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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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赋-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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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途径扬州,可住下品鉴品鉴?听说,那里的瘦马,是有名知风着月的,有何趣事,说于小弟听听,当下酒也好。”

儒荣也笑了起来,用筷子点住儒定道:“你还是如此这般,怎么样?今年苏杭的船娘,可有中意的?是不是又请回来几位花魁娘子?”

儒定笑着挟了一筷子糟鱼放进儒荣的碟子里,又道:“尝尝,花魁娘子的手艺。”

儒荣笑着摇摇头,儒定见其摇头,故作讶异道:“大哥可是嫌荤?喏,这个,你若尝了,定不肯丢手。”

儒荣见面前一卷金黄色豆皮,不竟好奇,吃进嘴里,清蕴甘醇,别具馨逸,又检视内里,发现是裹了些香菜,胡萝卜,笋丝,冬菇和木耳,大感有趣,遂问道:“这是什么菜?有些鲜味,倒是素菜荤做的好东西。”

儒定又是一杯下去:“这叫素鹅,怎么样?可有鹅肉滋味?”

儒荣再品一口,方道:“经你这一说,还真有此味,果然甚好。”

儒定讪笑一声,二人同时沉默下来,再无话可说,面对一桌美食玉肴,却只顾不住灌酒,皆是满怀心事,又吐不出口的样子。

半晌,儒定强笑一声,总算开口道:“大哥何事郁闷?记得在家时,你是不爱多喝酒的,比不得我,是浪惯了的。”

儒荣静了片刻,放下酒杯,一口气长出,叹道:“朝中事多,皆是无可奈何,二弟,我倒是羡慕你啊,身在乡野,自由自在。”

儒定闻听后先是一愣,接着笑了一声,谁知这一笑出来,就如开了闸的洪水,拦都拦不断住,直笑了个面红耳赤,人仰马翻,笑到力气全无时,方得空开口道:“身在乡野是不假,自由自在?大哥,你也是明白人,我哪里能得自由自在?别的不提,就看父亲,他老人家也是身在乡野,可得自由自在?为了安家,为了这一家子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咱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有时无人处我细想,倒不如当时事发,就承担了下来,是死是活的,都比现在如履薄冰强上许多。”

儒荣听后不由得大吃一惊,赶紧拦住儒定话头,先听了听外头,又打开窗扇看了看,见无一人,方才放心下来,坐回座位,却正色对儒定道:“二弟,怎么竟说出这种话来了?这样说来,父亲与你我多年艰辛,岂不都付了流水干净?万不可再说这话若听到别的不该听到的耳朵里,你我死不足惜,父亲,父亲为之努力奋斗了多年的安家名声,都要毁于一旦,你难道狠心至此?”

儒定默默坐着,听儒荣的教诲,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却又是猛地一仰头,灌了一杯下去。

儒荣苦心再劝:“你不想旁人,连伍儿也不顾不成?这园子里众人,到时不都是一个死字?当年楚家,你又不是没见?别提活下来,连死,都不得一个善终,无人收尸,无人理会,不过乱葬坟岗上,几捧枯骨焦灰罢了你当真忍心?”

儒定暗中拈了拈自己指尖,眼框有些泛红,哑着嗓子,艰难开口道:“大哥”只这一句,再也说不下去,那滚烫的男人之泪,点点打在面前的瓷桌面上,那本是以湘妃竹作骨,景德镇窑中特为烧出来的青花瓷面,端的是富贵已极,此刻却因了那痛苦无法自拔的眼泪,而显得悲伤寥落不已。

儒荣转开头去,不看他,只看着窗外,幽簧拂窗,清气满院,几杆新竹,新绿嫩玉,印在窗纱上,摇曳身姿中带着鬼魅之气,忽隐忽现中怪幻百出。儒荣清了清嗓子,自言自语吟道:“竹映风窗数阵斜,一人愁坐思无涯。夜来留得江湖梦,全为乾声似荻花。哪里得梦,竟全是寐。人这一生,重大关节不过就是那几分钟,几句话,说对了,可得全身而退,安逸渡日,说岔了,便要用余下所有时光来悔悟,终不能弥补。”

儒定正渐渐收声,听了儒荣的话,心下复又黯然,只为父亲一念之起,他与兄长便得陪上一生,可是,若不是父亲当年急智,自己和面前的哥哥,此刻在哪里见面?他不敢再想,心里明知,儒荣本性恬淡好古,不趋荣利,更兼自幼便甘于藜藿,不羡轻肥,是个最最不愿意上官场之人,如今无奈,只得独力于宦海搏杀,心中的苦,必不比自己少,只怕还要多上许多。想到这里,儒定再次强作笑意道:“大哥这次回来,可有些朝中趣事?若论起来,我久居乡野,也想听些新鲜火热的官场中事,也好知道知道外面发生些什么大事,整日闷在这里,倒成了只井底之蛙了,说出话来,没轻没重,没的惹人笑,大哥千万别放在心上。”

儒荣知其心中甚是不安,便也强笑回道:“二弟惯会说话,从小便是如此,如今长大,更是嘴滑,我听顺了,并不觉得有什么轻重,只是你说,朝中趣事,如今倒真有一件。”

儒定忙凑上前去,笑道:“那烦大哥快说,说出来,好再多饮几杯。”

儒荣慢慢开口道:“皇上,近日再提旧事,说要进行盐法改革。”

儒定猛地一扬头,惊道:“当真?”

儒荣点了点头,儒定将对方酒杯斟满,看了看他,又问道:“那父亲知道吗?”

儒荣再次点了点头,将面前酒一饮而尽,眯缝着双眼,强咽下口中苦水,才得开口道:“我一得知此事,便写信回来告诉父亲,这是大事,岂可不报?”

儒定愣愣地看着儒荣:“我竟一字不知,父亲并没告诉我。”

儒荣拈起一颗鲜红如血的蜜渍樱桃放入口中,苦,还是苦,除了苦,还有一股子酸涩味道,吥地一声,他将果核吐出:“那你现在不是知道了?”

儒定想了想,忽然开口就问:“那张家。。。。。。”

兄弟二人同时抬眼,看着对方,眼中深意,令二人的脸色同时阴晦了下来。

第四十九章 马思边草拳毛动

第四十九章 马思边草拳毛动

却说子规与厨房众人,同在花厅内收拾打扫,见破碟烂碗,残羹冷炙泼洒了一地,众人皆叹惜不已,又因亲见老爷发火动怒,心下不免慌张,纷纷交头接耳,互相提醒,今日需得小心行事,若出了错,可就撞到枪口上了,正没人出气呢

玉屏忙忙地过来,叫走了宋妈妈,说是寻些酒菜去大爷外书房,子规听在耳里,急在心里,知道这两兄弟必在私下小酌,若得一听,许多深埋心中的事故便可得一解,可惜自己身在这花厅,竟无机会可走。思来想去,终无一法可处,子规无奈,只得暂且按下性子,当好厨房丫头一差。

杜鹃这时悄悄走近子规身边,小声道:“可吓坏人了,原来老爷发起火来,这么厉害,倒也没见他老人家说什么重话,只出来往那儿一站,光是瞧着,我的心就快不跳了,就连大*奶也不敢吭气了,到底是安家老爷,姐姐你说,是不是比别家老爷,气势要大些?”

子规听见不由的笑了出来:“看你这说的不通的话,让人听见,怕不大牙要笑掉了你见过几个老爷,就直比起来了,还好意思问人呢我是没见世面的,只这一个老爷,就让我吓掉半条命了,还是少见些为好。”

杜鹃见子规笑,自己想想,也有些好笑,便也笑出声来,小螺子一旁听见,忙阻止道:“你二人是疯了,现在什么时候,老爷一动怒,园子里众人都不敢大声,你们倒好,这里笑起来了,嫌自己运大命长是不是?告诉你们吧,今天且提着胆子过,若不留神,准保遭殃,老爷就不说了,二奶奶也是一肚子火呢”

子规冷笑道:“小螺子说的是极,但凡主子们之间闹起来,就是奴才倒霉,都指着拿奴才遮脸煞性子呢”

小螺子看了看她,犹豫再三,方才开口道:“你胆子倒不小,这话也敢在这里说,若听到有心人耳里,你可真要倒大霉了,只怕,大*奶也保你不住。”

子规却满不在乎,更嫣然一笑道:“这里哪有外人,都是咱们大厨房里的人,也都是一条心的,小螺子,你说是不是?”

小螺子见她说出这样的话来,知道是信任自己的意思,心下掂量几分,便也笑着回道:“子规说得在理,咱们是一条心的,没错。”

杜鹃见二人有说有笑,状甚和睦,倒奇怪起来,子规回看她一眼,对她使了个眼色,杜鹃是见惯这眼色的,一见即知,自己该闭嘴,别再多问了,于是便沉默下来,继续打扫手下的垃圾。

众人正在忙时,锦笙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进来,边跑边叫道:“宋妈妈呢二奶奶要些东西去”

小螺子见了,忙上前接着,又开口回道:“姐姐别忙,宋妈妈刚被玉屏叫回大厨房了,说是给大爷二爷寻些酒菜,二奶奶这会子好些了?想些什么吃?”

锦笙满头满面都是汗,涨红着脸边大口喘着气边道:“二奶奶不大好呢,说是胸口疼的厉,金徽去回大*奶了,要找人请太医来看看,谁知她人才出院子,二奶奶就又说反胃,口中直泛酸水,恶心欲吐,便再让我出来,叫厨房里炖些松黄燕窝粥来。我想着,老宋只怕在这里,谁知,竟又回了大厨房,都是玉屏那丫头,待会见了她,我定要好好教训两句”

小螺子忙劝道:“姐姐别快生气,玉屏也是奉了二爷的话,她哪里敢私自做主叫人,姐姐可别跟她置气,二爷听见了,又是一场事。”

锦笙听了这话,眼里就快迸出些急泪下来:“小螺子你瞧瞧,二奶奶平日里,多么刚健爱说笑的一个人,今日席间,因了昨晚之事,竟一句完整话说不出来,本想让老爷说两句公道话,谁知又是好一场教训,二奶奶生来心气就高,你不知道,我却是从小跟着二奶奶大的,在张家时,二奶奶真真是娇养惯了的,老爷太太,上下兄弟,哪一个不把她捧在手心?到了这里,却当着众人,受这些狠气,你说说看,二奶奶哪里能好过得了?”说着,便呜咽不止。

小螺子听后,忙拉过锦笙的手安慰道:“姐姐快别如此,二奶奶不好受,我们心里就更是难过,原是指着主子安乐才有份安稳日子,现主子们闹起来了,我们可不得受罪了?姐姐与二奶奶自小相处,见二奶奶如此,心里难受,也是自当,只是,到底这里是安府,姐姐这样的话,快快收起,别再说了,若叫人听见,传到老爷二爷耳朵里,二奶奶就更加难处了。”

锦笙边哭边说:“小螺子你说得在理,只是二奶奶心中郁气已结,若不消去,再来十个太医,只怕也不得好。若只管这样病下去,怎么得了”

子规一旁听着,此刻便忍不住开口道:“二奶奶原是心病,自当心药来医。”

锦笙怒瞪了她一眼,道:“这还用你说,傻子也知道,只是心药哪里取得?我们不过丫鬟下人,又做不了二爷的主。”

子规不急不忙开口道:“丫鬟下人是做不了主的,不过,老爷就不一样了,二爷的主,只怕也就老爷能做。”

锦笙听了更怒,小螺子也道:“子规你疯了,老爷才发了一场火,这时如何能说得?”

子规更慢条斯理,却道:“我们说不得,有人能说。”

小螺子忽然明白过来:“芩姑娘”

锦笙心里一亮,一时也顾不上许多,竟向子规作了一揖,完后立刻转身,口中还叫道:“我去元平院了,小螺子你记得炖粥,好了就送去荐红院”

小螺子应了一声,又转头看了看子规,二人皆微笑不语。

拢香院里,宁娥捧着一杯茶,端坐于上,正漫不经心地听着地下金徽回话,金徽心急如焚,一口气将话说完,便只等着宁娥吩咐。

宁娥却只管坐着喝茶,金徽等了片刻,心中怨气渐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大*奶,二奶奶那里急等着救命呢,快些找人,请太医来吧”

琴丝正在屋内掸尘,听见这话,不待宁娥说道,先开口道:“你忙什么?没见大*奶正喝茶吗?大*奶忙了一上午了,这才坐下来喘口气,沾点水,你就这么慌慌张张地,难不成大*奶要听你使唤了?”

金徽一肚子委屈不满,这时全不敢说话,只看着宁娥,满眼哀求。宁娥并不看她,将茶喝够后,方才开口道:“真正是渴坏我了。琴丝,去二门外告诉长敏,找王太医来家看看。”

金徽忙对琴丝道:“不用劳动姐姐了,我去吧。”说着也不等宁娥说话,起身就走,琴丝忙叫住她:“大*奶这里坐着呢”

金徽方惊觉自己有误,又赶紧回了宁娥一句:“多谢大*奶,我下去了。”方才慢慢退了出去。

琴丝冷笑道:“这下,可该得了教训了吧”

宁娥眼光止住她的话,开口道:“你少得意,今儿不过是老爷给了她个难堪,过后好了,她一样是你二奶奶,也看老爷意思罢了。”

琴丝更是冷笑:“那就得看她娘家,银子够不够壮了。”

宁娥闻听此言,立刻站了起来,走到琴丝面前盯住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琴丝一下反应过来,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大*奶饶命,我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大*奶饶命”

宁娥狠狠道:“饶命?我饶你的命?若刚才这话传到老爷耳朵里,老爷定以为这话是我教给你的,只怕连我的命都要不保,还能饶你你这蹄子,就是不长脑子,嘴里整日里胡浸,我今日不打你,你定是不知错了”说着就是一个耳光,打得琴丝翻倒在地,捂着脸,眼泪直流。

宁娥一掌既出,自己也愣住了,不相信真的打出了手,又望望地下的琴丝,一下便弯下腰去,将其扶了起来,又用手轻抚脸颊,柔声问道:“疼不疼?”

琴丝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轻轻摇了摇头。

宁娥叹了口气,口中喃喃道:“从小就是你跟着我,我的心事都不瞒你,你的心事,我也尽知。你最是眼利嘴快,我就说,总有一天,你要吃亏,你偏不信,说有我在,谁敢给你亏吃。这下可好,别人且不用说,倒先吃了我一巴掌,唉”

琴丝带泪,又是羞又是愧,更兼气恼,口中便道:“我们再如何跟着,也不过是奴才罢了,大*奶教训几下,也是应当的。”语气酸楚,令人不忍卒听。

宁娥拉过她来,将其按在椅子上,站于面前道:“你这丫头,当真是我惯坏你的,你也不想想,也就我这里,若出了这院门,任这园子里的谁,听了你刚才的话,你不是个死字?我也是一时心急,虽则在这屋内,我能保得住无人将你这话传出去,只是往后,你再如此口松,当着众人,我如何收拾?”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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