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的雪花尤其容易让人多愁善感。只是，此时的顾偲似乎有些顾不上伤感，因为她正全幅武装的在院子里忙碌着，今天是中国传统意义上的春节，更适逢宝宝百天，几天前肖俊和莫妈妈就开始盘算着给小莫念办个百日宴，虽然顾偲不在意这个，可是却也不想拂了他们的兴致，于是，也就任由他们折腾了。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两人竟请遍了附近所有认识的邻居，顾偲粗略算了一下，怎么说也得有二十多人。一大早，肖俊和莫妈妈就结伴去稍远些的超市购买食材，打算今晚在家弄个中式大餐，所以布置和装点房子的任务就落到了顾偲身上。
中国的年味讲究的就是个喜庆，好在肖俊提前买回了许多大红灯笼和红绸之类的东西，屋里很好布置，将红绸从天花板中心扯在房顶的四个角上，然后在窗户上贴上剪纸，在门上贴上对联，这样的布置装点在欧式风格的房子里，虽然怎么看怎么别扭，不过好在还是有了些年味。顾偲就在这样中西结合的房子里转悠了半天，之后又将宝宝哄睡着，可是那两个一大早就出去了的人还是没有回来，想了想，顾偲将宝宝放在床上后，才拿起剩余的红绸走了出来。刚开始，她还觉得冷气袭人，慢慢地忙碌起来后竟也不觉得了。
肖俊走进门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跳动的淡紫色身影，嘴角微微上扬，在这漫天精灵般的雪花中，他似乎看到了已经握在手心里的幸福。
“你们回来啦”，顾偲看到门口的人影，迎向门口，“看看我弄得怎么样？”
眼前的女子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脸上是许久未曾出现过了的开心和雀跃。她有些期待的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带着些许晶莹，让她看起来更像个在等待夸奖的孩子。
“恩，有那么一点意思。”肖俊宠溺地伸手抚下她头上的雪花。这样伸手就可触到的感觉真的很好。
顾偲的笑意扩大，走到莫妈妈身边，一手接过环保袋，一手挽上她的胳膊：“妈，走，回房看看。”
莫妈妈机械地跟着她往前走，眼睛紧紧地盯着院子里高高挂起的灯笼，眉毛却凝结在一起。眼前似乎有什么闪过，红色的丝绸，高悬的灯笼。男子带着笑意和深情的脸，她停住脚步努力想要看清楚，但顿时感到头痛欲裂，千万个画面将她席卷，高兴的、紧张的、幸福的、喜悦的、痛苦的、悲伤的甚至是绝望的。她拼命地摇着头，这样的记忆太过于痛苦，她不想要…
“啊…。。”
“妈，你怎么了？”顾偲惊讶地扶着蹲在地上痛苦不堪的莫妈妈，一脸的焦急，她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好啊，说话做事也都很有条理。对待肖俊也不似之前那样排斥，甚至一些邻居她也能正常交往了，唯一还让顾偲担心的就是自从她好转之后从未有提过之前的人或事，莫云庭、莫向临这两个理应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似乎从未在她的生活中出现过一般说她是在恢复之后选择了遗忘，所以她确实不记得之前的任何事情。顾偲抬头在院子里环视一圈，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妥。究竟是哪里刺激到她了呢？
“先扶她进屋吧，我马上打电话给。”肖俊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地上，走上前想要帮着顾偲将莫妈妈扶起来，却不想手刚触上，就被莫妈妈推开。由于用力，她跌坐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看着肖俊，半晌后，她倾倒在地，一个名字从她口中传出，虽然声音很小，但顾偲却听得分明，她叫的是……………向临赶到的时候，莫妈妈已经被肖俊背回了房间，从刚才到现在她已经昏睡了一个多小时了，其实，顾偲也说不好她究竟是昏迷还是昏睡，因为这期间，她曾经尝试了很多次却始终叫不醒她，但也不能说昏迷，因为自始至终她的嘴里始终念叨着莫向临的名字。顾偲想，莫妈妈也许是再次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只是这次是掉入了另一个情感的漩涡。
“她一直都是这样吗？”详细查看了下她的情况，心跳迅速、脑电波紊乱，这样的状况也许是记忆恢复，但也许是大脑受损。
“恩，有一个小时了”，顾偲略迟疑了下，还是开了口，“，她一直在喊莫向临，你看如果他在会不会有利于唤醒她？我是说真正的唤醒，在记起所有事情的情况下恢复正常？”想了想：“正常情况下患者昏迷时所喊的人也就是她心里最挂念的人，如果莫向临在，你说的情况很有可能会发生，只是如果他来了，你…。”
看了一眼肖俊，转回头时顾偲语气坚定：“麻烦给莫向临打电话吧，请他过来。”点点头，给莫向临的电话很快接通，将事情说了之后亦很快地结束，看了看顾偲：“他即刻过来，我去安排人将莫夫人接回疗养院。”
“好。”
顾偲将送出门，转回身直接走向了肖俊，认识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主动握住他的手，略有些粗粝的大手在她的小手内颤了颤。
“你之前说的那个海岛不是很美吗？你跟邻居们说一下今天的晚宴取消，然后我们收拾一下就过去，以后带着莫念就住在那里了，好不好？”
肖俊的眼睛里带着些复杂的情绪：“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的，我知道你忘不了他。”
顾偲看着他，眼里满是认真：“你说的对，我还没有忘记他，毕竟一个爱了那么多年的人不是说忘就能忘得了的，不过我却在努力，自从我决定离开沪江，就没想过再要回去，所以，我现在没有接受你，不是因为我还存有幻想，是因为我觉得对你不公平，我结过婚，有了孩子，甚至心里还有着他的身影，我想要让你彻底想明白，是否确定余下这一生都要跟这样的我在一起。”
肖俊叹了口气，伸手将顾偲揽在怀里，他没有开口，他知道说得不如做的，他一定会用行动去证明他要比那个男人还要爱她。顾偲这次没有推开他的怀抱，闻着不同于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已经坚定的心还是颤了颤，自己是真的迈出了这一步。
十几个小时候，莫向临站到了疗养院门口，看着眼前的院子，思绪却飘回了很久之前，那时，她还是个单纯简单的女子，这里住着她最疼爱的弟弟和最在乎的妈妈，那时，她还是沉浸在自己臆想中的幸福之中，甜蜜地孕育着他别有目的下而有的孩子，那时，她还是那般相信他依赖他，似乎他就是她整个的世界。可是，世事流转，现在的她放弃了最为重视的亲情，放弃了她所有的一切，却只是为了逃离他，或者说逃离他的世界。
“莫！”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看着依旧伸开双臂走过来的，他勾了唇角，这家伙还是一如之前，每次见他总是以一个拥抱相迎。
“，很高兴见到你！”莫向临回以一个微笑，“我妈妈醒了吗？”
“放心好了，她一直被人照顾得很好，病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虽然现在还未醒，不过你来了，问题应该就不大了。”
“她真的一直在叫我的名字？”莫向临没注意话里的意思，只是一边跟着向后面的小楼走去，一边再次跟他确定，这么多年了，只要他一出现，妈妈就会抓狂，他真的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心心念念叫着他的名字。
“当然，这虽然是个好现象，但是你一会也得注意分寸，不要过分刺激她，想办法唤醒她就可以了。”
莫向临点点头，看着前边不远的房间，他表情凝重，此时心里的紧张和忐忑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去吧，二十年了，其实她一直在等你。”将门打开，对着莫向临说道。
深吸一口气，莫向临缓缓走进去，这个房间似乎跟之前有很大不同，素白的墙上张贴了几幅油画，而原先空荡的房间也添置了些东西，碎花的沙发、卡通的塑料杯子，桌子上摆放着的新鲜盆栽，甚至就连那张普通的单人床此刻也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同，他疑惑地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迅速闪过那个他跟她相遇的小房间，摇摇头，一定是这段时间四处寻找她都找出毛病来了。
轻轻走到床前坐下来，印象中一直视他如猛兽母亲此刻就躺在他的面前，甚至嘴里依然不时地在念叨他的名字，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他的心里酸涩不已，这么多年就算是给她最好的照顾，每次来她的头发都是那样乱蓬蓬的，像这样整齐干净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有过。他缓缓握住她的手，有多久他不曾这么亲近过她了？
“妈，我是向临，我来了。”声音中带着哽咽，他缓缓开口。
第161章（上） 安心的气息
房间里，莫向临一遍遍地在母亲的耳边低声倾诉着，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了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亦适应了击碎所有的脆弱，可是自进门后第一声妈妈叫出口后，他就再也停不下来，似乎是要将这二十年来没叫出口的都补偿回来，开始他的心里还一直惦念着她能够在听到他话的某个瞬间清醒过来，说到后来，他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只是尽情地宣泄着心中的感伤，他的想念、他的抱怨、他的隐忍、他的愧疚，这一切切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等到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看了看依然如旧的母亲，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而后又缓缓俯下身子，在母亲的额上印下一吻。
“妈，我知道这些年你累了，想睡你就再多睡会吧，但是，请你记得，如果你休息好了就一定赶快醒过来，儿子还在这等着你。”
深深地看了一眼皱眉紧皱的妇人，莫向临黯然地转身走出了房间，关好门，扶着栏杆眺望着远方，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雪后，一切都显得是那么亮堂，今天是中国农历新年的第一天，大洋彼岸的每一家此时应该都在欢庆新一年的到来，顾偲，你所在的地方能感受到新的希望吗？
“你还好吗？”
莫向临看着走过来的，淡淡一笑：“我很好，只是，她还是没有醒。”拍拍他的肩膀：“别灰心，她一定会醒过来的。现在我带你去休息会，那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莫向临疑惑地看了一眼，这人怎么好像哪里不对劲似的，不过也并没有多说，那么多年的交情，他知道不会存什么别的心思。一路开车跟着驶到一个小镇上，然后眼看着他熟门熟路地推开一栋房子的院门。
“你的新家？”莫向临挑挑眉，看着房子里还未撤下去的大红灯笼，笑意迎上脸庞，“这不会是你特意给我安排的新年祝福吧？”笑着摇摇头：“我对中国的传统可一向没研究，这是我两个朋友租住的房子，昨天临时有事回国了，所以我就借花献佛咯，这里可比酒店舒服多了。”
院子应该有人打扫过，地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积雪，应该是昨天夜里新飘落的，莫向临就那么踩着雪一步一步向前走，推开门，耀眼的红就扑面而来，莫向临的嘴角扬了扬，布置房间的人还真是没什么品位，看看这天花板上的大红绸，都快赶上古时候结婚的了。不过，腹诽归腹诽，在这异国他乡能看到这样特别的中国气息，也算不容易了，他几乎可以想象那人一脸盎然悬挂红绸时的样子。
“我住在这合适吗？他们不回来住了吗？”莫向临一路走向卧室，虽说是别人住过的地方，可是这里的确很合他心意，如果将被褥什么的换一下，他倒不介意在这住几天。
“如果没什么特别的机缘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哎，你们中国人有时候的思想我真的不明白，明明很爱很爱一件东西，但却为什么主动放弃呢？”坐到沙发上，说真的，他其实一点都不能理解为什么顾偲非要离开莫向临，他看得出来，她是爱他的，可是为什么她那么坚决地要躲开他呢？
“中国有句话叫“爱不一定非要拥有”，可能这样东西他要不起或要不了吧？”莫向临躺倒在卧室里的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进来就觉得这里有种让他安心的味道，尤其是这张床，有轻微洁癖的他几乎从来不沾陌生人的床，可是，莫名地他很贪恋这里的气息。微微闭上眼，困倦迅速袭来，这种感觉就好似她就在他身边站在卧室门口看了一眼，轻轻地转身离开了，莫，我答应过顾偲，所以我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了。至于结果，就只能看你自己了。
莫向临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下午，睁开眼，他翻了个身深深地嗅着那让他心安的气息，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带着某种魔力，让他不自觉地就想要沉沦进去。
第162章 发现蛛丝马迹
咚咚咚~
一声声的敲门声扰断了莫向临的依恋，伸头向卧室外看了看，喜气依旧的客厅里空无一人什么时候走的？一定是来找之前住在这的人，本不打算理会，无奈门铃一直响了不停，最终他还是不情不愿地起来向门口走去。
“他们已经搬走…。”
打开门，莫向临的话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吞回了肚里，他眨了眨眼，不敢置信似的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人，时光好似回转，他仿佛回到了那个生活虽然艰苦但内心却幸福满满的时候。
“向临。”
莫向临的眼圈微红，他愣愣地站着，心内却狂生波澜，他深吸一口气，哽咽出声：“妈…”
莫妈妈走上前，拥抱住面前这个高出她许多的儿子，二十年了，她终于能够再次体会这种踏实的感觉。
“妈”，莫向临将妈妈迎到屋里，“谁送你过来的？”
“我自己来的”，莫妈妈环视了一圈房间的布置，脸上浮现一抹沉思，“前段时间我一直住在这。”
莫向临一怔，随即笑开，难怪自己一进门就觉得莫名的安心，原来自己贪恋的是这里有自己最在乎的人的气息，随着妈妈视线看了看整个房间：“恩，这里的确比那里住着舒服些，也更有利于您身体的恢复。妈，对不起，是我不孝，这么多年我几乎都没有照顾过您。”
拍了拍莫向临的肩膀，莫妈妈叹了口气：“这不怪你，刚才都跟我说了，这么多年我几乎都不让你近身，孩子，是妈让你受苦了。”
似乎是不习惯这样的气氛。莫向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然后笑着开口：“现在好了。妈，我带你回国。等我把顾偲接回来，咱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
“顾偲？”莫妈妈皱了皱眉，看向满脸期望的儿子，“她是你媳妇儿吗？”
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她会不记得，之前他和顾偲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