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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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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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云歌抬头看向孟珏,孟珏却一言未说,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她。
  云歌只觉他的目光像张网,无边无际地罩下来,越收越紧,人在其间,怎么都逃不开。
  忽觉得脸热心跳,一下就松开了孟珏的袖子,想要后退,孟珏却握住了她的肩膀,在云歌反应过来前,已经在云歌额头上印了一吻,“你可会想我?”
  云歌觉得自己还没有明白孟珏说什么,他已经上了马,朝刘病已和许平君遥拱了拱手,打马而去。
  云歌整个人变成了石塑,呆呆立在路口。
  孟珏已经消失在视野中很久,她方呆呆地伸手去轻轻碰了下孟珏吻过的地方,却又立即象被烫了一般地缩回了手。
  许平君被孟珏的大胆行事所震,发了半晌呆,方喃喃说:“我还一直纳闷孟大哥如此儒雅斯文,怎么会和大公子这么放荡随性的人是好友,现在完全明白了。”
  刘病已唇边一直挂着无所谓的笑,漆黑的眼睛中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云歌和他视线相遇时,忽然不敢看他,立即低下头,快快走着。
  许平君笑起来,朝刘病已说:“云歌不好意思了。”
  刘病已凝视着云歌的背影,一声未吭,
  许平君侧头盯向刘病已,再看看云歌,没有任何缘由就觉心中不安。
  刘病已扭头向许平君一笑,“怎么了?”
  许平君立即释然,“没什么。对了,云歌和我说想要把我的酒改进一下,然后用‘竹叶青’的名字在长安城卖……”
  马车跑出了老远,大公子指着孟珏终于畅快地大笑起来,“老三,你……你……实在……太拙劣了!花了几个月功夫,到了今日才耍着霸王硬亲了下,还要当着刘病已的面。你何必那么在意刘病已?他身边还有一个许平君呢!”
  红衣女子在大公子掌心写字,大公子看着孟珏呵呵笑起来,“许平君已经和别人定了亲的?原来不是刘病已的人?唉!可怜!可怜!”
  嘴里说着可怜,脸上却一点可怜的意思也没有。也不知道他可怜的是谁,许平君?孟珏?
  孟珏淡扫了大公子一眼,大公子勉强收了笑意。
  沉默了不一会,又笑着说:“孟狐狸,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个包裹是怎么(一)回事情?你想勾搭的人没有勾搭上,怎么反把霍光的女儿给招惹上了?”
  大公子在包裹内随意翻捡着点心吃,顺手扔了一块给孟珏,“霍府的厨子手艺不错,小珏,尝一下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
  孟珏策马而行,根本没有去接,任由点心落在了地上,被马蹄践踏而过,踩了个粉碎。
  大公子把包裹扔到了马车角落里,笑问:“那个刘病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我三四年没有见皇上了,那天晚上猛然间看到他,怎么觉得他和皇上长得有些象?”大公子忽拍了下膝盖,“说错了!应该说刘病已和皇上都长得象刘彻那死老头子。难道是我们刘家哪个混帐东西在民间一夜风流的沧海遗珠?”
  孟珏淡淡说:“是一条漏网的鱼。”
  大公子凝神想了会,面色凝重了几分,“卫皇孙?老三,你确定吗?当年想杀他的人遍及朝野。”
  孟珏微笑:“我怕有误,许平君把玉佩当进当铺后,我亲自查验过。”
  大公子轻吁了口气,“那不会错了,秦始皇一统六国后,命巧匠把天下至宝和氏璧做成 了国玺,多余的一点做了玉佩,只皇上和太子能有,想相似都相似不了。”
  大公子怔怔出了会神,自言自语地说:“他那双眼睛长得和死老头子真是一模一样,皇上也不过只有七八分象。老头子那么多子裔中,竟只皇上和刘病已长得象他,他们二人日后若能撞见,再牵扯上旧帐,岂不有趣?那个皇位似乎本该是刘病已的。”
  孟珏浅笑未语。
  大公子凝视着孟珏,思量着说:“小珏,你如今在长安能掌控的产业到底有多少?看样子,远超出我估计。现在汉朝国库空虚,你算得上是富可敌国了!只是你那几个叔叔能舍得把产业都交给你去兴风作浪吗?你义父似乎并不放心你,他连西域的产业都不肯……”
  孟珏猛然侧头,盯向大公子。
  大公子立即闭嘴。
  孟珏盯了瞬大公子,扭回了头,淡淡说:“以后不要谈论我义父。”
  大公子面色忽显疲惫,大叫了一声“走稳点,我要睡觉了。”
  说完立即躺倒,红衣女子忙寻了一条毯子出来,替他盖好。
  新酿的酒,色泽清透,金黄中微带青碧。
  香味甘馨清雅,口味清冽绵长。
  常叔刚看到酒色,已经激动得直搓手,待尝了一口酒,半晌都说不出来话。
  云歌和平君急得直问:“究竟怎么样?常叔,不管好不好,你倒是给句话呀!”
  常叔半晌后,方直着眼睛,悠悠说了句,“我要涨价,两倍,不,三倍,不,五倍!五倍!”
  云歌和平君握着彼此的手,喜悦地大叫起来。
  两个人殚精竭虑,一个负责配料,一个负责酿造,辛苦多日,终于得到肯定,都欣喜无限。
  常叔本想立即推出竹叶青,刘病已却建议云歌和平君不要操之过急。
  先只在云歌每日做的菜肴中配一小杯,免费赠送,一个月后再正式推出,价钱却是常叔决定的价钱再翻倍。
  常叔碍于两个财神女――云歌和平君,不好训斥刘病已“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懂什么?”
  只能一遍遍对云歌和平君说:“我们卖的是酒,不是金子,我定的价钱已经是长安城内罕见的高,再高就和私流出来的贡酒一个价钱了,谁肯用天价喝我们这民间酿造的酒,而不去买贡酒?”
  可云歌和许平君都一心只听刘病已的话。
  常叔叨唠时,云歌只是笑听着。面容带笑,人却毫不为常叔所动。
  平君听急了却是大嚷起来,“常叔,你若不愿意卖,我和云歌出去自己卖。”
  一句话吓得常叔立即噤声。
  一个月,那盛在小小白玉盅中的酒已经在长安城的富豪贵胄中秘密地流传开,却是有钱都没有地方买。
  人心都是不耐好,越是没有办法买,反倒好奇的人越是多。
  有好酒者为了先尝为快,甚至不惜重金向预定了云歌菜肴的人购买一小杯的赠酒。一旦尝过,都是满口赞叹。
  在众人的赞叹声中,竹叶青还未开始卖,就已经名动长安。
  * * *
  一块青竹牌匾,其上刻着“竹叶青,酒中君子,君子之酒。”
  字迹飘逸流畅,如行云、如流水,隐清丽于雄浑中,藏秀美于宏壮间,见灵动于笔墨内。
  “好字!好字!”云歌连声赞叹,“谁写的?我前几日还和许姐姐说,要能找位才子给写几个字,明日竹叶青推出时,挂在堂内就好了,可惜孟珏不在,我们又和那些自珍羽毛的文人不熟悉。”
  刘病已没有回答,只微笑着说:“你觉得能用就好。”
  正在内堂忙的平君,探了个脑袋出来,笑着说:“我知道!是病已写的,我前日恰看到他在屋子里磨墨写字。别的字不认识,可那个方框框中间画一个竖杠的字,我可是记住了,我刚数过了,也正好是十一个字。”
  云歌哈哈大笑,“大哥以为可以瞒过许姐姐,却不料许姐姐自有自己的办法。”
  刘病已笑瞅着许平君,“平君,你以后千万莫要在我面前说自己笨,你再‘笨’一些,我这个‘聪明人’就没有活路了。”
  许平君笑做了个鬼脸,又缩回了内堂。
  刘病已建议既然云歌在外的称号是“雅厨”,而竹叶青也算风雅之酒,不妨就雅人雅酒行雅事。
  店堂内设置笔墨屏风,供文人留字留诗赋,如有出众的,或者贤良名声在外的人肯留字留诗赋,当日酒饭钱全免。
  云歌还未说话,刚进来的常叔立即说:“刘大公子,你知道不知道这长安城内汇聚了多少文人墨客?整个大汉朝乃至全天下才华出众的人都在这里,一个个的免费,生意还做不做?”
  刘病已懒洋洋地笑着,对常叔语气中的嘲讽好似完全没有听懂,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云歌对刘病已抱歉地一笑,又向柳眉倒立的许平君摆了下手,示意她先不要发脾气。
  云歌对常叔说:“常叔,你大概人在外面,没有听完全大哥的话。大哥是说文才笔墨出众,或者贤良名声在外的人免费。文才笔墨出众的人,有人已是声名在外,在朝中为官,有人还默默无名。前者也许根本不屑用这样的方法来喝酒吃菜,前者的笔墨我们是求都求不到的。而后者,如果我们今日可以留下他们的笔墨,日后他们一旦如当年的司马相如一般从落魄到富贵,到千金求一赋时,我们店堂内的笔墨字迹,可就非同一般了。贤良名声在外的人,也是这个道理,我听孟珏说汉朝的大部分官员都是来自各州府举荐的贤良,我们能请这些贤良吃一顿饭,只怕也是七里香的面子。何况常叔不是一直想和一品居一争长短吗?一品居在长安城已是百年声名,他们的菜又的确做得好,百年间以‘贵’字闻名大汉,乃至域外。我们在这方面很难争过他们,所以我们不妨在‘雅’字上多下功夫。”
  常叔本就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云歌的话说到一半时,其实他已经转过来,只是面子上一时难落,幸亏云歌已经给了梯子,他正好顺着梯子下台阶,对刘病已拱了拱手,“我刚才在外面只听了一半的话,就下结论,的确心急了,听云歌这么一解释,我就明白了,那我赶紧去准备一下,明日就来个雅厨雅酒的风雅会。”说完,就匆匆离去。
  云歌看了看正低着头默默喝茶的刘病已,转身看向竹匾。
  这样的字,这样的心思,这样的人却是整日混迹于市井贩夫走卒间,以斗鸡走狗为乐,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要游戏红尘?
  哀莫大于心死,难道他这辈子就没有想做的事情了吗?
  许平君试探地说:“病已,我一直就觉得你很聪明,现在看来你好象也懂一点生意,连常叔都服了你的主意。不如你认真考虑考虑,也许能做个生意,或者……或者你可以自己开个饭庄,我们的酒应该能卖得很好,云歌和我就是现成的厨子,不管能不能成功,总是比你如今这样日日闲着好。”
  云歌心中暗叹了一声糟糕。
  刘病已已是搁下了茶盅,起身向外行去,“你忙吧!我这个闲人就不打扰你了。”
  许平君眼中一下噙了泪水,追了几步,“病已,你就没有为日后考虑过吗?男人总是要成家立业的,难道斗鸡走狗的日子能过一辈子?你和那些游侠客能混一辈子吗?我知道我笨,不会说话,可是我心里……”
  刘病已顿住了脚步,回身看着许平君,流露了几点温暖的眼睛中,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平君,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不用再为我操心。”
  话一说完,刘病已再未看一眼许平君,脚步丝毫未顿地出了酒楼。
  刘病已的身影汇入街上的人流中,但隔着老远依旧能一眼就认出他。他像是被拔去双翼的鹰,被迫落于地上,即使不能飞翔,但仍旧是鹰。
  云歌临窗看了会儿那个身影,默默坐下来,装作没有听见许平君的低泣声,只提高声音问:“许姐姐,要不要陪我喝杯酒?”
  许平君坐到云歌身侧,一声不吭地灌着酒。
  云歌支着下巴,静静看着她。
  不一会儿,许平君的脸已经酡红,“我娘又逼我成亲了,欧候家也来人催了,这次连我爹都发话了,怕是拖不下去了。”
  云歌“啊”了一声,立即坐正了身子,“你什么时候定亲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没有问我,难道我还天天见个人就告诉她我早已经定亲了?”
  “可是……可是……你不是……大哥……”
  许平君指着自己的鼻尖,笑嘻嘻地说:“傻丫头,连话都说不清,你是想说你不是喜欢大哥吗?”
  云歌点点头。
  许平君打着自己的脑袋,“你真蠢,你真蠢,你以为你都是为了他好,实际上他一点都不喜欢,你真蠢,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狗屁,可你明知道是狗屁,却还要按着狗屁的话去做,你真蠢,你以为你拼命赚钱,就可以让父母留着你……”
  云歌忙拽住了许平君的手,许平君挣了几下,没有挣脱,嚷起来,“云歌,连你也欺负我……”
  嚷着嚷着已经是泪流满面。
  “许姐姐,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许平君俯在云歌肩头放声痛哭,平日里的坚强泼辣伶俐都荡然无存。
  云歌索性放弃了劝她,任由她先哭个够。
  许平君哭了半晌,方慢慢止住了泪,强撑着笑了下,“云歌,我有些醉了。你不要笑姐姐……”
  “许姐姐,你上次问我为什么来长安,我和你说是出来玩的,其实我是逃婚逃出来的,我刚从家里出来时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
  “那个人你不喜欢?”
  “我根本没有见过他。以前也有人试探着说过婚事,爹娘都是直接推掉,可这次却没有推掉,我……我心里难受,就跑了出来。”
  许平君叹了口气,“你不过是提亲,父母都还未答应。我却和你的状况不一样,我和欧侯家是自小定亲,两家的生辰八字和文定礼都换过了。逃婚?如果病已肯陪着我逃,我一定乐意和他私奔,可他会吗?”
  云歌想着刘病已的那句“你不要再为我操心”,只能用沉默回答许平君。
  许平君一边喝酒,一边说:“自出生,我就是母亲眼中的赔钱货。父亲在我出生后不久就犯了事,判了宫刑。母亲守了活寡后,更是恨我霉气,好不容易和欧侯家结亲,我又整天闹着不乐意,所以母亲对我越发没有好脸色,幸亏我还能赚点钱贴补家用,否则母亲早就……”许平君的语声哽在喉咙里。
  许平君一贯好强,不管家里发生什么,在人前从来都是笑脸,云歌第一次见她如此,听得十分心酸,握住了许平君的手。
  许平君揉了揉云歌的头,“不用担心我。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都要自己拼命去争取,就是想要一截头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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