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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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食记-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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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头对着地面,烟草和卷纸燃烧着飘起白灰色的烟雾对准她的脸升起。
  清朗月光将那小小的一团影子拉成长长的椭圆,一端恰好盖在他脚上,黑糊糊的颜色,又沉又重。当她昂起头冲着月亮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后,抬手揉了揉眼后又缩了缩肩膀。只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太阳穴处有一根神经控制不住地跳动起来,突然便看不清眼前,失焦一般。
  就如同现在一般,他近在她的咫尺,却慢慢地开始看不清她的脸。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关系,也或许是因为他困了,或者……他突地皱起眉,嘴角有些抽搐。视线和大脑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变得清晰起来——她正张着嘴很用力地咬着他的手指,柔软的舌尖却舔触着指端,温热湿滑。可上下齿咬紧,牙齿与皮肉间居然摩擦出沙沙的声响来。
  颇是费了点力气才把手指抽了出来,她的牙齿在他抽出手指的瞬间咬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叩击声。眼睛还是闭着,鼻子却皱了起来,嘴巴咂咂有声,意犹未尽地转身,“肘子啊……”
  他瞪着食指的第一个指关节上并排着两个深深地齿印,上面犹闪着湿痕,皱眉,
  “饿死鬼。”
  雅晓自认为是个蛮有克制力的人,但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所谓克制力这种东西它仅仅在诱惑力不够大的时候才会发挥作用。当诱惑力超过了临界点时,克制力这玩艺儿完全就素浮云啊浮云。
  从打那天吃完那盘菠萝肉之后,单衍修果然再没让她碰见过一丝的油星。硕大的双开门冰箱打开来便是一股的清新扑面。她抖簌簌地伸出爪子在里面翻找了半天,确定里面塞满的都是青菜水果,连冷冻柜里塞的都是速冻玉米粒。
  那一刻,她眼前发黑,差点没一头栽进碧波连绵的冰箱里。
  果然是全素,全素!
  她内牛满面地抓挠着餐桌,想着未来啃青菜萝卜的日子,连寒颤都不带打了。但是现在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她是住他用他吃他的,也没得挑剔。她自我安慰着,吃它几天清淡的清清肠胃也好,等着那男人外出了,自己偷偷溜出去开小灶,或是偷渡点东西进来吃。
  但是这种幻想很快就被扑灭了。
  单衍修说这次回来长住,的的确确是长住。基本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家里,即使偶尔出去了,时间也相当没有规律,根本不能掌握。而且每次走的时候都穿得人模狗样的,还坚持让她给他打领带。她开始打着不顺手,好几次把自己手指都绕进去了,他也不管不问,只是盯着她看,扑天盖地的压力啊,最长的一次她花了近半个小时才打好那个可恶的结。
  这混蛋男人也只是站着,一动不动。
  但最可恶的是自己明明知道这男人出去是去花天酒地,还有可能大鱼大肉的,她却还得乖乖按他的吩咐,每天煮着健康高纤的绿色无污染餐——天知道她有得花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用领带勒死他。
  大把的青菜萝卜加上寡少油水,吃得她欲哭无泪。饮食上的失衡让她精神萎顿,常常大半夜醒过来,嘴里咬着枕头。有一次她煮面的时候眼花手抖,放多了盐,他居然也吃下去了。他这到底是不挑剔呢,还是味蕾被咸坏了?她只知道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的水,一边喝还一边瞪着她。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心里愤愤不平地想着自己要不是因为营养失调也不会莫名奇妙地手抖。
  这还只是肉体上的折磨,除去这些,精神上的折磨对她的影响更甚。有好几次她夜半饿醒时都惊悚地发现他正支着胳膊撑在枕上,了无睡意地看着她。
  月黑风高的晚上,乌漆抹黑的房间,心怀叵测的男人……这怎么不让人发毛?
  她按住呯呯乱跳的心脏,强自镇定地问他,“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仅是抬手将她的眼拂上,声音柔得像是拂面春风,“睡吧。”手还安抚地在她肩头上轻轻拍了两下,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隐约间,她觉察到一丝的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最后她只得用一个很囧的理由说服自己——或许是这男人发觉到她饿坏了,有兽化的可能性。为了避免半夜被她啃掉,所以宁可不睡就这么睁着眼监视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情况就相当严重了。
  对于一个肉控来说,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三日不沾荤腥。
  雅晓掐指算了算,从这男人回来住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周了。也就是说,她已经两周没有吃肉了,连糖油的摄取量也低于这个国家的最低平均标准。营养摄入不足的后果直接反映在她的身体上,面有菜色,双眼发青,皮肤干燥,手脚发软,大白天走路都像是飘着的。
  活不下去了!
  真真是活不下去了!
  若不再想办法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她还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因为长期缺乏蛋白质和脂肪而兽性大发,活啃了那男人。

  有条美腿

  豆芽菜掐去头尾放在平底锅里微炒至半透明后,将调好的面糊倒在锅子中央慢慢地摊薄。开中火煎好一面后,她抖抖手腕,颇有气势地晃晃胳膊。煎饼从平底锅的边沿卷起,在半空中翻了个身,稳稳地落下。
  “看来技术没有退步嘛。”她抬手拭汗,“以后可以考虑去夜市开张,摊煎饼卖钱。”
  将豆芽煎饼一片叠一片整齐地码在盘子上,最上面的那张用蕃茄酱点缀了些花色在上面。她又从冰箱里翻出笋片木耳和红萝卜加在一起炒了个素三鲜,再用菇菌煮个清汤。
  一个主食一个炒菜一个汤,和平常他要求的四菜一汤比起来似乎有些敷衍了事。但今天是他说的,下午要带她一起出去,因此午餐必须速战速决。
  “这是什么?”他用下巴点了点那盘煎饼,“上面的是什么?”
  “豆芽煎饼啊,上面的是蕃茄酱。”她看着他拿起筷子戳了戳煎饼,不禁呲牙,扔去一个白眼,“这个很好吃的。”加韭菜加蛋再加一点猪油煎更香。
  见他将最上面那块煎饼拔开来,只拿了中间的几块。她撇撇嘴,将加了蕃茄酱的煎饼拔到自己碗里,用勺子分成小块,又往煎饼里再添了些蕃茄酱,狠狠地嚼着,一边嚼一边偷了空瞪他。真不知道这男人有没有味蕾,不加调味的话这煎饼就是寡淡无味的,亏他还啃得欢实。
  茹素的孽畜,总有一天她要灭了他。
  她要灭了他,这是毫无疑问的!
  “见鬼的,怎么这么紧?”雅晓咬着牙,手脚并用地扯着身上的衣服,“什么鬼礼服,什么破高跟鞋,我勒个去的宴会!”她早该知道他是没安好心的,说要带她出席晚宴时,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了。按照小白言的标准套路,她这会子就是在体验麻雀变凤凰的标准套餐。
  人人都说麻雀变凤凰后会漂亮到秒杀一片,但在变之前,麻雀却是得把自己的羽毛都拔下来再插上凤凰羽毛,得多疼呐。
  她气喘吁吁地看向一侧的落地镜,椭圆的镜身映着她披头散发的狼狈样儿,红色的吊带小礼服此时已经被摆弄得皱巴巴的了。她恨恨地将它往上提了提,抚平皱褶,再侧身看了看,不禁内牛满面。
  苍天啊,不过禁了一阵的荤食而已,她就瘦成了这样,不但腰细了,甚至连胸部都缩水了。要不是有两条细细的肩带系着,这礼服早就顺溜溜地滑下投奔地板了。
  她咬着唇,死活没有勇气将这件衣服穿出试衣间。只得鬼祟祟地探出一个脑袋,小声地对招呼店员过来,“麻烦你,这件大了些,调个小号的。”
  不待店员回答,坐在不远处的男人发话了,“出来,让我看看。”
  擦,顶着红幡布的竹竿有毛个看头!她恨恨地想着,脸上笑得虚伪,“不用看了,我自己穿的还不知道,确实是小了。”说话间店员又递了另外一件过来,她赶紧接过,龟缩回脑袋。
  倒霉啊……
  刚才那件红色的太大,现在这件礼服又太小,紧紧地箍在身上。曲线是凹凸有致了,她呢,也走不动路了。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还没换好气,便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极细小的爆裂声。
  仰面望天,默默内牛。
  她有气无力地探出头去,“麻烦,再换一件,这件小了。呃……”
  “出来我看看。”他此时正抱着胸,笔直地站在试衣间的门口,架势颇为咄咄逼人。
  “才不要。”勒得那么紧,多难看呐!她故伎重施地打算缩头脑袋,料不到这死男人居然一巴掌拍在门上,生生地将她的脑袋卡在门外。
  她发出一声惨叫,“脖子要断掉了,断掉了嗷嗷!”
  “出不出来?”
  卑鄙,无耻,下流,下贱,幼稚,混蛋……她恨不能把所有都知道的咒骂都加诸在他身上,有见过这么恶毒的男人没?
  “出来,出来了。”她极不甘愿地抱着脖子挪出来,“看吧,看个够!”凭心而论,这件黑色的露肩小礼服款式是很不错的,大方的设计剪裁将她曼妙的曲线烘托得愈发凹凸有致。不过,因为衣服小了一码,所以穿在身上有种紧缚的味道,特别是胸部显得格外饱满圆润,简直可以弹落眼球。
  “杨小姐皮肤真好啊,白白嫩嫩的,穿黑色再合适不过了。”店员赞道,“这件衣服的确是小了些,您稍等,我给您调换一件大些的。您腿部的曲线也超级棒的,可以试一下我们这季新款的鞋子,和您的气质非常地合称。”
  店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她却觉得那男人看她的眼神有如烈焰加身。极不自在地抱着手臂,掩去一片□,“我就说太小了嘛,非要看。”而且店里又不止他一个男人,还有三三两两陪女伴挑衣服的男宾在。虽然她这造型不至于贻笑大方,却也是引来不少侧目。
  他的脸色微霾,不着痕迹地上前挡着她,不动如山,“还不进去。”
  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她自己要跑出来现世似的。她气呼呼地拉开门,正欲关上之际,他的声音又像条小蛇般窜了进来,
  “你该减肥了。”
  凸= =|||
  渣男!
  去死去死!
  晚宴是在一间私密性颇高的高级会所举行的,来的人并不多,但个个气质非凡。
  衣香鬓影,满堂富贵奢糜之气令她有些不自在地挺了挺背脊,小声询问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没有?”若是她出了糗,他八成会活活掐死她吧。
  他侧过头,目光从她挺俏的鼻梁一路滑到弧度优美的锁骨,微微一哂“只要笑就行了。”
  她松了一口气,果然是让她来当花瓶的。既然要求这么简单,她当然得恪尽职守地微笑微笑再微笑,跟在他的身边与人周旋,大方又得体。她必须承认,即使在这个冠盖云集之地,单衍修依然能轻易地抓住别人的目光,一个不容忽略的重心。而今晚她的配合度这么高,表现得又进退得宜,惹得他频频侧目,眼带赞许,觉得孺子可教。
  只有她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那么纯粹的微笑并不是因为看到了诸多名流精英,也不是因为得到了不加掩饰的赞美目光,而是为了宴会场一端那巨长一排的美食。
  据她远距离中距离近距离的目测扫瞄,虽然多是冷餐,但有不少的肉类与海鲜,还有精致的蛋糕小点,这些都是她近期严重缺乏的摄取物。她强压着内心的波涛澎湃,努力保持着表面的蛋腚,以优雅迷人的姿态穿过大厅到露台,再从露台绕到冷餐区。借着人群的遮挡,她远远地看了眼单衍修,见他依然站在人群中谈笑风生。她握紧了拳头,时间不多,抓紧揩油!
  目标太大的,不能动。吃起来麻烦的,不能动。味道太浓的,不能动。在短短几秒内,她已经瞅准了目标并迅速出击。
  两个金枪鱼沙拉蛋白塔和三盏泰汁鲜虾杯下肚,大脑里就像是什么开关被按中了一样,她莫名地亢奋起来,也顾不得先前考虑的什么能动什么不能动,看到顺眼的就抄上两口。什么密瓜火腿,什么奶酪鸡肉卷,什么熏鸭脯拌果仁,她吃得越发兴起,脸泛红光。
  果然还是海鲜什么的最有爱,肉类什么的最给力了!
  啃完一根栗子蛋卷,她舔着的指,目光落到桌子中间段那只肥嫩的火鸡身上。一般来说,这么一只整火鸡出现在这么个商务宴会的场多是起装饰装点的作用,几乎不会有人去吃。而火鸡肉她也尝过,柴且硬,要说十分美味倒不算。只是她最近缺少油水的厉害,这么一只有视觉冲击力的火鸡的突然出现,怎么能不震撼到她孱弱的心灵和受伤的胃口?
  烤得这么漂亮,不吃对不起人民群众!
  她慢慢挪着步子,不着痕迹地靠近靠近再靠近。在距离火鸡半米的时候,她不忘警觉地抬头环视四周。危险人物依然处于全场关注的中心地带,依然与人谈笑风生。她松了口气,再接再励地接近那只肥鸡。哦,好肥的鸡腿,还油亮油亮的!如果可以带回家的话……她目测着那腿的长宽高厚之后,猛地捏紧了手袋。
  有希望偷渡回去——一腿!
  趁着餐台边上的侍者不注意,她速度用餐盘边上配的银质餐刀切割下觊觎已久的火鸡腿。
  好沉的一腿!
  她喜不自胜地抽出餐巾正欲包裹起来塞到手袋里,冷不防裙子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脚下一滑。她反应迅速地按住餐桌的边沿这才没让自己摔倒,只是这么一动静,银质的餐刀从桌布的皱褶处滑落到地上,叮当作响,引得关注目光甚多。
  地上,一只白乎乎的小狗正有滋有味地在她脚边啃着那支巨肥的鸡腿,咂咂有声。原来是这只小东西……
  方才站在一旁装死的服务生此时冲了上来,表情关切地问道,“您还好吧,您没事吧,需要扶您去沙发上坐一下么?”
  “没事没事,我没事的,”她见小白狗受了惊似地往餐桌底下钻,还不忘拖着鸡腿一齐走,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还是先把这小东西带出去吧,吓坏它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沉声问道。
  她收起笑容,眼角掠过少了一腿的火鸡,极淡定地回复,“没有什么,我看这只狗饿了,我就切了只鸡腿给它。”
  他看看地上那只被抱走不忘叼着鸡腿的小狗崽,巨大的鸡腿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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