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溅玉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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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溅玉录-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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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瓷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计,从竹篮子里拿起把剪刀,走到窗前,喀嚓一剪子去掉了水仙绿油油的半个头。

我瞪她一眼,她放下剪子,坐回椅中:“姑娘看我也不济事,这水仙长得荒了,不修下去半截,就算长到房梁上也开不了花。”

我哦了声,又问:“那就算你去了它的头,依旧不开花,可怎么算呢?”

她诶哟喂怪叫道:“我的准世子妃殿下,它要是死活……呸呸,它不开花,我也拿它没辙啊,难道还立逼着给您开出几朵来不成?”

“呵呵,那倒也不必,”我冲她裂嘴一笑,指着青花山水盆,“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花盆子,养出来一丛蒜。”

她哧地笑了起来,抬手揩了下眼角:“好好的水仙花,它不开,姑娘就硬是诽谤成了蒜?我替水仙花鸣不平呢。”

“难道我说错了?你看它从根到须子,哪里不像是蒜头?水仙不开花,分明装蒜嘛。”

清瓷被我逗到不行,笑得喘不上气。

“这花是皇世子遣人送来的吧,和他挺像,都会装蒜。”我又看了水仙几眼,离开窗边。

“得,咱们皇世子殿下这回也成了蒜,满府里也就姑娘敢这么编排殿下,换了旁人,借三个胆子也不敢啊。”她不无羡慕地说了句,望着我的目光充满敬畏。

“水仙不开花,就叫做装蒜,如果开了花,也只会临水顾盼,自恋得很,你说哪点和皇世子不像?”

我挑眉看她,她一怔,回道:“得得得,我不与姑娘争辩,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罢了。”

“哼,你倒想,只怕是不敢吧,”我就着她的手里看了眼她的绣活,规正的鸳鸯戏水图,旁边点缀着几朵粉莲,“你这玩意要绣也不急在一时,整天介鬼赶脚似的绣个没完,烦不烦?”

她将目光从绣图上转到我的脸上,愤愤说道:“姑娘还说,要不是世子殿下请旨将大婚定在年前,我还赶它干什么?该预备的东西早早儿地都预备下了,专等着世子的伤一好,立刻就把这大事办了。”

“我说他性子太急了些,边关上栎炀军还没撤,他倒吵着要大婚,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况且太子殿下如今生死不明,王上哪来的心思给他操办呢?”

清瓷圆溜溜的眼睛一瞪,不由地声调也提了几分:“还不急呢?咱们皇世子殿下眼睛都快望穿了,就等着将姑娘迎上花轿的那天。何况这次大婚啊……”她顿了下,故作神秘地望着我,“我听府里几个常往宫里跑的当家管事说,这次的大婚庆典请了栎炀的国君琰昊君亲来观礼,明面儿是皇世子迎娶正妃,私下谁不说这是为了和栎炀国修好,所以十停人里倒有十停都盼着大婚日子再提前些才好呢,谁不想过个塌实安稳的年哩?”

“噢~这么说,现如今东皋举国上下都盼着我赶紧嫁给皇世子,就不在乎我这醒月国贵人的身份了?”

“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姑娘做了咱们东皋的皇妃,还和那八秆子打不着的醒月国有什么关系?”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你说,皇世子殿下是鸡啊,还是狗呢?我到底该跟了谁?”

“姑娘你!”

“哈哈哈哈,原来说到底,本世子妃是所嫁'非人'啊~”

零星几点雪渣缓缓从天而落,气温骤降,天越发冷起来了。

东皋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栎炀国的回函,琰昊君已于数日前动身前来东皋,之前栎炀军进犯边境的事,旨意上只字未提,仿佛此刻尚驻扎在九幽的万余大军是空气,一时叫人摸不透这位帝君是怎么个意思。

君王出行,声势造得十足,光是前锋的华帐队就列出去十里。

随着年关将近,日子流水样平淡无波地过去,雪漫长空,明天即是我与简荻大婚的典礼。

前几日祭祖沐浴修身养性习妇德学礼仪,把场面上的事做完了,今儿个才算是逮着个空子让我歇口气。

暖香阁中炭火高炽,薰笼里焚着上等的百合香,缕缕青烟从攒丝八宝铜纹炉飘出来,漫过一盏又一盏琉璃宫灯。

我将拿在手中的几张薄纸扔进炭盆,纸上是刚抄来的简报,栎炀国君抵达东皋,下榻在迎毓阁。

纸被燎成灰烬,轻轻地飞了起来,在空中散为尘烟。回眸时,轩阁内的案桌上,放着一只竹编的蟋蟀。

宫灯洒下柔和的黄晕,竹丝旧损,一眼看去绝不是新竹的嫩绿莹亮。

我低声浅笑,伸手过去,将那只蟋蟀托在掌心。

“还不显身?想吓唬我不成?”

话音落,一道高颀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来。我抬头与他对视,他的手中捧着一只锦盒。

“这是?”

他将盒子放到桌上,退后一步,抱臂环胸:“这里面有王上送给姑娘的嫁妆,还有姑娘的一件要紧事物。一共三件东西,一件明天留在东皋,一件姑娘自用,还有一件,姑娘用完交还给我,我带回去复命。”

我点头:“难为你了,这一路辛苦,掐得日子准,这三样东西若是过了明日再给我,想来也没甚么用处了。”

“姑娘连日繁忙,紫宸府里人多眼杂,我只能趁今夜将东西带进来。”

“恩,此地不是你能久留的,你即刻去水月阁找一位名唤灰哥的鸨儿,他会告诉你接下来的事情。”

他略颔首,宫灯明灭间,人已消失踪影。

我端详着桌上的锦盒,普通的红漆木盒,刻着吉祥如意的图案,大朵富贵牡丹花芯镶了明珠。可惜里面的东西,却不衬这盒子。

揭开盒盖,我扫了眼里面的东西,拿出那件属于我的,将盒子盖好放到床下的暗阁里。

一只蜡丸被我掐在指尖,微一用力,掉出半颗药丸,滚到桌面上,撞在蟋蟀脚上。我拿起那半粒琥珀色的药丸,吃进嘴里,有些苦的味道,隐约还有些辣。

门外传来脚步声,几层帘幕挑开,简荻走了进来。他看了眼桌上的竹蟋蟀,狭长的凤眸闪过一道流光。

“君亦清来过了?”他走到桌边坐下,我望着他白玉无暇的手指拿起那只蟋蟀,在指间把玩,“你怎么说?”

“按祖制,殿下今夜不该来。”我从茶龛中提起一杯温热的参茶,抿了口,“该来的总是要来,我最后问殿下一次,永世为臣和身登金銮,殿下选哪样?”

他横过手来,掐在我的下颌上,来不及咽的茶水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来,烫过他的手背。一道形如月牙儿的伤疤映入眼中,呼吸蓦地紊乱了下。

这是多久以前的往事了?

曾经一段相濡以沫患难扶持的记忆,到最后,变成了背道而驰的身影渐行渐远……

不由地叹口气,他的手指松开,拂过我的脸颊。

“花不语,本世子走到今天这步,你以为还有退路吗?从那日你为君亦清要挟于我,我就选了一条只进不退的路。”他瞪着我,口气中有恨,有怨,还有淡淡的怅然。

“是啊,皇世子最后的一次试探,注定了你我之间的缘分已尽。皇世子与华容殿下在醒月国时,已经约定好了三年后的这次边关战乱吧?那时皇世子可给过我选择的余地?如果醒月新帝不是公子兰,今日我是否早已命殒东皋?”

含章宫烟雨亭畔,简荻与华容耳鬓相交,那时看去只觉分外暧昧,想不到却是一场惊天动地的阴谋就此酝酿。

“阿荻,我的阿荻,”我双手捧起他的脸庞,他的容颜在宫灯掩映下美如昙华,“你算准了醒月国帝君易换必是公子兰,你以我醒月贵人的身份换来太子访月,你三年前与栎炀国君定下盟约,你要我亲眼看君亦清被你屠戮,要我无路可退,甘心为你驱使。等你坐上金殿之时,是否就是我的死期?你可还会留着一个'敌国'的皇妃,一颗早已无用的废子?”

眼中有泪垂下,我不知伤心是何种感觉,心里有苦,却无法说出。说过不爱,说过无恨,可是,谁能真的做到无爱无恨?

若真做到了……为何心中满是怨愤,满是哀伤?

炭盆里的火烧得旺盛,飞蛾扑火,明知是自取灭亡,却还是那么傻,那么痴。是飞蛾的错,还是那焚天灭地的烈火?

或者,只是两相情愿的瞬息陨落?

阿荻,最后在心中叫你一次,从今后,你是东皋的贵人,而我,只是孓然一身的游魂。

“殿下待我自然是不同的,君亦清还活着,是殿下给了我一条退路。如果……如果那夜我袖手旁观任凭殿下处置他,那么殿下是否会为我甘心只做一辈子东皋的皇世子,与太子殿下合力抗击栎炀大军?殿下到最后终究对我不放心,用君亦清的性命试探我,看我是否肯和殿下生死与共。如果他死了,殿下真的会和我百年好合,放弃皇位?”

他望着我的眼睛,缓缓开口:“如果你是我,你会如何选择?”

“如果我是殿下,我会杀了君亦清,再趁太子访月时逼宫废太子,大婚之日与栎炀结下盟约,将我这个敌国的皇妃处死以告慰边关亡魂。”

“可惜你不是我。”他将我的手拉开,站起身,“你说的这些,有一半说对了,有一半说错了,还有一个结局,是你我都无法预见的。”

“殿下说的是,殿下终日愁眉不展,只怕是心里惦记着东皋下落不明的太子殿下吧。如果太子殿下返朝,谁难保国君不会在栎炀退兵后重立简笙过储君,而除了你这位皇世子?所以,只有太子死,殿下才能安稳,才能放下心高枕无忧。”

“聪明的女人,通常不讨人喜欢。”他将那只竹蟋蟀握进手掌,“不语一定不知道,本世子曾经真心喜欢过一个女子,她为我受冻于江水保我性命,她为我剥鱼涤肉,她为我绾发冠衣,她曾与我生死相随。”

“能得殿下青睐,那一定是个幸运的女子。”我淡淡一笑。

“幸运吗?我不晓得,皇位是否真的那么重要,我也并不清楚。坐在睥睨万千的宫殿之上,不知哭,不知笑,自以为得了一切,却也失了一切。我对那个女子说过这样的话,她不会知道,这确实是我真心所言。我究竟为了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一心执念,终让你我,形同路人。

简荻,你有你的执着,我也有我的夙愿。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必再提了。我不问动皋的皇世子殿下,我问东皋的帝君陛下,您是否愿与我醒月国定下三年休战盟约,三年之内,绝不兵燹相犯,三年之后,但凭君意。”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神宇间透出睥睨众生的狂傲。

“你终于还是说了,三年时间你在孤身边,却心心念念醒月国,你毕竟与孤是两条心,叫孤如何信你?如何爱你?”

“陛下曾说,最恨被人要挟,今日不语斗胆,要以太子笙的性命要挟于陛下。如若陛下与我醒月私下结盟,则表面得栎炀盟约,又得我醒月新皇誓盟,我定将太子笙的性命双手送上,如若陛下执意不肯,不语只好做一次护花人,安全护送太子笙返朝。到那时,只怕您不仅做不成东皋的帝君,还有性命之忧。”

简荻伫立在我的面前,衣袖间轻颤,似乎是在极力隐忍。

“空口无凭,孤如何信你手中握有废太子的性命?”

“陛下这月余来派出去几方人马,可曾探到太子笙的下落?玉笙公子当年绝胜风流,可心中真正相信的人,只怕不是陛下。”

“碧华!!”他咬牙说道,扬指间,竹丝散落委地,再回眸,已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爱妃此计甚好,于我东皋来说可谓一举多得,醒月国经年内乱,也确实需要数年休养生息,孤便与你醒月国订下三年罢战的誓盟,三年之后,各安天命!”

“君无戏言,谢陛下恩典。”我跪伏于地,诚心叩首。

他伸手拉我起身,牵着我的手走到榻前,按我坐下。

“不语丫头,明日你我大婚之日,还盼你莫要让我失望。”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犀角梳,解开我纶起的发丝。

犀角梳齿轻挑起一缕青丝,被他握在指尖。榻前的地上,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密不可分。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这是,当年我只念过一遍的梳头歌,想不到被他记在心里。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又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他蓦地将我抱入怀中,狠狠勒在胸口。最后一个佩字,隐在缕缕青丝之间。

我闭上眼,将最后一滴泪,滑进鬓角。

飞花溅玉录角色插曲

桃花情缘——简荻篇词:废柴八曲:吟香演唱:冰棍妖孽版轻舟踏浪 细雨翩跹与你相逢一笑成蹉跎花开一瞬 刹那芳华梦醒情长明灭了烟火前世繁华梦一场 年少隔花初见落英缤纷弹指成就今生的因缘前世看桃花一片 遮住我想你的天歌醉星辰缱绻如流云影乱一寸相思 两处无闲情红尘穿梭的人是我青丝换华发 少年紫金冠凤宇霞帔湮灭了情缘醉眼问花开 流连空庭晚花开花谢笑春风过浮生忆偷欢 云千多变换注定了结局飞花寂寞春花哪堪几度霜,秋月谁与共寒光,玉楼腰上笙歌绕。

愿君莫为妾身悲,红颜如月有盈缺,月盈月缺月无依。

轻舟踏浪 细雨翩跹与你相逢一笑成蹉跎花开一瞬 刹那芳华梦醒情长明灭了烟火也许前世的因缘 写在今生指尖上穷碧落的缘起瞬息随缘灭情缘早已天注定 爱在红尘中陨落如有来生桃花最寂寞

曾经醉卧红尘刹那芳华,剑断碎朱砂。

梦里歌尽繁华殒落烟花,是一生牵挂。

烟锁重楼如今望断天涯,月下浣飞花。

一生一次,绕情丝成网。

是你湮灭的绝望。

碧落黄泉,红尘里难寻她。

你眼中的伤。

什么都可以原谅,什么都能够遗忘,只要开口对我讲。

什么都可以隐藏,什么都能够埋葬,完美的伪装。

什么都可以原谅,什么都能够遗忘,除非你已不再想。

雁鸿过后沉鱼尽,开到荼蘼花期老。

只是欠了谁?一滴朱砂泪……

白发浴红衣

第五十章 

尽日无人看微雨,

鸳鸯相对浴红衣。

螺黛拖眉,画作飞扬的眉尾斜刺入鬓角,将额心正中的朱砂用金箔花钿贴描成新月模样,金色的额妆,朱红的丰唇,镜中倒映的脸庞看去无端透出轩昂,凝眉时平添些许凌厉,一双眼泄不出心绪。

四位宫人双手捧来一袭红衣,是天蚕丝混了冰绡,染就倩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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