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停下步子,他又喊了“敏华”,这一次是追上来,挡住她的去路。
他西装革履,原本高大好看,这样穿,更有一种美。苏婉儿站定,斜睨他一眼,问:“要兴师问罪?”
他没回答,只是说:“华宝,你不相信我。”他的语气低低的,带了哀伤。
苏婉儿的心一下子静,虽然还悬空着,但方才在电梯里的那种慌乱没有了,她看着他,很平静地说:“叶瑾之,这跟信任无关。这一遭,我必须走。”
叶瑾之眉头蹙起来,陷入一种思考。苏婉儿看到他的模样,淡淡一笑,对旁边全然愤怒的叶云嘉,说:“云嘉,走吧,我们回去。”
“敏华。”叶瑾之又喊一声。
苏婉儿不曾理会,因为转过身来背对着的叶瑾之的她再也笑不出来,只快步往车那边去,脚步都有些踉跄。
她拉开车门,这一次没坐副驾驶,而是坐到后面,将许仲霖赶到副驾驶去。
“云嘉,就麻烦你给我当司机了。”她调侃。可是即便笑着,语气似乎都荒凉。那声音落在自己的耳朵里,连自己都慎得慌。
“你还要回去?不趁机退婚?”叶云嘉没有回答,只是问了这一句。
“两位爷爷年事已高,叶家、陈家不能不要脸,今天宾客云集。”苏婉儿说,怎么觉得这理由合情合理,但却又不是这么回事呢。
“今天,理在你。”叶云嘉索性不开车,就坐在车里。
“既然今天理在我,那么,明天,后天,理也在我。”苏婉儿回答,不经意地看那边花圃,叶瑾之已经不在,大约是上楼安慰严清雅了吧。
苏婉儿想到可能的安慰,他会不会拥抱她,语气温柔地安慰,会不会为她擦药之类的?苏婉儿只是想了想,心里有一种生生的疼痛,像是刀慢慢划过皮肉,带起一片血肉模糊。原来,自己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强。
如果他不来接自己,自己会不会像预想中的那般高兴,那般淡然?苏婉儿闭上眼,觉得不能再想下去。
“夜长梦多,明天,后天,小乔,你——”叶云嘉语气愤然,听得出已经在竭力克制怒火。
一直冷眼旁观的许仲霖这会儿却是开口,说:“老七,你过来,让我开车。今天,退婚不退婚,她都必须先回陈家去。”
叶云嘉没有说话,狠狠地拉开车门,与许仲霖换了位置。
车缓缓启动,离开这高档的小区,离开都市繁华。苏婉儿疲累得很,转过脸看窗外,任由上午明净的日光洒在脸上,暖暖的,像是妈妈的怀抱,她像是蜷缩在温暖角落的蜗牛,暂时脆弱,什么都不去算计。
等快到陈家别墅时,她落了窗,窗外的风带了秋天的寒,吹得人头脑清醒。这一刻,她坐正,理了理衣衫,将那些脆弱统统敛起。
叶云嘉一直没说话,这时,他忽然扭身过来,说:“苏小乔,你记得。如果没人给你幸福,我愿意给你一辈子的幸福。”
他说话一字一顿的,像是叙述极重大的事。苏婉儿心里一暖,忍住翻涌的泪,郑重地点点头,说:“我记得。”
叶云嘉不再说话,继续靠在椅背上,看着前方。苏婉儿已整理好衣衫,戴好帽子,拉低了帽檐。
终于,车在陈家别墅停下,彼此还没下车。许仲霖忽然说:“敏华,我怎么感觉你执意要这场婚礼,就是在等这一天?”(未完待续)
74
第074章 心潮
苏婉儿只是淡笑,一边从容拉车门,一边说许二哥想多了。这场婚礼来来去去的,什么时候轮到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我能做半分主?”
许仲霖没说话,神色里全是淡然,带了一种洞察的浅笑。
苏婉儿知道这男人极其聪明,定然是洞察了她的目的,但她不承认,谁又能证实呢?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苏婉儿垂了眸,下车。有转身问云嘉。可要上来坐坐?”
“不了,我回江府郡园去等着。”叶云嘉回答,语气还是有些不好,沉着一张脸,看得出还在生闷气。
“那你慢些开车,到了江府郡园跟我打电话。”苏婉儿叮嘱,语气平常得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惹得叶云嘉不由得蹙眉看她,整张脸全是疑惑。
“好了,我得进去了,有些饿。”她说,语气神色十分但淡然。
叶云嘉却还是不甘心,在发动车子之前,又说了一遍小乔,今天理在你。若是要退婚,就是今天。”
“我知道。”苏婉儿回答,语气波澜不惊,一如这的蓝天,不动不摇的,晴得安宁。
叶云嘉抿抿唇,似乎要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开车走了。
苏婉儿这才往陈家别墅走,安保人员看到她,想要拦下。她略抬头,那人才认出是她,神色一惊,立刻让开。
苏婉儿拢了拢衣衫,与许仲霖一前一后地往屋内走。刚转过花圃,进了正厅,就看到秦喜玲在厅堂那边踱步,颇为焦急,一旁的林少在跟她说着什么,因为声音压得很低。在苏婉儿这里只看得到他们在说话而已。
秦喜玲正听他说,略微侧身就看到苏婉儿。她立马跑过来,拉了她的手,仔细端详,低声问小乔,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呢?”苏婉儿笑着反问。
那声音轻松安宁到极致,就连她自己听到,都疑惑那不是自己的声音。
“可是你——”秦喜玲略一迟疑,低声问。
“只是有重要的东西忘了去取。所以麻烦许二哥带我去了,又因为婚车不能随便动,所以,就让别人开车带我们去了。”苏婉儿正声解释,这一句不仅仅是说给秦喜玲听的,也是解释给楼梯口的那几位听的。
“原来如此。那还顺利不?”周洛冰立刻就过来问。
“很顺利。一切都在预料中。”她对周洛冰笑,周洛冰扯动嘴角笑笑,眉毛轻蹙,脸上浮起些许的担忧。
“好了,大家都上楼去。阿碧、玲子帮我补妆。”苏婉儿说,步步都走得沉稳,往楼上走去。
回到房间,她以换衣服为名,将众人挡在外间,独自一人到了里间,反锁了门。
鲜红的嫁衣静静地躺在床上,红色的被褥是苗秀芝昨晚换的,为了增添喜庆,窗帘也换成粉色。
一切都喜气洋洋。苏婉儿却觉得四周的喜庆让她很累。于是在沙发上缓缓坐下来,将整个人窝在沙发里。眼前还回荡着刚刚那一幕。
虽然,那是她希望出现的场面。但当真正成为现实,心却痛得那样真实。原来,她不是所想的那样洒脱。无所谓。
原来有些,并不是可以计算得丝毫不差,谋划得滴水不漏,控制得分毫不差的。比如感情。
她轻轻叹息,耳畔还回荡着许仲霖那句笃定的话。
是的,她苏婉儿是从一开始就执意想要这场婚礼,希望这个局面的。
那时,她初回陈家。面对陈家的咄咄逼人,时不时拿大哥和爸爸威胁她,再加上陈老狐狸那样的软刀子,她根本没办法去抗拒一个老人这样的请求。于是,挣不脱,甩不掉这场联姻。对于这场明不可能获得幸福的联姻,却也无路可退。而能名正言顺退婚或者离婚的方法方法,也只有如今的局面。
所以,面对叶瑾之的提议,她欣然接受。只是,她猜中了开头,也盼到了所要的结果,但这中间的过程,曲折离奇也罢,平淡真实也好,她到底是乱了心,乱了步调。所以,这意料之中的结果,却有意料之外的苦涩。
她闭上眼,有泪滑落。她也不去管,只是闭着眼睛,想到的妈妈。似乎是四月天响晴的上午,日光柔和,撒了一院落的灿烂,院落内一株桃花含苞未放。妈妈身体不适,一直咳嗽,爸爸搬了凳子,抱她出来晒太阳,她苍白的脸上全是幸福与娇羞。乌黑的药汁就放在一旁,爸爸轻轻吹,又尝尝是不是凉了。旁边青瓷盘里摆了蜜饯。那年月,家里穷得很,但妈妈很怕苦,爸爸就买了白糖、蜜饯什么的在家。
那时,小小的她,就很开窍,将来一定要像妈妈一样幸福。那时的她,很好奇,将来会遇见一个怎样人,会有怎样的对白,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幸福。
“妈。”她低喊,感觉好累,好累。这比以前失去妈妈、大哥潜逃的日子还累,比高三那会儿,拼了命努力要考一个好大学,没日没夜地看书还累,比在深宁高强度的工作、几乎每天都日夜颠倒还累。
在这种肆意任性的情绪里,脆弱显露无疑,眼泪便也肆虐。
手机响了几遍,提示有短信。她料想是叶瑾之发来的,泪眼朦胧随手一看,果真是他。她也不看,径直放下。如今的局面,不外乎来与不来。
他来——,婚礼继续下去。别的账,退婚、离婚,分居,都是婚礼之后一并算。
他不来——,婚礼不可能继续下去。她就坚决退婚,以后彻底自由。跟他,便真是楚河汉界,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了。从此之后,她就可以去过没有叶瑾之的美好生活了。
所以,无论他现在发什么短信,说什么话,都抵不上他的行动。苏婉儿将手机抛到床上,整个人继续窝在沙发里看窗外。眼泪已经停了,只看得窗外格外明亮。耳畔隐约有人在放《至少还有你》
那一首歌,曾几何时,她一唱,就会感觉热泪盈眶。那一字一句都是理想中的境界,是她最期望的幸福。
哪一个人,他又在哪里呢?
心乱如麻。苏婉儿这样问自己,便不由自主想到叶瑾之。脸上又是一抹苦涩的笑。
良人!他?那一天,看到他和爸爸下棋,和哥哥谈话。她想:就这样跟他一辈子,便是岁月静好,最美满的幸福了。
可仅仅是那么一天而已。这之后,她再也看不到自己跟他有木有未来。
也许是看强光看得过久,她又觉得累,于是又闭上眼。门外,终于响起敲门声,十分有礼貌。她被骤然惊醒,整个人倏然就清明了。于是,她没有回答。因为这一遭,必须要让人知道她的难过,这是之后处理这件事的本钱和有利筹码。
“敏华 小 姐,需要帮忙么?”阿碧的声音响起,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安宁。
苏婉儿擦干泪,对着镜子察看,鬓边有头发乱了,左边的妆花了。门外的敲门声又急促了一些,秦喜玲在喊:“小乔,开门,我帮你补妆。”
苏婉儿依旧只是看镜中的自己,像是春天三月的桃花,适才艳冠枝头,一场小雨,就颓败不堪。
屋外敲门声更急促,有秦喜玲担忧的声音:“她不会想不开吧?”
众人没说话,秦喜玲却又咬牙切齿地说:“快把门撞开。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给过她伤害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秦喜玲说得出做得到。”
“这个时刻,不要添乱。先把门打开再说。”许仲霖话语沉静。
苏婉儿知道火候到此已经够了,许多事情过犹不及。如果现在,自己再不开门,便是太过。于是,她站起身,在他们破门而入之前,施施然打开门。
“我没事,只是换衣服时,那后面的带子,我一个人系不好,所以,又脱下来。刚刚你们敲门,我正在脱衣服。你们有人说破门而入,吓得我手乱脚乱的,更脱不下来了。”苏婉儿云淡风轻地说,还略一笑。
其实,她清楚这种谎言谁都不会,她残了的妆、哭过的眼,这么一笑,谁都能体会出她心里的难过。
“那让我们来帮你。”阿碧说,立刻就走进屋来。周洛冰则是将他们往外推,说:“男人不许进来,虽然你们答对了题目,但还没被允许入这闺房来。”
然后,周洛冰关上门。阿碧、秦喜玲、周洛冰三个人帮苏婉儿换礼服、补妆。
好看的绣花鞋,大红的嫁衣,小凤冠。阿碧认真地补妆,不一会儿,镜中又是熠熠生辉的新娘,眉眼里似乎又有了生气。但先前那种穿嫁衣的紧张与兴奋已经没有了。
那时,心如同一面风帆,涨满了期待与希望。而今,仿若这镜中的不是自己。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连带周洛冰等人对自己的赞美,也与自己无关。
终于打扮停当,苗秀芝也来让接亲的人下去吃午饭,顺带来打探情况。苏婉儿很安静地坐在鲜红的喜床上,等待新郎的来临,吉时的来临。
苗秀芝略试探一句:“敏华,一会儿吉时就要到了。”
“陈家好歹是大家。你女儿难道给人做妾的?”苏婉儿说,正要表达自己的意思。却听见陈昭华,说:“六婶,不要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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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等待之人
“昭华,这不该是你说的话。你嫌还不够乱么?”一向波澜不惊的许仲霖,也不由得沉了脸。
“无论今天关乎什么,都是这个理。”陈昭华毫不客气。
“别人不理解,你还不理解?”许仲霖反问,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许仲霖是个清冷的男子,向来不怒自威。何曾有过这样的严厉之色?苏婉儿一看这个情势,心里顿时明了几分。看来叶瑾之这一遭,怕真是有苦衷。她的心倒是因这小小的场面敞亮了一小块,然而,只是敞亮那么一小块。即便理解,心里的难过也不能因此挥去,她也不能因此而委屈了自己。何况,对于这一场婚礼,她有过天长地久的期待,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而已。原本没有期待,又何来的坚持?
“理解归理解,礼数归礼数。”陈昭华毫不留情面反驳。
林少看情况不对,立马站起身打圆场,说:“叶瑾之虽然性格怪癖了点,但不是一个没分寸的人。昭华先息怒。”
陈昭华没再说话,苏婉儿看这场面不太好,便是施施然开口,说:“四哥,有些事,理在那里,咱们就不必在言语上争了。现在,外面宾客众多,四哥还是去帮忙照顾才是。”
“敏华。”陈昭华喊一声,声音急切,与平素里冷静思考的他大相径庭。苏婉儿知道他是紧张自己,心里一暖,便不肯让他难做,于是轻轻一笑,柔声安慰:“四哥。我自有分寸的。你认识我这么几年,我什么时候肯吃亏了?”
“我——”陈昭华站在门口,一时语塞。大约是努力回想自己所认识的苏婉儿是不是有什么吃亏的事件。
“好了,今天宾客众多,就有劳四哥了。”她说。波澜不惊的话语,陈昭华不在多说,而是对站在一旁的苗秀芝。说:“六婶应该去准备相关事宜了吧?”
苗秀芝一时呆愣,不明就里。苏婉儿立马递话。说:“妈,女儿出嫁,一大早拜别了祖先,这一会儿要出门,不会连基本礼数都不懂,不拜别亲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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