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片海患过伤风- 第32部分

　　　　“什么叫只能选一个，为什么两个都不能保呢？你们不是医生吗？你们一定有办法的啊。”清清似乎哀求而空洞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响起，可是面对她的哀求医生只能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什么尽力啊，你们……”

　　　　“清清，别这样，医生已经尽力了。”

　　　　“龙千寻，到这个时候你还能如此冷静，我真是小看了你。”

　　　　“难道你也想我跟你一样，大哭大叫吗？这样有用吗？如果这样可以让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会比你哭得更凶，闹得更厉害。你以为我不难过，我不心痛吗？……”

　　　　“你们都别吵了。”我跟清清的争吵声被阿姨轻声打断，她说：“医生，我保大人，保我女儿。”在医生的指引下，她接过护士手中的笔，在医生手中的手术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医生推开门进去了，走廊里又安静了下来，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我扶着阿姨在走廊的椅子里坐了下来，握着她手，我明显感到她的身体在不停颤抖。“阿姨，放心吧阿莲会没事的。”我小声安慰道，站在一旁的清清冷哼了一声，我抬起头正好对上她冷漠的眼睛，她慢慢的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站在我跟阿姨的面前，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阿姨，现在您如愿以偿了。不费吹灰之力那个孩子就没了。”

　　　　“清清，你别这样说。”我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告诉她，清清我知道我现在说的任何话你都不会放在心上，不会在意，你可以把任何尖酸的话对着我说，但别对着一个老人家说那样的话，那是残忍的，她也是爱女心切，只是方式不是如我们想象的那样啊。

　　　　“我也算是半个单身母亲，我明白一个女人独自带大一个孩子的辛苦，我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走我以前走的路，那是一条死路，你没当过母亲，你不会明白的。”阿姨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在清清的眼里她的话更显得苍白。

　　　　清清说：“我是不明白。但是我却知道是你的婚姻让阿莲对婚姻失去希望，她只是不想靠男人，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她只是想做一回母亲，你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为什么现在又要来破坏她想成为一个母亲的梦呢？为什么连她想做母亲的权利你都要剥夺？”

　　　　“以后她结了婚，有的是机会做母亲。但我决不允许她做单身母亲。你说得对，我不能给她一个完整家，所以造就了今天的阿莲。换句话说，如果她把孩子生下来，同样不能给那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那孩子以后必是第二个阿莲，这又是何苦呢，何必呢？”

　　　　不管什么样的结果，都会让人心痛，锥心的痛，在这场关于母亲保护自己子女的战争中，年轻的母亲失去了还未出世的孩子，年老的母亲虽然赢了这场战争，却在自己女儿的心上烙下了痛的痕迹，清清说：你们是杀死这个无辜的孩子的凶手，你们的心能安吗？她的话无疑是把锋利的刀，直刺我的心脏，在懊悔与强烈的自责中无法自拔，让我整个人充满了罪恶感，我仿佛可以闻到自己的双手充满了血腥的味道，我想放声大哭，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哭呢，我想求阿莲原谅我，想要去弥补，可是阿莲却依旧还躺在手术室里没有出来，我的心一次又一次的被心中的罪恶感撞击着，是我剥夺了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是我扼杀了那条无辜的小生命，清清要恨是应该的，阿莲要恨我更是应该的，我将一辈子活在自责与愧疚中，这些都是应该的。

　　　　华灯初上时，阿莲已经从手术室里推进病房有一二个小时了，医生说她全身的麻醉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清清跟阿姨一直在里面守着，期间有医生与护士在这间病房里进进出出，刚刚清清也出去了没有再回来。我已经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了一个多小时了，我想进去看看阿莲，却清清堵在了病房外，她说：龙千寻，你有什么脸面见她。于是我退了出来。的确，现在的我有什么脸面去她，见到我她只会像见到了凶手般。我坐在外面，医生告诉我说，她已经没有事了，只是孩子没有了。医生还说，最好不要让她情绪激动，在她面前尽量不要去提孩子的事，情绪一激动就会牵动伤口，伤口会裂开会很疼。我坐在外面再也没有进去，因为我知道，我就是那个会让她伤口裂开的人。可是，阿莲，我多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虽然我知道一句对不起不能挽回任何的事情，但我想告诉你，阿莲，对不起，我不奢望可以求得你的原谅，但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也会心痛，会难过的。

　　　　我轻轻的推开门然后走了进去。阿莲就那样静静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眼神空洞而无力的张开着，傻傻的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眼睛都没眨一下，眼泪顺着眼角大颗大颗的滑下来浸在白色的枕头上，她的脸跟身上盖着的被子一样白，毫无血色。阿姨坐在她的病床边，握着她苍白的手无声的流着泪，另一只手正在输着液。

　　　　“阿莲，对不起。”我站在病床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等着大人的审判。她听到我的声音转动眼珠看着我，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对着我说：“千寻，孩子没了。”我站在病房前泣不成声。她说：“我甚至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他就没了。”“阿莲，对不起，等你好了，你骂我打我怨我恨我都可以，是我对不起你……”

　　　　“千寻，你走吧，回去吧。”

　　　　“阿莲，你别这样，不要赶我走，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她没有再回答我的话，只是慢慢的闭上眼睛，看都懒看我一眼，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往下流，我知道现在无论我怎么说怎么做她都不会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更不会跟我再多说一句话，我站在病床边除了流眼泪外不知所措。一直坐在病床边没有说话的阿姨，慢慢的站起来，把我拉了出来，我只能默默的离开，看着那扇门关上。

　　　　“千寻，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不，阿姨，我要留下来陪阿莲。”

　　　　“千寻，事情已经这样了，都是我造成的，如果说阿莲要怪的话也不应该怪你，是阿姨骗你在先，但是幸好阿莲没事，过两天她出院了，我会带她回靖江的家，到时候你再到家里来看她好吗？”

　　　　“可是阿姨，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清清说得对，你虽然是个母亲，你只在乎自己的孩子，可是阿姨也是个母亲啊，你为什么不站在她的位置去想呢？她也想保护那个孩子的啊。”

　　　　“比起她的将来，这些算什么呢，你们都还年轻，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以后你们就会明白的。千寻，现在也不早了，应该可以赶最后一班回靖江的车，快点走吧。这里有我有清清，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阿莲现在只是没办法接受现实，过几天就会没事的，她一直是那么坚强，相信这次她也一样会挺过去的。”

　　　　在医院的走廊里阿姨最后说道：“你们三个是好朋友，过几天就会没事的。”


　　　　差不多一个礼拜后，阿姨带着阿莲回到了靖江，随行还有清清。我第一时间去看她，她就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听阿姨说，从回来的那时起，她就一直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很多时候坐在地板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从厦门回来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瘦了很多，整个人都变得憔悴了，眼睛里除了空洞无光之外便一片茫然，这样的她与之前那个好强而自信的阿莲完全判若两人。我去看她，她依然不跟我说半句话，无论我怎么说她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天空，每次去看她，我都只能默默的陪着她坐在地板上看天空，很多次，我都看见阿姨站在她的身后悄悄的留着眼泪，她说：“千寻，阿姨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能给她答案，因为我不是一个母亲，所以我不明白要怎样才是对子女的保护。

　　　　林志浠说：“千寻，等将来我们有了孩子可以认阿莲做干妈，你说好不好？”他说：“一切都会过去会好起来的，你们是好朋友啊。”阿姨也说过，你们三个是好朋友，过几天就会没事的。可是现在，当我看到阿莲，我知道这次的事件对她造成的伤害有多深，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不是一件可以随手丢弃的东西啊。但我仍然抱有希望，她会好起来重新面对生活。




第四十六章：相爱的幸福

林志浠在前两天跟我提到说，林伯父希望回台北过春节，所以，他希望在走之前能与我的家长见个面吃个饭什么的。我知道他爸指的是婚事，我想拒绝因为在我看来，现在的我有什么资格去谈自己的幸福，我怎么忍心在现在这个时候去谈自己的事情呢？但另一方面，我又不想让一个老人家失望，双方家长见面是迟早的事情，但林志浠他家不一样，他爸这次回台北之后就有可以转美国，到时候要见面就难了，因为林志浠的父亲不适合坐长途飞机，我也不想我母亲跟阿嬷为了这件事而长途跋涉。所以，我们约在这个礼拜天见面，就是明天，而今天下午，林志浠的父亲约我在他家的酒店见面，说是先向我了解一下我的家人都喜欢吃什么样的菜，他明天好叫下人准备，我应约来到了圆山，见到伯父时林志浠也在旁边。

　　　　“伯父。我来了。”见我进来，林志浠迎了上来，把我拉到他伯父的旁边坐下。

　　　　“伯父，你身体怎么样？”坐下来，我关心道，因为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你们好，我就好了。呵呵……”我跟林志浠相视一笑，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志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啊，我有话要单独跟我未来儿媳妇说。”

　　　　“搞什么神秘啊。”林志浠嘴上这样说道，但还是起身走了出去，不过确实也是，搞什么神秘，我一头雾水。

　　　　“千寻，你别紧张，我把志浠支走，是因为我有话要对你说。”他对着我笑道，满脸慈祥。

　　　　“您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锦盒出来，放在我的手里。

　　　　“伯父，这是……”

　　　　“你先打开看看。”在他的鼓励下，我慢慢的打开那个手掌般大小的小盒子，果然不出所料里面装的是一枚戒指，严格来说，是一枚很古老的戒指，纯黄金工艺，只是款式很老式。但绝对称得上是一枚精至的戒指。

　　　　“戒指？”

　　　　“对，这枚戒指我一直带在身上几十年了，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让你来保管。”

　　　　“伯父，这怎么行呢？我不能要，你一直带着它是有感情的，我不能要。”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千寻，你知道这枚戒指有什么意义吗？”我摇了摇头。只听见伯父说道：“这是我们家祖传的戒指，从林家的儿媳妇手中一代一代的传下来的，现在你龙千寻，是我林家认定的儿媳妇，我就应该把它交给你来保管。你知道吗？这枚戒指原本是一对，但为什么现在只剩下这枚女士的戒指呢，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伯父又限入了一段往事中，似乎一提到林志浠的母亲，他年老的眼睛就会发出久违的光亮来，原来，这枚小小的戒指跟他们的恋情有关。

　　　　“在跟志浠的母亲相恋之后，我就把这玫戒指从母亲那里偷偷的拿了出来，因为在我的心中我早已经认定志浠的母亲就是我这辈子的爱人，所以我毫不犹豫把这枚女士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而另一枚男士的志浠的母亲也帮我带在了我的无名指上。后来，奶奶知道了我们的事情极力反对，我们只能分开。分后的时候，我们互相交换了戒指算是纪念吧。在奶奶发现戒指丢的时候，晓云已经不知道去向了，我也不想奶奶再去把另一枚戒指找回来，所以极力劝说，戒指的事情才压了下来。后来我另娶，因为这枚戒指已经没有另外一只，所以我并没有拿出来给兰心的妈妈，因为在我的心里始终只有……后来找到志浠的时候，我问过他这件事情，他说，他从来不知道她母亲有个这样的戒指，也没有看见她戴过。我想大概是晓云心中恨我不愿想起来我也不愿让志浠知道所以才没有说吧，因为这是件伤心事，不提也罢。既然消失了那就让晓云带着一个迷一起消失吧。所以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只剩下这一只了。”

　　　　我握紧手里的那枚戒指，没想到它还有这样一段伤感的爱情故事在里面。

　　　　“是它见证了你跟志浠妈妈的爱情，这样珍贵的东西，伯父，您还是自己留起来吧。因为这不是一枚普通的戒指，是您的回忆。”

　　　　“不，千寻，在我看来留给你最合适不过了，这段回忆就让你来保存着吧，有一天我不在了，至少还有你知道这个故事。”

　　　　“伯父……”

　　　　“千寻，你知道吗？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以为你就是晓去的女儿，不然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像的人呢？后来我调查你，发现你根本就没有去过台湾，在现在这个土生土长。哦，千寻，请你原谅我曾经调查过你，你也知道我那时候是多么想要确认你的身份，那时候我甚至怀疑志浠是不是我的儿子呢，呵呵……后来确定你是这边人之后，我就把志浠给引了过来，千寻，希望你能谅解。”

　　　　“其实，伯父，这件事情我已经早就知道了，就是在医院的时候，我那时候为了这件事情还跟志浠差点就……刚好那段时间，泳儿又出现了，给了我一种强烈的自卑感，那时候我很想放弃志浠，第一是因为两家家世相当的悬殊，二是我觉得泳儿跟志浠真的很瞪对，再说她们以前也有在一起过，三是我知道了你调查我的事之后，我就更加怀疑志浠是为了什么喜欢我，在我的心里原本对这件事情就有个疙瘩，非常不确定林志浠是否能够分清这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再加上他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所以心里消极到了极点。”我如实说出我当时的心情，因为现在雨过天晴了。

　　　　“他就是这样，越是自己喜欢的人，他就越是不想那个人为了他而感到不开心。千寻，这一点你要理解他。就像我，虽然他答应回来而且现在已经回来了，但你也听见了他叫我总是左一个老头右一个老头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