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杜雨
(。电子书)
童女001
毕业以后,我一直在家闲晃。不是不乐意找工作,而是仗着上学时在宿舍里开过“寝室小卖部”,手里存了些钱,花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所以眼睛长在头顶上,总是挑三捡四的,赚钱少的不乐意干,太苦太累的更是与我无缘。
我爸妈愁的不行,整天横眉竖眼的说:“这么大一姑娘,不好好找工作,以后找对象都难。”
其实,我也急,但是工作这码事,不是急就能急来的。我同桌的周笑梅,平时成绩还不如我,结果人家考公务员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淘换来一支“神笔”,竟然让她给考过了。还有我们班出了名的补考大王陈一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被一家文化公司给看上了,要包装他当明星。
人家都出息了,凭什么我就要去工厂里当流水线上的操作工?去图书馆当借书员?
偶然的一次,我在网上看小说,一时看的心痒就试了试手,结果一发不可收拾,成了专职的网络写手。
我爸妈一开始不能理解,时间长了,一看这好歹也是份工作,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财富,也就默许了。就这样,我每天不知疲倦地写到凌晨,白天就滚在被子里补眠,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两耳不闻天下事,隐若深山做神仙”的宅女。
这天,我灵感爆发,文思泉涌,写到凌晨五点多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电脑,跑到床上去睡觉,好不容易才睡着,就被一通电话给吵醒了。
“大作家,还没醒呢?”
我迷迷糊糊地问:“谁呀?”
“我,李苏阳。”
一听是他,我的困意跑了一半。从年初开始,他前前后后向我借了五本书,这都快年底了,一本也没还,前阵子打电话找他要,结果却一直关机,后来又问了好几个人,都说联系不上他。
李苏阳人间蒸发了三个月,有的人说他赌球欠了一屁股债,跑路了,还有的人说他犯了事,进去了。就在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他的时候,他却自动现身了,我二话不说,赶紧问正事:“我说,借的那几本书什么时候还呐?”
“嘿嘿嘿,我还能坑你的书不成?”
“差点就坑了!你说你至于吗,几本书,你要我给你就得了,不接电话躲起来算怎么会事儿啊?你一大老爷们儿,就这点出息了,啊?”
“谁跑了!我这不是奉我老爸之命,回老家探亲去了吗,山里没信号,肯定关机呀。”他有些无奈地说,“唉,一会儿我去找你,把书还了,顺便给你捎点山货。”
这年头,山货可是稀罕物,不但价格贵,还经常有商家以假乱真,以次充好,正宗的极不好搞,但是,我实在困的睁不开眼,只得悻悻地说:“不行,我得睡觉,一夜没睡,困死了。”
“先别困呐,我听说赵晴要结婚了,就咱这铁三角的关系,得抓紧去随份子,总不能落在别人后头吧。”
“什么?赵晴要结婚?”我张大了嘴,“你不是开玩笑吧?”
赵晴从小学开始就和我一班,一直到高中,我们俩就从来都没分开过,那关系好到如胶似膝。她要结婚,我不可能一点儿也不知道。
“这事儿有开玩笑的吗?等着啊,我马上就到。”
*
李苏阳来的时候,大包小包地拿了不少东西,有山蘑菇、酸枣、还有土鸡蛋。我妈一见是他,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来,又是端茶倒水,又是递烟切水果,而后就拉着他问长问短,闲话家常。
她的那点心思我知道,平时也没少跟我念叨,说李苏阳长相不错,家势又好,别看他暂时没有工作,但那多半是他自己当少爷当惯了,不愿意干。再说,他家人总不会放任他不管,只要他点头,再去上面疏通疏通,将来进个银行、自来水公司啥的,绝对没问题。
这些话听的我耳根生茧,心烦意乱,却又不能辩驳。我妈是个极强势的人,我每回都得听她唠叨完了,再摆出一脸受教的模样,信誓旦旦地说要一定努力,而后才能钻回屋里去写书,不然,这一个月,我都难得清静。
不过,我嘴上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应付老妈而已。我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李苏阳和我走的近,但他对我绝对没有半点那个意思。
我从床底下的铁盒子里拿了一些钱,出来的时候,看见李苏阳正和我妈相聊甚欢。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我妈哪里招架的住,早就笑嘴都合不拢了。
眼见着势头不妙,只怕我妈心里更是认定了他,我赶紧换了鞋,拉着他往外世走。我妈起身送我们出门,没好气儿地瞪了我一眼,随即又笑呵呵地说:“苏阳啊,有时间来家里吃饭啊。”
李苏阳答的爽快:“阿姨,我早就想来蹭饭,就怕您嫌弃,这回,有了您这道圣旨,我一准儿来。”
*
下了楼,李苏阳按了遥控器,一辆没有牌照的红色马6叫了两声便没了声息。他打开车门坐上去,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眼花了:“不是吧?又换新车了?档次一个劲儿地提,颜色也越来越艳了啊?”
他之前的车是一辆白色的锋范,才开了不到两年,竟然又换了新车。到底是有钱人,换车跟换衣服似的。
他突然换了表情,神秘兮兮地问:“唉,知道我为什么又换车了吗?”
“烧钱呗。反正你家里也不把十万、二十万的当回事儿,满足你大少爷这点要求,还是很容易的。”
“我说王晨晨,我没招你吧?”他诸多不满地挑了挑眉,又用手指敲着车窗,“上车,我给你讲讲我这回进山和换车的事,也算给你提供点写作素材。”
“哟,你有这么好心呐?”我嘴上这么说,还是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刚开过一个路口,就遇上了红灯。他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着,急急地吸了几口,吐了几个烟圈,这才不紧不慢地讲起来。
童女002
原来,李苏阳的老家在地处偏僻的大山深处,巨石庒锥ⅲ运纱浒鼗ハ嘌谟常挥幸惶跚鄣男÷夫暄讯希涌油萃荩淠炎摺�
他是第一次去,根本摸不着头,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再看看附近也并没有村庄的影子,心里还是有点发毛。他干脆在原地坐下,点了一只烟,看见老乡赶着一辆骡子车由远而来,赶紧冲上去把车拦下,点头哈腰地递过去一盒软包中华,套了套近乎,那老乡才答应捎他一路。
他报了村名,老乡应了一声,把手里的鞭子一甩,那头老骡子便拉着他们在山里东拐西转。太阳渐渐西沉,山里的风起的早,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忽然觉得有点凉,便想从箱子里拿件衣服来披,刚一低头,就感觉电光火石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后一闪而过。
我看他那副凝眉聚神的表情,不由嗤笑:“是什么?披头散发的女鬼?我说李苏阳,你编故事也编个高明点的呀。”
“我就知道你不怕这个。”李苏阳弯了弯嘴角,脸颊上旋起两个深深的酒窝,“不过,我可不是专门编故事吓你,当时真的是吓了一跳。”
“那后来呢?”
“我看看那老乡的表情,好像他没什么感觉,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就没吭声,坐在骡子车上继续往前走。大概又走了几百米,越走就越觉得身后阴风阵阵,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我不敢回头,烟也没心思抽了,掐灭了之后也不敢乱扔,就用手拿着。就这么忍了半天,那种感觉一直存在,我实在坚持不住,心想着今儿豁出去了,就算是阎王老子我也认了。打定了主意,我就等待时机,趁着骡子车拐弯的时候猛地回头,结果,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听他说的揪心,我也来了兴致,瞪起眼睛好奇地问:“你看见了什么?”
“一头鹿。全身的毛五颜六色的,只有那对鹿角中雪白雪白的,特别漂亮。我以为我眼花了,揉揉眼,再睁开的时候,那鹿就不见了。”
我笑侃道:“这是什么鹿?难不成你进个山,还让你发现个珍稀物种?”
“我问那老乡,山里是不是有鹿。他说要是有也是深山,这里没有。我就把我刚才看见鹿的事跟他一说,结果他告诉我,那是昔者菩萨的化身,还说我是有福之人,能得到菩萨的僻佑。”
我听他说的玄之又玄,忍不住怀疑:“真的假的?”
《西游记》我看的多了,只知道有观音菩萨,普贤菩萨,顶多再加上个骊山老母,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位菩萨。
“我骗你干什么?”他吸了一口气,似乎对我的不信任有些无奈,继而说道:“我回家之后,上网查了查关于这位菩萨的内容,还真发现了一点珠丝马迹。你听过‘九色鹿’的故事吗?”
我点点头:“听过呀,小时候还有动画片呢。”
对这个动画片,我印象颇深,是讲一头九色鹿救了一个人,不求报答,只说让他不要对人提起见过它。恰巧国王的王后要做衣服,这个人就把遇见九色鹿的事告诉了王后,王后听后立即派人去猎杀九色鹿。在一次围捕中,九色鹿被团团困住,而后,它动用法力,在河水中辟开了一条路逃走,而那个忘恩负义的人,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李苏阳点了点头,说“据我所知,这九色鹿,就是昔者菩萨的化身。”
我大吃一惊,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这番话。更好笑的是,我明明是个无神论者,却忽然不知道该将手脚安放在何处。
童女003
其实我平时是不信这些神怪奇谈的,说话做事也是百无禁忌,有时候无心地说出一个不吉利的词,我妈都会让我朝地上吐三下口水。纵使我不信,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照做,可今天李苏阳绘声绘色的讲述,倒真的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车子继续往前行驶,李苏阳却不再说话,一心只顾开车。我歪头看他,竟然发现他的眼中黠着几分促狭的笑意,那神情跟刚刚讲故事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由此,我更加断定,那故事是他编的。
*
我家住在城南,赵晴家住在城北的春光小区,但由于某一时段的道路比较畅通,所以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便到了。
春光小区是城北最早兴建的实行物业管理制度的小区之一,都是老式的六层楼房。那时房价正是一路飙升,地产商却趁势打出全区最低价的牌子,结果售楼处挤破了头,因为抢房子吵架的比比皆是。
本来我家也想来凑凑热闹的,却因为下手晚了错失良机,为此,我妈后悔了好一阵子呢。
下了车,我抓了书包,直接往楼道里冲,李苏阳也从锁好了车,跟了上来。
赵晴家住顶楼,由于整天在家里闷头写书,严重缺乏运动的我爬起来还是比较吃力的,才到四楼就已经是气喘吁吁,腿软如泥了。我咬牙坚持到六楼,在按响门铃的那一瞬间,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竟然渗出一身薄汗来。
开门的是个男人,我吃了一惊,仔细辩认了好久才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叔叔?”
赵叔叔见到我们,眼中流露出一丝委屈和无奈:“你们可来了,晴晴她。。。。。。出事了!”
赵晴。。。。。。出事了?听了这个消息,我犹遭雷击,脑子里瞬间一滞,似乎陷入一片废墟里,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李苏阳还算镇定,问:“她怎么了?”
赵叔叔叹了口气:“你们进去看看吧。”
我顾不得换鞋,直接冲进去,却被屋内的景象惊的说不出话来。
赵晴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神情呆滞,原本一头乌黑的头发变得稀疏枯黄,毫无光泽。不知道她这样病了多久,整个人被折腾的脱了形,皮包骨头,瘦瘦削削的,伸出手来,腕上的青筋凸显在外,衬着苍白如霜的皮肤,乍一看去,竟然有几分骸然。
赵婶婶看见我们,抹起了眼泪:“你们总算来了,本来想给你们打电话的,又怕打扰到你们。你们快看,晴晴她,不知道为什么就病成了这样。”
“晴晴,晨晨和苏阳来看你了。”赵叔叔轻声在她的耳边低唤着,但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神空洞的仿若一谭死水,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我伸手去抓她的手,凉凉的,似乎握了一块冰。我忍不住问:“她这是怎么了?”
经过我们一再的追问,赵叔叔无奈地和我们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赵晴交了个男朋友,秘密相处了半年,彼此感觉不错,两家也觉得满意,便决定先让她们把婚事订下来。可是订婚的当天晚上,赵晴就突然变成了这副样子。
他们带着赵晴跑遍了各大医院,都说她这是婚前抑郁的一种表现,让她平时多放松放松,还开了一些药给她吃。
赵晴按时吃了药,情况不但丝毫没有改善,反倒越来越糟。眼看着她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两家人都愁白了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听了赵叔叔的叙述,我也觉得像是婚前抑郁,但是赵晴平时为人开朗,乐观向上,怎么会突然抑郁呢?
我正疑惑着,就见赵叔叔低下头去给赵晴盖被子,手指碰到被角的一霎,赵晴突然有了反应。她就像是被激怒的狮子,猛地挥手一把将赵叔叔的手臂弹开,而后满是戒备地缩起了身子。
我吓了一跳,刚往后退了一步就有一双手扶住了我。我知道那是李苏阳,但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他用手按了按我的肩膀,小声说:“别怕,没事的。”
有了他的鼓励,我才长吁了一口气,渐渐地安下心来。
赵晴的这一举动让赵叔叔有些接受不了,但他还是努力克制着,压低了声音说:“晴晴,我是爸爸,爸爸给你盖被好不好?”
赵晴突然怒瞪起了眼,嘶吼道:“你不是我爸爸,不是!”
赵叔叔急了:“晴晴,我是爸爸呀,我养了你二十多年,怎么就不是你爸爸了呢?”
“你不是!我爸爸在很远的地方,我想他,我想我爸爸。。。。。。”说着说着,赵晴的声音越来越小,眼角竟然泛出了泪光。
她的情绪如此反复无常,着实让人担心,也难怪赵叔叔会一夜苍老到让人认不出的地步。但我和李苏阳也束手无策,看着赵婶婶安抚着她渐渐睡着了,我们才起身离开。
童女004
好好的一桩婚事演变成了这个地步,这是谁都意料不到的。上了车,我的心情格外凝重。赵晴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病成这样,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如果我不写小说,如果我不是每天苦苦纠结于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