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无看看自家主子被噎住的表情不知道说什么好。
黎笙这几日在路上这么看，这个侍卫像是个头头，心想着好好巴结巴结，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她压根没想到巴结蔚小侯这个正主。
程无不吱声，蔚小侯爷倒是发话了：“他叫程无，是我的侍卫统领。”
好冷，程无觉得一股凉意围绕周身。
黎笙没觉出冷，反而上前攀住程无的胳膊，讨好道：“原来是程大哥，我瞅着你气质出众就不是一般人，果然，哈哈，我跟你一起骑马在马车前面好吗？”
“这……”程无很为难，偷看一眼面无表情的蔚景臣，还是不敢出声。
蔚景臣移步过来，一把把黎笙把在别人身上的爪子拉开，说道：“所谓贴身侍卫，自然是要一步不离的跟着我，你跟我坐车，不要做他想。”
“蔚景臣，我这样缺乏锻炼，会胖成个球的。”黎笙对他昨晚的行径耿耿于怀，此时没了好声气。
“不可无礼，我们是侍卫，万不能直呼侯爷姓名。”程无终于憋出句话，顿时觉得舒爽了。
“那你们怎么喊他？”黎笙满不在意道。
“要尊称‘爷’才行。”程无传教。
黎笙叹了口气，道：“我爷爷我都没见过，现在要叫他，我爷爷泉下有知会不高兴的。
“黎儿，你不要戏弄人。”蔚景臣嘴角轻翘。
“我说蔚侯爷，这几日我听着你称呼我实在是别扭的很。要知道，全天下叫我黎儿的，只有我爹一人，你见做不成我爷，便要做我爹么，我可是不答应的，我爹样貌比你生的好多了。”
“你是侍卫，自然要同大家一样称呼我，难不成黎儿想与我有更进一步的关系？”蔚景臣直直的看过去。
黎笙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蔚景臣看她蠢蠢欲动还想张嘴，知道她又要编排自己，甩了一个眼神过去。
蔚小侯常年干刑讯，恫吓的眼神还是很专业的，她到底是把话憋了回去。
一连又行了几日，途中没有再见到像样的客栈，晚上蔚景臣便在马车中休息。这马车豪华的很，软榻锦被一应俱全，黎笙这时倒不想着出去了，在这里虽然被蔚景臣搂着不甚舒服，但到底比其他侍卫在外席地而眠要好。
这一日，黎笙觉得坐在马车里吃桂花糕，觉得格外颠簸，探头看出去，一众人却是在山路上行走。
“好好的官道不走，往着深山老林里来做什么？”黎笙不解。
蔚景臣给随手拿起折扇，并不展开，却是抚着扇柄把玩，目光似落在远方，然后说：“我此次回京，并不想有太大动静，侍卫也遣去了一半，为的是低调行事，至于其他，以后再告诉你
“不告诉我也没关系。”黎笙摆手，“我随口一问，你可别掏心掏肺。我说怎么不见了程无，原是被你派走了，可怜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怎么，本候比不上程无，不能与你说话了？”蔚景臣一挑眉，眯起眼问道。
“您是爷，小的哪敢跟您唠嗑。”黎笙皮笑肉不笑。
“你都敢和爷同坐一车，同吃一壶茶，还有什么不敢的。”蔚小侯手指轻点茶几，眼光飘向黎笙。
黎笙只做看不见，心想，你以为我愿意的么，跟你坐在车里没趣死了，可是你偏要我在车里“伺候”的。嘴上却不说，只道：“那小的出去，不打搅爷的兴致，说完就想往外去。
也就是一瞬间，黎笙到了车门处，突然感觉背后一沉，自己已经被人搂在怀里，她只觉身体重重倒下，还未反应，只听“铮”的一声，刚才车门正对处，蔚景臣原来坐着的方位，朝着一根箭矢，反着阴测测的寒光。
车外已是厮杀声一片。
蔚景臣搂着黎笙，面上神色莫测。
“你，起来，压着我了。”黎笙推开蔚景臣，坐起身来。
“喂，你不出去看看？”她整了整被蔚景臣压皱的衣襟，说道。
蔚景臣有些想笑，怪怪的看了黎笙一眼，说：“你是我的侍卫，你不出去杀贼护卫，反倒要我这当主子的出去看，这是什么道理。”
黎笙两手一摊，道：“这些人是来杀你的，又不是杀我，我做侍卫，可不打算卖命。再说又不知道我能不能打得过他们，我可不去送死。”
蔚景臣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马车却猛的颠簸着，像是疾驰起来。
“对对，打不过赶紧跑。”黎笙缩在马车一角，两只大眼睛滴溜溜转。
“你莫要想跑，我在这里，你哪也别想去。”蔚景臣一语戳破黎笙心中所想。
颠簸了许久，忽然外面传来惨叫，咚的一声似有重物落地，马车也停住了。
蔚景臣整了整衣服，一把拉起黎笙，说：“看来，不出去是不成了。”
黎笙被蔚景臣拽着走出马车，映入眼中的，是地上横陈的十几具尸首，熟悉的衣衫，是多日来的相伴而行，那些她总觉得一个表情一个摸样的侍卫的脸，此刻沾染了血污和泥尘，那些生硬的表情，此刻都模糊了。
空气中的血气冲的黎笙一阵想吐，她将目光从那些尸体上移开，在发现此刻他们已来到一处悬崖边，四周数十个蒙面黑衣人，持刀而立。
强忍着恶心，黎笙干干一笑，说：“看来，这些人势必要杀了你。”
蔚景臣立在风中，目光如炬，他紧紧握住黎笙的手，面向黑衣人道：“你们主子还真是费尽心思。”
黎笙使劲掰着蔚景臣的手，嘴里嘟囔着，“我不要给你陪葬，你去跟他们打啊，你打不过，还得有个收尸的不是。”
“黎儿，你倒是问问他们，可会放你一条活路。”蔚景臣轻笑。
干嘛叫的那么亲热。黎笙谄媚的望向黑衣人，“各位大哥，我跟这侯爷不熟，真的不熟，我就是路过的，你看你们都蒙着面吧，将来再遇上我肯定谁也认不出，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再遇上了，我瞅着这里没我什么事，那个，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山风吹过，一片寂静。
领头黑衣人一声冷笑，手一挥，黑压压的一片向黎笙他们冲来。
大部分黑衣人向蔚景臣冲去，竟然还有一些举刀劈向黎笙。黎笙不敢怠慢，施展身法，左躲右闪，一时间竟没人伤的了她。
黑衣人像是没料到黎笙武功如此，却也迅速反应，攻击的更凶狠了。
黎笙平生练武，以轻功见长，其他拳脚功夫，从未曾有过实战。但此刻情势危急，眼看光顾躲闪已不能抵挡，只好硬着头皮出招。
这边黎笙已经占了上风，寻到一个机会，她足尖一点，正打算施展轻功离去，蓦然见到被围攻的蔚景臣，如玉的面庞，有触目惊心的红，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血，衣衫已破了几处，墨发在风中飞扬，生出苍凉的的美。
管他死活，黎笙这么想的，可到底，还是跃了过去。
出掌劈开几个黑衣人，黎笙来到蔚景臣身边。
“身手还不错。”蔚景臣轻言。
“说那些做什么，还不快找法子逃。”黎笙踢翻一个杀手，没好气的说。
二人眼看就要冲出重围之时，一人忽地冲来，出招攻向蔚景臣。此人掌风凌厉，处处杀招，黎笙看出他的武功高过其他杀手许多。
蔚景臣却已露疲态，被逼的步步后退。
黎笙一咬牙，冲了过去，出掌攻击新来的杀手。
那人未想有人从后方攻来，身形一转，黎笙看见那张脸，黑巾遮着，只看见一双阴冷的眼，像毒蛇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黎笙感到这人的功夫明显高于其他杀手，出招狠辣，精准。她仗着身法快，只能勉强躲过，但是她的攻击却没有效用。
杀手看出端倪，明白黎笙不善与人相搏，骤然加快招式，一个转身，又向蔚景臣处去了。
黎笙连忙去追，抢在那杀手之前靠近蔚景臣，一把揽住他，正待脱身，眼见那黑衣杀手一掌劈来，逼的二人分开。黎笙见蔚景臣跌倒在地，眼见那一掌就要打到他身上，咬咬牙，跃至他身前，单手去接那一掌。
黎笙所能记住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蔚景臣如玉的面容上惊讶的神色，她只觉得整个身体都麻痹了，渐渐看不清东西。忽而被紧紧拥住，脚底一空，似乎已经坠落。再然后，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第11章 第 11 章
北方的五月天，暮春时节的雨来得有些急。刚刚不过是一片阴云，这会便下起雨来。雨丝如帘，遮住了远处的风景，空气闷闷的，压的人心绪不宁。
这是悬崖下方的一处洞穴，从悬崖上方看，烟云笼罩，难以发觉，从崖底望去，却因太高而无法得见。总之是一处极隐蔽的地方。
洞穴里，一个男子倚着石壁，目光落在躺在身边的女子身上。男子的脸近乎完美，有着墨画一般的眉，高而挺的鼻子，薄薄的唇，一双略略上挑的桃花眼如谧空寒星，让人望不到头。
男子轻叹了一口气，白玉般的修长手指轻轻抚上女子的脸。
指尖刚刚触及，那女子微微一动，浓密如扇的睫毛清颤，那明丽的双眸便睁开了。
“好疼……”。
“你还知道疼，那破云掌是什么力道，你就敢单手去接，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危险？”
蔚景臣凉凉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黎笙于是便没有察觉，她只当蔚景臣讽刺她，满不在意的爬起来，松了松肩膀，觉得又麻又酸，表情便有些扭曲，她斜斜的看了蔚景臣一眼，说道：“我当然晓得什么是危险，刚刚被几十个人围殴还真是危险。我是不知道脑子进水还是怎样，居然没有自己跑掉。”
黎笙说到此处停下，细细看了看洞中环境，脸色蓦的一白，低下头，似有似无的一笑，道：“我们莫不是坠崖了，啧啧，我本来以为当你的侍卫是一出闹剧，没想到变成武侠剧了，更狗血的是坠崖这种俗烂情节也发生了，更更狗血的是坠崖不死这一铁律也出现了。”黎笙摸了摸脑袋，“我这是走了什么运。”
蔚景臣看黎笙这般风轻云淡的模样，忽然觉得心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沉下脸，声音越发冰冷。
“你也知道那是狗血的情节了，你真以为坠崖不死是运气好么？”
“也许吧，否则侯爷怎会在最后没有丢下我，难道不是我运气好么？”
蔚景臣闻言一震，刀刻一般的精致面容表情不明。
黎笙抬起头，翦水秋瞳有些迷蒙的意味，声音却是波澜不惊的，只听她说：“这山洞里，衣裳食物俱全，我躺着的地方还铺有稻草，分明是给人居住之所。难道不是侯爷未雨绸缪，早有安排么。我何其幸运，只是那几十侍卫，枉做了刀下冤魂。”
蔚景臣心绪难平，黎笙只不过醒来后一会，便猜想出这么多事情，他定定的看着她，她的目光也与他交汇，蔚景臣突然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原来，自上次失手后，蔚景臣便隐隐觉得不对，身边似乎有人在给自己的对手传消息。程无是他自小便一处的，他自是完全信任。改走这条小路也是计划之内，先前偶然探得此处绝壁之下有一洞穴，顺着崖边的藤蔓，正好可以荡过去。于是他遣程无置备好一应物件，并嘱程无先行回京。自己向着这绝壁处走，引出一干杀手，制造坠崖身亡的假象。千般盘算，却独独漏掉了黎笙。
蔚景臣是想，依着他对黎笙的了解，她定是不会顾及自己，逃回清风寨。她轻功了得，脱险绝无问题。等他回京办妥事，在去云洪将她抓来。却没成想，千般算计，也算计不过人心，黎笙竟留在他身边。
蔚景臣闭上眼，拳头握紧又松开，山洞里静的让人发慌。
末了，他睁开眼，点墨的星目已是一片清朗，他嘴角浮起平日里惯常的微笑，和煦如春风，薄唇轻启，一字一句打在黎笙心上。
“小黎儿当真冰雪聪明，只不过，你说这冤字，本侯却不甚赞同。我此次带的侍卫，全部是死士。他们早已将性命交与我，死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你又何必替他们叫屈。”蔚景臣一边说一边靠近黎笙。
她抬眼望着眼前的男子，那样绝美的容貌，那般温润的声音，形状美好的唇，吐出的话也是美丽的残忍。
她仿佛第一次看清了这个男子，不是那清风寨中温柔无害的翩翩佳公子，不是那云洪城里风流优雅的高贵侯爷。他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池，一碰，便模糊了形状，你永远无法获悉他的真貌。
黎笙淡淡地说：“别人的生死与我无关，只是我长这么大，没见过那么多死人，没闻过那么多血腥，所以非http：//。常讨厌，讨厌造成这一切的你。”
蔚景臣抬手拨去黎笙额见的碎发，微笑着说：“既然别人的生死与你无关，你又为何要留下来救我。”
“你想听真话？”黎笙把他的手拿开，不在意的问。
“自然。”
“真话就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黎笙直视蔚景臣，眼中一派清明。“那时情势危急，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人的脑子哪里能转了那么多弯去深思。我不过是为了自己活命，所以别为你有什么特别之处，你若死了，在我心里不过与那些侍卫一般，我念在那三百两的份上兴许会给你收尸。”黎笙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肩膀，道：“托您的福，我又想起那些死人，所以我现在真的很讨厌你。”
蔚景臣站起身，俊美无双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没关系，纵使你现在讨厌我，咱们还有将来，我不会让你在将来还在讨厌我的。”
一连下了几日的雨，山洞中本就阴冷，还好蔚景臣事先准备了篝火，也不至于太难熬。黎笙的肩膀渐渐好起来，她只当自己恢复的快，其实却是蔚景臣在她熟睡之时为他输了些内力，压下了她的伤。
黎笙这几日都怏怏的，并不搭理蔚景臣，蔚景臣也不在意。偶尔雨停的间歇，会有奇特的鸟飞来，他自鸟抓上取出字条，看过后投入火中。二人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倒像闹了什么别扭。
这天傍晚，天色渐渐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