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君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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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君泱传-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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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得,争不过,那就等着第二天,看看自己能不能幸运一些,至少将肚子填一填。

“不动?怎么还不动!叫你偷懒不干活!”

一边的坤姑姑挥着随手抄起的木棍,一把便向着那稍有懈怠的小宫女打去,那小宫女原就是没了力气才停了停稍作歇息,此时被那木棍一打,一个不防便落入水池里边,连叫都叫不出来,只冻得嘴唇发紫。而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对此有什么反应,像是早就习惯了,脸上带着都是满满的麻木,事实上,也只有在欺负新人的时候,她们的面上会有些别的表情。

君泱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因为这些日子经常沾这几乎要冻起来的水,那原本柔白细嫩的双手已是被冻得生了疮,稍微一冷就刺痛的厉害,但是稍暖一暖又会其痒无比。听到木棍打在那小宫女身上,她手上的活微微停了一停,很快又拾起来,片刻不敢停歇。

说长不长,她来到这里,正是整整一个月。

而相比较现在的辛苦,她过得好的也不过是前边的五天,那还是看在她那时刚刚小产没有力气,又曾是皇上的宠妃的份上,于是那坤姑姑才像是体贴一样的让她歇息了一阵。可是君泱那时在安处殿便是昏迷了两天两日,早已是虚弱无力,刚刚醒来便被扔进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短短五天,怎么养的回呢?

她想,或许他就是想让她死,又不想让她那么轻易地死掉,所以才会这样折磨他。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恨自己,不知道自己和他究竟是有什么仇,只知道或许是物极必反,原先觉得好像已经生无可恋,但是被逼到了一个境地之后,她又想要努力的活下去,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

在这个地方,死是一件很容易也很常见的事情,丝毫引不起别人的注意,君泱想,若真的在这个地方死去,那么,她的这一生,就真的太过于短暂和不值了。

☆、109暗夜中的微光

手中的木棒大力敲打着那些布料,君泱咬着牙,不去看那边已经在水里没了动静的小宫女。这个地方她来了不过短短一月,却像是已经见多了死人,死一次看到有人在她面前死去,她很怕,怕得几乎落了泪,可是却是遭到一番冷嘲热讽……

便是现在,她仍是印象深刻,到了饭点也没人来给那死者收尸,那个宫人的尸体还在脚边,可其他人却可以随意的端着饭碗坐在一旁吃着东西。当时她一阵恶心,却被那些人围起来,满目讥笑的说,到了这地方居然还当自己是皇上的妃子,还以为自己真能有回去的日子么?也不知作出这幅模样是给谁看的,如此如此,真是活该……

“啊——!”

坤姑姑走到这里,毫不留情地挥着木棍打在君泱身上,君泱一个不防便痛呼出来。

“想什么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衣服是要小心用手洗的,你这木棍打下去,打坏了你能赔得起吗?!”

当时的君泱什么也没想到,羞辱愤恨,什么也没想到,只是苍白着脸色给那姑姑道歉,低声下气,极尽可怜。

而那姑姑走远之后,君泱稍微转头,便看到一旁面色黝黑的宫女撇了撇干裂的唇,笑了。

是她告诉君泱这衣服要多锤一锤才能洗干净,可君泱知道,即便是和坤姑姑说了也没用,这地方连人命都极尽低贱,一如草戒,哪那么多道理是可以讲的。于是很快又低下头,仔细的洗着这衣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此时的君泱,面上带着的是同她们一样的麻木。

而不远处的温晚见状,低头,眼泪就这样滴落下来,落在手上,那一阵温热将手上的冻疮刺得生疼。

时间反复,最开始还有些期待,觉得老天不会真的这么残忍,但或许是那些期待太过于浅薄,很容易就能被磨掉,又或许是这日子太过于锋利,再是怎样的心思也能被轻易削去……不过是寒冬初至,君泱便已经没了心思,再想任何事情。

冬日里总是天黑得早,亮得却晚,而她们的活计却越发的重。君泱被分在浣衣司,这个地方听起来轻松,似乎不过是洗些衣物么,但做的事情却实在繁重。

这一日,君泱做完自己的和她们强推到她身上的活儿回到住处,天已是黑了个完全。

她住在很深的巷子里,离干活的地方很远,这地方没有灯,每每深夜穿过长巷,总错觉自己会直接走到另一个世界。这地方从不缺死人或者说最不缺的就是死人,那些人几乎都是抱着怨气含恨而去,故而阴气也重,而在这严寒冬日里,这里也就显得更加阴冷。

走着走着,前边忽然出现一点微光,就着那光,君泱看到眼前一个人影……一个,很是熟悉的人。

君泱一顿,脚步就这样停了下来,

她从不是不怕,也从没有多么坚强,只是一直强忍着,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没有感觉。可是此时,或许是那道微光生生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竟觉得眼角和鼻头忽然就这样酸涩起来,来得莫名,却又合乎情理。

似乎,这般情景下,她就该是这样的反应。

眼前女子面色很差,脸上都被这寒气冻得干裂,眼眶那一轮几乎都要凹陷下去,嘴唇许是因为冷而发了紫,额角的那疤痕结的痂早就褪去,但因为没有好好调理而落下了很深的一道疤,再加上发髻极乱,此时的君泱看起来极是不堪,哪里还有以往的倾城姿色?

刘康有些惊愣,手中的火折子几乎拿不稳,差点要掉到地上。

“你……”

顿了很久才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刘康的眉头皱得很深,本来想问她是否安好,见她这般模样,却一时问不出口。如此,反是君泱先开了口。在刘康的印象里,她的声音清脆温软,很是好听,可是现在,却是沙哑低沉,像是断了的琴弦被刀刃割炬,落在心间便是一阵难受。

她说,“那时候你说他心上有我,是他让你来照顾我,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刘康闻言缄默不语。

“他的心中无我,我明明知道的,却怎么就信了你,怎么就信了他。”

说着这般让人伤心的话,君泱的面色却淡静无波,像是没有一点情绪,说的话也不过是随口而已。

“既是这样,定陶王还来找我做什么?”

定定的望着她,刘康终于有些不忍,移开目光。

“我不知道这里竟是这样的,我原以为,至少……”

看到他微微移开眼,君泱笑笑,毫不在意的模样,但很快又想到什么似的,“君泱没有别的意思,其实定陶王还能记得我,我很是感激,也不敢有什么别的话……定陶王心思良善,待人亲厚,但这毕竟不是寻常地方,若是被人发现……”

“没有什么若是被人发现,也没有什么不该来,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我以为你……我早该来的。”

刘康说着,手中的火折忽然被风吹灭,长巷中照不进星光,他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恍然间心底一慌,却是直觉般的一把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很是干瘦,冰冷如霜雪,刚刚握住,被听到她像是被触及伤口一样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但很快,君泱便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既然你知道不是皇上让我来的,那么,我的心意你多少也该是能猜到一些。”

黑暗里传来一声叹息,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很快消散在风里。

是啊,怎么可能还猜不到呢?

只是,如今她这般模样,这般地位,心亦是如同死灰,她怎么可能……

慢慢的想要抽挥手,却被他握得更紧,这样的温度很暖,但对于一颗捂不热的心来说,却多少是浪费了些。

沉默许久,君泱终于还是开口,只是,说的话却比这冬夜更冷,一如覆上明火的霜雪,能够生生浇灭人心底的热度。

“君泱心知自己不值,却还是多谢定陶王厚爱,原以为定陶王见我如今景况,纵是以前存了怎样的想法,都该是要被抹掉的,却不想定陶王竟还能对我说出这些,君泱不是不意外,若放在从前,便是不安,却至少一定还会有些感动。”说着,君泱一顿,“其实说实话,便是如今,也不是毫无所觉,只是,便是落得这般田地,心下成灰,那堆灰烬里,燃不掉的也还是皇上。”

明显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双手一僵,君泱淡淡笑开,那笑容很是难以形容,若不是有这夜色的掩护,刘康一定可以看得清楚。

“就算是到了现在,就算被这样对待,我也还是喜欢皇上。不是不恨,但是也在爱着,我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思很是矛盾,很是低贱,也知道这样是活该,但是定陶王你明白么?太过强烈的感情,无论爱恨,一旦深刻入骨,除非生死轮回,否则都是轻易抹不去的。”

这一回,君泱很容易便将手抽离出来。

于是君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微微垂眸。

“时间不早了,夜深露重,定陶王公务繁忙,还是早些回去吧。”

说完,君泱越过刘康向前走去,却在刚走不远便感觉到身后又亮起了光。那光并不强,但在这夜色里边却是极为显眼,君泱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微光拉得很长,心底忽然生出些寂寥来。

刘康并没有追上来,也没有跟上来,他只是一只站在原地,举着火折,直到她几乎要走出他的视线才微微迈开一步。

“最开始的时候,你我互相不知彼此是谁,就像我说过的,隐秘的心事只能说给陌生人听,暗夜是我们的掩护,那样好像很傻,如今想来,却会觉得那时候也好像还不错。”

君泱的步子微顿,刚刚准备继续走,却又听到他唤了她的名字,声音很轻,便是在这寂静的夜里都显得不真切。

“我知道你喜欢他,一直都知道,也知道那份喜欢一定不浅,却从不知道,会是这么深。今日我来找你,没有想过要说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而看到你之后,把自己的感情说出来,我也并不是想要你回答我什么,我不是来找什么答案……我只是想,至少能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至少告诉你。”说着,刘康微微一顿,声音有些低,“而告诉你,是因为看到你这副没有生气的样子很让人难过,我想让你知道,就算再怎么样,我一直都会在这里。”

我会一直在这里。

其实这真的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却代表了一种陪伴,在这样冰冷的地方,光是听到,就让人心底一暖。

“因为是我,所以或许给不了你什么温暖,毕竟我不是你要的那个人,那么你便当我是一厢情愿吧,只是……”

君泱一滞,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那些被冻裂好不容易结痂了的伤口似乎因为她的用力而又挣开,很疼,疼得君泱忽然便清醒过来。

☆、110节外生枝

“算了,还有什么只是呢?再没什么别的了……这些东西,能让你知道,你能够记得,如此已是很好。”

低叹一声,君泱微微摇头。

“承蒙定陶王高看,只是君泱从来就是个不知事理的,很多事情都不晓得。不过定陶王放下,便是再不懂事,但君泱也知道,那些不该记得的东西,不论是什么……”君泱一顿,“我便是想记也是记不住的。”

说完,君泱离去,脚步决绝,而身后的微光却一直亮着,保持着远远的距离,一直照到她进了自己的住处,那道微光才忽然灭了去。

君泱不知道外边的刘康如今是什么心情,可她一个人缩在被子里边,感觉很难过,难过的想要大哭一场。但她终究是没有哭,只是呆愣的睁着眼睛,像是完全放空的样子,就像刘康说的,没有一点儿生气。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很多时候,那些痛苦的事情经历的多了其实是可以习惯的,久了之后,那些别人眼里的不能承受在自己看来却也觉得好像没什么事情,而这个时候,最不能看到的,就是有人对自己嘘寒问暖。

一旦有人出现,说些关切或者为自己不值的话,这时候很容易就会感觉到委屈,委屈到不能承受,她也知道他是好意,也知道他是真的在担心自己,关心自己,也知道自己说出那样子的话可能就再也得不到哪怕外边的一点点温暖……

可是,那个人并不能将她解救出去啊。

他只是出现这么短短的一瞬,他不可能一直留下来开导她,事实上,她也并没有这个资格要求谁一定要留下来,一定要在这个时候陪伴着她。可人就是这样自私有有着极重贪欲的动物,得不到则以,一旦得到,就想得到更多,再多,虽然心底一直清楚明白,自己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一夜无眠,不知过了多久,很快君泱又听到锣声,那是代表今日的活计又要开始,将头从那薄被里探出来,外边依旧是漆黑一片,而窗外也早没了那微光。君泱微微垂眸,很快从被子里边钻出来,随意的梳理了头发,起身离开。

在这掖庭里,每个人住的地方都很差,几乎都是七八个人挤着一间很小的屋子在睡,君泱和温晚温采并未分在一间屋子,事实上,君泱和谁也没有分在同一间屋子。这并不是说君泱住的地方有多好多好,而是因为这个地方真的只能住一个人。

这是一件比放杂货的屋子还差还脏的小屋,真要说起来,茅草房都该是比这里好很多的,这里边没有床,那所谓的床不过是几块木板拼接起来的,稍微睡下去另一头便会翘起,很多时候君泱都会被那粗糙的木板上边的疙瘩硌得身上生疼。

而要说这里有多大……

也不过将将放下这几块木板,再多几步能给人走路的地砖。

刚刚被人领过来的时候,君泱是很诧异的,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住人呢?

可事实证明,这里不但真是要住人的,而且她可能还需要在这里住很久很久。

从小屋里出来往浣衣司走去,一路上冷风呼啸,没有半点光亮,什么都看不见,但君泱却像是极为熟稔一样,轻易便绕开地上的障碍,步子飞快,像是走过很多遍一样。

这一日,又是同以往一样,烦累一天,饥寒交迫,没有一点儿改变。

洗着衣服,君泱的手冻得紫红,趁着坤姑姑不注意,稍稍歇了歇,揉揉手,看一眼不远处的温晚温采,很快又垂下眼,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而晚上再回来的时候,那条宫道依然很黑,君泱低头走着,忽然就想起以前在安处殿住着的时候。那时候,君泱并没有想过在这皇宫里竟会有这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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