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想想有什么想吃的?能够下咽的东西?”桑桑叹了口气,凑过来问。
“有,”我绝望的说,“我想吃五道口多乐之日的水果冰,D。Q加了奥利奥的草莓冰,你去中关村时顺便帮我带一份?”
桑桑瞪我一眼,我马上做了个我已经够惨了的表情,她耸肩道:“再这样下去,你们家四爷怕是给你弄出刨冰机也再所不惜。”
“给点柔情好不好?”我可怜兮兮的看着桑桑。她也拿了个垫子躺在我身旁,握住我手道:“你还缺柔情?四爷天天怎么对你呢?”
“主子,那拉福晋打发人来,问她昨儿拿过来的山楂糕您用了没有?”湘儿掀帘进来回话。我听到山楂糕三个字,马上想起那甜腻腻的感觉,一阵反胃,却还是答道:“你去说,那糕还是能少用些,谢谢福晋赏赐。”湘儿行礼而出,我发现桑桑侧头看着我出神,我推她一把,她皱眉问:“你真吃的下?”
“吃不下。”我转过头去,她便也不再言语。
雍王府中刚办完丧事我便传出有孕,各人都自各怀心事,只见我均是笑脸相迎。各房陆续送来贺礼,那拉福晋也时有赏赐。四阿哥只让我在房中静养,可那些我以前能躲就躲的应酬,现在若有体力,大概会是强撑着去。
“桑桑宝贝儿,”我轻声道,“有了孩子,真的有些不同。我的孩子以后要在这里长大,我是不是不能那么任性了?”
“孩子……”桑桑喃喃道,“我都替你怕。”
“十三要是愿意,你在这里陪我住上几日?”我笑转话题。
“轮的到他不愿意么?”桑桑哼了一声,脸上一红。
我鄙视了她一眼,什么时候她才习惯已经嫁人的事实呢?
桑桑这一住,却是一直住到了正月过才走。看着十三每次来无奈的眼神,我倒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想好歹也是我认识这个女人在先吧?理他的。
过了正月,我的反应方才好了些,每日里好歹能吃些水煮蔬菜,不用像之前那样只吃了吐吐了再吃。德妃倒是常遣人来问,补品也是一堆堆的送进来,想是四阿哥子嗣实为艰难,她也颇为关注。于是身子稍有些力气,我便和四阿哥说进宫谢恩,四阿哥也不甚反对,只让我等他下朝后一起过去。
“主子,您小心着走。”小凡在一旁扶我,我抽了手出来笑道,“何至于此?倒是连个台阶也上不去?”
“您若稍出了些差错,我们可不敢看四爷那么冷的脸。”小凡吐吐舌头,我向前望望,却是到了长春宫前。
遥遥望见小桂子等在那里,见我过来小跑着迎过来打了千,“衡福晋,爷有事要耽搁一会,让您先进去不用等他,他过会就来。”
我点头带着小凡往前走,径直到了德妃惯常住的西院,却见德妃身边的崔嬷嬷赔笑迎出道,“衡福晋来的可真是不巧,娘娘昨儿得了个梦,现在正在后面佛堂给四爷十四爷祈福呢,您怕是要到偏厅稍侯了。”
“有劳嬷嬷。”我笑答,跟在她身后进屋,屋内热气骤然间冲的我一哆嗦。崔嬷嬷引着我进去,替我掀帘,回头笑道:“今儿真是赶巧,十四爷也挑了这时候来,也在屋内侯着呢。”
我脚步稍一迟疑,还是迈进屋去,心中微微一紧,已是瞟到十四坐着喝茶的身影。
微微一叹,却想不到再见是这样场面。
相互行礼、入座、寒暄。十四嘴边带着丝微笑,冷漠而疏远,我虽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想来也是客套而恰到好处。
“多日未见,十四爷最近可好?”微有些沉默,我犹豫半晌问道。
“好。”他只淡淡说了一个字,目光向我脸上扫来。我心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另外一双眸子,曾在我梦中出现过千百次,其中的情意伴我度过多少漫漫长夜。
小丫头送茶上来,我接了拿在手里,抬眼望向十四,发现他眉宇间多了些我陌生的东西,却是愈发英气。我张嘴想点说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不由下意识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哪知那茶到了嘴里有股隐隐的腥味,让我只是一阵恶心,想强忍下去,却一下子全部呕了出来。
小凡上来帮我拍背,我喘了几口气平了呼吸,向十四道:“多有失礼,十四爷见谅。”
“忘了跟嫂子和四哥说一声,恭喜。”十四微笑说,眼光平平的飘来,没有焦距。
“四爷,您快屋里坐,十四爷和衡福晋正在屋内候着呢。”外面小丫头的声音脆生生传来,我转头望去,正看见四阿哥迈进屋里来。
笑了一下,站起身来。
“好孩子,倒让你们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德妃望着我们三个笑道。四阿哥和十四忙推说不敢,而我站在四阿哥身旁微笑。
“好了,都坐。”德妃指了指炕上,又冲我说,“衡儿,你过来和我坐,这里暖和。”我福了福身子走过去,规规矩矩坐在德妃身边。她笑望了我一眼,和四阿哥道:“老四,你这回可要好好疼媳妇了。”
“儿子知道。”四阿哥点头答道。
“老十四,发什么愣?昨儿你提的荷叶糕,额娘叫人备了,快尝尝有没有你说的好。”德妃摆了下手,就有丫头婆子进来摆了几碟点心进来。
十四谢了德妃,拿起一块轻咬了一口赞道:“还是额娘的这个好!”德妃笑眯眯的看着他,复又和四阿哥说:“老四,你也尝尝。”
德妃今日情绪极佳,又絮絮问了些兄弟俩的饮食起居,细细叮嘱了我一番。快到午时又要留饭,十四和四阿哥却不约而同的说下午要出城办事,这方才罢了,我们三个谢了恩一同出去。
“算来我们兄弟也很久没有单独一聚了。”四阿哥边走边和十四说道。
“四哥最近忙得紧,不然我倒是有心叨扰。”十四哈哈一笑。
“十四弟何日有空?我自当恭候。”四阿哥笑问。
我跟在他们身后,听这两兄弟有说有笑,头却晕的很。这段日子没有好好吃过什么东西,整日躺着,算来这还是第一次出门。刚才神经绷着坐了小半日,这会站起来只觉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主子,您不舒服?”小凡突然上前一步小声问。
“没事。”我冲她摇摇头,却发现前面两个人都已停下脚步。四阿哥走过来柔声问我:“哪里不舒服?”
“身子有些乏而已,”我轻声回道,“没大碍。”“早晨来时没吃东西?”他伸手拍拍我的脸。
“起来晚了……”我嗫喏道。余光瞟到十四,他正微笑着看我们。
四阿哥没说什么,转过头去和十四继续刚才的话题。一阵冷风吹来,让我浑身一廪。曾几何时,他看向我的目光也开始带上面具。
不是衡儿,是嫂子。没有肆无忌惮的目光,有的只是恰如其分的礼貌和矜持。如今再美的雨中邂逅,也定不会让十四爷冒冒失失的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小丫头一语定情。如今的我呢?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小腹。
那时候,他年少,我任性。可再回首时,竟真好似已是百年身。
恍惚间仿佛过了很久,我们终是走到了宫门口。我和四阿哥与十四道别,望着一旁静候着的马车,我不禁回想起德妃寿筵那晚情景。
曾那样绝望的随四阿哥走上马车,以为永无相见之日,却怎么也想不到再见会如今日。小凡扶着我走上马车,一时间被尘封在心底的许许多多断续的画面一齐涌上心头,冲的我无法呼吸,近乎本能的回头望了一眼——十四直直站在那里,也正望向我。这样的相望,以前是无奈的甜蜜,如今只是惆怅和嘲讽。
小凡已打起帘子,我低头走进马车。四阿哥伸手拉了我一把,我坐在他身边。
怎么能忘记,只是不想回忆。若我能够活到白发苍苍那日,也许会在冬日的午后坐在火炉旁想念那曾经的少年对我纯粹的笑容,只是不是现在。现在我还有我的生活要过,那些事情已经彻底过去,并再不会回来。
车轮滚滚,车里却是一片寂静,静得我好像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那沉默愈压愈重,让我有些不自在。
在脑海里找了多个话题,想要开口,马车却刚巧颠了一下,我控制不住的往一旁晃去,四阿哥伸臂紧紧抱住我,让我正好撞在他怀里。
“我今日要怎么做,四爷才不会生气?”我躺在他怀里没有动,轻声问。
“怎么做都一样。”他哼了一声。
我凑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腰,往他怀里又蹭了蹭,抬头道:“生气就生气吧,你最大,你想怎样便怎样。”
想我当初对着他说喜欢十四,他是何感觉呢?总之即使到了今日也不可能不在乎。就如同我今日还是在意他的妻子儿女们,难以释怀。只是我们都是一样选择吧,既然无法改变,何必纠缠于此?我喜欢过了,他也必然会有那许多女人。
“难得出来一次,想去哪里?”沉默半晌,四阿哥开口问。我不禁一笑,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感受到他暖暖的体温,突然间困意袭来,浑身酸软,于是摇头道:“这次不算,下次补上。”我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我累了,想回家了。”
四阿哥没有回话,我不禁看他:“四爷?”
“偏你要叫四爷。”他低头斜了我一眼。我想了一想,称呼问题倒是困扰我很久,叫爷?感觉特别扭,好像差辈;向桑桑叫老十三一样叫老四?{炫书手机电子书网再借我个胆子吧……亲爱的?不成。
“相公?”我冒出来一句,四阿哥瞪我一眼,我换一个,“老公?”他皱眉道:“什么?”我吐吐舌头,他摇了摇头:“算了,叫四爷吧,比这些稀奇古怪的强。”
“胤禛。”我轻声唤道。他微微一愣,继而笑说:“我们回家。”
老公,我突然开始期待,我们的孩子会是怎样。
“衡儿,别在这里睡。”迷糊间我听到有人唤我,努力睁开眼睛,原来是四阿哥,不由得又闭上眼。“快起来。”他边说边摇了摇我,我不情愿的抬起身子,才发现自己趴在炕桌上就睡着了。
自从有了孩子,就变得分外贪睡,时常看着看着书眼皮就不知何时粘在一起。今儿下午自己在屋里临了会帖子,怎么就直接趴着睡了?我揉了揉眼睛,搓手道:“怎么这么冷?”
四阿哥拉过我手,看了看屋内,皱眉说:“去里屋睡,那里暖和。”我看了看炉子,原来不知不觉间灭了。我刚要说话,四阿哥却扳着脸走了出去。
“主子,奴才该死!”正纳闷,一个小丫头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点好炉子,跪下给我磕头。我让她快起来,快步走到外间,只见在外面伺候的丫环婆子跪了一地,四阿哥背手而站,正冷声问道:“该怎么罚?你们自己说吧。”
“是我不让人进去的,想自己呆一会,哪里知道睡着了呢?”我忙走到他身旁笑说,“别怪她们了。”
“当值的两个自己去管家那里讨打,其余的扣两月月钱。记住,没下次。”四阿哥看了我一眼,“谢衡福晋求情吧。”
地上的丫头婆子全部战战兢兢的给我磕了头,口中称谢,然后无声的退出去。我浑身不自在,走到四阿哥身旁问:“你这么罚,万一有人心里忌恨我,使个绊子下个药可怎么办?明明是我不对。”
“我到想看看谁敢。”四阿哥淡淡道。“你不喜欢有人在一旁看着你,那些奴才从今往后自有法在屋外让炉子不灭,哪里就让你这么睡着没人管?”
我不语,今儿这事传出去,让我仿佛听见明天府里传的话——爷真是宠衡福晋啊,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不能出一点差错。
“还睡不睡?”四阿哥过来揽住我,柔声问。我抬头看他,这哪里还睡得着?四阿哥却轻笑道:“衡福晋,恃宠而骄吧。”
我撇了撇嘴,心中盘算着让湘儿晚上记得拿钱补给那些丫头婆子们,刚想求情免了那两个丫头的打,却见湘儿掀帘而入,有些心有余悸的看了四阿哥一眼,战战兢兢道:“回四爷,回主子,毓庆宫的喜良媛在外面恭候。”
“引她去前面花厅,说烦请稍候,我马上过去。”我看了四阿哥一眼说道。湘儿行礼而去,我冲四阿哥吐下舌头:“四爷在这里等我,收完礼就回。”
雍亲王子嗣不旺,受宠的侧福晋传出有孕,自是各府都有贺礼表示,妯娌间平日里关系好的,少不了亲自来道贺。只不知太子宫里今儿来的又是哪位喜良媛,我边走边向想,在厅外伺候的丫头替我掀开帘子,我抬脚迈进屋里,屋内一位盛装贵妇款款站起身来,我看清她面貌,倒是一愣,菊喜?
“衡福晋吉祥。”菊喜向我淡淡一笑,娉娉婷婷的施礼。
我笑着还礼让座,在她对面坐下,侧头看她,只觉这她这张脸既陌生又熟悉。以前桑桑在宫里时,也曾见过几面,那时因桑桑说她是太子安在身边的人,我对她印象极深。今日她盛装华服,自是和当丫头时不同,只那神情气色,却让我有说不出的感觉。仿佛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高贵圣洁让人不敢亵渎,好像她对你说的每句话乃至每一个笑都是极大的恩赐,可这份冷傲高贵加在她的脸上,总有些不太协调的地方。
“菊喜奉太子妃之命向衡福晋道贺,太子妃略备薄礼,请衡福晋随我过目。”菊喜微微抿了口茶,朗声说道。旁边有小太监双手奉上礼单,我跪下谢恩,菊喜在一旁等我行了大礼后,指着礼物一一介绍。
“衡福晋若无其他事情,菊喜就先告辞。”程式化的对话后,她多一句寒暄都没有,直接说道。我也不留她,引她出门,她身旁的小丫头扶着她过了门槛,我刚要道别,却见她停住脚步,低头问:“芷洛格格最近可好?”
“劳烦喜良媛惦念,她一切都好。”她刚才只字不提桑桑,好像和我初次相见一样,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甚觉奇怪,随口答道。
“不错,我是日日惦念她,芷洛格格的恩情菊喜一辈子不敢忘!”菊喜猛地抬头,提高声音说道,刚才脸上的淡然一扫而光,眼里闪烁着疯狂而扭曲的光,看得我不由得浑身一颤,一股凉意本能的直冲头顶。
“但现在的菊喜不比从前,怕是不大方便去和芷洛格格叙旧了,还请衡福晋代为问候。”我正不知如何答话,却听菊喜又接着说,声音清冷,脸上瞬间又换上了刚才仿佛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神色。
我看着她,甚至有些怀疑刚才那凄厉的声音是不是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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