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一九八四- 第13部分

当王京带着陈平安一行人走进办公大楼时，已经是十一点了。
仗着脸熟，王京绕过秘书敲开方怡华办公室的门，陈平安带着人呼啦一下都进去了。
方怡华正在跟人谈工作，见这么多人进来绷着脸一指门口：“都给我出去！”
“你们先在外面等着。”陈平安让矮牛等人在门外等候，自己大大咧咧坐在沙发生，无视方怡华吃人目光。
“方姨，这就是陈平安陈先生。”王京讪讪说一句，低着头陪坐在陈平安身边。
方怡华扫眼陈平安，眉头微皱，然后看向自己对面的单慧株：“你接着说吧。”
单慧株是邵氏的导演，来找方怡华商量档期问题。
这个月六号她新拍摄的《爱情麦芽糖》在邵氏院线上画，票房很惨淡，因此今早接到消息，说是明天落画。
上映才三天啊！但邵氏就是这样。八十年代的邵氏电影日趋没落，“花小钱，拍小片”的路线使得邵氏每年都能出品大量的电影，但能卖座的寥寥无几。一部戏上画两天看票房不行，就换一部，票房还不行再换，就这么周而复始的，虽然每部戏投资不大，但邵氏院线十几家影院的日常开支，就是一个巨大的窟窿！
单慧株的这部《爱情麦芽糖》就是如此。上画两天票房还不到五十万，而且是邵氏十几家院线的总票房，不落画还等什么？单慧株不甘心自己的心血结晶就这么草草落画，因此今天特地来找方怡华，希望能晚两天落画，哪怕到12号进入圣诞档期也行啊！
“明天落画是公司定下来的，我也不好改变。单导，你回去吧。”
这才是骗鬼呢，如今邵氏影业就是方怡华说了算。单慧株无可奈何，谁让《爱情麦芽糖》的票房不理想呢？
“其实吧，我觉得晚两天落画也不错。”一旁的陈平安突然插了一嘴，王京赶忙拉住他：“方经理对不起，你们接着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不都确定落画了么？”甩开王京，陈平安走过去，“方经理，我觉得吧九号落画和十一号落画没太大区别，反正贵公司的戏，票房没有最差只有更差，《爱情麦芽糖》的票房应该还不是更差的吧？”
刚开始单慧株还对他有两分好感，听到后面一丝好感都没了。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陈平安说的很有道理。这几年的邵氏，就是靠王京的电影偶尔昙花一现装装门面。
方怡华呵斥道：“你是哪位，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请你出去！”
“好说，我叫陈平安，黑马国际电影公司老板。”陈平安拉把椅子坐在方怡华对面，一副自来熟模样，“方姨你好，以后我们恐怕会有许多合作的机会。”
“我可没你这么大的侄子。至于黑马国际电影公司，有这么个公司么？”
“我的公司刚成立，方姨现在没听过很正常，不过用不了多久，黑马国际电影公司将成为香港影坛的一面旗帜！”
“咯咯咯咯，年轻人好大的口气啊。你如此你又何必托阿祥来求我呢？”
“不是求，是合作。”
“合作？邵氏院线从没有跟人合作的习惯。”方怡华看向单慧株，“单导，我决定给这个狂妄的年轻人一个面子，你那部《爱情麦芽糖》等到圣诞档期过后再落画。”
单慧株好歹也是**潮导演之一，不是三岁孩子，怎会看不出这是方怡华故意将陈平安一军？
“哈哈，方姨何必跟钱过不去？做生意嘛，双赢才是硬道理，你说对吧方姨？”见方怡华没搭腔，陈平安掏出一份剧本推到对方面前，“今天来拜见方姨，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电影剧本？我们邵氏不缺。”
“是电视剧的剧本，我保证收视率能压过亚视。”
方怡华脸色微变，让单慧株出去，这才说道：“亚视从来都不是无线的对手，因为他们没那个档次。而且我主要负责邵氏电影公司，至于无线那边与我无关。”
“方姨你别开玩笑了。我承认无线的收视率不低，可亚视也不弱，无线和亚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最多是无线占上风的次数稍微多一些而已。另外，六叔正逐步将重心转移到无线电视台，邵氏就像个鸡肋。而方姨是六叔最信任的人，六叔想在电视台方面大展拳脚，又怎么可能把方姨忘了呢？”
“我们现在说的是电影，没必要扯题外话。阿祥说过你的来意，不过你应该听过，邵氏院线从来不上映其他公司的戏。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合作的余地么？”
要是没合作余地，你会一大早给王京打电话，让我早上九点来你办公室？“我的这部戏，跟其他公司的戏不一样。”
《警察故事》这部戏，拍摄的钱是嘉禾出的，却不算投资只是借款；主角是程龙，嘉禾当红头牌影星，但片子的版权却属于陈平安，只要能跟院线谈妥条件，陈平安可以随意在任何一条院线上映。而邵氏和嘉禾之间的恩怨，香港随便个人都能说出个一二三。
这就是陈平安敢跟邵氏提出合作的最大前提！
看着自信满满的陈平安，方怡华忽然有种挫败感，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城府，与其年龄严重不符。
前天王京来找她，说是陈平安想要来拜见她，她第一时间就判断出陈平安来意。邵氏和嘉禾对抗多年，虽然随着邵氏的没落，两家之间的恩怨已经不像70年代那么深，但相互之间都埋了眼线。陈平安带着《警察故事》离开嘉禾不到十分钟，她就收到了消息。
所以她愿意见见陈平安，但又想考量对方，才有了今天一大早给王京打电话这出。陈平安要是真在九点钟之前赶来，她恐怕就对陈平安没什么兴趣了。
可她不想就这么认输，又找了个借口：“其实邵氏还是很愿意扶持一些年轻后辈的。就像阿祥，当初他跟我提出拍戏后，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几年他也拍了几部票房和口碑都不错的戏，是吧阿祥？”
“啊？是，多谢方姨支持。”
“这段时间香港的报纸我有看，关于你和你那部《警察故事》的新闻很多。我认为你是个人才，所以前天阿祥找到我后，我只考虑了片刻就答应了。可是你呢？我约你是几点？你又是几点到的？你的诚意何在？”
“方姨，我知道我晚了两个钟，很抱歉。但我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错了就是错了，我没兴趣听理由。”
“我来晚，就是为了这份剧本。这份剧本是我给方姨准备的礼物，为了完成它，我两天两夜没合眼。方姨，我这诚意还不够么？”
两天两夜没合眼就为了创作一份剧本？
看着陈平安熬得通红的双眼，方怡华终于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的剧本。封面上写着《流·氓大亨》四个字，翻开封面，第一页列出了一份详细的演员名单：
方谨昌——万子良；
宋楚翘——郑玉玲；
林月明——翁美铃；
钟伟舜——吴启桦；
方学宁——刘佳玲；
……


第二十一章　战略合作伙伴

《**大亨》，本是无线电视台于1986年拍摄的经典电视剧，不仅是该年度香港收视冠军，更成为无线史上全球收视率最高的十大电视剧之一。
不过在84年年尾，被陈平安先捯饬出来了，如今摆在方怡华面前。他这两天不眠不休，就是创作这份剧本。
方怡华没有继续往下看。品评一部电视剧剧本的好坏，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专业人士，没那个能力，所以剧本只停留在第一页，也就是演员名单那页。
陈平安的剧本里，与原剧的演员有细微变动。
当然男女主角肯定没变，还是由万子良和郑玉玲担纲。但在剧中本应由刘佳玲饰演的万子良未婚妻林月明一角，改为翁美铃饰演，而刘佳玲饰演感情惨遭玩弄最后跳楼自杀的方学宁。至于原本饰演方学宁一角的周海眉……她现在还没出道好吧！
方怡华的目光就落在这份演员名单上。万子良，郑玉玲，翁美铃，吴启桦，刘佳玲，李萫琴，王书琪，关海汕，石监……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一个个熟悉的身影闪过脑海，不知为什么她心底滋生出一丝恐惧，很模糊的恐惧。
“这些演员合适么？万子良现在是亚视的艺人，周闰发出演主角怎么样？”
84年周闰发只出演了《笑傲江湖》这一部tvb电视剧，却接拍了三部电影，还入伙张国中、李晓麟的影舞者公司，摆明车马进军大屏幕。让周闰发主演《**大亨》，人家会答应么？再说了，陈平安还想把周闰发划拉到旗下，更不可能让周闰发再主演电视剧了！
至于万子良，作为周闰发离开无线后的新一哥，无线怎么可能不提前联系？
“发哥出演肯定好，但问题是，他会出演么？至于万子良，呵呵，我觉得他能够成为无线的新一哥，把他从亚视挖过来，伤敌壮己何乐不为？我选的这些演员再合适不过，方姨我可以向你保证，这部戏一定能成为年度收视冠军，将亚视杀的丢盔弃甲！”
随着陈平安这番话，方怡华心底那丝恐惧变得清晰。她在乎的不是年度收视冠军：“我是想问，这些演员是阿祥帮你选的么？”
“什么演员？”王京的疑问，让方怡华更加确定心中那丝恐惧：“这么说，这些演员都是你自己选定的喽？”
陈平安点头，方怡华心里咯噔一下：“我记得你上月初才从美国回来，怎么会对无线艺人这么熟悉？”
这才是她恐惧的源头！谁会对自己研究的这么透，只有对手！难道他是亚视的人？旋即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上个月陈平安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大小报刊没少报道他和他的新戏，和林清霞搞姐弟恋这种绯闻都弄出来了，明显就是为了宣传新戏。而且他还鼓动自己把万子良从亚视挖过来，怎么可能会是亚视的人？
难道说他知道我们跟万子良暗中接触的事情？
“呵呵，方姨不会是被我吓住了吧？”陈平安掏出烟，见方怡华没有介意，自己点上，“没错，我对无线确实做了许多功课，不仅是无线，亚视也同样如此。我这么做只是想选择合作伙伴，实力最强的合作伙伴。”
影视联动在美国已经不是新鲜事物。五十年代的美国，随着电视的兴起，对电影业造成很大冲击，影业巨头20世纪福克斯就是受害者之一。等到80年代中期传媒巨头新闻集团将其收购后，立刻创建了福克斯电视网，由此可见电视网对电影公司的益处。
陈平安想要做大自己的电影公司，所以一定要与香港某家电视台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而tvb就是他现在的首选！
这番解释，让方怡华释疑不少，点头赞道：“不愧是从美国回来的，见识就是比一般人广，不过你不觉得这个合作不成比例么？”
无线是香港老牌电视台，综合收视率压过亚视一头，而陈平安的电影公司才刚成立，连第一部戏都没上映。就目前双方实力对比来看，这样的合作无线很吃亏。
“所以喽，我送上了这份礼物。”陈平安再次指向《**大亨》剧本。
“这个剧本真有你吹嘘的那么厉害？”
“是不是吹嘘，找专业人士鉴定即可。”
剧本方面的专业人士，无线电视台真不要太多。方怡华打了个电话，然后就让王京去无线电视台把他老豆王天霖和邱嘉雄接了过来。这两人都是无线的著名监制，更重要的是跟方怡华的关系都不错。
两人来到办公室，方怡华跟他们客套两句，就把《**大亨》的剧本递了过去，让他们把把关。
王天霖年长先看。他粗略看完剧本递给邱嘉雄，然后看看办公室里的王京和陈平安，问方怡华：“方经理，这本子谁写的？”
方怡华一指陈平安：“这个年轻人。”
“哦”了一声，王天霖摇头道：“剧情还凑合，细节太糙，还有些地方设定不合理，又是个新人，也就字还不错，我觉得三万块差不多。”
陈平安差点没笑出声来：“天霖叔，我这剧本可不是卖的，是送的。方经理请你们二位过来，只是想确定一下这个本子到底怎么样，因为我刚才说这部剧将会成为年度收视冠军。”
“呃……”慈眉善目的王天霖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他对《**大亨》的剧本挺满意的，刚才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为了杀价，没想到被陈平安点破。
王京走过来低声道：“老豆，陈先生很精明的，你骗不了他。这剧本是他花了两天两夜创作出来的，今天拿来送给方姨。”
知道了前因后果的邱嘉雄把剧本一合，直接说道：“方经理，我来监制这部剧！”
“你认为这部剧能够成为年度收视冠军？”
“我不敢说百分百，但可以试试，这部剧很不错。”
王天霖心里这个悔啊。他是第一个看剧本的，看完后也很满意，有心自己监制这个好本子，可出于习惯还是打压了几句，因为他以为陈平安是来卖剧本的。哪知道人家根本是送，打压不但起不到任何效果，反而还被邱嘉雄抢了监制，他还不好开口争，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只能把心里的气撒在儿子王京身上。
“你跟他很熟？”王天霖压低声音问道。
王京点头。
“他这剧本你知道？”
王京再点头。
“那你不早点跟我说，你个死衰仔！”看着邱嘉雄当仁不让的样子，王天霖要多后悔有多后悔。
“这个剧本等等再说。”看到邱嘉雄恋恋不舍的目光，刚从此人手中拿过剧本的方怡华只能先安抚他一句，“明年开拍的时候，一定让你监制。现在我还有话要跟那个年轻人谈谈。”
邱嘉雄和王天霖见状，起身告辞，前者临走前还不忘强调一句：“方经理咱们肯说好了，明年这部戏我来监制。”
两人走后，陈平安问道：“方姨，我的诚意你看到了吧。”
“不够。”方怡华先把剧本锁到抽屉里，“十年，每年一份。“
我去，这真是漫天要价，太黑了吧！陈平安可不想专门给无线写剧本，坐地还钱道：“五年，一共三份。”
“不行，十年，每年一份。后生仔，你要知道，如今除了邵氏，整个香港影坛没人能帮你，除非你打算回头求嘉禾。”方怡华是吃定了陈平安。
《**大亨》剧本引得邱嘉雄与王天霖争夺监制，这让她明白该剧本的分量。虽然她现在掌管邵氏影业，但就像陈平安说的那样，邵一夫已经将重心偏向无线，她这枕边人怎会不知？而无线并不是邵氏，无线的创始人是利家，权力欲极强的她，要想在无线快速站稳脚跟然后掌权，同那些无线高层元老抗衡亦或得到他们的支持，就必须做出成绩，令人满意的成绩！
陈平安今天带来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