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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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有女-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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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出门时,瞒着妻子,孟焕之写好休书并附上房产田舍过继文书,亲自交到四舅兄手中,倘若他有个闪失,可保得妻儿周全。他不忍心告诉她,就怕她在家中提心吊胆。
    事到临头,孟焕之还是遵从本心,违背当日在祖母面前应下的承诺,对不起妻儿。他身上流着祖父的血,骨子里天生带着执拗和孤傲,蛰伏多年只为一次出击,无论成败,修远无悔。
    ******
    知言浑然不知已被人暗中休了,等太医为她诊出喜脉,便急不可耐提笔写信向孟焕之报喜。
    意儿守在娘亲身边寸步不离,不时拿小胖手摸着知画的肚子相问:“娘亲,妹妹什么时候生出来?”
    他见过四舅母挺着大肚子,前几天小表妹出生后,依稀有几分明白小宝宝是从何处来的。
    后来知言也传出喜信,偶尔问意儿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意儿总是神情笃定要小妹妹,最好是像月儿一样好玩,惹得知言开心不已。
    “小妹妹要到冬天才能到咱们家来,到时候爹爹也该回来了,叫他成天呆在家中,陪着意儿和小妹妹好不好?”
    知言写完信,拿了封蜡封好信口,对着意儿笑着说。
    意儿扑扇、扑扇眼睛,卖力地点头,他见娘亲站起来要往走,学着外祖父的腔调:“不可,娘亲只能呆在屋里。”
    奶声奶气的童音逗乐了屋内其他人,秦枫不在家,意儿帮着外祖父管着知言,严密监督她的行为,小面孔板得方正,一字一顿全是外祖父素日说过的话。
    知言轻叹一口气,故作无奈道:“那好吧,娘亲不出去,意儿可要陪着娘亲。”
    意儿露着小白牙笑着点头,拉了娘亲的手坐下,缠着她讲好听的故事。娘亲讲的故事和别人的不一样,意儿总是很纳闷。
    “娘亲,公主为什么要吃雪?”
    知言无语,“公主不吃雪,她叫白雪公主。”
    “哦,吃雪的白公主,肚肚会疼。”
    意儿捧着肚子脸上挂着痛苦的表情,下雪的时候,他和成儿哥哥出去玩,偷偷抓了雪团塞到嘴里,后来小肚肚变得冰凉,好疼好疼。爹爹说不能偷着吃雪,会生病。
    自个给自个挖坑,知言心血来潮想起来讲一则童话故事,意儿天天追着问,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势头。她正愁怎么不着痕迹圆转过来,可巧来了救星——知画出门才回府,瞧过弟媳和侄女后,到知言房里看望她们娘儿俩。
    意儿见了姨母,乖巧地喊一声:“四姨母。”
    知画摸摸小外甥的头顶,面上全是温柔之色,搂了意儿在怀中说起正事:“钱大家约我今天见面,倒被你猜中,她自称身子骨不如以前,想让我替她给京中的贵女授课。”
    几日前,钱大家下了贴子邀知画过府一叙,大家心中都纳闷。她们姐妹出嫁后只在逢年过节时,才派人给授业恩师的送节礼。钱大家素日独来独往,不喜别人登她门上搅扰,收礼都懒得收,每每提前放出话,府里不接待外客。
    说起来,钱大家和知画倒有几分渊源,做为苏元成的表姨母,知画的苏元成的婚事就是她暗中促成,可如今知画和苏家了断关系,她更没理由找和知画套近乎。
    知言当时只是顺口一说,听后也是惊奇:“四姐应下了?”
    知画垂眸给意儿整理衣襟,轻摇头:“我要和父亲和大伯商议后再做决定,再者还不知道祖父能不能容得下让我出去抛头露面。”
    她能安然留在秦家已是祖父开恩特许,知画不敢再妄想其他。
    知言却觉是有几分可行,唯一不足在于钱大家时常要到大明宫中为公主们授课,出入掖廷与天富贵胄打交道,大明宫华丽的外表下掩藏着肮脏和阴谋,知画若踏进便等同于涉足险境。
    想到此处,她提议道:“宫外头那几家,譬如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及其几个公侯府都可去得,唯独不能应下宫里的差事,那地方最没意思。”
    知画颔首赞同,望着屋外目光悠远,娓娓道出:“我才气不及钱大家,更比不上她慧心知变通,世间像她那样人再难寻出第二个。”
    两姐妹对视一眼,咽下后面的话各自在心底回味。钱大家和天子之间的暧昧京中人尽皆知,名噪一时的才女终生未嫁,游走在禁庭和权贵家中,始终不肯做天子禁脔。
    钱大家有隐退的心思,是否在传递另一个讯息,长盛帝真的时日不多?
    自从嫁给孟焕之,跟着他上京,知言比以前要敏觉几分,搜集信息分辨背后真像。她抬眸瞧了瞧沉思中的知画,清清喉咙说道:“等姐儿办完满月宴,我便带着意儿回孟府,焕之不在家,我要替他守住家。”
    知画轻拍妹妹的手背,“也好!”
    姐妹俩商量好,却在秦枫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他沉下脸只道:“不许。”
    跟老狐狸是截然不同的画风,若老狐狸在京中,老早赶着知言回孟府。秦枫再是宠女儿,貌似有点不同寻常。
    知言半撒着娇,“父亲,我住了快了一个月,也不知那边府里怎么个情形。您就应下,让我带着意儿回去只半个月。”
    秦枫借机抿了口茶,方才一时激动差点露出破绽。傻闺女,孟家小子出去干大事怕牵累到你,暗中写下休书,临行前特意托付为父照看你们娘儿俩,还算他有良心。
    秦枫一辈子滑头,哄女儿不在话下,回过神故作老态:“你留在府里,为父心里也踏实。若是在孟府,难道叫为父成天牵着心,从衙门里回来特绕一圈去过孟府后方能回家。”
    说着话,他用手揉着后背及腰,言下之意,你看着办,忍心老胳膊老腿跑得没停。
    也是,知言心软,秦枫的确很辛苦,她不好给他添乱。心里却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慌乱,令她坐卧难安。
    见女儿有一丝软和,秦枫适时说道:“你的身子不宜来回奔波,明儿让你六哥回孟府一趟,顺道打发几个人跟着他同去,你想拿什么物件吩咐一声便是。”
    只有这样,知言勉强应下,没注意到一旁秦枫暗松一口气。
    *******
    进扬州城之前,孟焕之私下会见两个人,一位是张盛的大姐夫卫国公世子,另一位便是秦家六姑爷两年前被夺爵的沈博。
    江南之行凶险,他的王善叔奉旨出行,随行有官差和锦衣卫护送,另有几样事须得托付可靠的人暗中行事。
    卫国公府数代盘踞在江南,别人奈他不得,有英国公父子鼎力做保推荐,卫国公世子拍着胸脯打保票护得孟焕之等安全,卫国公手下全听钦差调配。
    这还不够,孟焕之拿了几封信札交给沈博,眸色幽深不见底,郑重其事,“沈兄,个中厉害你也能明白,只许成万不能有失。”
    沈博示意明白,沈家方出孝,他本欲投军北上谋功名,年前却收到连襟来信,让他留在淮阳,年后自有要紧差事,或可能夺得奇功。
    不管信与否,他都要博一把,若真能建下功业,也能谋个一官半职。沈家在他手里衰败,压得沈博差点喘不过气,沈家再无可输之物,他没甚好怕。
    密谋完毕,孟焕之抽身带回驿馆,才进门见到长兴喜气洋洋,他不由笑道:“大奶奶来信了?”
    长兴咧嘴笑不扰口,从怀中拿出信件双手奉上。
    回屋后,孟焕之才拆信细读,熟悉的隶书,她的字有几分不同寻常的风骨,他眼底漾笑,直至阅到信尾处方沉下脸。
    近两个月的身孕!!
    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他不在身边,何况。。。。。。
    窗外月朗星稀,江南水乡渐近,清风吹来潮湿清新之气。孟焕之握拳,只许成不许败!

☆、188|第 188 章

官船在江都靠岸,迎接王善叔和孟焕之的不是当地官员夹道欢迎,也不是一副平民安居乐业的景象,而是数以万计的儒生静坐在码头和街巷。他们头戴文士帽,清一色浅月长衫,一眼望不到头,井然有序,虽万人相聚难听到噪杂声,其来意不言而喻。
    “好一个下马威!”王善叔笑语,眸色中全是冷意。
    孟焕之扫视一圈,掸一掸衣袖,信意指点着几处:“江南文人真是通晓礼数,有此殊遇荣幸之至。”
    王善叔会心一笑,招呼孟焕之一同下船,走到人群中抱拳与众儒生们打招呼。
    人群纹丝不动,众人冷眼瞧着两位钦差,全然不把他们当回事,更别提让路通行。
    看来今天不给个交待是无法安然离开,王善叔极有耐心,问起人群中一位看似领头的儒生,状似无意闲话家常:“诸位热情真是出乎老夫预料,今天聚到一处恐有些话要说,不妨畅所欲言说来听听。”
    话音一落,好似众人就等着他放出话,文士们纷纷站起身争相质问:“朝廷为何要查封书院?”
    “江南出才子,数百年间为朝中选送不计其数的能人志士,理应减免几分税课。”
    “圣人不负其名,可圣人后代德守万万当不得起衍圣公名头。”
    “就是,前有山东地动,后有孔府莫名其妙走水,连折两位孙媳这当中恐怕另有玄妙罢。”
    人群中一个声音异常刺耳,孟焕之望向来处,只看见高高低低一群人聚在一起,面目难辨。再让说下去,场面可要失控,他踱到王善叔身后轻咳示意。
    此行是阁老打头,凡行理应王善叔出面才顺理成章。
    王善叔亦有同感,打着哈哈说好话:“天子派老夫来,即为倾听众言。大家方才所说的话,老夫一定上奏疏如实上禀。今日时辰也不早,不如先都散了,诸们各回各家,容老夫也到驿馆小憩沐去一身风尘。”
    这帮儒生们今天齐聚码头,只为壮大声势,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见好就收,在江南地界上,有的是时间和功夫和两位钦差斗智斗勇。
    见众人慢慢退散,王善叔和孟焕之也寻到扬州知府的面前,跟随上轿前往下榻的住处。
    一声孟大人且慢,阻住孟焕之脚步,他回首望到来路,一位青年大步向前直奔他而来,人虽未到话音传来:“久闻孟大人学富五车,不知小生能否有机会讨教一二?”
    “有何不可。”孟焕之放下掀轿帘的手,回首看向来人,微微一笑,“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无名小卒。”那名青年不卑不亢答道,观外貌衣着与在场在众儒生无甚区别,只眼底隐藏着另外一股情绪,不同于别人的不屑和抵触,他似带着隐隐的企盼。
    孟焕之心中一动,静待对方开口,只听那青年缓语道:“尝有闻: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孟大人以为当下该如何行事?”
    江南地界,连孔曰两字都不敢明言,司马清还好意思大放厥词,自吹施布学识人尽言而无忌。
    心底无声嘲讽一句,孟焕之答得滴水不露:“你我在此谈文论道,何曾有过顾忌,事非曲直一目了然,勿须论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青年神色冷凝,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心口不一,江南才子皆无求生以害仁,岂是你等燕京走狗所能比得。”说罢扬长而去,围观众人一片叫好声,齐声赞扬他灭了钦差的威风。
    有杀生以成仁!
    孟焕之大致明了来人的底细,既然能当公然试探,之后必会再次寻机会找来。他不再理会在场其余人,跟上王善叔回到驿馆,不顾一路拔冗劳累,即与扬州知府禀烛密谈至夜深。
    送走访客后,王善叔问起:“修远,你看此人可不可靠?”
    “半信半疑。”孟焕之答得利索。
    这知府在江南为官数载,若没有同司马氏交好万不能做稳知府的位子,他为着乌纱帽和吃饭的家伙为朝廷效命,也为了更大的私利同各大世族周旋。
    这种人用在明处,虚枪一晃引人耳目,可不能托付机要密事。
    “嗯,我们就依原计行事。”王善叔说得格外沉重。
    孟焕之负手盯着一轮弯月,微不可见点头。
    清风拂面,鸟语花香,过不了过久,扬州城上空飘过焦灼的气味,那是血腥气,房屋焚烧的味道,还有纸张笔墨投进火里的气息。
    江南各大世族和儒生万万没有想到,钦差进城的头一个晚上,入夜时分各城门被精兵强将占据,驻扎在金陵的卫军趁夜入城,封堵大氏族的宅院,抓捕儒生中的领头人物,查封几处中小规模的学堂书院,独留下司马氏的宅院和城中乃至江南最大的书院扬州书院未曾下手。
    全副铠甲的军士守在街头巷尾,见到可疑之人不问来由先抓起来,留后再审,半城火光冲天,映红江月如瑟。
    彼时,扬州城各大族的豪贵们正云集一处庆贺,放声大笑,嗤笑今天两名钦差落荒而逃的丑态,醉眼朦胧中不知谁先看到红色火光,讶然相问。
    打着酒嗝,搂着怀中的美人调戏,都不以为意戏语:“莫不是钦差大人的驿馆走水,真是不妙,我等尚无机会向两位钦差献殷情。”
    话语道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笑着笑着,觉察出不对劲,院中不知何时静无一声,乐声也停下,助乐的舞娘们抖如筛糠,怀中的美人更是吓得缩成一团。
    不计其数的黑衣劲装军士隐在暗夜中,悄无声息出现在各大族长面前,领头的一位公子相貌堂堂,正是前威武伯世子沈博。
    沈博款步向前,扫视一圈,偏头示意:“都绑了。”
    “你敢?!”人群中有人怒语。
    “我有何不敢?”沈博轻笑反问,火把映得俊脸有几分狰狞。
    黑衣劲装军士来自北方,正是张盛当初收编的流寇大军,这些人跟随张盛北上时,孟焕之特意挑出来的一千人留着后用。
    从年前起一部分人去了淮阳听从沈博调遣,其余人等分批从水、陆两路悄然南下,扮成叫花子、流民候在扬州城内外。
    反正他们的老本行就是苦哈哈的贫民,扮两天叫花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是张盛一手训出来的,素日只听小公爷一人的话,小公爷让他们听谁调配大家跟着干就是,只要有口饭吃,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吓根不知道怕是何物。
    南方的军士或多或少与各大氏族有千丝万缕的干系,就是卫公国府也要让着司马派系两分。可这帮流寇天不怕地不怕,说不准背地里眼红江南的好日子,骂了多少句直娘贼。动起手绑人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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