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狠的资金循环……听说他还让人留下周式替他打工,为自己还债……
这寥寥几句就衍生出多少财富。
沈宁经历两世,早已对金钱看得极淡。她感兴趣的只是纪聿衡的行为,“你当初为什么会资助周式?”这样私人的行为不像是纪聿衡的作风。她觉得他会通过慈善机构捐钱给需要帮助的人,但不会这样单独对一人进行资助。
纪聿衡勾了勾唇,“我资助的不止他一个,我每年会资助个三五人,加起来应该有两三百人了。”
“哦?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兴致?”
“与其说是兴致,不如说是实验,”纪聿衡把玩着她的手,慢慢道,“我资助的人,都是年轻有奋斗目标的人。我给了他们欠缺的资金,一直让人注意他们的动向。直至今年,大概有一半的人成功了,另一半的人因各种原因一败涂地,这里面有人拿着这笔钱跑到赌场里去,一夜之间又输了精光,还有人拿它去打进上流圈子傍了大款。”
沈宁安静地听着。
“而这一半成功的人里面,只有十个人还记得还钱给我,这其中又惟有一个,是真正感激我,没有任何目的,只单纯地想还钱给我,并且表达感谢。另外九个,都是已自鸣不凡,看中了我的身份想跟我攀交情。其余的人,恐怕已被成功冲昏了头脑忘了往事,又或者认为我不在乎那点钱,就从来没有想办法联系过我。”
“……我很失望,这些人分布各行各业,政客律师医生导演商人,什么都有,但你知道曾经怀抱梦想的他们,现在都只剩下什么吗?”
沈宁点了点头。
“是的,钱,他们眼里只剩下了金钱。好像曾经立志在政坛有所作为,在医院救死扶伤攻克绝症到头来为的只是为了它,又或者,他们在奋斗的道路上,不知不觉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着越走越歪,到了最后,就被完全同化。”
腐蚀人心的魔力。
沈宁垂眸轻叹一声。
“如果身在大景,即便是一饭之恩就能令人永世不忘,三代感恩。我这样的作为,恐怕早已成了流芳百世的大善人,报恩的恐怕要踏破门槛,子孙几代都能享受我的福荫。”
“嗯。”这时代的变迁社会的发展,有什么在飞速成长,有什么却在急剧消亡,“钱应当只是人生的附属品,如何生存才是目的,好像他们都忘了。”情怀、道德、梦想、感情……他们都在忘记。
“我这些年暗中投资教育与教育实验的人力物力财力都非常大,但终究收效甚微。看来,这不是一己之力或是一个国家之力,就能解决的问题。”
沈宁抱了抱他以示安慰,“总会变的。”
纪聿衡搂着她,沉默片刻,又轻笑着道:“我说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忧国忧民,原来上辈子是做皇帝的。”
沈宁扑哧一声也笑了,“你说你下辈子要做个富贵闲人,倒也做到了嘛。”她顿了顿,“你哪来的这些钱?靠你爸爸的给你的股份应该远远不够吧?”
纪聿衡轻蔑一哼,“钱这种东西,随随便便就能有。”
……他这绝对是在拉仇恨值呢。有人为这东西汲汲营营一辈子也得不到多少,他这不在乎的却唾手可得。
“我们一起努力吧!我决定了,我也要工作,而且我要赚有钱人的钱,并把这些钱都拿去捐助需要帮助的人。”
纪聿衡挑了挑眉。
沈宁继续说道:“然后,咱们再把咱们的孩子教育好,让他能够清楚看清自己的人生,然后再让他们再去教育他们的孩子,慢慢地,慢慢地,这个世界就一点一点改变啦。”
纪聿衡注视着她勾唇笑了,“他们?你打算生几个?”
“反正我还年轻,生个七八个。”沈宁豪爽地道,好像打算把上辈子不能生的全生回来。
纪聿衡大笑不已,而后带着笑封住了她的红唇。
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他们下了火车却下起了暴雨,幸而早有人等候在外接了他们,这人是一个大胡子的法国男人,名叫洛奇,他叫纪聿衡为老板。
他开来的吉普车载着两人穿过山村往更深处行驶,到了山脚下,洛奇下车打着伞打开了篱笆网,沈宁透过车窗,隐隐在雨中看见网上用英文和法文写着“私人领地,请勿擅闯”。
“这里是谁的?”
“我的。”纪聿衡轻描淡写道。
“这一座山?”
“嗯,连前面一座,”他顿一顿,“这里比较偏远,所以也没花多少钱。”
“哦……”沈宁愈发好奇了,不知道他这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洛奇回来再次开着车进了山,里面有一条大道直通山顶,沈宁左右远眺,发现了长长的葡萄园区,“你在这儿做酒庄?”
“这里的土壤并不是很好,很难做出好酒。”
“那你为什么要做?”
“反正人工多数是前头的村民,方便,这里头也有点人气。”
开了大概半个小时,就快到山顶了,雨已经停了,洛奇用带着口音的中文说道:“老板,雨虽然停了,但天气好像还是有点阴暗,是不是推迟到明天?”
纪聿衡应了一声,“今天晚上再让人做一次检查。”
“是的,老板。”
到了酒庄,有很多人等候着他们的到来,看得出来纪聿衡颇受他们欢迎,有个头戴蓝巾的老太婆甚至送了一筐马铃薯给他。并且他们对他带来的她表示了极大的热情,一个劲地用法语向她表示欢迎。
折腾了一阵子就入了夜,村民兼员工们在野外升起了篝火,邀请纪聿衡与沈宁一齐唱歌跳舞,喝他们酿出的美酒。
直到夜深,洛奇才用一辆巴士将他们送回村里。
沈宁洗了澡,稀奇地将壁火燃了起来,玩了一会又嫌太热将它灭了,纪聿衡出来正见这一幕,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夜两人依旧十分“纯洁”地入睡,纯洁到沈宁都不敢想象。
第二天一大早,沈宁就醒了,但纪聿衡居然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奇怪地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出门,找了一圈发现他与一些人站在山庄旁边的仓库门前。
“老公。”她一边叫着一边走上前。
纪聿衡回过头来,招招手让她过来。
她走到他跟前,顺势往里一看,这才发现里面停着一架蓝色的轻型飞机。
☆、第二十一章
“啊。”沈宁一眼望去,才发现仓库两边开的,后头好像是个小型飞机跑道。
“教我开飞机。”她立刻搂着他的腰笑得十分灿烂。
“没问题,”纪聿衡一口应下,“先带你熟悉熟悉环境。”
沈宁欢呼一声。
纪聿衡与洛奇说了两句,领着她上了飞机。沈宁乖乖坐上只有两座的副驾,戴上墨镜和耳机。
纪聿衡坐上驾驶舱,又用法语跟另一个男人对话几句,而后关了窗,熟练地发动了飞机。
沈宁发现好像才出仓库,这飞机就飞了起来,跑道完全没有派上用场。这原来还是一架短距起降的。她挑了挑眉。
纪聿衡带着她翱翔在欧洲山野的天际,一望无际的天空与巍峨壮阔的山峰冰川,让人忘记一切烦恼与忧愁,惟有心旷神怡。
太阳开始露出金灿的光芒,纪聿衡让她扶好,流利地玩了几个花式,引来她阵阵兴奋的叫声。
许久后,纪聿衡转了航向,沈宁依依不舍地道:“要回去了吗?”
“再去一个地方。”纪聿衡看着屏幕上的坐标,认真地确定方向。
沈宁偏头望向机窗外面,见纪聿衡直直朝着他买下的另一座山峰飞去,那山较之前一座山更为险峻,令人胆颤心惊。攀登者大抵只能爬到半山腰,便再无法前行了。
沈宁不知道他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忽而发现他竟开始放慢速度,似乎打算降落在不远的山眉处一块不大的草地上。
她没学过开飞机也知道这种差不多垂直起降的飞机稳稳停在这种地方也颇为不易,于是她只安静地看着他操作机器。
经过一阵小小的波动,飞机安稳降落,纪聿衡拿下耳机,“走吧,我们到了。”
沈宁跳下飞机,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似是清草夹杂着雪花的味道。她环视四周,看得出来人迹罕至,但前面的树却是呈现一种扭曲的造型生长着。
纪聿衡走过来,“我几年前玩飞机的时候出了故障,不得已迫降在这儿,把这些树都给撞歪了。”
寥寥几句却是险象丛生,恐怕他运气差一点,他们就没有今日的相见了。
“这里有什么宝贝?”他大费周章买下这儿,恐怕就是为的即将展示给她的东西。
“过来。”纪聿衡伸出手,沈宁与之相握。
两人十指紧扣地向丛林里走去,一路并不多话,纪聿衡注意着不让沈宁缠上树上的蜘蛛网,沈宁则看着地下是否有游动的毒蛇。
约莫走了十多分钟,他们穿出了丛林,沈宁抬眼,发现自己处在峡谷的边缘,山面就像被利刃切成了两半,与仿佛同胞兄弟的另一座石山遥遥相对。她近距离地仰望着直入云霄的雄伟山峦,深刻地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漂亮吗?”纪聿衡问道。
“嗯。”沈宁点点头。
“你看那儿。”纪聿衡搂着她,指指左边。
沈宁依言望去,顿时瞪大了双眼,那个在苍天大树的遮盖下的巨大黑色洞口是……“天坑!”这里居然有个天坑!
她看向纪聿衡,他了然笑笑,与她一齐走了过去。越走近,沈宁的心跳就越发加剧,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好似这无法解释的天坑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跟前,更加觉得这个奇圆无比的坑洞十分巨大,恐怕二十个人伸手围成一圈也不能将它围住,可长在峡谷缘的大树却如同它的骑士一般恰如其分地遮盖了它,导致从未有人在天空上发现过它。
沈宁趴在边缘向洞中探望,树叶缝中漏出的条条阳光照射进来,令洞壁旁的苔藓闪闪发光,不知从哪里冒出的薄雾如将洞内覆了一层轻纱,美丽得如仙境一般,然而再深望下去,却渐渐是连阳光也射不进去的黑暗,深不见底得如同黑洞能吸光一切,它又仿佛是地狱的入口,无声地咆哮叫嚣着。
“老天……”沈宁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此时此刻惟有对世界的惊叹与对宇宙的敬畏。
纪聿衡坐在她的身边按着她的腰,眼睛也盯着洞内,缓缓说道:“我去过很多地方,没有一处能比得上我最初看到它的震撼,我觉得它美到了极致。”
与其说美,不如说是一种超乎这世间的存在。沈宁在心中想到。
“你就是为了它,才把这儿买了下来?”她轻轻问道,好似怕惊动了洞穴。
“嗯,我发现了它后,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不久后我就找了个借口,将这里买了下来,”纪聿衡道,“我曾经想过,这个地方,只有我一人踏进。”这是他理想的禁区,除了他与世界,没有别人。
沈宁偏头看向他,唇角微勾,“可是你带我来了。”
“是啊,所以,”他与她深深对视,“嫁给我好吗?”
沈宁微笑僵在唇边,半晌她才傻傻道:“你在说什么?”
纪聿衡轻笑一声,“我在向你求婚。”
沈宁还没缓过神来,慢慢起身跪坐起来,“你再说一遍?”他在向她求婚?在这宇宙级的地方来这宇宙级的话题跳跃真的好么?
纪聿衡笑容不去,自口袋里摸出一个绒布的暗红小盒子,撑着地变成了单膝跪地姿势,他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枚钻戒,“沈宁,嫁给我好吗?”
沈宁愣愣地眨了眨眼,看了看戒指又看了看他,“你这么千里迢迢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向我求婚?”他难道不知道,他在哪里求婚她都会欣然接受的。
“对,我带你来我从不让人踏入的领地,就是为了在这只属于我们的地方向你求婚,”纪聿衡缓缓执起她的手轻吻了一吻,“上辈子,太过委屈你了。”他什么也没能给她,只是威胁着她,让她安安静静地进宫作了妃子。
沈宁的鼻子一酸。
“现在想来,才明白你那时有多委屈。没有凤冠霞帔,没有迎亲队伍,你只是被我强逼着进宫作妾,”纪聿衡轻叹一声,“你进宫的那天,我非常开心,甚至想到宫门去迎接你,但又碍于身份,还是没有去……那天我去了就好了,也好歹能让你少受点委屈。”
沈宁咬着下唇,掉落了一颗泪珠。
“这辈子,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纪聿衡低头深深吻了吻她的无名指,“所以,嫁给我吧。”
沈宁嘴唇轻颤,张了张嘴,却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不嫁。”
纪聿衡猛地抓紧了她的手,像是怕她马上跑了似的,“你说什么?”
“我说不嫁。”
纪聿衡急了,“为什么不嫁?”
沈宁抿着唇,泪光滢滢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他眉头一皱,粗声道:“嫁不嫁?”
沈宁拒绝似的扬了下巴。
纪聿衡着实从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回答,他无奈地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跟哄小孩似的哄道:“乖宁宝,别玩了,你瞧这戒指多好看,答应了我就给你戴上。”
沈宁吸吸鼻子,指着钻戒道:“我要这戒指,但我不嫁。”
纪聿衡的浓眉几乎拧到了一处,大脑迅速回想了一遍,忽然觉得自己傻得掉渣,这种场合他说些高兴的话题,还提起她的伤心事来,她能答应才有鬼了!活了两世都没有向人求婚的经验,他自觉自己的太过失败,竟懊恼地抓了抓脑袋。
沈宁因他这举动再绷不住了,她破涕为笑,反握了他的手一下,“傻子,让你以前欺负我。”
纪聿衡略显呆滞地抬起眼看她。
“我嫁!”沈宁注视着他大声笑道,“我嫁给你!”
她的声音如同天籁般撞进他的心头,纪聿衡这才发现自己被她耍了,暗自大大松了口气。
会放松下来,就说明刚刚紧张了!
“你这磨人的玩意儿!”纪聿衡一把拉过她,粗声粗气地骂了一句,继而凶狠地封住了她的笑唇。
被封了嘴,沈宁还是发出了开心的笑声。
二人热吻缠绵,忽而一声长鸣,一只洁白的鸟儿自天坑中飞了出来。
沈宁吓了一跳,稍稍分开看向那飞向天际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