  
  “嗤!动作快点!”男人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冷嗤,伸手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将她粗暴的拽了起来。
  
  “混蛋!若是有机会让我逃出,别再让我见到此人,否则我定不会让他好过!”
  一旁的玉悦扶住了奕辉摇摇欲坠的身子,她目视着走远的官差,咬牙低声咒骂。
  她的手足上也与奕辉一样挂着铁镣。疲惫的拖动着锁链,缓步行走。奕辉回首,看见了玉悦那双原本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仇恨与不甘。
  
  “玉悦。”
  
  “潘奕辉,你还好么?”玉悦的神情是怜悯的,眼中又不禁的流露出厌恶和怨恨。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掩盖这些负面的情绪了。
  
  “我还好……玉悦……走吧。”
  面对玉悦略微冰冷的态度,奕辉一时语塞。
  
  天已深沉,天边一轮皓月,冷光映照在千山间,风从天尽头吹来,单薄的衣料抵不住秋夜的寒凉,身体随风颤抖。
  
  行走在旷野中的队伍在这寂静的深夜里,缓慢的前行着。队伍中的人们大多是衣着褴褛,面目肮脏,空洞的眼神茫然的望着未知的前路。他们也如奕辉一样,手足上都被铁镣桎梏着,佝偻的背,脚步虚乏的行走。偶尔有身周看守的官差挥响手中的皮鞭,高声呵斥。
  
  队伍里近百人,都是由地位卑微的庶民或是农奴组成的,因为交不起严苛的赋税,而被朝廷强制性征到南方去,修筑佛塔。而迎接他们的终点将会是死亡。
  
  现任的国君‘文帝’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为了‘感召天地’,他不惜倾用举国之力来筑建那一座座传说可达飞升的佛寺。他要为后世留下恢弘的‘功绩’,在史册上留下光芒神圣的一笔。
  可如今国基不稳,战火纷飞,皇城脚下的百姓已饥不果腹,衣难遮体。这可多么讽刺。
  奕辉天真的期待着律修那边快一点换掉现在这皇帝就好了。也许就不会有更多的人,向她这样被送向死亡的尽头。
  
  逃出了郭府也许并不代表着平安。生活总是变化多端,从一个危机中逃脱,不代表着就是欢喜的结局,也许可能会落入下一个危险。奕辉和玉悦从郭府的后院那久经失修的墙角矮洞中爬出,沿着后山坡路小径一路奔逃,却在途中遭遇到了朝廷征发民工的队伍。由于行路可疑,身上即没有属于自己的‘户籍信’,便被官兵强制收押,跟随这只队伍一起赶赴南方,修筑‘光明佛塔’。
  
  奕辉想,这真是报应。她杀了人,却不敢承担责任而逃离,如今却阴差阳错的流落到此。可是一时逃离了法律的制裁,却无法逃离自己良知的谴责和法律的追捕。她将永远背负上枷锁!
  
  比起奕辉自责与惶恐,与之一同出逃的玉悦却更多的是愤懑而不甘。她原以为自己逃离那个令人难以喘息的郭府就会变轻松与自在,可是现在的她突然隐隐的发现了:发现外界的桎梏似乎比在郭府更多更复杂。‘生活的来源’、‘物质基础’、‘人际’、‘阶级’、‘等级’……太多太多…… ‘郭府’,只是一个大千世界的微小缩影……她的逃离,只会让她今后的生活变的更加困难。
  方玉悦隐隐的明白了这些,心底一片冰凉。于是她开始为自己错误的决定寻找一个根源。于是她将这一切的缘由都归结到了与她同为穿越人少年女孩身上。她觉得都是因为这个叫做‘潘奕辉’的女孩,因为她愚蠢,自己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自己一定是会达成她的预期!
  ——这一切,如果不是潘奕辉!如果不是她!!! 
  方玉悦更加憎恨奕辉了。她现在心力憔悴,已然无法再去戴那些伪装的面具,她索性毫不掩饰的向外人表露出她内心那些复杂的情感。
  
  …… ……
  
  队伍已经停行,人们得到了暂时的休息,看守的官兵在不远处围坐,喝着酒叹着这又是一份苦差。方玉悦环抱双臂望着那处火光,心中满是怨恨不甘。
  
  “玉悦。你想不想走。”
  却听到了身边少女低声的询问。
  方玉悦愣了愣,她下意识点头。却恰见身侧少女那双眼睛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执着与谋算。不知为何,奕辉的眼睛令她想起了那困在牢笼中凶猛难驯的野兽……
  ——也许看似温顺实则是嗜血而凶残的猛兽罢?呵,可还是一只可悲的困兽!
  
  对于奕辉一瞬间流露出的眼神,令方玉悦心有余悸的同时又下意识的去否定对方未知的力量。
  
  “可是我们该怎么脱身呢?”玉悦盯着奕辉,她没发现自己眉间隐带着的挑衅与否定。
  
  玉悦的目光望向身周那一群与她们俩同样境遇的征夫民工。——即使是能躲过守卫官差的视线,也很难躲过这些人的耳目。队伍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同伴若是走失了,那么在同个队伍里的其他人则将会连坐受罪,招致官差更加狠毒的虐待毒打……
  所以即使她们可以不被守卫发现,身周同为沦落的其他人也绝不会就这样睁眼看她们从队伍中脱逃。征缴来的民工大多是男性,若是女性的话,不但要与男工们做一样重的活,还要被作为‘慰安妇’使用。而她们,是这队伍里唯一的女性。
  
  “我有法子。不过要试试。”
  
  听奕辉的语气,她似乎颇有信心。玉悦竟也随着她定下了心。方玉悦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奕辉那瘦小的身影爬到了一边,看着她跪爬在地上,用手来回敲击着地面,开口张合着,似乎在呼唤着谁。然而她反复叫了许多遍,半响也没得到任何的回应。许久她终于放弃,又跪爬回了玉悦的身边。
  
  “嗯……没关系,我还有办法。”奕辉的脸色稍带犹疑,她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努力的扬起唇角微笑。——她刚才没能将她住在地底深处的朋友‘泽’唤出来。‘泽’的消隐令奕 
 枷锁 。。。 
 
 
  辉感到了微微的惶恐。但她只有重新去谋求一条新的出路了。
  她把目光投放到了身周的那群民工身上。
  
  “你要做什么?!”察觉到奕辉的目光,玉悦紧张起来。她一把拽住了奕辉的手,将自己对这个少年人的不信任完全表现在了脸上。奕辉笑了笑,不动神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掌,反握住对方的手,“无需担心。我一个人去。没试过怎么知道行不行的通呢。”
  玉悦愣住。
  
  在险境中试图谋求出路,像是溶在了奕辉血液与骨子里的天性。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不顾一切的想方设法的想要去挣脱危险。她像一个上了发条的人偶,一刻也无法停下脚步来等待危机的到来……她不顾一切的逃离着那些把她捆绑束缚的危机,甚至已经有些不择手段了……
  
  *   *   *   ***帝***   *   *   *
  
  “我不想去为皇帝修筑佛塔,我想带着我的同伴逃跑,你们呢?”
  
  奕辉看着面前的一干汉子,他们大多数是袒露着胸,或坐或卧的委顿在地上。他们围在她身前,在她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着她,只是目光不一。奕辉难免有些紧张,她强作出一副镇定从容的姿态。
  
  人群中有几个男人首先便坐不住了。在他们听到奕辉说出的那句话时,便怒而跳脚脱口骂道,“你这个臭娘们儿莫非是活腻了?!想害死我们么!?你们要是跑了受罪的可是我们!”“你这娘们要是敢跑,老子定立刻先把你这双腿给卸下来!!”
  
  “‘阿光’、‘鹊蛋儿’,轻点声。先听听这娘们怎么说。”人群中有人低斥了一声。那两个反对的声音立刻就停止了。奕辉随那声音看去。只见说话的男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体格健壮而结实。从方才起,他便一直在眯眼打量着她。男人的眼睛不同于其他人的空洞茫然,而是明亮的,带着从容的光芒。他的身上有种磊落挺阔的气韵。
  ——凭直觉,这个男人应该是这个队伍中的中心人物,是个‘领头人’。
  
  奕辉朝他点点头,以示感谢。她做出最从容的模样。“众所周知,被征去修建佛寺的人,是有去无返。而我也知道,我们队伍里任何一个人逃走,都会牵连其他的同胞们受苦。所以——我是来问问大家,愿不愿意与我们一起逃走。”
  
  当奕辉话出口,那一刹那,众人原本麻木的脸上终于开始松动,每个人脸上都无法掩饰的流露出了或激动或不甘又期翼的情感。奕辉心下一块大石落地。于是她语气更加稳重了。
  
  “要是没记错,你们女人被带过去,是要当成娼妓的啊。”在众人皆在激动与愤懑,那个领头的男子却似是不经意的说出动摇奕辉的话。
  “没错。哪一家良人,也不肯被官府捉逼成娼妓啊。”奕辉舒眉而笑,避开了对方话中的锋芒。
  
  男人没再说什么,他挑了挑眉。“不过丫头,你别以为逃跑那么简单,我们从前试了好多回,这不,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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