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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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养-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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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后,我们吃鸳鸯锅,他那边吃变态辣,我那边吃微辣。现在十年过去,我终于能和他一起都吃变态辣了。

他说:“好,那晚上见。”

我想这是逐客令,意思是我现在该走了。

我向来听他话,只好走出来。外面刮着五六级的大风,A市被笼罩在沙尘滚滚的天色里,像是数码相机拍出来的钝化效果。路上行人寥寥,所有的窗户都紧闭,萧瑟得像是魔幻片里,怪妖就要出现,挨家挨户都不敢开门的样子。

而我像是个等着被怪妖掳去的民女。穷困潦倒得如异乡落魄者,在空空的街道上游荡。我在路上走走停停,有时候觉得坚持不住,就蹲下来歇会儿。我觉得我的心早被碾得支离破碎,可温啸天回来了,他把这颗心磨成了一粒粒的粉,跟这滚滚的烟尘一样,散满了我整个躯壳,沉淀不下来,也排除不出去,弥漫得我呼吸困难。

医院离学校并不远,可我在路上走了一下午。我走得迷路了,在最熟悉的路上,辨别不出方向,总是兜兜转转地绕来绕去。我如同《盗梦空间》里的造梦师,旁边的场景可以根据心里留下的景物而随时切换。一睁眼我已爬上了立交桥,一睁眼我又置身于环岛。周围都是不真实的建筑,好像我意志一不坚定,房子就会倒塌下来似的。

第17章 第六章 重逢。伤(2)

可最后我还是到了学校的西门,那里的麻辣火锅腾腾的热气正在往外冒。我如孤魂野鬼一样飘进店里。因为这倒霉天气,里面客人就只有我一个。我透过被熏得油油的玻璃等着温啸天来临。

我本想着问问他,为什么就那么消失了。可惜,现在这个答案似乎不重要了。玻璃窗外,我看见温啸天还是穿着今天上午的那身黑T恤黑工裤黑夹克,像是要参加葬礼一样。旁边的女模还在和他唧唧呱呱地说些什么,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像是不答应他进来。而温啸天也求饶地看着她,举着一个手指,跟她说:“就此一次,ok?就此一次。”

我从他口型里,看到了这句话。我那时有个爱好,观察温啸天说话的样子。那时为了追到他,远远地坐在他旁边,即便听不见他说话,也要从口型里猜测出他在说什么话。我像一个女间谍,只专业侦探一个人的女间谍。

可是我今天后悔我有了这本领。它让我痛不欲生,像是刮起了龙卷风,把我这颗如粉末的心吹到了天涯四方。

最终那个女模答应他进来了。他们俩坐在我对面,男才女貌,金童玉女,绝配一对。

而我落魄地翻着油腻的菜单,对着服务员傻乎乎地点着餐。我没有办法面对他们,只好把头转向菜单和服务员。

我曾多迷恋他的脸,现在也迷恋着,可是我现在自卑了,退却了,再也找不到那时候的霸气。

我想了想,跟服务员说:“来个变态辣的锅底。”

女模喊起来:“No——”

温啸天拍了拍她的肩,说道:“It’s OK; Shelly。”

女模不高兴地说:“But you promised you will never touch the spicy food any more。”

我捏着菜单有些惊慌失措。那个女模的名字叫Shelly,是高贵的冰美人的意思,人如其名,又贵气又美丽。她说,温啸天答应过她再也不吃辣的东西。

我那么努力地终于能和他一起吃变态辣的火锅,可是他已经答应了另外一个女人,再也不吃辣的东西了。我那时改变着自己去接近温啸天,而温啸天却改变了自己接近了别人。

他们说,谁为对方改变得最多,谁就是更爱的那个人。

最后端上来的还是变态辣的火锅。热气涌上来挡住了我们之间的视线。我把头埋在雾气里,因为我知道我现在的脸肯定丑到不行。

我突然一点都不想问他为什么消失了。答案在眼前清晰得很,要是再问就是自取其辱。就是再没尊严,我也得在他面前端着。

他温和地跟我说:“我只吃一点点。我吃不了辣的了。”

我捞起一片肉,塞进嘴里。麻辣的刺痛感传来,我都痛得有些要落泪。

我说:“哦,那给你要杯水,你涮着白水吃。”

然后我看着两人在我对面,涮着五杯白水,一杯一杯分五次稀释着辣味。我想我的爱情也就这么被稀释掉了。

我可能是真的饿了,我只顾着吃,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话了。我们三个人就这么沉默着,有时候他们俩人说点英语,说得太快太轻,我听不见也不想听。

我曾经在一本书里,看见现任女友对前女友说:“回忆不具有任何力量。”我那时觉得这句话实在是太糟践人了。回忆即便不美好,但却是人生的一部分,潜移默化地总会改变我们,怎么会没有力量呢?

可我现在懂了,我那时忘看了个前提。回忆只对珍惜它的人来说有力量,对那些不在乎的人来说,回忆什么都不是。比如温啸天,他能这么安然地坐在我面前,看着我吃得满脸通红,鼻尖冒汗的狼狈模样。他把那些宝贵的回忆都粉碎格式化了。

后来,温啸天结了账,我没有抢着付。一来我身上只有五十块钱了,请不起,二来我以前请他吃过无数顿的麻辣火锅,吃回一顿也无妨。

我看他们打上车,尾灯一闪一闪地,在黑夜里发着无望的光。车离我越来越远,快要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忽然跟发了疯一样,拦了一辆车跟了上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可能跟习惯了,十年前,我就是这样粘着他的,现在他离我而去,我不知所措,只知道要跟着他。

车在一家高级酒店里停下来。我把身上五十块钱掏给了司机下了车。我远远地看见他们走进去,又无意识地跟进了酒店。我看到酒店的电梯显示他们停在了十楼。我也想进去,可惜高级酒店的电梯只有房卡才能使用。我只好走紧急疏散楼梯,一步步地,跟踩在我心尖上一样往上爬。

十楼的所有房间都关着门,我不知道他在哪间,正笨笨地站在中央时,看见酒店的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了,餐车上有一个硕大的蛋糕,蛋糕上写着:“Happy Birthday ”。我突然想起今天是温啸天的生日。我偷偷地跟在餐车后,见一个房门打开了,里面走出穿得清凉的Shelly。然后我听她背对着我跟里面的人说一声:“Surprise; finallyyou’re 30 years old now。”

然后我又听见里面的声音说:“你每年都搞这样,都七年了。哪里有surprise啊。”

然后我听见Shelly撒着娇说:“But you can pretend to be surprised。”

我没法听下去了。我慌张地逃离现场。

他和她在一起七年了。她陪他过了七个生日。我在三年只陪他过了两个。第一个生日还没有和他相识,被我错过了。我连“每次都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

温啸天,你果然够狠。把我甩得跟傻子似的,凭空消失原来是着急另觅香人去了。

我没有钱,只好走回宿舍。反正现在多的是时间。

到了宿舍都已经是后半夜了。我的生日是在子时,就是在这么黑暗的时刻,我妈生下了我,温啸天只比我早生4个小时,以前庆祝完他的生日就是我的生日了。我对我自己说了声:“生日快乐。”接着我就疲惫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这个铃声是秦绍的专用铃,我听见它响,才想起昨天是周六,我没有去当秦绍的抱枕。

我来不及想恶果,接起电话,那边秦绍好似一点都没有发觉,没有一点脾气地说:“今天你生日吧?我陪你吃个饭。”

我想秦绍确实很像君王,来陪我吃饭就跟是个天大的赏赐似的,能当做生日礼物一样。

宾利车很快到了学校东门。秦绍坐在后座,等着我进去。

我在车上一直在偷偷观察秦绍的脸色。我不知道他现在属于性格分裂的哪种人格,万一他对昨天晚上我单方面失约的事情暴怒了,我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后来车在一家高级饭店前停了下来。这家饭店我来过,老板也是个牛人,赚着一堆股票钱,却天生爱做饭,所以玩票性质一样开了一家饭店,到这里吃饭的人都得够资格才能进入。所谓资格就是你在国内的资产是否过亿。一盘牛排贵得可以买几条牛。一杯果汁贵得可以买下一片果园。总之是个烧钱的好地方。

秦绍居然会带着我到这里烧钱,我倒是没想到。但我宁愿他把它折现给我。

包房像是个小型竹园,长满青苔的低矮假山附近种了一丛丛青嫩的竹子。假山前面的细伢子路上铺满了一颗颗圆润的鹅卵石。鹅卵石路的右侧铺着一块透明的玻璃,里面投射出柔润蓝色的光。透过玻璃可以看见有几条红黑的金鱼在里面无忧无虑地游来游去。走过玻璃地板,再往里看有一张雕花小圆桌,上面已温了一壶酒。

服务员见我们入座后,把预定的菜一盘盘往上摆。

我说:“这样太多了吧,两人都吃不完。”

秦绍看着我的眼睛说:“没事,还有两人过来呢。你着什么急。”

秦绍从来没带我见过别人,我只认识他的管家和女佣。我一直觉得他是故意把我藏在他的别墅里的,没想到他还能带我出山。我有些紧张,毕竟这样的身份对外曝光,只会对我不利。谁愿意把自己不堪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呢?

两人干坐着,我嫌气氛太冷,就说:“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秦绍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我觉得也是,他要知道什么事情还不简单。随便找个侦探调查调查我不就行了。

然后我忽然灵光一闪,心不断地沉下去。如果是两个月前,我可能会懵懂无知地坐在这里大快朵颐地吃着生日宴,但现在,我了解秦绍,他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把我叫到这里来肯定是有理由的。他昨天肯定发现了,他也许找人跟踪了我,知道我和谁在一起,我干了什么,他都了如指掌。他从我嘴里得知了温啸天的名字,不难和昨天我跟踪的人对上号的。

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就像那时放狼给我看一样,他很有可能拿温啸天来威胁我,更有可能拿我威胁他。

我紧张地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秦绍挑着眉毛地看了我一眼:“你说的哪件事?是去医院看望小男生还是和旧情人共进餐啊?”

他果然都知道了。

我全身颤抖,想到秦绍通天的本事,说道:“你要对他不利?”

秦绍哈哈大笑,拍着手对我说道:“卢欣然,你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心情担心他的安危,真是一往情深啊。我得给你立个贞节牌坊吧。”

正这么说的时候,温啸天进来了,旁边依旧是冷艳高贵的Shelly。

第18章 第六章 重逢。伤(3)

温啸天看见我的时候,怔了一下,脸一下子黑下来了。但两人还是走了过来,安静地坐在我和秦绍的对面。

我想,没想到生日宴改成了鸿门宴。秦绍真是个禽兽,连刚回国的人都不放过。

我先发制人,拉着秦绍的衣袖轻轻地恳求:“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虽然很轻,可我知道温啸天听得见。但也没有办法,要是秦绍因为我而威胁他,我宁可先和他划清界限。事实上我们两人确实也没什么关系了。我也没有骗秦绍。

温啸天说了一声:“秦大哥,我回国都一个多月了,你才请我吃饭啊。”

我就在那刻傻得连舌头都冻住了。秦大哥?他们原本就认识?

秦绍说着:“最近忙着公司的事情,有些个人不太听话,做的事情也让我费心,哪像你啊,你爸老当益壮,你倒落得轻松。”

旁边Shelly用生硬的中文说:“他在美国,老跟我说,从小有一个疼他的邻居哥哥,今天终于见到了。您很帅。”

秦绍说:“得到这么美丽的小姐夸奖,看来我这张脸还拿得出手。你就是啸天电话里常提到的Shelly吧?”

他们三人一人一句地说着,仿佛我是空气一般。事实上,我觉得我要是空气就好了。

我在成为秦绍情妇的这两个月,一直在想,如果啸天知道了,如果啸天知道了……他是会鄙视厌恶离我而去,还是不由分说地救我于水火中?可是我总是往好的地方想。温啸天他不舍得让我陷在这样的泥潭里,如果他知道了,他只要来问我,我就把所有的原因告诉他,也许他了解了后,他就会重新接受我,帮助我,他会把伤害我的人打死也不一定。

我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是我唯一的寄托。

可刚才,我明白了温啸天和秦绍很小就认识。秦绍一开始就知道温啸天是谁,那秦绍从看我傻乎乎地喊着“啸天救我”起,已经看了我好久的笑话了。而温啸天既然和秦绍是这么亲密的关系,那他就知道秦绍已经结婚,也许早就知道我沦落成了现在这德行。即便不知道,今天一看也该明白了。刚才温啸天的脸臭成这样,是因为他立刻知晓了我今天是以哪种身份坐在这里,谁会喜欢承认自己的前女友成了朋友情妇的事实呢?

我想到这里时,觉得不仅是舌头冻住了,我全身都冻在了原地。秦绍做这个事情,几乎就是用实际行动表达了“撒泼尿照照你自己”。而温啸天跟秦绍聊天的样子,像是当面扇着我耳光子。他们两个人都是狠角色,我一个都玩不起。

Shelly忽然拿筷子指着我说:“咦,is she the girl…”我今天出门之前化了点淡妆,比昨天那个鬼样子大概好了一点。或者Shelly刚才根本没怎么花时间来看过我,所以她到现在才认出我来。

温啸天打断了她:“你认错人了,Shelly。她不是。”

我看着温啸天,他一口口咬着一支芦笋。我心如死水,手却连筷子都拿不住。我想,他的意思是,他不准备认识我了。昨天我还是他大学认识的一个朋友,今天我就成了陌生人。他连在秦绍面前承认认识我的勇气都没有。

秦绍这一招玩得好,真正的武林高手都知道攻击别人的命门。秦绍把我唯一的支撑摧毁了。我听见了我骨节“咔嚓”的断裂声。他轻易推倒了我唯一的寄托,剪断了我所有的希望。

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秦绍挖了个大陷阱,让我往里面跳,我把温啸天当做是来救我的恩人,我苦苦等了他七年,他终于出现,却在我身上盖了把土。他们两人亲密无间地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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