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07年我女儿夭折了,我不该央求医生把她抱到我面前,让我看她最后一眼。那一眼断送了我六年喜悲。我对她怀抱着最殷切的希望,奢望把她生下来之后,能够做个好母亲,但我从未想到,有一天我迎接的不是她的新生,而是胎死腹中。她爸爸是那么出色的一个人,我把她想象的太美好,以至于没办法承受那样一个她。她是残缺的,那样的惨不忍睹,语言在她面前只会显得很苍白。你我从小一起长大,闺蜜一场,如果你在天堂见到我女儿,能不能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免她苦忧,赐她欢喜?依依啊,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们。。。。。。
重归,业障是爱的遗产
半年后再见许飞,他穿着黑色羽绒服,远远看上去,人很消瘦。阿笙去的时候,许飞手中拿着粉笔,正在讲课,台下有学生正偷偷玩着手机,发着短信。。。。。。
依依埋在故土,束缚了许飞一生,没有所谓的值得或是不值得,他是心甘情愿的。就像小时候玩的排队游戏,顾城站在最前面,依依排在后面看着顾城,许飞看着依依,俞夏看着许飞。
下楼的时候,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声音急喘,“阿笙——”
回头,是许飞。
“顾笙,你怎么能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台阶上下,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胸口起伏,气息不稳,黑色羽绒服上有着细碎的粉笔屑。
这话原本夹杂着不悦和紧张,但他说话间却泪光浮动,后来拉她到洗手间门口,刚进去不到几秒,又连忙出来看她,似是担心她趁他洗脸的时候,偷偷离开。
冷水洗脸,让他精神了许多,就连湿意也被他留在了洗手间里。
依依死后,他变成了一个最寂寞的人,孤独的守着父母,守着依依墓碑,守着他组建的家庭。他是一个矛盾的人,坚强却无助。
火车站候车区,他陪她等车,端来了两杯热水,适逢俞夏给他打电话,阿笙能够听得出来,他的语气温和而又忍耐。
阿笙安静的看着他,很久之后阿笙说:“依依已经死了。”话语漠然冷酷,似乎这才是顾笙,她可以在温情的时候融化一切,但也可以随时做到决绝无情。
许飞抬眸看她,他的情绪有些压抑,但他什么话也没说,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水杯,热水洒出来,溅到他的手背上,他皱了皱眉,原来他还是会痛的。
阿笙问:“为什么要过这样的人生呢?铩”
“阿笙,你不明白,我已经累了,这辈子不想再折腾了。”许飞看着她,目光疼痛,但嘴角却挂着最温暖的微笑。
那两杯白开水,许飞和阿笙未曾动过。
他在检票口跟她告别,她走了几步,周围是脚步急匆匆的乘客,碰撞中她回头看向许飞,他挥手向她告别,笑容一如少时明朗,不顾那里是候车区,有多少人看着,他扯着嗓子朝她喊道:“阿笙,我过一段时间去看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火车载动,阿笙看着窗外,霓虹灯闪烁,宛如长河里废弃的五彩颜料,满街光秃枝干。
闭上眼睛,阿笙笑了,竟是一梦27年。
。。。。。。
听说,孩子成长环境很重要,若是父母不和,势必会对孩子造成最无助的阴影。
美国是韩愈的逃难所,所有的坏情绪全都隐藏在阴晴不定的天气里,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里,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没有办法安抚母亲的悲哀,表面憎恨父亲,但韩永信垂危之际,他发现了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于心不忍。
他跪在床头,伸手握住父亲的手,他想笑,但表情却故意让他出丑,那笑竟比哭还难看,他说:“你怎么能躺在这个地方呢?”
父亲的手有些凉,不似曾经那般温热,小时候他若受伤,这双大手一定会牢牢的牵着他,告诉他:“儿子,别怕。”
后来,那双大手不见了,他在外面不管受了多少伤,只会告诉自己:“韩愈,不是大事。”说完这句话的他,会把自己隐藏在冷漠的面具下,时间长了,竟真的无坚可摧了。
真的无坚可摧吗?
大半年过去了,任洋私底下对欧阳浨说:“古有苏妲己,现有顾笙,要我说,顾笙可比苏妲己厉害多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易击垮韩家大少。”
欧阳浨长久不说话,大半年过去了,韩愈亲自去杭州,去顾笙老家,去美国西雅图。。。。。。他去了那么多的地方,宛如大海捞针,却始终没能找到顾笙。
中国那么大,如果一个人有心消失不见,就算他跑遍中国,也是注定找不到她。
一次酒醉,任洋鼓足勇气道:“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当时少一些愤怒和冲动,任由她把孩子生下来,或许现在她已经收心和你在一起了。”
孩子?最终还是因为孩子,韩愈又能说些什么呢?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回头药。
11月下旬出席商业活动,那是一场慈善募捐晚宴,韩愈签了支票,交给任洋之后,就躲到了清闲之地。
不愿承认烟瘾又犯了,那支烟最终没有点燃,他在阳台上看到了陆子初。
陆子初正在讲电话,衣袖卷在手肘上,凉薄的唇微微抿着,单手插着腰,语气严肃,看来陆氏总部几位老人没少给他添堵。
总部老人自恃资历高,私下融合多有分歧,相互拆台是常有的事情,若不是忌惮陆子初,被他时刻压着气焰,只怕早就翻天了。
没有避讳,韩愈走到一旁的圆桌前坐下,陆子初微微侧头,看到他时,面色无波,继续讲他的电话。
桌上放着一杯茶,应该是陆子初之前端过来的,那通电话应该讲了许久,因为那茶早就凉了。
片刻后,陆子初结束通话,在离韩愈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双腿交叠,把玩着手机,凝眸望着远处,自始至终都没有交谈的意思。
这一幕,竟被记者捕捉到,于是第二日报纸上面,陆子初和韩愈分别有了侧面大特写。陆子初穿着白衬衫,坐在藤椅上,望着漆黑的夜,眉目寡淡;韩愈穿着烟灰色衬衫,靠着椅座,闭目养神,似是睡着了。
简单的画面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一时间引起多家媒体关注,余笑笑多次采访陆子初受阻,干脆转移焦点,前去采访韩愈。
一样的难缠,余笑笑在鑫耀公司直接开门见山:“韩先生,我想做一期有关于您的报道,不知道方不方便?”
“不方便。”谈话地点在韩愈办公室里,工作繁忙,就连回绝也是简单利落到了极致。
余笑笑有些难堪,眼前这位男人,穿着精致的手工西装,明明五官英俊,却隐隐透着冷肃,是个不容易亲近的人。
她并没有那么快就选择放弃,慢慢耗吧,只要他不赶人,她就一直坐在办公室里,相信只要诚意深,到最后一定能够金石为开。
一个陆子初,一个韩愈,都是商界名人,媒体极力讨好的对象,谁不想采访他们,获取最新新闻?余笑笑采访陆子初受阻的时候,有朋友私底下开玩笑道:“用美貌引诱陆子初,说不定到时候你还能名利双收。”
余笑笑表面嗤笑,私底下却很心动,特地站在镜子前认真研究了胸型,第二日挺着胸去见陆子初,只能说陆氏犹如铜墙铁壁,刚走进大厅不到几分钟,就被秘书室的人请了出去。
要说难堪,韩愈比陆子初给面子多了,至少她现如今走进了韩愈办公室。
“引诱”这个词用在韩愈身上不合适,虽说韩太太是个难解的谜团,但韩愈毕竟名草有主,有些雷区,余笑笑只敢想想,一旦触及,成功上位还好,若是失败,必定身败名裂。
余笑笑赖着不走,韩愈并不赶她离开,期间签了几份文件,听完了两个汇报,到最后倚靠在沙发椅上,看了看时间。
上午10:25分,韩愈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僵着笑坚守阵地的余笑笑,也不多说什么,抽出一支烟,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
余笑笑在一旁看着,心想这人抽烟动作倒是帅气,就算采访不到他,拍两张照片也不算白跑一趟,但。。。。。。身高一米八几的男子忽然返回办公桌,捻灭了手中燃烧一半的香烟,抓起桌上的手机就快步朝外奔去,动作可谓一气呵成。
余笑笑一惊,反应过来连忙紧随其后。直觉是大新闻,果真是无处不在的职业病。
鑫耀一楼大厅里,不仅仅是余笑笑,就连鑫耀职员也都一致望向韩愈,只见他一扫之前冷静,神情焦急,略显急躁的询问着门口保安,似是在找什么人。
余笑笑走近,只能隐约听到模模糊糊的字眼:“军绿色外套,头发很长。。。。。。”
保安一脸茫然无知,余笑笑蹙眉,猜想那人或许是个女人,而且对韩愈来说,一定很重要。
余笑笑正欲上前,就见任洋跑了过来,韩愈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任洋表情微讶,两人一同朝外走去,余笑笑想追已经来不及了。
有人拦着她:“余小姐,关于采访,韩先生爱莫能助,希望你明天不要再来了。”
倒带,试着抱你在怀里
再次回到T市,跟之前心境是截然不同的。
凌晨天气不太好,走出火车站有雨来袭,雨滴迎面扑来,眼前一片迷蒙,阿笙没办法迎接T市对她的“欢迎礼”,因为她浑身冰冷。
在T大附近找了一家酒店,连日火车奔波,确实有些累了。以为很难入眠,谁曾想无梦睡眠,从凌晨三点一直睡到了上午九点左右。
醒来,手机正在充电,拔掉直充器,坐在床上开机,手机里有两通未接电话,一通是许飞,还有一通电话是陆子初八点半左右打来的。
这才想起,之前跟许飞说好的,一旦抵达T市就会给许飞报平安,但手机没电,身上潮气很重,忙碌起来就忘了这茬。
看了看时间,这个时间段许飞应该正在上课,于是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安好,勿念。铩”
给陆子初回电话的时候,她正在洗漱,手机开了免提,陆子初能从这端传来的水流声里猜测出她在干什么。
“刚起床?”陆子初话音沉稳,但嘴角却微微上扬,这通电话阿笙打的并不巧,有两位高层正在办公室里跟他汇报工作,手机响起,陆子初先是做了噤声手势,这才接通。
“嗯。”阿笙因为刷牙,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办公室靠窗位置,陆子初微微侧目就可以看到整面透明的玻璃窗,街道上一片繁华,昨夜一场大雨来袭,整个城市仿佛被重新洗涮过一般。
叮嘱她不要忘记吃早餐,随后问她:“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可能会出去走一走。”
他含着笑,轻声问:“T市这边雨刚停,杭州那边有没有下雨?”
“也许吧!”
这话意味深长,她不在杭州,所以不是很清楚,陆子初想的却是,她还未曾出门,不知外面天气阴晴其实很正常。
“过马路的时候要注意安全,过两天我去看你。”讲这话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整个人显得魄力十足,眉目清隽,那双太显淡漠的眼眸有了少见的温情。
挂断电话,见下属看着他发呆,陆子初只略略抬头,睨了两人一眼,轻敲桌面:“继续。”
。。。。。。
上午路过鑫耀,阿笙站在门口停伫良久,几年间这里几经沉浮,从韩永信到顾清欢,再到陆氏代为管理,直到鑫耀重新回到韩愈手中,管理层更换之余,透着太多的世事无常。
回到T市,总要见韩愈一面,但不是现在。
这座城变化很大,站在大街上,偶尔会觉得脑部眩晕,她在临街位置看到了一家软泥店,一对卡通男女,笑的很开心。
她想买下那个“男人”,但店主不卖,她说:“他们是一对的,不能分开。”
阿笙站在店里看了一会儿,对店主说:“不要了。”
。。。。。。
临近黄昏,陆子初收到了T大教授的电话,那名教授和他偶有来往,平时很少联系,所以看到对方来电,陆子初有些意外。
“我刚才在学校里看到顾笙,还以为看错了,她什么时候回国的?”说话的人一派欢欣,他曾经担任过03级教导主任,那批学生中对顾笙的印象最为深刻,难怪时隔多年后,他还能一眼就认出她来。
陆子初一愣,好半天没说话,沉淀了情绪,方才开口问道:“你确定那个人是顾笙吗?”
黄昏时分,繁华都市尚未灯火通明,但霓虹灯闪烁,晃得人眼花缭乱。
正值下班小高峰,路上都是车,陈煜开开停停,陆子初看着拥堵的路面,已经率先打开了车门:“在学校外面等我。”
回到T大,陆子初没有给阿笙打电话询问她的正确地址,依照他对她的了解,她很有可能会在操场那里呆着。
触目所及都是T大学生,一***学生走过来,走近时认出陆子初,激动的把他围在人群中间,纷纷找笔让他签名。
多是金融系的学生,T大曾经特邀陆子初回校演讲,现场直播,听说当年还在T市造成了轰动。明星出行也不过如此,眼看人员越聚越多,就连陆子初自己也忍不住叹气了。
“看来太有名气也不好。”教导主任赶来救驾,摇头失笑。
陆子初心中不免自嘲,名利对于别人来说是锦上添花,但对于他来说却是雾里看花,看似很美,只可惜稍纵即逝。
她果真在那里,坐在操场上的台阶上,背对着他,平淡沉静。
他一步步走过去,在她身后不远处默默伫立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闻声,她回头看他,愣了许久,表情并不是很意外,一双眼眸黑不见底,呐呐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陆子初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看着热闹喧哗的篮球场,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如果我说心有灵犀,你信吗?”
阿笙笑了笑,不吭声,很显然她并不相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太过白皙,手背上有青色血管微微鼓出来,如今被他这么轻轻一握,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血液在里面轻轻流动着。
他轻轻道:“我以为你还在杭州。”
阿笙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呼吸很近,浅浅的缠绕在一起,竟不忍心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原本打算晚上给你打电话,请你吃饭。”
陆子初笑了,将头靠在阿笙瘦削的肩上,戏谑道:“你要请我吃什么,饮食方面,我很难伺候。”
阿笙抬手轻抚他的发,带着些许眷恋,小小的动作却让陆子初心头一悸,接近她的唇,灼热气息迎面扑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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