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者- 第28部分

靳柯情绪平静，见潘建明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便说：“你算了吧，别说蚂蚁搬家、猴子上吊了，我不要听。我告诉你，我这次是自杀未遂，命大福大，命不该死，否则你就见不到我了。”

潘建明装作吃惊的样子：“什么，你干嘛自杀？你死了，让我怎么办，你知道，没你我是活不了的。”

靳柯笑道：“**，你装得好像。你这话好肉麻，别人听了，以为我俩是同*恋。”

潘建明嘿嘿笑了，又收起笑脸：“你真的不能出什么事，我们是好朋友，你死了，我真的会伤心死的。”

靳柯感到心里一阵温暖，拉住好友的手：“谢谢你来看我。不过，我有个要求，你要答应。”

潘建明说：“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靳柯说：“我自杀的事，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同学，你必须保密，绝不能让林娜娅知道。”

潘建明说：“你放心吧，我绝不透露。你告诉我，这次自杀，是不是和林娜娅有关？”

靳柯说：“不完全是。”说完便转过头，不再和他说话，又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潘建明请了两天假，专程来安慰靳柯，可是见他经常不开心样子，想来想去，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好乘医生查房时，来到门口书店，买了一本笑话集，藏在衣兜里，偷空就在走道读读，进屋再现炒现卖。

靳柯发现了潘建明的秘密，乘他趴在床边小睡的时候，从他兜里偷出书来，快速读了一遍。等潘建明醒了，再说笑话时，靳柯讥笑说：“你这个臭记*，居然这么差，说走了样。你把书掏出来吧，我说给你听。”

潘建明笑着，不好意思拿出书，听靳柯复述，对照书上，居然说得字字不漏，和书上的相差无几。潘建明拍着手说：“佩服佩服，你小子真行，记忆力太好了。真羡慕你呀，我要是有你这么好记*，我就天天看书，拿它十个、八个大学文凭，做个百事通，让别人羡慕死。”

可别说，潘建明不经意间说的话，却留在了靳柯心里，他日后还真的这么做了，拿了无数个文凭。

下午，县局邵东林局长也来探望靳柯。他拉着靳柯的手，掏心窝儿话说：“靳柯啊，你是我们县局的宝贝疙瘩，是唯一学财政专业的学生。我让你到基层锻炼，是为了让你有一个完整的工作经历，就好像将军应该从士兵干起，才会体会到战争的精髓。当前，国家正处在大变革阶段，像你这样的税收专业人才，十分宝贵，一定会大有用武之地，你一定要放眼长量……”

听了邵局长的一席谈话，靳柯感受颇深，认真地说：“邵局长，谢谢你的开导，我会记住你的话的。你放心吧，我要振作起来，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那就好。”邵局长临走前，从包里拿出两本书，“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我带来两本书，都是苏联作家写的，一本是《盲音乐家》，一本是《奇特的一生》。你有空就看看，几天后，我们再来讨论一下。不过，你不要看得太辛苦，要注意休息。”

邵东林局长走后，靳柯打开这两本书，立刻被吸引，他一口气就读完了，常常沉思不语，体会这两本书给他的震撼。

在医生的精心治疗下，靳柯身上的伤痊愈了。这天，他和陈阿芳去缴费处，办了出院手续。离开医院后，他俩来到县税务局，和邵局长告别，顺便还这两本书。邵局长问他看了没有，靳柯说读过了，邵局长便让靳柯谈谈感想。

靳柯沉思了一会，说：“苏联作家柯罗连科的《盲音乐家》，给我的感受特别深。主人公彼得。波佩利斯基生来就是盲人，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了，才知道自己双目失明，觉得自己非常不幸。他感到自己被生活所摈弃，内心十分痛苦，母亲的溺爱，又使他产生自私心理，以至把痛苦转化为对社会的憎恨。后来，他的舅舅，一位老**家，让彼得离开安乐窝，带他到各地唱歌行乞，走入社会最底层。彼得这才懂得，个人的苦难比起人民的苦难，这是多么微不足道，失去双眼，并不是最悲惨的事。于是，他不再悲叹、哀诉、不满，而是用自己的才华，用音乐服务于社会，给苦难的人民带来希望，为人类做出贡献。最后，他终于得到了复明，这比眼睛复明更为重要，是思想和道德的复明。”

邵东林点点头：“你概况得非常好。你要记住，一个人不能只盯住自己的不幸，那只会让自己长吁短叹，在悲伤中越陷越深。要知道，比你不幸、悲惨的人多的是，只有把人民的疾苦放在心上，才会振作起来，力求作为，成为对人民有用的人，才会不枉活一生。那么，另一本书呢，你又是如何理解的？”

靳柯顿了一会儿，说：“苏联作家格拉宁《奇特的一生》，是以真实的人物为原型的。主人公柳比歇夫用时间来计划人生，通过时间统计法来安排工作和生活，每月、每年都要做时间总结，做下一阶段规划。从26岁到82岁天天坚持，用这种方法，他完成了其他人三辈子也做不完的事。而且，他总是根据自己的能力办事，每天的工作时间并不很长，从来没有超过8小时。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最宝贵的是生命，而生命是由时间构成的，是由每一小时、每一分钟累积起来的。如果我们把时间都用在有意义的事上，我们就等于延长了生命。

邵东林拍拍靳柯肩膀：“小靳，你说得太好了。你看，老天爷给我们每天的时间都是24小时，但有的人呢，他不知道如何打发时间，整天无所事事，或做一些无意义的事、错误的事，这都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其实，每个人能做的，往往比想像的要多得多，只要利用好每一天、每小时、每分钟，掌握支配时间的奥秘，即使他才能十分平庸，也能取得最大的成就，他会变得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伟大。靳柯，这两本书你喜欢，就送给你了，我希望你回去再认真读读，再好好琢磨这两本书的意义。”

邵局长的话，使靳柯收益匪浅，他激动地说：“邵局长，这书我收下了，我从内心感激你，感谢你的教育。我懂了，我回去以后就做一个人生规划，不浪费每分钟、每小时，不再为个人的一点点不幸就悲观失望，我要树立远大的人生目标，做个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人。”

邵东林很满意靳柯的悟*，兴奋地铺开纸墨：“我给你写几个字吧，你回去挂在墙上。我练字练了很多年，我的字不是随便给人的，我可是省书法家协会的会员哟。”

“那我一定好好珍惜，回去就挂在墙上。”靳柯立刻回答。

靳柯回到税务所，精神焕发，好像换了一个人。他把挂在墙上和林娜娅的合影相框取下来，换上了邵东林局长的题字。苍劲有力的古隶展现了书法者的功底，但在靳柯看来，内容更有意义。就是：

人生舞台；何其纷彩；立功建德；精气恒在

靳柯仔细琢磨这题词的蕴义，觉着非常高深莫测，而且十分贴近自己的情况。是啊，人生就是一个大舞台，靳柯就是一个舞蹈者。这舞蹈者有两层意思，一是自己是舞蹈症遗传因子携带者。当然，邵局长是不知道靳柯家庭的遗传病史的，因为靳柯已经打定主意，这件事对谁都不透露，这题词纯属巧合。二是自己是社会改革和发展的参与者，要在人生舞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尽到自己的责任。人之生命是在社会中孕育和成长，要处理好与他人、与社会的关系。自己虽然是个孤儿，是舞蹈症因子携带者，有种种不幸，但自己也是个幸运的人，身体健康，相貌尚好，有正式工作，有学历，而这世界上有多少受苦受难者，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应该向彼得。波佩利斯基学习，不要为个人的不幸悲叹、哀诉、不满，而是要铭记人民的苦难，用自己的才华，服务于社会，给别人带来希望，为人类做出贡献。这就是邵局长说的，要为人类立功建德。

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就在于人有精神世界，故而在人生中要不断丰富自己的精神生活，发展自我的知识水平，强化自我的文化素养，提升自我的道德品质。潘建明说得对，我的记忆力这么好，应该多读书，多汲取知识，这样我的精神生活才会丰富多彩，立功建德才会有可能。

邵局长说的精气恒在，就是要认识生命的意义与价值。人都免不了一死，活30岁，活50岁，活100岁，最终都要死，只是时间略有长短区别罢了。其实，在宇宙的长河中，个体生命是如此短暂。面对死亡，我们可能会走向悲观，结果就像我不久前一样，悲观至极，就会走自寻死亡之路；或走向消沉，结果是纵情声色，及时行乐，追求个人的感官满足。但最有价值的生命，是超越死亡。一方面要珍惜生命，善用此生。另一方面，要从精神上获得永恒，达到精神不死。有多少世界伟人、英雄豪杰，在我们的记忆中永存，在人类历史上绽放光芒。中国古代儒家学者提出“立德、立功、立言”，这就是人生最崇高的追求。或者成为世间道德的楷模，或者建立伟大的功业，或者著书立说，创造科技学术的奇迹，这样，就可以达到逝而不朽、精气恒在。

是啊，自己不是喜欢读苏联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吗？保尔。柯察金说过：“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于我们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靳柯想，自己是舞蹈症遗传因子携带者，自己的生命没有别人长，但生命的意义在于把握，在于对时间的充分利用。我要学习保尔。柯察金，不屈服于命运，要有坚忍不拔、顽强拼搏的精神。要学习柳比歇夫，善于统筹时间，用时间来计划人生，合理安排工作和生活，每月、每年都要做时间总结，规划下一阶段任务。只要我不浪费时间，我就是在延长生命，就可以干出别人50年或100年才能完成的工作，是啊，只要自己抓住时间，树立大志向，为人民立功建德，就能成为一个精神永恒的人。

一次自杀未遂，一场生与死的较量，使靳柯凤凰涅槃，如同再生。虽然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伤痕，但他的精神实现了质的飞跃，就如邵东林局长感觉的那样：靳柯这小子，悟*很高，前途无量，必成大器。

第31章　妻子消失了

第31章　妻子消失了

很快一年又过去了，已到了1984年春天。

陈阿芳一直像从前一样，每天都在默默关心、照顾靳柯，甚至连他泡在盆里的衣服，也经常端起悄悄地洗了。靳柯常常感到很不过意，让她不要这样，说今生没办法报答。陈阿芳说，我没想要你报答。

这天，万所长找靳柯谈心，对他说：“小靳，陈阿芳是古渡一带远近闻名的俊俏姑娘，人长得好不说，更可贵的是很贤惠、勤快，心眼又好。你难道看不出来，陈阿芳对你早就有意思了，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和她结合呢？你是不是还忘不了林娜娅，准备这一辈子不结婚吗？”

万所长提到林娜娅，这在靳柯心里划了根火柴，点燃了熄灭已久的思念之火。当然，这个“久”只是对靳柯而言，因为他时常想念林娜娅，只是最近一个多月，工作很辛苦，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没有时间思念娜娅。两个月前，潘建明到古渡看望靳柯，提起了话题，说林娜娅和方超群就要结婚了。这个消息，虽是靳柯预料之中的，但依然让他晚上痛哭了一场。但现在的靳柯，比过去要坚强多了，感情宣泄之后，就立刻恢复正常。现在，万所长的提及，使靳柯心头思火即燃，他想，林娜娅也许已经结婚了，我的女神已经成为别人的新娘。啊，现在可不能落泪啊，不要悲伤，靳柯，娜娅得到幸福，这是你的初衷。祝福你，娜娅，但愿你今生快乐。

万启传见靳柯不说话，又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小芳到底有哪点不好？你能指出来吗？”

靳柯连忙收回思绪，说：“万所长，小芳没什么不好，只是，只是我没打算结婚。”

万启传生气地说：“那你也要为陈阿芳着想。前年的捉*事件，你和小芳两个光膀子的事，别人都没忘呢，也没法子说得清。山里人讲名节，民风如此，小芳精神压力很大。你要对小芳负责，不要再让小芳暗自伤心了。我的话你好好考虑吧。”

其实，靳柯一直觉得陈阿芳不错，生活上对她也比较依赖，只是自己心中有了林娜娅，别的女人根本进不来。当初，正因为自己有潜伏的遗传病，想到父亲的话，不要再延续家族的痛苦，为了娜娅的幸福，这才忍心和她分手，现在，怎么又能和小芳结合呢？但听了万所长的话，他觉得自己可能自私了一点，没有考虑到陈阿芳的感受。他心想，小芳要是同意不要孩子，那就和她结婚算了，这辈子单身也不是事，有人可以互相照顾，也不错呀。于是靳柯说：“万所长，小芳对我好，照顾我一年多了，我实没理由拒绝小芳。这样，我和小芳谈谈吧。”

万启传很高兴：“那好，你俩好好商量。不过，我现在先和小芳谈谈。”说着便去找陈阿芳。

过了一会儿，靳柯找到陈阿芳，说要和她商量事情。万所长事先已和小芳谈了，她知道靳柯要谈什么，心里高兴着呢，但还是心头突突的，有些紧张，又有点不好意思。

靳柯说：“小芳，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很感谢你。”小芳摇摇头，意思是说不要感谢。靳柯问：“你真的想和我结婚吗？”小芳点点头。靳柯说：“我不想要孩子，你能答应我，可以不要孩子吗？”陈阿芳愣住了，她没想到靳柯会有这个想法。她想了好一会儿，还是点点头表示同意。靳柯说：“既然你同意不要孩子，我们就去照相、打结婚证，准备结婚吧。”

于是，靳柯和小芳就拍了结婚照，打好了结婚证，布置新房，准备结婚。这消息很快就传播开来。这天，陈阿芳回到村里，有个小姐妹告诉她，邻村的万冰喝敌敌畏，被送到公社医院救活了。小芳大吃一惊，连忙赶到万冰家。

只见万冰瘦得皮包骨，躺在床上有气无力。他老母亲一见到小芳，就抹起眼泪，唉声叹气说：“唉，万冰要死了，小芳，你行行好，救救他吧。”