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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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化雨-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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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潘锐送她回家,宝茹仓促地下了车只想把这个夜晚草草收场,却被潘锐拖住了手。司机曾叔还在车上,潘锐坚持下了车把她送到门口。

“宝茹,”他在黑暗里叫住她,“希望我没有给你造成困扰,我只想让你知道,你对我来说一个很重要的人。在我最失意的时候,你唯一过来跟我说圣诞快乐的人,也我唯一见到的明明觉得丢脸却还坚持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的人。当时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女孩子,可没想到我们居然又见面了,我以前不相信缘分的,现在却相信了。也许像我这样不完整的人没资格要求别人什么,但我很庆幸遇见了你并且像现在这样活着。我不知道我的幻想之痛会持续多久,会变得好起来或更坏,但我很希望往后的日子里你能跟我一起度过,这样想起来,我就觉得还有很多更好更快乐的事情在等着我,再怎么困难也都熬得过去。”

宝茹无法拒绝这样真诚的告白,尽管她更加不知道如何接受。她甚至开始佩服家讴了,在面对那么厚脸皮的她的时候,他居然还能那么若无其事。

诺丁汉终于开始下大雪,吃过晚饭后,宝茹站在厨房里洗碗,看着窗外花园里那块她翻过又被大雪覆盖住的土地发呆,有些担心自己播下的向日葵籽被大雪冻坏掉。不过,如果真的长不出来也好,泥土可以掩盖掉一切吧,包括爱怨难辩的心事。

“恋爱了?”家恩在一旁煮着咖啡,看她心不在焉地便问道。

“没有啊。”宝茹被家恩吓了一跳,她并没有跟家恩说潘锐跟她告白的事,她看起来有这么好猜吗?

“那么就有追求对象了?”家恩的直觉真准的惊人。

“你怎么知道?”宝茹脱口而出,一出口却马上后悔了,以家恩的八卦程度,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果然,家恩一脸“我就知道”的嚣张:“让我猜猜看,那个很标致很有教养的年轻人吧。”

宝茹做了个“算你厉害”的表情,一边把洗干净的白瓷碟一一沥干放在架子上。

“虽然你和家讴没成,但这多少也件好事。”家恩突然说。

“吗……”宝茹摇头,“我还没有答应他。”

“为什么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第一次有人追你吧?”家恩不给面子的说。

“……”宝茹一脸哀伤,虽然这事实,但也不用这么打击人吧。

“虽然话这么说没错,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要接受他吧。”宝茹不甘心地说。

“比起追别人,享受被追的感觉显然要好得多。”家恩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教训”她说。

“但追求你的那个人往往并不你预期的那个人啊,”宝茹失落,“所以明知道这不坏事却还没有办法开心起来。”

“听说过赏味期限和消费期限吗?”家恩拿起流理台上的从日本食品店买来的魔芋给她看,“一样东西过了赏味期限,就不能保证最好的味道了;而一旦过了消费期限,就再也不能吃了。”

“你想说什么?”宝茹不解地看着手中的那盒魔芋。

家恩把接好的咖啡杯挪开,开了蒸汽开始打奶泡:“事实上,在日本大多数便利店和超市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一旦那样东西快到赏味期限的三分之二,就该下架了。如果它在此过程里一直很不幸地没有遇上买家把它买走,很快它的命运只能进入垃圾桶。”

“你说让我放弃家讴吗?”宝茹终于听懂了一些。

“我说青春啊,”家恩翻了个白眼,“那么短暂的时光如果不把它挥霍到极致,而只把它晾在一边蒙尘直到过期下架,岂不太可惜了?”

宝茹眨眨眼睛,似乎有些懂了,又似乎没懂。

“我想比起你,现在更担心的那个人应该家讴吧。”家恩望了眼客厅外面,突然神秘地笑了起来。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宝茹不以为意。

家恩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你比他年轻很多,所以在你未来的人生里,还有无数的机会和变数,就算很多东西因为到期下架了,也会有其他更新更好的东西上架。而到了他那个年纪,只能追求recycle了吧。”

“……”宝茹一头黑线,原来他的担忧和逃避因为这个吗?

“所以他更愿意选择消费期限比较长的、稳定的、不容易变质的东西?如果他无法确定,他就还甘于现状?”宝茹猜测。

“你变聪明了。”家恩笑着把一杯红茶拿铁递给她,“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会因为太过有经验而学会趋利避害,对于新鲜的、陌生的东西会变得不敢轻易尝试,就像你已经用惯了的那个牌子的洁面乳,就算它没有很好,但至少也没有差错,所以何必花力气去超市的货架上冒着风险从一堆花花绿绿的牌子里面挑选出一支还不一定适合自己的新的洁面乳呢?”

宝茹接过来抿一口:“但,如果他对我足够了解的话,他应该知道我那种很死心眼的人吧,一旦我认定了那个人,我一定会一心一意的。”

“这可不一定哦,这种事情可说不一定。”家恩端着咖啡杯靠在冰箱上,扬起嘴角,“我打赌家讴并不这么想。”

“我肯定,我一定就这样的。”宝茹像发誓一般说。

家恩只微笑,那种笑让宝茹觉得,他们始终只把她当一个不成熟的不被信赖的孩子在看待,不管家讴,还家恩。

圣诞节前,系上年纪很大的教授们先后生病,又快到圣诞根本无心工作,索性停了课,只给他们布置一堆作业。有好心的老师又送了音乐剧的票让他们去看,宝茹原本想把票送给家恩和周禹,没想到家恩却说:“你让两个研究蛋白酶和肿瘤的人去听音乐剧,不在剧院里打呼已经要很好的运气了。”

“……”宝茹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不叫上家讴,兴许他会有兴趣。”家恩好心地建议。

“让一个只对研究人骨有兴趣的家伙去听音乐剧,恐怕风险也很大吧。”宝茹没好气地说。

家恩哈哈大笑:“所以你应该知道要找谁去了吧。”

为了不浪费那两张票,宝茹和潘锐去看了音乐剧《西贡》。为了看剧,宝茹还穿上了正装,把头发妥帖得盘在脑后。化妆的时候打开抽屉看到家讴送她的那副珍珠耳环,宝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没有戴。潘锐在剧院门口等她,带了一束白色郁金香,穿深色的西服,看起来比平时成熟稳重很多,也十分帅气,那种年轻的、清新蓬勃的气息。他最近的状况好了很多,不靠拐杖也能行走了,只走得比较慢。

宝茹走过去搀扶他,潘锐把花递给她,很配合地伸出手臂让宝茹挽住,两人慢慢地跟在人流后面进入剧场。

“你今晚很漂亮。”往前走的时候,潘锐突然转头对她说。

“哦……谢谢。”宝茹有些不好意思,很少有人会说她漂亮呢,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女孩子或多或少都会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不过好像还缺了点什么东西……”潘锐温柔地看着她说。

“什么啊?”宝茹不自在得摸了摸脸。

“等下你就知道了。”潘锐神神秘秘地说。

34、十二、(1)

等入座后,潘锐就揭秘了他带来的礼物。那一对镶钻的贝壳粉耳环,躺在黑丝绒面上,精巧而可爱。

“我想我应该买对了,它看起来很适合你。”潘锐把盒子递给她。

宝茹看着那对看起来很贵重的耳环,半晌没有接话。

“你不喜欢吗?”潘锐有些担心地问。

“不,”宝茹摇摇头,“你不用送我这些的。”

“我只觉得它很适合你,”潘锐一点都不意外她的拒绝,“而且你请我来听音乐剧,就当答谢礼。”

宝茹顿时后悔来听音乐剧了,她早该知道男女关系一旦捅破那张纸,就不再原来那么单纯的男女关系了。于她有些苦恼地坚持:“我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我请你来听音乐剧只因为老师有多余的票,而且好朋友不该计较回报的。”

“即使这样我也很高兴,至少你请我来听音乐剧了,不吗,”潘锐比她想象的还要固执,“如果好朋友的话,你更应该收下我的礼物了。”

然后不等宝茹拒绝,他就帮她把耳环戴上了。

宝茹真拿他没办法,她总不见得当着他的面再把戴上去的耳环摘下来吧。

接下来第一场剧宝茹看得心不在焉,直到第二场中间才开始进入状态。故事个悲剧,越战结束后,美军撤离西贡市前夕,在酒吧工作的少女金认识了美国士兵克里斯,短暂的一夜之后,金爱上了这名美国男子,而比起爱情,克里斯更在意怎样尽快离开越南。西贡沦陷后,两人在一片混乱中分开,克里斯回到美国,金为他生下一个儿子谭。为了让谭过上好日子,金决定带他去美国找他的亲生父亲,然而克里斯却已经有了新的爱人。看到最后一幕金开枪自尽,在临死前祈求克里斯再拥抱她一次,宝茹已经哭得稀里哗啦。潘锐在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看不出来你哭起来这么厉害,”散场的时候潘锐调侃她,“我用光了两包餐巾纸。”

“不然呢,你总不会以为我只会笑吧。”宝茹吸着鼻子,虚张声势地辩解。

“我比较喜欢看你笑的样子。”潘锐笑着说。

“……”他总那么直接,宝茹又接不下话来,想了一会才说,“你追女生都这个样子吗?”

“?”潘锐不解地看着她。

“糖衣炮弹,甜言蜜语……”

“所以你终于肯承认我在追求你了,”潘锐狡猾地说,“我可以把今天这个邀请当做你对我的答复吗?”

“你不要误会……我只……”宝茹脱口而出,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于停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不要紧,”潘锐懂她的意思了,却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如果2012世界末日没有来临的话,我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宝茹笑了,家恩对的,不仅女人,男人也同样抗拒年龄往上滋生的变化和带来的心理落差。人总会因为还仗着年轻,便无所畏惧。

青春的确有保鲜期的,然而爱情没有,爱情的赏味期限无上限。

如果有人真的愿意等她到2012年12月31号零点,她恐怕已经没有理由不接受。

他们去吃了晚餐,在一家比较亲民的意大利餐厅,身边都年轻人,所以气氛算得上很愉快。在这个夜晚告别之前,潘锐约她平安夜去伦敦过节。宝茹想了想,答应了。她想起家恩的话,青春的赏味期限那么短,潘锐都没有为难她,她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回去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客厅的灯却亮着,宝茹正奇怪,家讴却突然从厨房里出来,把她吓了一跳。

“你在家啊……”宝茹掠了掠耳边的头发,有些不自在得没话找话说。

“嗯……刚从医院回来,”家讴随意应了一声,扬了扬手中的杯子,“你要咖啡吗?”

“不用,谢谢。”宝茹摇头。

“那个,我去看音乐剧了。”宝茹说。

“听家恩说了……”他淡淡地喝了口咖啡。

话题到这里似乎难以为继了,正当宝茹以为家讴要转身上楼的时候,他却突然盯着她的耳朵,看了一会,淡淡地说了句:“耳环很漂亮……”

“谢谢……”宝茹有些猝不及防,“朋友送的……”

家讴沉默着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都没说,转身上楼了。

宝茹站在楼下,望着家讴挺直的背影,有些沮丧地把耳环摘了下来。

回到房间,宝茹把摘下来的耳环放回盒子里,打开抽屉的时候,她看到了里面那个黑色的天鹅绒首饰盒。

她把两副耳环并排放在台灯下,比起潘锐送的那副新的、闪着粉嫩可爱的珠贝光泽的耳环,家讴送的二手的珍珠耳环看起来有点陈旧的黯淡,小小的两粒珍珠,虽然有一点柔软的透露着年代久远的珠光,却显得很不起眼。

宝茹坐在床头看了很久,才把盒子收了起来,一起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

平安夜那天诺丁汉下雪,这诺丁汉入冬以后的第二场雪。早上起床的时候,宝茹推开窗户,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花园里她种了向日葵的那块地。花园外面的社区街道上传来小孩子尖叫和打闹的声音,宝茹搓了搓被风吹得冷冰冰的手和脸,慢慢笑了起来。

已经一整年了,距离上一个悲伤的圣诞节。所以这个圣诞节,她希望自己可以忘掉那些不欢乐的悲伤,用愉快而感恩的心情,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下午的时候她呆在客厅里帮家恩一起布置圣诞树,周禹和家讴则在花园前铲雪。

“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公司的圣诞派对?”家恩看了一眼外面,回头对宝茹说。家恩他们公司办了一个圣诞派对,因为员工都不本地人,所以应该会很热闹很好玩。家恩已经邀请了家讴,家讴也答应了。

“嗯,已经跟潘锐说好了。”宝茹说。

“也对,去伦敦好好玩吧。”家恩没有强求。

宝茹转过头去望向花园,家讴握着铁锹重复着把雪铲起和扔掉的动作,明明很机械很无聊的事情,他却做得很认真专注,或许,他做什么都这么认真而专注吧。

宝茹呆呆得看着家讴,没想到家讴却突然回过头来,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狐疑地对她挑一下眉。宝茹被吓了一跳,狼狈得收回目光,转身往厨房里走。

四点的时候潘锐来接她,门前的积雪已经铲干净了。宝茹戴好围巾和帽子匆匆跑出来的时候,周禹和家讴正站在院子里,大概流了汗,他们只穿着衬衫和毛衣,手上还拿着铁锹。

“玩得开心点。”家恩在走廊上朝她挥手。

宝茹也朝她挥挥手,走了几步,终于还忍不住又回了一下头。她回过头去,周禹正在给家讴点烟,家讴却突然朝她抬起脸来,静静地看着她,火光、烟雾和浅浅的雪花混杂成一团,隔开了她的视线,他的表情在眼前飘忽不定。

“我们走吧。”潘锐在车前叫她。

“哦。”宝茹摸了摸戴着耳环的耳垂,缓缓转身上了车。

离开诺丁汉没多久天就黑下来了。宝茹坐在后座上,望着前方暗沉沉不知通往何处的公路,心头茫茫然。

潘锐一路上都在跟她聊天,她却显得有些敷衍,过后又心生惭愧。既然都已经答应潘锐去伦敦,既然都已经决定要愉快而感恩地度过这一天,她怎么还可以这么闷闷不乐?

“其实,这次去伦敦,”仿佛也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潘锐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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