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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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雨-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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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学校的领导,自己的老师被人冤枉了,不去据理力争,却总是想明哲保身,把老师置于何地,这还让他们以后怎么工作?”

“官场上这样的事情多了,往往一不小心就成了别人的替罪羊。”杜长仑倒是见怪不怪。

他那副无动于衷的状态彻底惹火了季欣然,“杜长仑,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们这是学校,不是你们那个污秽的官场,如果连这点公平都不能保证,还怎么要求老师去教书育人?”

末了,又恨恨地加了一句,“怪不得你总是那副冷心冷面的样子,你们那个地方若是出来个热心肠倒是奇事了?”

“就事论事而已,你那么激动干嘛?”杜长仑蹙蹙眉头。

季欣然起身气呼呼地去了卧室。

31

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给刘琳的影响如此之大。

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她下了晚自习刚回宿舍,刘琳就过来了。

尽管灯光不是很亮,但季欣然还是注意到她的眼睛是红的。

“刘琳,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刘琳“哇”地一声哭了,“欣然,……欣然,……”

季欣然吓了一跳,连声问:“怎么啦?你别哭,慢慢说。”

哭了半天,刘琳才平静下来,“我和宋建军分手了。”

“啊?”这下轮到季欣然说不出话了。

“你们闹矛盾了?”恋人之间吵嘴了,闹着分手也是常有的事情。

“没有,是我提出的分手,我要和别人结婚了。”每句话都像扔了一个重型炸弹。

“刘琳,你疯了?”他们俩,大学两年,工作四年,要不是因为房子早就结婚了。

“欣然,我清醒得很。是,我们俩一路走到今天,很不容易。……可是,现实生活不是光靠感情的,我们的事情,我家里刚开始根本不同意,我爸有尿毒症,每周要做三次透析,我弟弟还上学,农村人能有多少收入,我妈一直希望我找个条件好点的,可以帮帮家里,但我一直坚持,她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季欣然没想到一向乐观的刘琳心里居然藏了这么多的事。

“可是,我不能太自私,家里为了我爸的病已经欠了很多债,我弟弟马上又要上大学了……难道我为了自己的感情就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辍学,还有爸爸的病,没有钱很难维持……”

“本来这些我都还可以抗着,可是,前些日子又发生了那件事情,要不是你,这件事情还不知会弄成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让我明白了很多,这个社会没有钱没有背景,真是很难。宋建军是正直善良,可是在那样的时候,有用吗?……”

“既然总要有对不起的人,那我就只好对不起宋建军了……”刘琳的声音空洞而飘忽,让季欣然想起了《荆棘鸟》里神父的声音……

刘琳要嫁是一家食品冷藏厂老板的儿子。她的姑父在这家食品厂做会计,那人在她姑父那里见过刘琳后,对她很有意思,她姑父也多次在她面前提过,说人家家里条件如何如何好,她嫁过去就等着享福了,她的父母对那个人也挺满意的,刘琳当然不会答应,但那人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还主动借钱帮她父亲治病。前不久她姑父到她家里又提起了这件事情,而刘琳因为被停课的事情已经有些心灰意冷,加上她父亲的病又重了,就答应了。

“他没怎么上过学,高中都没读完……人还算不错,我们可能很快就会结婚……”好像她嘴里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季欣然没有最后会是这个结局。他们俩一路走来,大约也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们的爱情会被现实分解得支离破碎,就像当初她和米乔阳,只觉得有了爱情就拥有了一切,未来就在眼前,却没发现前面还隔着厚厚的玻璃,而这层玻璃就会让他们头破血流……

刘琳很快就调离了环阳二中,去了环阳市条件最好的实验中学。

她走的那天,几个要好的老师给她饯行,席间大家话很少,都喝了很多酒,欣然只记得刘琳满脸的泪。

回家后,她一遍遍地喃喃自语:“爱情是什么?……什么是爱情?……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爱情,最廉价的就是它,一旦需要选择,第一个被抛弃的就是它。……它其实什么都不是,有它是生活,没它也是生活……”

杜长仑望着她,只觉得心里越来越凉……

刘琳结婚的那天,宋建军在宿舍里喝了一天的酒,门口全是摔碎的酒瓶子。第二天他就办了辞职手续,去了南方。

学校里议论纷纷,不外是指责刘琳贪图钱财抛弃男友……季欣然想宋建军未必会恨刘琳,刘琳那天说“既然总要有对不起的人,我只好对不起他了……”,其实她对不起的还有她自己。

32

季建东生日,恰好是个周末。

宁冰提前几天就打过电话来,季欣然知道妈妈是怕自己忘了,毕竟是他们结婚后的爸爸过的第一个生日,要是忘了,怎么也说不过去。其实,她早就在手机的备忘录里记好了。

“你爸爸喜欢什么?”杜长仑边看手里的文件边问。

“钱”,季欣然半趟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蔡志忠的漫画《宋词说》。从那次因为乱丢东西吵架后,彼此都做了些让步。季欣然还是没有养成到书房去看书的习惯,但是她看完后会记得把书送回书房,当然偶尔也有忘了的时候,但那书很快就会在书架上看到。

“和你说正经的,他过生日,我们总要送点什么吧?”

季欣然合上书,坐了起来,“我是实话实说,他最喜欢的当然是钱,只有挣钱才会让他高兴。至于送什么?他好像也不缺什么,我们不送也无妨。”最初的时候,她还买礼物回去,后来季建东的生日宴基本上都成了小规模的商业聚会了,她有时候干脆就借口学校不好请假,打个电话过去了事。

“那不一样,你自己可以什么不买,可是我们结婚了,最起码的人情礼节总要讲的。”

“那你随便挑点什么吧。”

直到去的路上,她才想起这件事,“你买了什么?”

“让人帮着写了副字”,杜长仑指指车的后座。

“这个我倒给忘了,我爸挺喜欢附庸风雅的。”家里有很多本地知名人士的字画。

季建东从酒店请了个厨师过来帮忙,倒也不用她帮什么忙,这次倒一改他以前的风格,只是普通的家宴,请了公司的副总秦秉德。

“秦叔,怎么不带小容来啊?”秦秉德和他们一家都很熟, “她啊,要是有你一半乖,我就省心了。”小容是秦秉德的女儿,出了名的刁蛮任性。

季建东显然对杜长仑送的那副字非常满意,一个劲地说:“好字、好字。”

季欣然凑过去一看,原来是本省一位书法名家的作品,听说他的作品在国外很受欢迎,省内的高官要员出国都喜欢带他的作品,但他脾气古怪,字是很难求的。

季欣然觉得宁冰脸色似乎不太好,憔悴了许多。

“妈,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累?我还能累着,我是太闲了,你们有空多回来吃几顿饭,就好了。”

她结婚后回家的次数也不是很多,妈妈可能是太闷了,心里禁不住有些愧疚。

“妈,说了多少次了,你有空各地去走走,整天呆在家里,不闷才怪呢。”小区里有会所,各种娱乐设施健全,可惜宁冰和季欣然一样也不喜欢那样的地方。

“你爸那么忙,我自己出去有什么意思?再等几年吧,等我们都老了,也就有时间了。”

宁冰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问:“欣然,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我上周碰见你杨阿姨,她呀,已经当奶奶了,呵呵,小家伙真可爱。”

“妈,现在哪有刚结婚就要孩子的啊?”她自己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孩子,那应该是美满爱情和幸福婚姻的延续。可是,她的婚姻就像是一味速食的快餐,在这样的基础上要孩子,是要营养不良的。杜长仑没有和她谈论过这个话题,但他一直有做避孕措施,显然是不想要孩子的。

男人在吃饭时的话题也离不开金钱和政治。

德叔对杜长仑赞赏有加:“年纪轻轻就做了政府办副主任,前途不可限量啊。”

“既然要走仕途,就不能没有后台,我和你们刘副市长关系很铁的,回头让他多关照你……”季建东也发话了。

“爸,我们的事情你还是别管了。”没等杜长仑开口,季欣然就急了。

“哼,我还不是为你们好,靠你们自己,得熬到猴年马月才能出头。”

“好了,好了,饭桌上就别说工作的事了”宁冰忙打圆场。

回去的路上,杜长仑一直沉默着。

季欣然以为他还在在意季建东的那些话,“我爸就那个性格,凡事都自以为是惯了,你别往心里去?”

杜长仑似乎在想什么,好一阵没有做声。在一个路口等绿灯的时候,他突然又说:“有空劝劝你爸,官场险恶,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别和刘副市长走得太近了。”

“劝他?”季欣然有些好笑,“他什么时候能听进别人的话,我的事情不想让他管,他的事情我也不会过问。”

33

周末回家的时候,楼下有很多搬家公司的人,好像是住在他们楼上的小栾搬家。

晚上和杜长仑说起这件事情,“楼上的小栾两口子好像搬家了?”

“他们离婚了。”杜长仑的声音和说“吃饭了”一样。

“啊?”季欣然的嘴巴张开后就没闭上。

也难怪她这么吃惊,小栾两口子和他们岁数相仿,结婚的时间比他们早一些。平日里,小两口进出门都拉着手,傍晚常常能从窗子里看见他们俩在小区的花园里并肩散步,几乎成了他们小区的恩爱典范了。

这样的夫妻居然也离婚了?

她的情绪不可避免地受了影响,饭也没了胃口。

“怎么了,你?”杜长仑有些奇怪,刚才还好好地。

“婚姻是多么脆弱的东西……”她有些唏嘘。

杜长仑抬起头,“真是职业病,怎么什么事情都要归纳、总结、感慨一番?”

“这有什么不好的,以人为鉴,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其实她心里是有些后怕的,自己的婚姻,她没有太多的自信。

“季老师,有些事情是没有可比性的,比如婚姻,他们遇到的问题我们未必会遇到,我们的问题他们也未必有体会。”

其实她也知道他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但心里总是觉得有些疙疙瘩瘩的。

“好了,我告诉你他们是为什么离的婚?小栾的妻子和她们公司的老总好上了,她嫌小栾挣钱少、没前途,总之用她的话说就是‘过够了这种日子’……”杜长仑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但两人的事情闹得整个机关大院都沸沸扬扬的,他要不知道也难。

“不过,我们季老师蕙心兰质,所以我倒不担心会遇到这个问题。”他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季欣然。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嫌贫爱富?自大狂。”她忍不住奚落他。

“若是这样,当初你也就不必嫁给我了。”这次倒说得一本正经。

见她不作声,杜长仑起身拍拍她,“好了,别杞人忧天了,就是该有危机感,那也应该是我,是不是?别总是让别人的事情影响了你的情绪。”

他的一番开解让季欣然心情好了很多,但是对婚姻的那种不确定感却总是挥之不去。

一个人的时候她细细地梳理自己的心情,想来想去,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对别人的婚变如此敏感,潜意识里她是不希望自己的婚姻有任何的变化。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一阵茫然,她不喜欢自己对一个东西有很强的依赖感,全心全意地投入,一旦失去,那种如同撕裂的感觉,经历过一次,已经足够。

周三季欣然请了半天假,回了云海。

赵艺晓告诉她米乔阳病了,急性胃穿孔,在云海二院做了手术。

她走进病房时,米乔阳刚挂完点滴,睡着了。也就是几个月未见,他廋了很多,头发也长了,显得很憔悴。

“欣然,你来了?”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醒了。

“你能动吗?”见他要坐起来,她忙扶住他胳膊。

“嗨,没事了,医生还让我多活动活动呢,总是躺着,身上的肉都疼。”

“怎么就你自己在这儿;他们呢?”米乔阳在云海也没什么亲戚,听赵艺晓说都是几个同学和他们厂办的一些人在这照顾他。

“噢,我们厂办派了个小姑娘来,打完点滴,出去了。哎呀,她在这儿,嘴巴总是闲不着,我的耳膜都快破了。”他夸张地摸了下耳朵。

“你呀,有人陪你说说话还不领情。”她把保温桶拿出来,“我给你熬了点汤,饿了让他们给你热热。”

米乔阳打开保温桶,闻了闻,“好香”,突然他又笑了:“就是不知道暖壶里的开水够不够喝?”

“又耍贫,咸死你。”

这个是有典故的,上大学时有一次米乔阳感冒了,季欣然去他们宿舍看他,见他没胃口,就用电锅给他煮了点面条,结果盐放多了,米乔阳也不吭声,问他,还一个劲地说“好吃”,后来她自己尝了尝,才知道能咸死人,那天米乔阳喝光了宿舍里所有的开水。

米乔阳“呵呵”地笑了,气氛轻松了许多。

“听艺晓说好像你们那个新药的投产不太顺利?”他就是因为这个上了火。

“唉,那个进口生产线的项目审批压在市里总是批不下来,每次去问都是领导还没研究,真是官僚主义害死人……”米乔阳有些无可奈何。

两人正聊着,进来一个女孩子提着一大堆东西,“哎呀,米总,你醒了?你要的这些东西可真不好买,我跑了好几个地方才买齐。”

不用说季欣然也知道这肯定是他刚才说的那个小姑娘,其实比他们也少不了几岁,就是气质和神情看起来像个小孩子。

“哦,这是我们厂办的小胡,这是我……同学,季欣然。”米乔阳给她们介绍。

“你好,你好,你和我们米工是同学,那也是学生物工程的了?在那里工作啊?”这个姑娘果然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

“好了,小胡,你怎么总改不了那个查户口的习惯?”刚去药厂的时候没被她烦死。

小胡吐了下舌头,“又挨米工的批了。”

季欣然笑笑,倒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

从病房出来等电梯的时候,她居然碰到了杜长仑,他和一帮人从另一部电梯出来,显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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